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当后宫男主变成乙女女主》加凡 文案 唐凌的人生总是一遍一遍地重新开始。 每一次重新开始,他都会和小镇上不同的女孩产生一段恋爱关系。 终于,这一次,当他从新起点出发时: “等等!我——居然有胸?!” “曾经谈过恋爱的女孩子们全变成了男人,怎么办?在线等,急!” *多视角单元剧 *纯娱乐向,变身文,男变女,女变男。雷者请慎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异能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颖(唐凌) ┃ 配角:太多 ┃ 其它:后宫;逆后宫;冷门文;消遣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奇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336953字 被隐瞒的母亲 第1章 德国骨科欢迎你 唐凌的脑袋疼得厉害。   以两边太阳穴的剧痛为起点,疼痛在脑门上汇合,导致他变得无法集中精神,哪怕眼前的女孩已经泪眼汪汪。   唐凌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每当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唐凌的内心总是崩溃的,每次都会有一个或两个女孩在他眼前泪眼汪汪,这让他有种自己成了不可原谅的渣男的错觉。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幸运的是,每一次重新开始,他曾经追过的女孩会忘记他们曾经的感情,否则唐凌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向她们解释?   难道要说“对不起,有一股无法克制的力量让我不得不背叛你”还是说“对不起,过去的那一年我追你是因为我瞎了眼睛”或者说“对不起,我突然觉得她比你更需要我”……   ——听听,这些像人话吗?这简直分分钟逼着美少女们对他抡柴刀好吗!   后宫不好开,谁开谁知道。   这次的女孩,作为他追过的所有女孩子中最漂亮的: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细腰长腿,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神秘气质,哭起来当然也是最好看的,这么说吧,这女孩整个人就像3D玩偶成了精。   她在国外长大,在唐凌重新开始的这一年,她转学到唐凌的小镇上,唐凌作为小镇上最无所事事的少年,毫不意外地对她“一见钟情”,又敬畏又憧憬,渐渐地由于互相了解产生了感情。   当然,她的身份也是最隐秘的,不仅是某高贵世家的大小姐,还是被诡秘命运肆意玩弄的待拯救者。   索非娅·v·斯陶芬贝格。   好吧,撇开这个苏气爆表,槽点十足的名字不谈,她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好记的名字:   唐颖。   既然她和唐凌有非一般的名字,当然也有非一般的关系,正应了那句恶毒的诅咒:愿天下情侣终成兄妹。   而直到这一年快要结束,唐凌才知道这件事。   得知这一年的恋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真相时,唐凌的人生观一秒钟崩塌,任谁得知自己差点推倒的女孩是自己的妹妹,只要这个人的下限还在牲口之上,都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何况唐凌自认自己还是个秉公守法的良好少年——唯一瑕疵的地方就是他每一轮重生都要追个不同女孩而已——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把狼爪偏到自己亲妹妹身上的理由。   “对不起了,哥哥。结局……早就注定了……”唐樱,妹妹这样说着,撩起长发,露出洁白的脖子,那里环着一根金色的项链,吊在最下方的是一颗水蓝色的宝石,平时黯淡无光的宝石此刻正闪闪生辉,发挥着关键道具该有的关键作用。   等一下!有话好好说,你可以打断我的第三条腿然后把我送到德国骨科,千万不要想不开!纵使胸口处埋着堪比火山爆发的万千咆哮,唐凌就是有种云里雾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做梦。对,不受控制地做梦,就好像有人在操纵他的一举一动,而他一句发自本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樱,为什么?我们是兄妹啊!”唐凌在这股外力的控制下,面容纠结,声音痛苦地喊出这句话,而他的心中则大大地翻着白眼:屁咧!都这时候了还扯这些没用的,这种情况下不如给我一把刀子让我自行了断,任何废话都根本说不过去好吗?   “要怪就怪命运吧……”唐颖苦涩地说。   唐凌的脑袋疼到眼前发黑。   “我的痛苦,哥哥的痛苦,还有所有人的痛苦……”   所有人的痛苦。   虽然很对不起眼前挣扎在往事深渊里的少女,但是唐凌还是回想起了之前重复的每一年里或推倒或目送她死去的每一个女孩,如果没有自己,失去帮助的她们该如何自我救赎呢?是继续徘徊等待?还是在唐凌和其他女孩在一起时突然领悟到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不管怎么想都感觉很不舒服,好像他是个善于背叛和辜负的渣男一样。   “你会和我一起承担吧,哥哥?”女孩轻轻地笑着,眼泪顺着双颊滑下来,她抓住了胸前的吊坠。   一起承担,好吧。   如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唐凌放弃了反抗。   同时,在一阵阵的头疼中,僵硬了这么长时间的身体,突然得到了解放,像是可以受到自我操纵的木偶,手指微微地动了起来,通过被挤压的胸口,也能渐渐地发出不同于配音的声音:“颖颖!”   但是那块蓝宝石在女孩手中炸开了。   无数的光点引发了周围剧烈的爆炸,与此同时,唐凌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妹妹,白光遮盖了他的双眼,视野一片空白,大脑却非常清醒。   “抱歉,不仅是对你……”   “说好了一起承担,我对所有的女孩都说过这句话……”   “但是没有一句我真正兑现过……”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他昏迷了。   当唐凌再次睁开眼睛,如那些重复的开端一样,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盖着被子,看着天花板,过去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还好,我还没有和唐颖发生过什么……   唐凌松了口气,想起唐颖的自杀,还是闷闷地,心中很不舒服。   重新开始了,但是这一年可能依然不受自己控制,难道自己又要被迫去‘追’谁吗?   有一点点不甘心,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迷迷糊糊地起床,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等等,有哪里不太对?   每一次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打碎杯子,换来楼下舅舅的责骂。但是这一次,完全是他控制自己走到了窗台边。   好像,那种被外力控制的感觉消失了。   唐凌抬起手,握紧,又松开,再握紧,不停地重复后,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体可以由他自己控制了。他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嚎叫,大笑起来:“我解脱了……”   他猛地闭上了嘴,心中惊愕万分。   “刚刚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种清脆的,有点尖利的声音,不对,这不是他原本的声音,倒像是一个女孩子。   哎?!   唐凌冲进浴室,跌跌撞撞地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他惊愕的表情和……一张完美的女孩的脸。   哎——!!!   “不会吧?”   唐凌抓住了镜子,细细打量着他的新身体,不,他真的变成女孩了,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   他先是捏了捏自己的脸,触感没错,疼痛没错,又捏了捏自己的胸,没错,这种感觉也没错,然后是睡衣的裤子里面……空、空的!   “所以我真的……”   而且这张脸很熟悉,细长的双眉,微微上挑很像猫眼的大眼睛,齐肩的长发,细腰长腿,这分明就是妹妹唐颖的身体!   “我变成了我妹妹?!”唐凌扯着长发不禁发出尖叫声。   冷静。一定要冷静!   唐凌扯着自己柔顺的长发在狭小的浴室里走来走去。   好好想一想,也有可能是两个人的身体互换了,可是这里分明就是自己家,没有苏醒在外国的某个华丽的城堡的卧室里,所以也不一定是互换,但是如果不是的话,下一秒自己该不会被当成怪物吧?一夜之间变成女孩是什么鬼!   她回到卧室,拉开衣柜,里面所有的衬衫T恤长裤都不见了,衣柜被超短裙胸×小内裤和五颜六色的花样女式衬衫塞满了。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开玩笑……怎么可能有人有能力开这种玩笑!   难道这就是做了错事之后他的下场?或者说这就是当渣男推土机的代价?——他并不是自愿当渣男的好吗?!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深呼吸三次后,自我认知观已经全线崩塌的新式美少女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现在怎么办?下楼吗?会把大家吓坏吧?好端端的男孩子,一夜之间变了性别。可是衣柜里的衣服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准备好的,难道说在这个新一年里,她一直都是个女孩子吗?   恶寒从心底冒出来,席卷了唐凌的身体,她可是当了十七加重复的N年的男孩,她根本没办法接受眼前的状况,这一定是命运最大的恶意了。   看着胸前两团柔软碍事的肉,细细地好像一用力就会断掉的胳膊和长腿,唐凌悲从心起,失魂落魄:既然已经变成女孩,看来,身上的超能力应该也没有了……   就在她陷入无聊的纠结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舅舅的声音:“颖颖,你起床了吗?”   “起来了。”唐凌紧张地心跳不已,她的声音本来就变得尖细,由于紧张,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耗子,自己都不忍去听。   “快点下楼,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好。”现在展现在唐凌脸上扭曲的冲击表情,不亚于刚才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孩。       第2章 直男的审美 齐阵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专心看着清澈的小池塘,旁边的树木在风中萧瑟着,落下一片叶子,在水中荡漾。作为一个已经七十九岁,算是高龄的老人,他已经白发苍苍,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道从右耳根划到嘴角边的刀疤,尽管如此,他的面部依然轮廓强硬,身材依然魁梧壮硕,肩膀依然宽厚结实,那双粗壮的大手依然能在每一个危险的夜晚拗断从地底爬出的怪物的脖子。   作为一个怪物猎人,他仍旧处在如日中天的状态。   奇风镇是这个小镇的名字。小镇依山傍水,山挺多,树林也很多,不过没什么高山,小镇上的定居居民合起来不到七百人,从外界进来的人几乎只有嫁进来的新娘,入赘的新郎或逃难到此的落魄人,有时也会出现漫游的商人,总会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除此之外,镇上除了办事员,普通居民很少会出小镇,虽然他们有无线网也有电视可以看,但是并不迷恋。外面世界的变化似乎与他们无关,如果有年轻又对外面世界有向往的少年想出去的话,也不会有人来拦着他们,但是这些年轻人很快就会回来,要么带着一个妻子或丈夫,要么就是独自回来,不管怎么样,他们总会回来。   被带进来的人也很少愿意离开。   唐凌对外面的世界从来没有兴趣,他生于此长于此,他带着超能力诞生于此,当然也要为保护这里战斗,虽然没有谁对他要求,但唐凌默认自己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伙科学家来到这块荒地,这里远离城市人烟,他们在科学仪器的探索下,发现这里是怪物诞生的主要地方,于是他们复命后,地球上最神秘的组织——有关部门,派来了一伙猎人在不远处落户安家,渐渐地,这里的人越聚越多,逐渐产生了镇长之类的管理者,随着新生命的诞生,这里又多了学校,医院,娱乐场等等,越发像个普通的小镇。   除了每天都会发生的和怪物的战斗,如果还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镇上的每一个男人,从出生起就有不同的超能力,也因为超能力只会寄托在男性身上,不管对女性做任何实验,她们都没有表现出携带超能力的特质,这也是唐凌在发现自己变成女孩后大受打击的原因之一: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有超能力了。   而他不知道舅舅齐阵会对此作出什么反应。   “家人”对于唐凌来说,是个很生疏的词,而“齐阵”对唐凌的意味也同样不是个好亲近的人。在唐凌十七岁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度冷到无话可说的冰点,齐阵对他并无恶意也没有关切,只是用冷漠来处理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他战斗,喝酒,行动在夜晚,而白天唐凌出门上学时,他总是因为醉酒呼呼大睡。   至于做早饭什么的,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直到他被吸血鬼杀死,唐凌都来不及和他说任何话,甚至来不及向他告别。   唐凌记得每一次齐阵的死亡,不管他做什么,齐阵一定会在那个时间里死在吸血鬼口中,而唐凌也一定会因为他的死亡,提高自己的超能力,去保护一个或两个在那一年中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孩。   死神无法避免,唐凌能做的只有在每一年的轮回中,眼睁睁地看着齐阵死去,再通过齐阵的遗言引出一条令事情发展的线索,这就是齐阵作为一个老战士每一次轮回的命运。   如果男孩的自己都令舅舅这么失望,那么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唐凌简直不敢去想齐阵对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现在,他以女孩的身体,还穿着睡衣,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但齐阵的余威尚存,他也只好鼓足勇气下了楼,扒着窗户对着院子窥视着。   岩谷张开双臂,踩着风,犹如散步般浮在半空中踏着步子进了院子,几只飞鸟在他的身边盘旋,他挺自得地对齐阵挥手:“看你一副无聊的模样,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齐阵很不热心地呵斥:“滚!你想吓到我家的小女孩吗?”   岩谷勾起微笑对着唐凌眨了眨右眼,轻佻的模样让唐凌有股翻白眼的冲动,他知道岩谷不仅是他们的老邻居,还是齐阵的老战友,印象中岩谷每次来去都是约齐阵出门喝酒。齐阵战死之后,岩谷也很快战死在另一个战场。换言之,这还是岩谷第一次正视唐凌,居然是这种唐凌之前从没见过的无赖相。   齐阵皱了皱眉,走到窗台边,一米九的身高让唐凌感到强烈的压抑,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变成了女孩,而且变矮了,以前他可以和舅舅平视,现在只能仰着头看他,这让唐凌又是一阵别扭。   “一定要去测量一下现在的身高是多少。”   这个念头刚刚从唐凌的脑子里冒出来,就听见齐阵说:“你还没换衣服吗?”齐阵抬起手,从窗外伸进来摸着唐凌的额头,虽然语气还是有点生硬,但确实是在表达关心:“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唐凌被这种关切弄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正敬礼加鞠躬,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个世界可能和他经历过的不一样后,他才故作镇定地回答:“还好,舅舅,我……”他心一横,低下头大声喊:“我是女孩!”   沉默片刻后,唐凌试图偷看齐阵的表情,然而身高关系,只能看见齐阵黑色大衣胸口上的口袋。   齐阵不解地问:“所以?”   好吧,看来自己在齐阵眼里真的不是一夜之间变成女孩,而是一直就是个女孩。   “没事。”唐凌悲痛地跑上楼,留下齐阵一头雾水地问:“颖颖,真的没事吗?”至于岩谷的狂笑和“小姑娘叛逆期到了”之类的调侃,则完全不在唐凌在意的范围内了。   尽管很仓促,唐凌还是从齐阵的话里提炼出了关键句:一,他在这里一直是个女孩;二,她体弱多病。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对着镜子,唐凌苦笑着想。   就算没有超能力,也希望自己是个能跑能跳能打斗的女汉子,可是看来这微小的希望也没了。   但是,必须接受。   唐凌用力拍了拍脸,对着镜子说:“我是唐颖。”镜子里的少女,目光渐渐地从之前的温和灵动变得锐利起来:“我是唐颖。”她说。   很快,唐颖就发现还有更糟糕的事。   当她脱下睡衣时,她意识到了最大的问题:……谁来告诉她,胸·罩该怎么穿?   胸前两团肉让唐颖自我感觉超级奇怪,更何况这两团还不算小,她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条胸·罩,弄清楚正反面之后,开始捉摸怎么才能成功穿上:这种事总不好去问舅舅吧!   思考片刻,她用了一个最愚蠢的办法,先把这件小衣服挂在两条手臂上,把罩杯移到后背,在前面扣上挂钩,然后转过来……不对!   被自己蠢哭了,唐颖解开挂钩,脱下来,然后比划了一下,重新来过。把挂钩扣上后,他把胸·罩当做一个整体,像穿套头毛衣一样穿好:哎,这个办法不错。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穿衣服简单起来,内·裤原本就是穿着的,翻遍了衣柜也没找到一条裤子,唐颖有些兴味索然。不管今天天气热不热,她从衣柜里随便地拿出两件衣服,这个新式女孩还不懂什么叫做“配色问题”,她穿上了一件红色的短袖衬衫和一条黄色的短裙,对着镜子看了看,自认为还不错,只是穿着短裙,大腿凉飕飕的,挺不自在。   唐颖翻遍了衣柜也没找到袜子放在哪,倒是找出了几条丝袜,唐颖笨手笨脚地穿上了,期间她的指甲还是在丝袜上捅了几个小洞。唐颖翻过手背,看了看纤细的手指和尖尖的指甲,有些庆幸指甲上面没有指甲油。   头发……唐颖翻遍了桌子也没找到梳子在哪,倒是找出了几本流行杂志还有印着镇上图书馆印章的厚书,唐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女版自己还有这个爱好,但是现在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   她埋下疑问,干脆对着镜子用手捋了两把,虽然她的手没有自带发胶,但是好在唐颖的头发是黑长直属性,暂时免去了梳头的烦恼。至于碍眼的刘海,唐颖拿起剪刀,咔擦咔擦剪到露出光洁的额头,视野开阔之后,她满意地点点头。   对自己的身高有着强烈的执念,唐颖从鞋柜里拎出一双鞋底最高的鞋子,妄图用外界手段拔长自己的腿。其实从衣柜里的衣服和鞋柜里的鞋子数量……不,仅仅是从她居然有衣柜和鞋柜来看,就知道现在的齐阵对她绝对不差,而她花钱也很毫无压力。要知道以前作为唐凌的时候,他连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挣来的,齐阵给他的钱全被他锁在抽屉里,一分没动。   现在,唐颖的装扮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唯独当事人觉得自己打扮得挺不错,庆幸一番自己没给原身丢脸之后,她推开门,勇敢地迎接自己崭新的人生。   刚走两步,唐颖立刻一个平地摔跪下了,反复试了几次,得出自己绝对不可能征服这双自带增高效果的鞋子后,唐颖心碎地接受自己的身高,灰溜溜地回到鞋柜旁边,换了一双平底运动鞋。       第3章 家长都有控女儿病 楼下的餐厅里飘散着红豆杂粮粥的香味,齐阵一手端着一个空碗,另一手拿着饭勺,以装怪物泯灭弹的严谨和小心,用最轻的力量把粥盛入碗里。   十七年前,齐阵是个连自己都不愿意去养的男人,当他把还是婴儿的唐颖抱回来的时候,半个小镇都轰动了,大家伙牵鹰遛狗,呼朋唤友来看齐阵“蓬发第二春”:他们误把唐颖当成了齐阵的孩子。   于是,没结婚的赶来道个贺,孩子还小的企图来讨娃娃亲,孩子大了的也没放弃“万一呢”的希望,当然,以岩谷为首的更多损友则是在院子里公然开赌局,就赌齐阵会在几天内失去耐心把孩子掐死。   最后赔率最高的答案是:三天。大半参与了赌局的人都认为,三天之内,唐颖必死。剩下一小部分是赌七天之内,理由是齐阵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杀得那么明目张胆,可能会在七天内有怪物潮的时候偷偷把唐颖“误杀”掉。   “如果是个天生带超能力的男孩,我说不定还能赌他会不会是个天才儿童,借着天生超能力把老齐克死在地。可这是个女孩,女孩子要娇养啊,像花一样,像鸟一样,你见过老齐养花养鸟吗?乌龟和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有什么好指望的?也就我受重伤的时候被他养过一天,二十四小时没到,就差点被他送进了三途川,最后还是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自己借着风力爬进了医院……”岩谷捏着一把赌金振振有词,亏他当时五十岁了还能思维这么敏捷。   然而齐阵用实际行动打了老战友的脸。他暂时养起了唐颖,方法极为简单粗暴,唐颖哭了,他先看尿布,后喂牛奶,如果还不管用,就抱起孩子一通乱摇,回回看得岩谷心惊肉跳,就怕唐颖被摇断脖子。小镇对带幼儿的家庭有照顾政策,只要不是天塌下来的十万火急,齐阵都坐在家里,一心一意地抱着唐颖摇,谁死了都不管。   岩谷一天来三趟,每一趟都能挑出一堆毛病,把齐阵挑得不耐烦了,干脆逼着岩谷代他去上各种育儿学校,理由是婴孩离不开大人,所以只好让岩谷去上课,晚上回来再把内容反馈给他。   于是岩谷独身了大半辈子,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临到老年却晚节不保,莫名其妙地做起了奶爸实习生不说,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壮汉每天还要穿着小围裙,站在一群家庭主妇中认认真真地做笔记。   每一次开课,老师太太问:“我上节课最后讲到哪里了?”岩谷控制微风刷刷刷地翻笔记本:“报告老师,你上节课最后一句话说,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还要给我老公做晚饭呢。”换来老师满面尴尬:“老爷子,您不用记得那么详细……”   总而言之,在两个老男人,岩谷现学现卖和齐阵简单粗暴的教养下,唐颖可喜可贺地长到了五岁,她会说话,能习字之后,齐阵立刻从镇上的图书馆里借了一大堆图画书,内容无外乎只有一个:关于小镇外面的世界。   岩谷第一个发现了齐阵的“教育方法”不太对:“老齐,你怎么总是给颖颖说外面的事,我们镇上那么多事她都不懂……”   “我不需要她懂。”齐阵干脆地说。   “可是!”   “颖颖只是暂时被我领养,这是个错误,我不希望她留在这个小镇里。”齐阵顿了顿,有些低落地自言自语:“如果她是男孩,我就放弃希望了,但是她是女孩,没有超能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岩谷!”   “呃……”被齐阵突然地激动反应吓了一跳,岩谷结结巴巴地说:“意味着什么?”   “自由!”齐阵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一张上好的大理石桌子顿时碎成几块:“没有超能力,从这里全身而退,选择新的、安全的人生。”   岩谷沉默了,他明白齐阵的意思。   小镇上的每一个男孩,从出生就注定是战士,他们离不开这个小镇,不管走多远,他们最后一定会回来,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铁链锁死一般。   小镇上的每一个女孩,也从来没有成功地离开过,她们也许会和外界的人结婚,但是她们会回来居住,哪怕夫妻两都没有超能力,回到小镇后,他们的下一代,也一定会产生出超能力者。   这个小镇就像有魔力一样,赋予它的子民能力,让它的居民,无论男女,都变得善战,变得勇敢,变得……不太把生死当做一回事。   “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也许我不会这么做,可是岩谷,我老了。”齐阵轻声说:“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死在眼前,而她只有一个后代。既然这孩子有机会,我就不能不抱着希望拼一回。”   最终岩谷叹了口气,拍了拍齐阵的脑袋,他的个子比齐阵还高,经常用这个动作来和齐阵开玩笑,或者打断那些让他无言以,不好继续下去的话题。   齐阵也反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故意用了些力量,差点把岩谷拍得喷出老血。   “但我仍爱这个小镇。”最后,岩谷对齐阵说。   “我也是。”齐阵坦然地说:“我愿意为它血战到死,也愿意和它一同灭亡。”   第二天,岩谷驾着风飞到大城市里,买了一堆正在流行的儿童书,杂志,童装,玩具还有最 新式的电脑,游戏机,学习机等等,全部用风力送回来,倒进了唐颖的房间里。   齐阵和岩谷齐心协力——或者只是岩谷屈居齐阵的武力要挟之下——把唐颖养成了一个避世的公主,而且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的病弱公主,从小到大,唐颖接受的大部分教育都来自于齐阵,而齐阵对她的态度大部分都是“好好好”“行行行”和“买买买”。   唐颖和镇上的人都不同,她有手机,玩电脑,看最新的电影大片,几乎不去学校,她喜欢查外界的咨询,喜欢到图书馆借关于旅行和外地风光的书,她会说十四门外语,对大城市里的明星和时尚了如指掌,她衣柜里的衣服和饰品哪怕穿戴到某个以时尚闻名全世界的城市里,都不会让她显得格格不入。   随着年龄增长,她在家里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舅舅,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小镇?”   “等你十八岁。”齐阵向她保证:“当你成年的那天,我会送你到大城市里。”   每次得到答案之后,唐颖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她从来就没想到过接着问一句:“那你呢?舅舅。”   齐阵也不可能去提醒她。   在教育唐颖的过程中,他戒了烟,戒了酒,甚至很少结仇和动杀心,他学会了买菜,学会了如何不弄碎厨具地做饭,还有怎么样才不会洗烂衣服和压碎清洁工具,他白天做工作,晚上出任务,他的精力也从来没有这么旺盛过。   齐阵的计划进行得波澜不惊,十分顺利。他放下碗,把思绪从回忆中拨回来。   一年,只要再一年,他就可以把唐颖送出这里,他已经为唐颖的未来攒了一大笔钱,还有岩谷会在暗中保驾护航,唐颖也是个很聪明,视野很开阔的孩子,等到她完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找到属于她自己的目标,就是他放手的时候。   这一年,他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齐阵的手只是稍微一紧,碗啪地一声被捏了个粉碎,高温滚烫的红豆粥洒了出来,齐阵纹丝不动,连烫到的皮肤都没有发红,他只是摇了摇头:老了,控制力道都变得不准确起来,真失败。   如果唐凌知道齐阵的念头,也只能感叹一句“可怜天下家长心”,然后对此爱莫能助。   她又不是真的唐颖,虽然稀里糊涂地占了对方的身体,可也仅仅是占了身体而已,思想,爱好和教育,他一样都没继承,还保留着曾经老一套的行为方式,他不可能离开小镇,哪怕变成了女孩。   当然,眼前她并不知道舅舅在想什么,只是对这种从未体验过的饭来伸手的日子感到受宠若惊,坐在桌子边,她很谨慎地端起碗,生怕下一秒齐阵就一声呵斥“你怎么坐在这里?”,然后一巴掌把她打飞——以唐颖现在的体质,估计齐阵只用一根手指就够她伤得不轻了。   唐颖不知道原来的唐颖和舅舅是怎么相处的,所以在吃饭期间一直沉默,不敢太放肆,提心吊胆地结束这一餐后,她试探地收拾碗筷,齐阵没有阻止她,唐颖稍稍松了口气:原来碗还是要自己刷。   殊不知齐阵的内心也很纠结:颖颖从来没刷过碗,今天是怎么了?要让她刷碗吗?也罢,反正过一年她就要搬出家门,不如先让她锻炼一下,就算现在做家务受伤了,镇上还有超能力者能很快做治疗。   害怕唐颖刷碗刷出意外,齐阵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举动让唐颖万分别扭:这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盯这么紧该不会有什么预谋吧?难不成是怕我偷碗吗!   看着唐颖把刷干净的碗完好无损地放在壁橱里,齐阵站起来,表面镇定心中鼓掌撒花:不愧是我家颖颖,太厉害了!   唐颖内心毫无波动地看着他准备离开的动作:果然是怕我偷碗吗?!       第4章 洗掉三观吧,少年 奇风镇的气候变化多端,捉摸不透,寒冬和酷暑不定期地交替,这里的自然不能依靠常识和书本上的知识来解释。这里没有农作物,但是有常绿树,山林里有奇花异草,死后的怪物埋进土地里,地久天长还会产生晶石之类的矿物,唐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这些晶石拿到大城市去卖,会是一笔大钱。   奇风镇的白天很静谧,第一是因为这里不需要汽车之类的机器工具,连割草机、吸尘器都不用,没有噪音,第二是因为镇上的人白天不怎么出门活动,虽然有小卖部在开,但没有专门的人去看管,基本上等同于自助。   镇上的人白天在家休息,或者教育男孩子们怎么使用与生俱来的超能力,会去学校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还有一些家里无人照顾的男孩,唐颖从书上看到,很多地方的学生逃避现实的方法是“逃学”,而过去的他恰好相反,逃避现实生活的方法是“上学”。   但这并不代表唐颖觉得上学没有意思。学校同样挺特别的,因为去当老师的申请人基本上都是家庭妇女或者老战士,所以提供的课程也五花八门。烹饪课,缝纫课,插花课,武器运用,怪物识别和自我防护,防身术,这些课程算是“生活类”,除了生活类课,还有文化类课,数学语文天文地理历史等等等等,艺术类课程也一应俱全,绘画,音乐,电影拍摄……   如果那天的老师是一位家庭主妇,学生们基本上可以得到美味点心一饱口福,还会被逼着学习怎么做家务和照顾自己;如果是一位老战士,那也不差,老战士的脑子里不缺奇思妙想,也不缺故事,他们经常拿一些战利品,或者从怪物身上剥下来的纪念物给学生们看,有的人甚至干脆撩起衣服给他们看那些消不掉的伤疤。   当天教授的课程由学生们前一天商量加投票决定,根据投票时的人数决定票数,少数服从多数。   要说,根据投票来决定课程不怕麻烦吗?   但是,就唐颖过去十多年呆在学校里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方法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当然,有些科目是教师非常擅长的,有些科目则因为谁也不会,纯粹是学生们投票想学,所以老师只好乱教一通,一堂课很容易上着上着就变成“大家一起来搞清楚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很乱来,很有趣,但是唐颖今天不打算去学校。原因是:   “太累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长期缺乏锻炼,实在是太弱了,还是因为唐颖还没有适应这具少女的身体,仅仅在阳光下光秃秃的道路上走了二十分钟,她就汗出如浆,一阵气喘,不得不四下张望着哪里有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   “肯定是因为胸太大了。”唐颖嫌弃地看着胸前隆起的两团。   其实以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唐颖的胸·部根本不算大,但是谁让唐颖是个披着美少女皮的少年?她只恨不得自己的胸口一马平川。   这件事,以后还有机会和妹妹好好聊一聊吗!   想到妹妹,唐颖又是一阵气馁。   抱着沮丧的心情,她叉开腿随意地在一块树桩上坐下,随即她的身体猛地一抖,立刻弹了起来。   疼!   以前可以随便地坐在被打断的树桩上,是因为穿着裤子,现在皮肉和树桩之间只隔着一层布料,后果可想而知。唐颖崩溃地检查自己的臀部有没有扎进小木刺,而她检查的方法是:左右看看,没人?好的,掀起裙子。   耶~~~~~我看见女孩子的裙底了~~~~~~好激动~~~~~~~~~   并不!   没有发现问题,失去的物体也没有重新长回来,唐颖没有任何想法地放下了裙边。   一转身,她发现大树的后面躲着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看样子是个人,他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大树,好像全力在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因为他的体型实在太庞大了,连树干都挡不住他的虎背熊腰,所以这个隐藏太失败了。   唐颖一时间大脑断线,一个选项咯噔蹦了出来:   请问,身为一个女孩子被人偷窥了该怎么办?   一,掀裙子的是自己,有错的是自己,捂脸娇羞逃跑。   二,胡说,女孩子做什么都是正确的!这就是个色|狼,要冲上去飞踢一脚,让他尝尝断子绝孙脚的厉害!    可恶。两个选项都很有吸引力啊。一定要认真思考,因为这决定着唐·新式少女·颖以后的“少女发展”路程,到底是通往任何时候都能圣洁微笑的偶像女神之路,还是通往以铁拳决定一切,老娘就是法律的女王征途。   ……   ……   ——那必然得是女王啊!   慢慢地摇了摇头,唐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祛除出去。   “我看到你了。”她充满怨念地说。   躲在大树后面的高大身躯猛地一抖,缩得更紧了。   “所以说,”唐颖一步步地逼近过去,语气依旧怨念:“我看见你了。”   高大的年轻人贴着大树,好像罚站一样,他转过头,身体依然颤抖着,而且满脸都是紧张:“你看,看到了?”   明明那么大型的身体,居然露出这样好欺负的表情。有一瞬间,唐颖还以为是自己偷看了他。   不过,小镇上以前有这样的人吗?   唐颖皱起眉,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这个人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也许只是个陌生人。   一旦奇风镇上有新面孔出现,不管是不是镇上的人带进来的,都要在镇长那里登记,在进入小镇的唯一通道旁立着小木牌,指明了这件事,而且还有通往镇长家的小地图。   但也有人不登记就跑进来,一般这样的人都意味着“麻烦”,因为他们要不就是一些对镇子别有所图的人,要么就是逃犯。   不过,怎么看,这个男人和逃犯啊危险人物什么的都沾不上边。   唐颖警惕地绕过大树,猛地站在男人面前,对方因为她的动作紧张地好像恨不得可以后退上树。   好魁梧。   这是唐颖对眼前的男人的第一反应。   这种人就是所谓肌肉型了,隔着白色背心隐约可见的八块腹肌,加上压倒性的身高,英俊的面孔,真是威慑力十足十。   唐颖对男人的相貌没有任何兴趣,尤其是发现自己的身高还不到到对方的胸口,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很恐怖。   原先唐颖是男生的时候,也有一米八七可以傲然的身高和结实的身躯,但是现在不但身高降低了,从苏醒后遇见的三个男人,舅舅,岩谷,加上这一位不知名者,全都是高大威猛,需要她仰起头才能看见全部面孔的人。   对,被看了裙底根本无关紧要,体魄的差距才是让唐颖怨气满满的地方。作为一个曾经日夜兼程,苦练肌肉的战士,被压制才是最伤心和伤自尊的事!   “非常对不起。”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唐颖的气闷,男人拼命地扭过脸,好像为了把脸藏起来,所以要把自己的脖子拗断一样,深深的红色从他的脸上一直扩展到耳根……   他居然在脸红?!   唐颖被吓到了,然后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违和感。   对,违和感,就好像一个萝莉穿着白领装装作她妈妈的样子去上班,一个正太穿上他爸爸的西装画了胡子去参加家长会一样,眼前这个人也有种灵魂和身体完全不配套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外表是个粗犷的壮汉,性格……是个可爱女生?   唐颖被自己的感觉吓得魂飞魄散:   冷静点,这不是开玩笑,她只是外表变成了女孩,壳子里还是个男人,绝对不会对男人产生兴趣。   为了掩盖自己的慌张,她装腔作势地说:“你多高?”   “两米。”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要这么问,对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果然和看起来一样,很好欺负啊。   唐颖不禁露出坏笑,跃跃欲试想来个恶作剧,如果这股恶作剧的心态可以具象化,那她背后一定会冒出一甩一甩的恶魔尾巴:“你从哪里来?你是第一次到奇风镇上吗?”   “不是。”对方像是抓到了一个可以获救的关键点,连忙回答:“我是镇子上的人,我叫程……不对,我叫程远。”   “程远?听起来也不怎么样。”唐颖不屑地发出嘲笑,脸上欠揍的表情分明就是“你来打我啊”。   其实她很清楚不是这样,对方叫什么都无关紧要,说到底,唐颖只是单纯在迁怒,因为她变成了女生,因为她心情不好,因为她诸事不顺,所以想把自己倒霉的情绪转移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人头上。何况对方看起来很强又呆,欺负起来应该很有成就感。   “对不起。”程远失落地垂下头,又是道歉。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唐颖闭上了嘴。   “我也觉得程瑶比较好听一些……”程远苦恼地说:“不过,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女孩子气?”   “哈哈哈,你还有颗少女心。”不管他说什么,唐颖都决定继续嘲笑。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你说什么?”唐颖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女孩子气……”程远呆呆地看着她。   “上一句……”   “我觉得程瑶比较好听……”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程远担心地说:“你还好吧?”   唐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不存在的血:“晴天阿姨是你什么人?”   “……是家母。”   仔细一看,这畏惧的表情果然和那个女孩……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是唐凌。”不知道为什么,唐颖不由自主地说。   程远瞪大了眼睛,他的瞳仁又黑又亮,充满了诧异,然后他两眼一翻——   “等等,不要昏倒!”唐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人身上最麻烦的地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足足两米的高大躯体压着她轰然倒下,唐颖眼前一黑,被砸晕了。       第5章 一周目“女”朋友 准确地说,程瑶是唐凌的第一轮女朋友。   之所以说是“第一轮”,因为在唐颖还是唐凌的时候,他的人生在十七岁到十八岁之间的一年里不断重复,而每一次重复,他都不受控制地和不同的女孩子发生不一样的故事,最后“甜蜜地”在一起。   “甜蜜地”只能说是“看上去”,“表面如此”,其实唐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每一年都是浑浑噩噩,当然,他每一年的性格都不一样,时而冷酷,时而活泼,时而又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肉麻,在他的眼中,每一年的自己都有装腔作势的感觉。   不过没差了,虽然自己感觉无所谓,但是周围的人好像都很喜欢的样子。   和程瑶相遇的那一年,唐凌莫名陷入了低谷期,和齐阵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几乎达到了“相处一室都会感觉到空气在结冰”的错觉,与他人之间的往来也变得很差劲,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信任,唐凌渐渐地讨厌回家,也讨厌上学和打工,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白天在镇子上游荡,晚上偶尔打打遇见的怪物而已。     因为只出不入,口袋里的钱很快就用光了,又不想用齐阵给的生活费,所以唐凌每天两手空空,肚子饿的同时,对所有的事情也更加不感兴趣。   虽然唐凌对“每个白天都躺在草坪上睡觉”的生活没有任何意见,但是闻着风吹过草坪卷起的气息,感觉更饿了。就在这个时候,唐凌闻到了一股食物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一个娇小的女孩捧着一个纸袋子走在大路上,女孩大概只有一米六的身高,穿着色连衣裙和凉鞋,长长的头发绑成两条粗粗的辫子,因为她是娃娃脸,看起来很稚气,让人没法在第一时间估计她的年龄。   让唐凌感兴趣的是对方手中的牛皮纸包,连厚厚的包装都无法抵挡的香味正从里面溢出来,女孩无动于衷地走到一个垃圾桶旁,伸出手,纸包悬在垃圾桶上方,她板着脸看着纸包,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不会要扔掉吧?太可惜了。”唐凌在心中咋舌,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冲上去,提出“可以把纸包给我”之类的要求。   没有人阻止,女孩松开手指,纸包掉进了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等她离开之后,唐凌探出头,走到垃圾桶前,把纸包从里面拎了出来,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垃圾桶里除了纸包外没什么东西,随便地坐在树桩上,唐凌解开了纸包,一股更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是馅饼和包子。   没什么好挑的,不如说运气超级好。唐凌拿起馅饼“啊呜”一口咬掉半块,更开心地发现这是鸡肉馅。   “打扰,那个…”   唐凌抬起头,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折返了,不过很可惜,她的食物已经被自己吃掉了。塞得鼓鼓的嘴巴一时间没法向对方宣告食物的所有权,唐凌把纸包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占有欲十足地瞪着对方。   “对不起!”结果是女孩先输了,她吓坏了似地丢下这句话,往远处跑走。   有什么好道歉的?唐凌想,我都已经准备好被骂一顿的准备了。   虽然女孩的出现有些影响食欲,但是食物毕竟是又香又好吃的东西,到了晚上战斗之后,唐凌就把芥蒂放在一旁,把剩下的三种不同馅料的包子都吃完了。   但是,没想到这么糟糕的初遇居然是两个人产生交集的开始。   女孩主动找唐凌,然后把装着食物的纸包送给他,一开始她完全不敢靠近,只是躲在第一次见面的大树后面,小心翼翼地等着唐凌从这里经过,送食物的时候脸上红得就像在递情书一样。但这与“爱情”无关,她只是天生害羞而已。   虽然看她在一旁纠结也很有趣,但是如果实在等不急的话,唐凌也会主动去抢。   拿着抢来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嚼,背后还跟着一个小跑才能追上他的步伐的娇小女孩。   “好吃吗?”   “还行。”   实话说的话,非常好吃。不管是什么样的食物,只要是被女孩带过来的,不管是包子馅饼还是家常便饭,甚至是最简单的辣椒拌饭,都特别美味。更不用说小点心了,就算唐凌不喜欢咸味的点心,也同样能接受女孩带来的自制葱油饼干。   “为什么你自己不吃?”被喂多了美食之后,唐凌对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兴趣。   “我……我是在减肥。”女孩轻轻地搓着双手,左顾右盼地说。   还真是表现明显的谎言。但是就算拆穿,除了换来更多的道歉用词,也无济于事。   唐凌有这种感觉,所以没有追问下去。   投喂了三十次之后,唐凌才知道她的名字。   “我,其实我叫程瑶。”红着脸自报姓名的女孩。   “不,其实我不关心。”冷着脸只是吃吃吃的男孩。   “对不起!”这句话立刻换来对方惊慌失措地道歉,也真是够了。   “食物是你自己做的吗?”为了避免程瑶再次陷入道歉的无底黑洞,唐凌主动转移了话题。   “唉?是的。”   程瑶不仅会做饭,还喜欢做手工,他们躲在“秘密基地”里,唐凌一边吃着程瑶做出来的食物,一边把战斗损坏的衣服丢给程瑶缝补。   那是一段很不错的日子。哪怕第二轮,第三轮……甚至记不清第几轮的一年重新开始,唐凌已经站在别人的身边,但是路过某个地方无意中看见程瑶,还是会感觉到鼻腔里充满了美食的香味,连味觉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好闻的美味佳肴,就像现在这样……   就像现在……   这样。   唐颖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回忆进入她的大脑,带着食物的香味,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消化掉满脑子的信息量。   原来不仅只有自己变成少女了吗?还有程瑶也变了?可是从娇小害羞少女变成高大肌肉男……这也太扯了吧!   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唐颖扯着被子四处张望,这里看样子是个很普通的卧室,窗台上摆满了盆栽和吊兰,书桌上除了书还有针线盒,这该不会是程远的房间吧?   ——就算是男生还是保留着少女般的兴趣吗?!   唐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可真有点可怕。   从紧闭的门外传进来的香味非常有吸引力,就是这股香味带着睡梦中的唐颖陷入了回忆,又回到了现实,这么回想的话,口水自然而然地涌上来。   在做什么?这个香味?唐颖抽着鼻子,很陶醉地猜。   门被人打开了,晴天阿姨出现在门外。   她是程瑶,不,现在是程远,的母亲,“晴天”不是她的名字,甚至她的名字里都没有和这个词有关的字眼,镇上的孩子之所以这么喊,是因为她开了一家名叫“晴天”的家庭小餐馆,几乎全镇的人都是熟客,她的厨艺在小镇上很受欢迎。   除了和程瑶在一起的那一次,其他的轮回里,唐颖都会把“晴天家庭餐馆”当做一个攻略少女心的秘密武器,虽然每次在餐馆里看见作为助手的程瑶,她总会觉得很怪。但是对方并没有保留过去一轮的记忆,所以也算是勉强可以释怀。   “啊,你醒了?我还在担心要不要请李轩医生过来。”晴天阿姨笑眯眯地说。   唐颖歪了歪脑袋,有些惊讶,记忆中,晴天阿姨虽然是个热心肠,可总是板着一张脸,像这样的笑容还是第一次见到:“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更想说,是你儿子给我添麻烦了。   但是,要抱怨的话,显然就要说太多的话。   “这里好香。”唐颖说:“在做什么东西吗?”   晴天阿姨把门打开一点,对旁边说:“程远,还不出来。”   虽然带着埋怨的语气,但是脸上却挂着微笑,对了,这么说起来,会笑就代表晴天阿姨应该对现状很满意。但是对唐颖而言,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灾难,他完全没兴趣在当事人和当事人的家长面前重新回忆一遍。   “不用了,既然我已经醒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别这么说,程远这孩子总是怕事,你在晕倒之前见过他吗?他可是个好孩子……”   唔,太太,谢谢您了,但请您别在推销您的儿子了。唐颖痛苦地想,这简直就是揪紧了他的伤口,然后在上面又撒了一把盐。   在晴天阿姨的坚持下,程远在门框边露出一个脑袋,发出与他的体型完全不符合的微弱声音:“你好……”   好想在他背后踢一脚。   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写在唐颖的目光里,但程远的第六感好像发挥作用了,他刷地缩回了头,墙壁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明明是因为心虚导致的畏惧,在程远过于粗重的嗓音润色下,完全变成了透过墙壁散发过来浓郁的威胁。   “我做了晚饭,在这里吃饭吧?”晴天阿姨提议。   “晚饭?已经这么迟了?”唐颖后知后觉地惊讶道:“可是夜幕降临的时候……”   虽然白天的小镇非常静宜,可是夜晚的小镇恰恰相反,非常危险。   “别担心,我已经通知岩谷了,想必你的家长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晴天阿姨安抚地说。   接着,她眯起眼睛,露出亲切又有点狡猾的笑容:“如果不想回家的话,留在这里也行。你是齐阵家的孩子吧?我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今天可以和你好好聊一聊了……”   “……”真的没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名字,才发现那种少女游戏应该叫做“乙女游戏”,我一直以为把它叫做逆后宫……反正都是后宫嘛(等等) 第6章 潜伏的危险 “完蛋了。”唐颖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程远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他伏在唐颖上方,只能勉强用双手撑着地面,用背部撑起一堆倒下的砖头,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着。唐颖竭力想要从他怀里爬出来,但是她的双腿被压住了。   他们面对的“敌人”浮在空中,在夜幕下,气流在他的周身旋绕,形成了呼啸不止的暴风,这位唐颖本该很熟悉,善于操纵风的长辈,脸上露出了与往日截然相反,绝对不能用“开玩笑”一笔带过的严肃。   “为什么……”唐颖想问出口,然而程远的身体猛地一塌,更多的砖头倒压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在痛苦下,眼泪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唐颖一边妄图从压制中抽身,一边毫无头绪地想。   他们为什么会被岩谷攻击啊?!   六点的黄昏时分。   这是奇风镇上一家普通的民房里的厨房。   作为厨房来说,它真的太凌乱了,被斩断的动物的肉和毛被甩得到处都是,鲜血溅满了墙壁和地面,地板上摆着数不清数量的刀子,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宽有窄,这些刀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钢制的刀体上无一不是血迹斑斑。   粗重的呼吸声在厨房的一角里一起一伏,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这个女人却象无法承受一般死死地抱住了脑袋。   “不行……”   哪怕抱住头,捂住耳朵,身边放满刀子,姚晶晶也无法抵挡夜晚降临带来的恐惧。   丈夫在一场对抗怪物的战斗中牺牲后,她才惊觉自己以后的人生是多么孤独。白天她是一个失去了丈夫依然坚强生活的女性,可到了晚上,随着黄昏一点点地降临,她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疯狂地大肆购买刀子放在家里,砍死鸡鸭之类的家禽发泄恐惧。   即便如此,恐惧依然如影随形。   也曾经听过建议,从小镇上搬出去,但是到了安全的城市后,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那里悠哉的生活,每天看着一个个毫无危机感的人从身边走过,大人们聊着工作和赚钱的事,学生们聊着生活和明星的八卦,孩子们拿着玩具跑来跑去,怒火就不受控制地吞噬着她的心。   这些人多么愚蠢,享受着愚蠢的幸福,在他们看不见的小镇,那些人每天都在艰难地战斗,无法避免地死去,他们一点点都感觉不到吗?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心理就这样一点点地被扭曲着,直到有一天,她抓住了一个地铁小偷,并且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把对方打了个半死,小偷抱住头在地上翻滚的惨叫只让她觉得浑身舒爽,当她被四个地铁工作人员强行拉开,看着周围人惊恐的眼神时,才崩溃地大哭起来。   正常生活于她已经无缘,那一天她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于是第二天她又回到了奇风镇。   过着每个晚上抱头缩在厨房的角落里的生活。   “沙沙沙……”   轻微的声音悄悄混在粗重的喘息中,尽管轻微,姚晶晶还是立刻抬起了头,神经质地瞪大眼睛:“什么人!出来!滚出来!”   “沙沙沙……”   姚晶晶的手中紧紧地抓着刀柄,紧到被刀柄上的花纹压到手痛的地步。   “出来!”   “沙沙沙……”   “咕噜噜……”姚晶晶的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但是捏不住的血液从割开的喉管里喷溅出来,发出难闻的气味。   就在四面封闭、漆黑无光的厨房里,这东西凭空冒出,割开了她的喉咙,死亡伴着冰冷慢慢降临,她却完全不害怕,眼中闪烁着神采,刀子从另一只手中滑落,她尽力勾起嘴角。   “你,你来接我了?”   傍晚八点。   随着天边最后一道光线的消失,从天边的地平线上传来了嘶吼和咆哮,每家每户的能力者们开始出动了,为了尽量在远离奇风镇的地方消灭怪物,有一部分持有战斗型异能的人必须在最靠近怪物产出地的地方形成第一道防线。   “伤脑筋。”岩谷踩着风悠闲地前进着,虽然脑子里都是抱怨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显露:“这件事让我怎么说?”   作为可以操纵风的人,岩谷算是镇子上消息很灵通的一份子,风可以把四面八方的声音代入他的耳朵里,不管是怎样的窃窃私语,只要善于运用气流都可以听到。有时候,如果有什么人想要传递话语,只要大喊一声,岩谷不介意帮他一个忙,把他的声音送到想要传达的人的耳中。   “哎哎,偏偏又不能拒绝晴天……”   虽然以唐颖的年纪还不足以完全了解镇上的过往。   其实晴天阿姨也算是岩谷看着长大的小孩。那时,还没有被称为“晴天阿姨”的小女孩和父母一起出门旅游,却在小镇附近意外受到了怪物的攻击,虽然被镇上的人救下来,但是她重伤的父母很快就因为抢救无效而去世,失去了可以回去的地方,小女孩只好呆在镇子上,学习如何在镇里生活。   和脾气火爆又沉默寡言的老朋友齐阵不同,岩谷对小镇上每一个人的信息都了若指掌,对每一个人也都很熟悉,他的性格就像他的能力一样自由散漫,所以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加上他还有一张精神奕奕的端正面容,所以就算是高龄老人,有时还是能招惹到一些年轻姑娘,遇到一些小麻烦。   而晴天阿姨那时也是被岩谷“不小心”惹到的女孩之一。   “虽然那时差点被她杀掉……”回想过去,岩谷忍不住露出怀念的微笑:“不过最后能成功和别人结婚真是太好了哈。”   回想起来,那个麻烦还是齐阵帮他解决的。虽然齐阵在镇上生活了许多年,可他依然会记不全镇上所有人姓名,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人们眼中,这样的齐阵反而比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岩谷要可靠的多。   “对了,就这么跟他说,事后就算发现被骗了,请颖颖帮忙说几句好话,齐阵也会原谅我。”在脑中飞快地编好了理由,岩谷十分自满地认为没问题,毕竟性情急躁的齐阵,唯独对唐颖和岩谷的宽容度高得惊人。   “沙沙沙……”   风把这细微的声音代入岩谷的耳朵,他停下来,浮在离地面约两米的地方,向下张望着。   “沙沙沙……”   什么东西……在岩谷眯起的眼缝中,有什么东西在草丛后面若影若现,他捏紧手指,张开双臂,顿时狂风大作,将草丛吹得向四面歪去,终于露出了那东西的身影。   “你是——!!”岩谷的瞳仁紧缩起来。   九点的钟声敲响了,但是在屋子外面的风声和嘶吼声的衬托下,敲钟的声音没什么惊动力。   “听这个声音,今晚出现的好像是巨型人|魔。”晴天阿姨拉上窗帘,再平静不过地说。   我也想去战斗。唐颖想。   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一个没有能力和力量的普通人,即使有上战场的勇气,也不过是去送死而已。因为曾经亲身参与过许多残酷的战斗,所以唐颖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她心烦意乱地把筷子刺进粥碗里,虽然眼前的食物味道依然没变,还是那么好吃,但是作为一个已经失去作用的人,她已经完全没有食欲。   程远时不时地偷偷瞄着她,眼中含满了关切。这种在小女孩做来十分可爱的动作,以他一个大男人的外形做出来,只会让唐颖感到某种古怪和不自在。   “颖颖,晚上会害怕吗?”晴天阿姨重新回到座位上,笑眯眯地问。   唐颖无言地摇了摇头。   “说的也是,你舅舅很厉害。”晴天阿姨说着,用一只手撑着腮:“现在还和岩谷混在一起吗?”   “混”这个词让唐颖觉得很好笑,记忆中晴天阿姨从不敢这样直白地用批评的语气说齐阵,她对齐阵总是很畏惧。   “不过,小远以后会比齐阵更厉害。你要记着哦。”晴天阿姨用毫不谦虚的语调赞美着自己的儿子,程远默默地低下头,脸涨得通红,一下一下地拨着饭粒。   和记忆中一样,听到不赞同的话也不会反驳,只是在一旁忍气吞声的女孩,即使变成现在有着惊人威慑力的模样,性格也完全没有改变。   在晴天阿姨做饭的时候,在客厅里等候的两个人之间发生了如下对话:   “你记得吧?我是男孩,你是女孩的时候。”   “是,从醒来之后就知道了……”拖长的不确定的语气显示着说话人的纠结。   一阵沉默,唐颖只好把对话继续下去。   “你还适应吗?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程远露出心虚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喘不上气一样:“还,还好。”   “……你该不会还没看过自己的能力吧?”唐颖吃惊地看着他,感觉无法想象。   “是的,对不起。”   想说没什么好道歉的,但是即使这么说了也没什么作用。唐颖看着眼前紧张不已的男孩,头疼地觉得其他的问题她也不想再问了。   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交往过”“你有没有我交往了许多人的记忆”……这些问题肯定都是雷区,唐颖不但不想问,甚至不想去考虑。   “总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说:“解释很复杂,但我只能这么对你说:这是新的人生了。”   程远依旧沉默,但唐颖只能言尽于此。   “……我不会使用那个……能力。”   微弱的声音从程远那里发出,唐颖晃神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日更吧。 第7章 用不出的力量 “你是个温柔的人。”少女说:“连大自然都偏爱你。”   “我是个愚蠢的人,所以连母亲都恨着我。”   “请你回答我,为什么温柔的人总是会干出残忍的事?”   她不喜欢做饭,连进厨房都会觉得烦透了,菜倒进油锅里发出的“呲啦”一声那么刺耳,冒出的油烟也总让人觉得很恶心。   但是她的母亲对烹饪有一种狂热。   她从小就逃不开这种教育,从识字开始就学着背菜谱,连笔都握不稳的小手却要学着拿菜刀,油烟刺激着眼睛和鼻子,熏得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在母亲毫不怜悯的鼓励下继续着。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到这一步,却依然要哭着继续下去。   出事的那天,她想,真好啊。   真好啊,再也不用做饭了。   傍晚八点十分。   龙冰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了最后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里,空荡荡的烟盒被他一只手拧成了一团。   “今天可是我三十五岁生日,居然就这样过了。”置身于糟糕的环境中,龙冰的心中免不了浮出这样怅然的念头。   巨型人|魔听起来很有噱头,却并不是足够让小镇上的人闻之色变的生物,它们的力气很大,足以掀翻一座山头,但是对于镇上的超力量来说,它们唯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当它们庞大如山的身躯移动的时候,它们腐烂的皮肉会不停地脱落下来,落得满地都是,不仅会带来害人的病菌,还会发出足够让人窒息的恶臭。   不知道其他人打算怎么对付,龙冰从棕色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弹出火焰,这点火光颤抖着,还没靠近烟头便被一阵横扫而来的风力熄灭了,龙冰手一转,用拿着打火机的手若无其事地挠了挠头:“怎么了?老爷子。”   齐阵抬起手中的大树,狠狠砸向远方,听声音应该是击中目标了,做出这么夸张的动作,他的额头上却连一滴汗都没出:“你看到岩谷了吗?”   “不知道啊,老爷子。”龙冰摇了摇头:“我也在找他。”   用岩谷的风来对付这些掉下来的腐皮烂肉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但是本该出现在第一线的岩谷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到现在也没出现。   “大概又是被哪位女士拖住了,等着老爷子去帮他解围吧?”龙冰露出戏谑的笑:“虽然我很想说,偶尔也为我们这些单身汉考虑一下,可是他不仅是单身汉,还是高龄单身汉,那就没办法了。”   奇风镇的人口年龄分布呈金字塔型,老年人最少,中年人次之,少年和儿童是最多的,说来倒也不奇怪,对于镇上的人来说,能活到老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这也导致了镇上的人们对于年龄和辈分非常看重,他们对老战士怀有异常的尊重,就像龙冰把齐阵喊做“老爷子”,基本来说就是如此。但实际是,龙冰对待岩谷的心态,比起尊重,倒不如说是实在没有办法。   齐阵皱起眉,丢下一句话:“那今晚,你就是我的搭档。”然后,他闪身冲向前方。   “好吧,好吧。”龙冰的语气像是在应付,但他的实际行动却是迈开步伐,飞快地跟了上去。   丢起打火机,将溅起的火焰在空中平铺开来,直到形成一张网,将巨型人|魔和它掉落的皮肉同时包裹住,这一系列看上去很不可思议的动作被龙冰做得十分顺手,齐阵拎起一棵树,打飞巨型人|魔就像打飞一颗又一颗保龄球。   灼热的空气让龙冰的额头和鼻尖上冒出汗珠,他眯起被火焰刺激得流泪的眼睛,嘟囔:“不管怎么说,这些巨型人|魔也太多了,这种怪物不是最喜欢单独行动吗?”   “别担心,后方的支援源源不断。”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这么回答。   “话是这么说。”龙冰耸耸肩膀:“可是,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能四处看看吗?”   那个声音迟迟没有回答。   在傍晚的八点三十分,岩谷踏着风在树林间飞快地向前跑动着,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这么念头:   “速度要快。”   “沙沙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要将他淹没一般,不管怎么奔跑,身后的人都甩都甩不掉,该说因为是曾经的老战友,所以岩谷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吗?但是他的心中只有茫然,连怒意都提不起来。   那是曾经的战友。   牺牲了,闭上了眼睛,洗净了身体,缝合起伤口,被安静地下葬,老老实实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下。   现在他却重新出现了,穿着类似军装的大衣,双腿僵直地前进着,速度不快,但是走的很稳定,他的双手放在口袋中,长长的风衣下摆在风中飞舞,裤子上布满了泥土,脏兮兮,黏糊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就像一个人睡得太久了,猛然清醒却不知身处何地。   但与睡觉和清醒不同的,是他不应该站起来行走。   岩谷捏紧了风的力量,明明只要一击就可以击穿人类脆弱的脑壳,但他却无法下手这么做。   能力只是用来对付怪物,并不是用来杀人,虽然齐阵会嗤之以鼻地认为,这种从地底复活的死人和怪物无异。可是岩谷无法这么认为,同时也做不到。   无他,这是他欠下的债。   傍晚九点零五分。   “所以,那个时候,小远的爸爸对我说,我最喜欢做饭好吃的女孩子了,请无论如何一定要嫁给我,否则我宁可今天晚上就死掉。”晴天阿姨笑眯眯地端起水壶,将里面的橙汁倒进放在唐颖面前的杯子里:“那个时候我就想,好幸福啊,如果我有个女儿,一定也要让她学做饭,让她也感受同样的幸福。”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满脸遗憾:“可惜小远是男孩,没办法了,不能让战斗以外的事情分了他的心。”   战斗啊……   唐颖勉强笑了笑,方才两个人的对话完全没有显示程远有战斗的意图,倒不如说,情况非常麻烦:   “你说不能使用是什么意思?”唐颖难以置信地问:“那股力量的使用不是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吗?”   面前的男生低垂着头,就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躲着她的目光:“本来可以使用,记忆中也有用过的方法,可是……可是自从知道自己是女孩后,就再也用不出来了。”   这算什么?   唐颖皱起眉:“用不了力量这件事,有和晴天阿姨谈过吗?”   程远又摇了摇头:“对不起,因为妈妈看上去很期待,所以没办法说出口。”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听不清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底。   唐颖不由自主地觉得一阵脱力。   从那时就是这样,还是女孩子的程瑶虽然是他进行过的最简单的一次攻略,但是仔细想想,那个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喜欢,他们做的就是投喂与进食这两件事而已。   如果这样唐颖就自大地觉得,两个人一定是相爱的,那实在是太愚蠢了。因为直到最后,程瑶所说的都仅仅是“不要走”而已。   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两在一起了?   不管唐颖怎么回忆,都回想不起来,毕竟已经轮回了很多次了,第一次的女孩,能记住姓名和爱好已经很不容易,其他的事件就像隔着一层掀不开的雾一样。   而现在,这个男孩低垂着头,用与粗犷的嗓音完全不符合的细微力度说:“没关系,妈妈,我也不喜欢做饭。”   “哎呀,果然是男孩子。”晴天阿姨咧开嘴,微笑着说。   到底是哪里不对?   明明是满满的日常感,唐颖却感到一阵烦躁,违和感不仅仅出于女孩变成男孩这个原因,而是更多的,他没有回想到的原因。   “怎么了?颖颖,不喝吗?”晴天阿姨问:“不喜欢橙汁?”   “不,没有那回事。”唐颖回过神,连忙拿起杯子。   就在杯口要碰到嘴唇的那一秒,头顶上的屋顶突然被掀开了。   “!”被吓了一跳,唐颖猛地跳起来,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她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掀开屋顶的气流回旋着,将屋顶悬在半空,这股力量的操纵者岩谷,正站在半空中俯视着他们,漆黑的瞳仁中透露出冰冷的目光。   他松开了手。   屋顶一秒从半空中轰然塌下,重重地向屋子剩余的部分砸下来。   “小心!”   程远爆发出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扑向唐颖,将她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支撑出一个空间,水泥和砖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背和脑袋上,在惨呼和惊叫中,他一点都不像一个战士该有的那样流血不流泪,而是将眼泪毫不含糊地涌上了眼眶。   “完蛋了。”唐颖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程远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他伏在唐颖上方,只能勉强用双手撑着地面,用背部撑起一堆倒下的砖头,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着。唐颖竭力想要从他怀里爬出来,但是她的双腿被压住了。   岩谷浮在空中,在夜幕下,气流在他的周身旋绕,形成了呼啸不止的暴风,他的脸上露出了与往日截然相反,绝对不能用“开玩笑”一笔带过的严肃。   他直起手掌,猛然上升的气流带起了一大波乱石,在四周浮动着。   “不要……不要……”程远的双手在颤抖着,声音变得乱七八糟,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饶是如此,他依然没有丢下唐颖逃跑。   “快用你的力量啊。”唐颖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提醒他:“就算打不过岩谷,也一定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不要……”明明拥有看上去像是充满了力量的躯体,在压倒性的危机下,他却令人恼怒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拒绝,粗重的嗓音带着哭腔:“我,很害怕……”    第8章 不要说出来 “不可以说,我要牢牢地封住嘴巴。”   从记事起,女孩就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第一次告诉母亲,自己根本不喜欢进厨房。一向慈爱的母亲捂住嘴,露出似乎要天崩地裂的神情,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痛斥。   “我为什么要有你这样的孩子?如果你是这样的话,根本就不值得被养大,现在就死掉好了!”   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骂,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打,但是有一点很清楚。   关于自己的情感,关于自己的事物,关于自己的观点……这些事情是不可以被说出来的。   哪怕克制得心里发酸,哪怕咬到嘴唇出血,也要深深地埋进心底。   岩谷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他的意识迷迷糊糊,就像悬在一个梦境中。   是一个很久远的梦,属于一个老年人对于曾经美好事物的回忆。   他站在广场上,在冬日的阳光下,鸽子被他的风抬起来,围绕着他飞舞着,因为太愉快了,他不由得大笑起来,对旁边的女孩说:“你看,很有趣吧?”   小女孩和父母一起出门旅游,却在小镇附近意外受到了怪物的攻击,虽然被镇上的人救下来,但是她重伤的父母很快就因为抢救无效而去世。发生了这样的悲剧,不得不在小镇上住下来的女孩,再也没有笑过。   岩谷很期望她能重新开心起来,他对小镇上的人有某种充满责任的感觉,忍不住想要照顾那些落单的人,尤其是女孩和儿童。   尽管长期封闭着自己,在这样的美景下,女孩依然忍不住抬起脸,认真地朝着阳光,看着许许多多的鸽子飞起又落下,撒落下的羽毛也像带着阳光的气息。   她忍不住伸出手,但是鸽子拒绝和她碰触,不管怎么伸出去,鸽子都不会落到她的手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理所当然的自弃。   然后岩谷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说话。”他眯起眼睛,单眼一眨。   他们安静地站在广场上,女孩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但脸颊涌上的热度无法被控制,被握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出汗,因为担心出汗会让对方嫌弃,所以更加紧张和脸红。   鸽子飞下来了,落在她的手背上。   很快,更多的鸽子落下来,在她的四周飞舞。   在她的惊愕中,岩谷笑着甩开她的手,这个动作重新掀起了一阵风,鸽子们顺着这股风向天空远远地飞去,岩谷满足的目光追着它们,说:“你看,很有趣吧?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你呢?”   没有回答。   不会有回答。   当他低下头,从女孩的嘴巴,鼻子和眼睛里不停地冒出鲜血,她像一个没有声息的玩偶,直挺挺地倒下了。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他停止了自己的能力。   傍晚九点十二分。   “一个,两个,三个……”   在堆满了书的房间里,一个纤细的小少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   他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有些大的白色衬衫,袖子一直挽到肘部,从黑色短裤下伸出的两条细细的小腿悬在半空中,软软的棕色短发下面,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带结结实实地蒙住了。   他的皮肤非常白,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色,让他整个人像个瓷娃娃一样。   “哥哥对我说,有问题。”他低声说。   连半夜都没到,夜晚才刚刚开始,就出现了这么多事,这种情况很反常,所以一定要调查。   这是哥哥龙冰的判断,而作为弟弟,龙牧无条件赞同兄长的一切观点。   现在,他正在通过脑意识的连接,和远方正处于战斗中的龙冰进行着对话。   “我对哥哥说,镇上出现了一个我无法感知思想存在的生物,他在动。”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尽管根本没有听众,但是龙牧复述得很认真。   “……哥哥对我说,他们中了调虎离山计。”龙牧说着,皱了皱眉毛,脸上写满了困惑,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很快他又平静下来,把心中的疑问丢在一边,不夹杂感情地说:“我对哥哥说,我完全听不懂。真不愧是哥哥。”   “能变成哥哥的弟弟真是太棒了,太棒了,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   在堆满书的房间里,在危机四伏的小镇上,龙牧完全不闻窗外事,只是一心沉浸在这样的沟通联系中。   “我,很害怕……”   听到这句话,唐颖感到一阵烦闷。   仔细想想,这也是难免的。一个刚刚拿到超能力,就立刻运用自如并且开心地加入战场,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加上对方本身的性格原因,会有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这么看来,勉强别人去作战的唐颖反而变成很过分的那一方。   可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当战斗发生的时候,就应该去迎战。这才是唐颖的本能,即便是没有了超能力,曾经习惯了战斗的神经依然控制着柔弱的身体跃跃欲试,比起安抚或者鼓励程远,她更想一把推开对方然后和岩谷痛快地战斗一番。   但是现在被压在石头下面,就算有能力,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可以动吗?”岩谷的攻击好像停止了,唐颖抓紧时间问:“你还能站起来吗?”   “抱歉,我试试。”程远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即是胆怯又是惊慌。尽管他这么说,但还是尽力地弓起了背部,想要为唐颖支撑出一个空间。   然而下一秒,一个重物冲半空中掉下来,压在他身上,在冲击下,程远不由自主张开嘴巴,一口血吐在了唐颖的脸上。   鲜血顺着唐颖的额头往下滑,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一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屈辱浮上了她的心头,脑海所想就如眼帘所见的颜色一样,皆是一片血红。   “对不起。”身为目前在现场的主要战斗力,程远非但没有危机的自觉,反而焦急地移动身体,想要抬起沾满石屑的袖口给唐颖擦脸。   “别管这些了。”唐颖虚着眼神说:“这不过是小事而已。”   “是,是这样的,很抱歉。”   就在唐颖想对着快要哭出来的“男孩”说点什么的时候,压在程远身上的负载物突然松动了,两只手很轻松地搬开了一块块的墙砖,然后同时把两个人拉了起来。   “真没用,我还以为小远也会大杀四方。”晴天阿姨温和地责备着。   唐颖抬起袖口胡乱抹掉眼睛上的血,当视线清晰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张皮肤正在不停脱落的脸——晴天阿姨的脸。   “什,什么?”唐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然而对方力气很大,让他纹丝不能动。   晴天阿姨脸颊上的皮肤一块一块地往下剥落着,露出血红色的肉,还有黏糊糊的液体,并不是血,而是比血更黏,非常透明的液体。她那双已经突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少年,露出凶险的笑容。   一具行尸走肉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她的身边,看到他的时候,程远忍不住张开嘴,但最终他没有真的惊呼出声,而是用力地握紧拳头堵住嘴巴。   “是爸爸哦。”晴天阿姨懒洋洋地笑着:“叫出来也没关系,小远,你在照片上见过他吧?”   “小远,你真的什么都不说。”她感慨一般地说:“不管我变成怪物也好,让你学习战斗也好,在颖颖的橙汁杯里下毒也好,你都发现了吧?但你什么都不说。”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唐颖突然想起来了,她想起了过去那个女孩纠结的理由。   “我觉得妈妈更希望我是个男孩。”   “从以前,妈妈就让我学习如何战斗,我想她一定是希望我可以为爸爸报仇,然而我什么都学不会,不管怎么锻炼,我的双手都没办法拎起超过五十斤的东西,不管多么卖力,我依旧比不上拥有超能力那样的轻轻一挥。”   “我只喜欢烹饪,只会做出好吃的东西,但妈妈不会高兴,所以我只有把做好的东西全部扔掉。”   “虽然觉得对不起妈妈,可是厨房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完全没办法抵抗,就算哭着也忍不住要把想做的东西做出来,就算不去想,但身体不受控制就会走过去,就算做好的饭菜根本没有人吃,甚至不能给人看见,只能扔进垃圾桶,但我也想做出来给自己看看。”   “我知道了。”那时候的唐凌回答道:“但我很喜欢你做的东西,最喜欢,所以以后请继续做你喜欢的事吧,我会负责善后的。”   对的,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缘由。   不能成为厨师的女孩太善于隐瞒,只在唐凌面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他们在一起了。   直到结局——   晴天阿姨变成了一个怪物。   程远明明记得这一切,他为什么不说呢?为了看穿对方的真实意图,唐颖牢牢地盯着程远的眼睛。   “对不起。妈妈,我没法说出来。”眼泪胡乱地流下来,程远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身体也随之剧烈地抖动着。   从以前就是这样,这个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等着别人主动去发现。   程瑶其实很痛恨这样性格的自己,也为自己这样的性格感到歉意,如果没有遇见唐凌,她大概只能一生都重复在走进厨房和走向垃圾桶这条路上,一边提高自己的能力,一边又否定这份意义。   曾经想过,如果拥有超能力,自己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   然而变成程远之后,他依然无法摆脱这个行动思想。   真的不是能力的问题。   “真温柔。”笑容只会让晴天阿姨的脸崩坏地更快,即便如此她也在笑:“真愚蠢。”   “愚蠢的孩子,还是死掉比较好。”    第9章 重回的噩梦 在唐颖还是唐凌的时候,参加过许多次对抗怪物的战斗。   巨型人|魔带来的恶心的气味,那种比化粪池散发出臭味更强烈的刺激气息能让许多人在战斗中反胃呕吐,从它们身上不断掉下来的皮肉更是会把土地污染掉,被人|魔的皮肉污染过的土地,植物会全部死掉,不仅如此,还会造成恶劣的持续影响,被污染的土地上会有三年无法生长出任何植物。   这是和厨房完全不沾边的气息,而作为一个厨师,晴天阿姨身上正散发着这样轻微的气息。   唐颖只是自责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也许就是为了盖过这股腐烂的恶臭,晴天阿姨才会下厨做饭,但是一想到曾经吃过这双手做出的食物,唐颖感觉很想吐。   晴天阿姨到底想做什么?杀了他们?但她迟迟没有行动,不仅如此,在最能把她和程远杀掉的情况下,她还主动把他们从石堆下面救了出来。   唐颖实在想不出什么了,身边同样被晴天阿姨攥住手腕的程远,完全是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这种崩溃状态别说运用超能力了,恐怕他连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消化掉。岩谷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之前是不是被控制,但是没有反应是确实的。   她只好听对方说下去,说不定这才是找到解决办法的方法。   “你看,很有趣吧?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你呢?”   “……我,喜欢做厨师。”   不对。   “很会做菜。”   不对。   “因为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培养我,所以我一直很感谢她。”   不对。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回答就好了。   厨师什么的,讨厌透了,不管什么都好,只要和厨房有关的事情,都厌烦透了。   明明妈妈已经死了,明明谁都不知道她的过去,明明可以胡编乱造一个自己的喜好,明明可以摆脱一切。   那时候,为什么,还要这样回答?   “味道不错吧?老齐,怎么样,有兴趣投资吗?”岩谷端着碗,笑嘻嘻地看着老友。   齐阵没有明确地表达对这顿饭的任何评价,但是从他把饭菜一扫而空来看,无疑已经做了肯定回答。   但这不代表他要帮这个忙:“你自己为什么不出钱?”   “饶了我吧,我哪有钱。”岩谷略微尴尬地转过脸:“上次在赌……咳咳,在正当娱乐的时候,把钱花光了……总之,就是说,幸存下来的女孩有可以独自生活的能力,真是太好了,对吧?”   “别岔开话题。”齐阵露出嫌弃的目光。   家庭餐馆建起来之后,齐阵和岩谷是第一批客人,渐渐地,客人越来越多,也许是为了让这个女孩能尽快融入小镇,能获得正常生活的需要,每个人都自动自发地过来一趟。   女孩带着笑脸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欣赏,回到厨房咬牙切齿地切着菜,恨不得一刀把自己砍死。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能直白点?   结果,即使父母去世了,她依然做着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   “你的父亲,在求婚的时候对我说,‘我最喜欢做饭好吃的女孩子了,请无论如何一定要嫁给我,否则我宁可今天晚上就死掉’。我假装很高兴的模样,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些事情根本无所谓。”   晴天阿姨脸上的皮肤一块一块地褪掉了,露出鼓胀的血管和新鲜的红肉,没有血流出来,只有比血更黏,非常透明的液体,不断地流下来,沾湿了她的衣领。   很明显的,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毫无疑问,正在变成怪物中的一员。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但是无法说出来,比起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我更害怕被人‘讨厌’和‘责骂’。不,不对,岩谷不会责骂我,但我还是没说实话,为什么会这样……”   一定是因为,那时候岩谷的笑容太炫目了。   操纵风也好,看着鸽子的眼神也好,夸张的行为也好,劣迹斑斑也好,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烈,强到不管喜欢还是讨厌都无法忽略掉他。   没办法想象一无是处的自己能站在他身边,所以干脆把“不喜欢但是非常擅长”的技能说了出来,以为这样对方也会高看她一眼。   “真是可笑。”   可恶。   听着对方没完没了的话,只会让唐颖更烦躁,她不喜欢说太多话,曾经最常用的战斗方式就是二话不说的暴力碾压,如果能力还在,也不会被人逼到这个地步了,这么一想,她由衷地对无能力的自己感到愤怒和憎恶。   程远的手抖了一下。   他最想问话。   他现在最想做的不是发动超能力消灭母亲,而是问许多问题,比如“为什么会变成怪物”“为什么会要做这样的事”“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们也是家人,一起生活下去不好吗”之类的问题,但是他无法开口。   表达是不被自己允许的,提问当然也一样。   程远给自己定下的,是作为程瑶时相同的标准。   虽然一开始发现自己的性别变化时,真的是既害怕又恐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该做什么事,变成这样应该是自己的错吧?但是,该对谁道歉呢?   但是当他看见母亲,看见丝毫未变的家时,他很快就明白,果然还是一样的,只要遵守一样的做人标准就好了。   不管是作为女孩还是作为男孩,他懦弱,但是并不迟钝,母亲脸上的表情真伪孩子能够更清晰地感觉到,当然他从小就明白,维持一个和谐的家庭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不能说。   不要说。   闭上嘴巴。   “如果唐颖能主动开口就好了。”他想着,充满希望地祈祷着:“如果唐颖能开口提出这些问题就好了。”   然而唐颖迟迟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小远,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怪物?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想知道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一起生活下去?”   接收到的反而是他的母亲。   程远抬起头,很快垂下去,只是握紧了母亲的手,就好像儿童时一样,他在表达自己的强烈要求时,总会用这个因为含义太广泛,所以让人不明所以的动作。   “从你出生的时候,我的噩梦就重新开始了……”   有些母亲说,孩子就好像她们的分|身一样,看着孩子一天天成长,就好像自己也重活了一遍。   她也是这样感觉的。   看着孩子出世,她才从心中开始接受这个家庭,过去的暗恋就当做是一场梦好了,已经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了,难道要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继续活下去吗?   这个时候,梦想这种东西,已经转移了。   然而,随着孩子渐渐成长,噩梦不仅没有离开,反而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重新开始茁壮生长。   那是一次为客人准备饭菜的时候,孩子在一旁看着,突然,孩子扯着她的围裙说:“妈妈,我以后也要当厨师。”   噩梦就在这时候苏醒了。   怎么会!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孩子正在抹眼泪,而自己正失控地责骂着他。   对的,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下厨?一定是自己给他带来了糟糕的影响。   对了,这样下去不就变成自己在强迫孩子做不喜欢的事了吗?会变成母亲那样的母亲,总有一天,她的孩子会恨她。   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消除这种影响?怎么才能告诉孩子,做他喜欢的事情就好,根本不用关心厨房的事情,根本不用关心不想在意的事情。   “可是,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消除在施加在你身上的影响,一定是这样的,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自己的一生都是一个灾难,而这场灾难眼前要在孩子身上重复了。   必须,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我知道小远很强,一定能够做到。”她似乎在微笑,但是溃烂的脸更像是在用表情撕扯着嘴唇:“小远的能力非常非常强,一定能解决这一切。这才是小远想做的事,对不对?很快,小远就能做回自己了。”   她松开攥住唐颖手腕的那只手,抬起来迅速地挖向自己凸出的眼珠,很轻松地将那颗眼珠拖了出来,眼珠和眼眶之间粘着长长的粘液,轻轻一扯,这些粘液便断了。   “妈……”程远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但是他的父亲——那具行尸走肉——很快地挡在了他的身后,手中按着一把小刀,浑浊的眼睛监视着他的后背,程远能感受到行尸身上发出了寒冷的恶意,这让他绷紧了身体,进退两难。   “乖,吃掉它就可以了。”这只拿着黯淡无光的眼珠的手慢慢地伸向程远的嘴巴,几乎要抵上他的嘴唇,母亲用哄幼儿吃饭的声音轻声说:“来啊,小远,一口就好,啊地一口,就好了。”   “够了吧。”唐颖大喊,她伸出手想要帮程远抵挡这场荒谬的闹剧,但是背后的行尸猛然出手,刀柄狠狠地敲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的眼前顿时一片发黑,甚至逼出了眼泪。眩晕让她不由自主地腿软,顿时坐在了地上,尾骨处立刻传来了疼痛。   “唐颖!”程远挣扎起来,本该很有威慑力的脸上却露出完全不相符的软弱表情:“松手,松手啊……”   黏糊糊的眼珠抵上了他的嘴唇,连舌头都能尝到一些味道,令人难受的,作呕的恶心味道,晴天阿姨不依不饶地手指用力将自己的眼珠塞进孩子的嘴里:“别害怕,一下就好了,只要一下就自由了,吃了这个,你会再也不想做不愿意做的事。”   “别开玩笑了!” 第10章 镇长的绝招 “我对哥哥说,镇上有几个独居者的脑电波意外消失了。”   “哥哥对我说,他会和齐爷爷一起找镇长。”   “我对哥哥说……”   堆满书的房间里,被布条蒙住眼睛的小少年窃窃低语着,尽管身边没有任何人,但是他复述得很认真。   这是他的能力。详细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但是他正在运用能力做一些事情,从这些事情上也可以看出一二。   他在通过大脑和哥哥交流,同时也在做另一件事:向镇子上的人隐瞒晴天阿姨家正在发生的事情。   作为一个优秀的孩子,隐瞒当然是不被许可的,但同时他又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有相信自己,才能发挥大脑百分之百的能力,做到以前从未奢求过的事情。   对于正在战斗的哥哥和齐阵来说,多余的情报是不必要的,认真调查不可以分心,当然,对于其他正在抵抗怪物的战士们也一样。   自己的战斗就要靠自己解决,做不到的话就是无能。   奇风镇不需要无能的人,有能力的人也没必要为无能之人的安危负责。这就是小少年对现状的判断。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屏蔽了镇上其他人对晴天阿姨家正在发生的事情的“认知”,在他的修改下,恐怕其他人看见的都是安全的住宅,丝毫没有想到那里正在发生一出惨剧。   当然,不给任何补偿就这样做的话,会显得不近人情,事后被哥哥问责的话,就会很麻烦。   所以在“屏蔽”和“隔离”的同时,他也顺脑切断了岩谷的意识。   说到底,这不算是卖人情,“帮助解除被控制大脑的人”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这就是属于这个小少年的混乱又自作主张的逻辑,也是他的行事理念。   至于这种做法会不会导致他人死亡,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毕竟比起数目来说,哥哥正在解决的问题里死掉的人更多。所以哥哥那一方胜利了。   这就是为什么晴天阿姨家闹得再凶也不会有第三方去阻止,因为除了当事人和龙牧,其他人都认为“那里一切正常”。   虽然奇风镇里怪人不少,镇长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异能者,他的构成平凡得不能更平凡,刚过四十岁,还没有结婚,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瘦削的脸上经常露出好脾气的笑容,所以眼角的皱纹非常明显,虽然是镇长,但可以说,他是镇上存在感最低的人,哪怕与下属出行公务,西装革履的他也会迅速被埋没在人群中。   现在,面对厨房里乱七八糟的尸体,肉块和鲜血,他露出了茫然无措的反应,就好像一个上班族在下班的路上,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强行绑架,然后被扔到案发现场一样,可以说,没有立刻屏住呼吸昏死过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怎么会这样?”镇长拿着手帕拼命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沮丧地颤抖着身体,看上去大受打击:“这,这种过分的事……”   龙冰好像要叹气地摸了摸嘴角:“把镇长叫过来就是想问,这几天没有人通过批准吧?”   尽管战斗力和威慑力统统都是零,但是镇长的能力是“绝对的防御”,他的力量渗入奇风镇所有的土地里,平时很难察觉,但是小镇也因此排斥一切“未经批准的人”:只有拿到镇长的批准,外来的人才能在镇子上长住下去,否则生命力就会慢慢地被消耗,最多三天就会虚弱而死。   “当然没有,如果有人申请的话,我会和大家开会研讨,但是我们很久没开会了,如果不是袁覃常常打扫会议室的话……”镇长撇开眼前的惨事不管,居然开始在意开会的事情。   “难道是怪物做的?”齐阵不耐烦地嗤了一声,打断了他。   “比起怪物,更应该怀疑的不是镇上的人吗?”龙冰眯成缝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地恶意,很快他纠正了自己的表情:“其他人不谈,我对龙牧很有信心,他可是不会失职的‘探测器’。”   的确,小镇上的人很少出现能力失控的情况,更多的却是更加危险的心灵失控,再也受不了每天等待的沉重压力的妻子下毒杀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或者陷入绝望的丈夫抡刀杀尽自己的家庭,这种血腥和暴力在镇上并非没有前科。   “这样,这样,这样的话,明天开始要请心理医生给全镇人做个检查。”   你是认真的吗?!齐阵很想揪起镇长的衣领这么吼,他不禁考虑“能轻易把人逼疯”是不是也是镇长的能力之一。   “这倒不错,但这是明天的安排,今晚呢?”龙冰似乎觉得很好玩地引导着这个可怜的中年领导。   “今晚……”镇长苦苦思索,在充满腥味的房间里绕来绕去,把手帕捏成一团揩着汗水,像只无头苍蝇来回四五趟后,他突然说:“死掉的人都是独居者?”   “是。”龙冰回答。   “都是亲属被怪物杀掉,所以不得不独居的人,死掉的人中大多数是女性,其次是儿童。”镇长像是智商上线般连续地说:“房间的地面上不仅有血还有泥土,空气里的气味不仅有死亡还有腐朽……”   有种越说越扯的感觉。   “所以?”齐阵再度打断了他的没完没了。   镇长缩了缩脖子,仿佛怕惊醒了谁:“那个,死人做的?”   “施挽的能力暴走了?”齐阵非常直白地扯开了镇长话中的遮拦布。   “哎哎哎?哎呀!我可没这么说。”被拆穿的镇长露出惊慌的神情,重新把被齐阵扯开的布盖了回去。   提到这个人物,连龙冰的嘴角都撇了下去,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这里再也没有别的发现,没有“尸体追踪者”在,再调查下去也是浪费时间,龙冰和齐阵转身向外走去,镇长却扯起桌子上脏兮兮的桌布,认认真真地盖在了尸体的身上,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拿出十字架祈祷或拿出佛珠念一段经。   “!”   就在他弯下腰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恶寒。   被人类尸体和动物尸体挤得乱七八糟的厨房突然似乎变得很空旷,很安静,齐阵和龙冰应该没有走,但完全失去了他们的存在感,有什么东西就在他的头顶上,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只等着他直起身。   毛骨悚然。原本汗津津的额头和冒着热气的脸颊感到的却是碰到冰块一样的寒冷,眼睛死死地瞪着,尽管知道除了血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却木讷地不肯闭上。   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只有一个人被丢下了,他心惊肉跳地攥紧了桌布,吞了口唾沫,慢慢地松开手,桌布落下去了,缓缓地,向尸体上落下去,与此同时有“什么”发生了,有“什么”同样从头顶上落了下来。   会死。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终于帮他打破了恐惧带来的禁锢。   “噫啊!”短暂性的尖叫冲破了喉咙,镇长缩起瘦弱的身躯向后一躲,脚在地面上夸张地打了个圈,找准目标一般扑在齐阵的后背上,双臂死死勒住了对方粗壮的脖子。与此同时一把刀准确地钉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飞溅起一片血肉。   被遭到这样的“袭击”,齐阵下意识就想抓住对方的手腕来个过肩摔,镇长死死锁住手臂才没让自己被甩飞出去。而龙冰则跨出一步,打火机开启并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火线,在这道火线的照耀下,他们都看见了。   回归的死者。   虽然可能没有一同吃过饭,但一定一起喝过酒。   虽然可能没有聊过一句天,但一定一起战斗过。   虽然可能在他生前没有过交集,但死后他们都参加过他的葬礼。   没有恐惧,不,也许在镇长的心中还残留着恐惧,但是在三个人的心中更多的感受则是“原来如此”。   “因为是镇上的人,所以即使死了也能在镇子里进出自如。”龙冰接住打火机,轻轻地说:“给出的东西要好好地收回来,镇长。”   “我会,我会告诉袁覃,他一定是忘了记在事务本上。”不知道到底是在道歉还是在把责任推给下属,镇长松开手,从齐阵的背后探出脑袋:“所以,他是这家女主人的丈夫。”   “这家女人叫姚晶晶?”齐阵一边问着,一边卷起衣袖,绷紧肌肉,阴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的能力是什么?”   “哪里这么麻烦。”龙冰轻轻呶嘴:“喏,有镇长在。”   “啊?”镇长听到自己的称呼,迟钝地发出一个反问词,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提到,下一秒,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声说:“对,对对,有我在,别担心。”   言辞间,丧尸高高抬起手,抡刀进攻。   三个人向三面躲开,镇长胡乱地掏出了口袋里的一串佛珠,仔细一看,上面还胡乱缠绕着一个十字架:“那个,那个,批复文件的格式是……”   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来,对,镇长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擅长处理突发状况。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不管多难的问题他都能解决,但是一旦问题是突然出现的,他的大脑就会跟不上正在发生的事情,甚至做出一些很愚蠢的反应。   但他终于还是把因为情况紧急,只能口述的文件格式想起来了。   接着他大声说出一段匪夷所思的文字:   “关……关于对XXX取消入镇许可证批复   关于XXX取消入镇许可证,经研究讨论,现批复如下:   第一,我镇拒绝再度接纳被通知人入境,   第二,按照我镇《治安规定》,离镇时被通知人需支付在镇时期造成的损失如杀死妻子,   第三,在离镇业务中如遇问题,我镇均不允以具体考虑。   奇风镇镇长特此批复。”   当最后一个字离开舌尖,气势汹汹的返生者定住了,发出“嗝唔”的一声,迅速萎靡下来,躯干怪异地扭曲着,原本就干枯腐烂的身体冒出一缕缕青烟,最终他散成一片黑炭,尘归尘,土归土。   一点都不华丽的招式,但是非常有效。   被这一招干掉的入侵者数不胜数,但是在被这种文件解决掉前,他们心中会不会感到很屈辱,那就没人知道了。   龙冰抬起打火机,终于点燃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香烟。   在齐阵冰冷的眼神下,镇长在为方才自己的羞耻表现强作辩解:“我平时都是拿纸质的批复直接贴在被驱逐者的身上,因为袁覃没有复制文件,所以只能口头说明。”   “官僚主义。”龙冰吐了口烟圈。   “走吧,其他的返生者应该还存在着,把他们找出来。”齐阵说。   “唔,我能先通知袁覃,让他把复制的文件拿过来吗?”镇长小心翼翼地问。          第11章 隐藏 “我很羡慕你。”   “嗯?”   “有能力的感觉一定很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勇敢的人,走上战场。”   “……”   “我知道了。但我很喜欢你做的东西,最喜欢,所以以后请继续做你喜欢的事吧,我会负责善后的。”   唐颖想起来了,一周目的唐凌和程瑶,那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唐凌和程瑶以“美食”为媒介开始相识,两个人过着投喂与接受的日常生活,但是在日常的背后,真相是崩坏的,白天程瑶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唐凌在一起,晚上回到家,她就要忍受隐瞒“母亲已经变成了怪物”这个秘密的痛苦。   母亲变成了怪物,不,应该说母亲渴望变成怪物,她会在夜里吞食怪物的肉,一边吃着恶心的肉块,一边渴望怪物的血肉和她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一开始她还会做得很隐蔽,但是日久天长总会露出破绽。   打扫厨房的时候会发现缝隙里没有清理干净的怪物肉沫,黏糊糊,湿哒哒的条状的寄生虫,还有每个白天要用晚上切过怪物肉的菜刀切正常的食物……全部,全部都是破绽。   一开始清理的时候,还会害怕得全身发抖,因为恶心好几天吃不下饭,渐渐地也就麻木了。   程瑶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公开”,而是“隐瞒”。   自己的感情也好,自己的生活也好,自己接触到的信息也好,一切的一切都被她默默地收在心底。   不能说。   不要说。   闭上嘴巴。   在唐凌和程瑶正式交往之后,这件事还是爆发出来,彻底变成怪物、并且意识失控的母亲在镇子上引发了很大的暴动,为了保护程瑶,唐凌杀掉了她。   “我没办法和你继续下去了,因为我的隐瞒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不会恨我吗?”   “你会恨我吗?我杀了你的母亲。”   “……这不一样。”   最后决定在一起分担这份黑暗过往的少年少女,还是生活在一起,背负着曾经的罪孽和黑暗,一直过着幸福愉快地“日常”生活。   现在,这件事又重新运转了,而曾经说着“会负责善后”的那个人也改变了,变得在危机前无法再做些什么,甚至一击就被打倒在地。   一切都要自己来。程远陷入了更加无措的境地。   原本她身材娇小,总是要抬起头才能看见母亲和唐凌的面孔,现在他却可以低头俯视她们。   保护唐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份“不一样”,如果是以前,一定会吓得无法移动双脚,但是现在却能用后背和肩膀扛住砸下来的沉重负载物。   但是,与此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悲伤。   再也不会有人来为他“负责善后”了,如果有,也只能是他自己。   现在回想起那时说着“很羡慕唐凌,也想上战场”的自己,真的想嘲笑自己是个傻瓜。   “有没有超能力”和“是不是勇敢的人”根本就是两回事,归根究底不过是没有正确地认清自己。   程远伸出手,抓住了母亲的手腕,对方的指尖还夹着一颗腐烂的眼珠,妄图塞进他的口中。但程远只是轻轻一撇,掌心中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居然这么轻易就战胜了这种东西……这种轻易感让他产生了做梦的感觉。   如果是做梦就好了,睁开眼睛这一切都会消失,自己或许在唐凌身边补衣服,或许在母亲身边看电视,或许正在课堂上撑着面颊听老师和同学们在一起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那具行尸行动了,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尖刺穿了程远的胸膛。   程远的身躯因为疼痛缩起来,也因为疼痛,他从那种逃避的恍惚中,解脱出来。   “妈妈。”他说,悲伤地看着眼前是母亲,又不像母亲的面孔,他的双眼里含满了不符合野性外形的温和,简直就是可以暖化一切的悲悯:“吃下怪物肉,是不会变成怪物的。”   晴天阿姨僵住了。   应该说,不是她的思维停止了,而是她的身体顿时僵硬,不管是正在掉落皮肉,露出牙床的脸也好,还是正竭力把眼珠塞进孩子嘴里的动作也好,全部都僵止了。   “吃下怪物的肉是不会变成怪物的。”程远继续说:“只会让怪物在自己的肚子里生长,吃得越多,长得越快,然后它会出世,变成这个人身体的一部分,你们会一起活下去……”   这是亲身经历的事情,从母亲的肚子里破腹而出的怪物,和母亲一起作恶,最后被唐凌消灭。永远也忘不掉那种畸形的场面。可越是害怕,越是控制不住想要隐瞒。   从晴天阿姨的腹部中冷不丁地钻出一只爪,带着凶暴的气势,爪上还带着油腻腻的脂肪和干巴巴的皮,尖利的爪甲泛着冷光用力朝着程远的眼睛刺来,但是因为高度的关系,只是刺在了眼角下方,刺进去了,像是刀子划开薄纸,轻易地贯穿了脸上的肉,朝着下颚划下去,同时磨着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黏糊糊的血液同时流出来,染红了衣领,皮肤和肉被搅得一团糟。   好疼。   好疼好疼。   真的太疼了。父亲的刀还卡在胸口上,从母亲腹中出现的骨爪又深深地卡在他的脸上。   如果是以前被划烂了脸,一定会怕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现在却完全不想去在意它。   因为比起之后要对父亲和母亲做的事,这点疼痛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程远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这只骨爪,强行把它从自己的脸颊里扯出来。   眼泪和鼻涕一直在流,无法控制地惨叫声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像样,更意想不到的是,明明身体已经彻底失控崩溃,嚎啕大哭了,但神智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有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一边痛苦地大哭一边又很笃定,这种就是“正在承担和负责某件事”的感觉吗?   “妈,你看好,我的能力是……”   程远用疼得发抖的嘴唇含糊地说着,想要露出笑容,但是根本没办法动用受伤的脸以及将嘴唇上扬起来。   不过,现在看不清也没有关系,母亲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慢慢地感悟,去体会这份能力带来的后果。   晴天阿姨的腹部在抖动着,好像肚子里有骨爪的其他部分想要爬出来,纵使如此,母亲也是清醒地,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腹部出现异状,清醒地……露出开心和自豪的微笑,好像在说:“我就知道小远很强。”   但她一定会后悔的。   程远咳嗽了一下,吐出了从脸颊流进嘴里的血,他闭上了眼睛。   晴天阿姨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鼓包密密麻麻地在她的皮肤上凸出来,就像鸡皮疙瘩,疼痛牵扯着疼痛,这种挥之不去的异样如此明显,以至于已经和怪物融合在一起的她也不禁产生了短暂的疑问。   犹如种子破土而出,她的皮肤上发出了无数的细芽,这些不明种类的植物芽飞快地冒出,向上生长,向下扎根,将她连同怪物缠绕起来,同时也没有放过另一边的行尸。   “啊啊啊啊啊——”一瞬间,不知道是她,还是腹部里的怪物,或者它们一齐,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程远的手松开了,尽管很不舍,尽管痛苦得要窒息,他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唐颖醒来,从地上爬起来,她看见的就是这惊悚的一幕:程远背对着她,而在他前方,密密麻麻的植物藤蔓编成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牢笼,将死而复生的人,晴天阿姨还有腹中的怪物一起吞没,完全包裹。   唐颖张了张嘴,想叫对方的名字,但是这一幕让她完全无法开口,甚至在宛如噩梦的迷茫中,她在想,自己该叫哪个名字呢?程瑶?程远?   呼吸变得很细很细,唐颖眼睁睁地看着程远转过身体,走向她,那具陌生的,高大的,孔武有力的躯壳里,本该拄着那个很熟悉的女孩的灵魂,但是现在也变得陌生而危险起来。   唐颖发现自己想要躲闪。   但她没有动,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依然在地上半伏半坐,保持着刚刚清醒的姿势,程远在她面前半跪下来。   这一幕似乎很眼熟。唐颖想,然后她终于想起了,这是曾经在唐凌和程瑶身上发生过的情景。   唐凌杀掉了晴天阿姨,半跪在程瑶面前,也是这样看着她。   现在,两个人的位置交换了。   即使如此,唐颖发现自己十分清醒,她就这样用难过,又在忍耐难过的表情看着对方。   “她不会死……”程远说。   “……”   “植物和她,和爸爸,和怪物生长在一起,植物会提供养分,她会在这个牢笼里和植物和爸爸和怪物一起活着。”   “……”   “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光,她会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这份清醒能保留多久呢?”   “……”   “但就算疯了,她依然会在里面活着,一直和爸爸还有怪物在一起,看着黑暗,听着寂静。”   “……”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的能力不是控制植物,也和攻击无关,而是单纯的封闭,被封闭的生物会活着,被封闭的物体会保留原状。就像把人或物藏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一样,我把我的能力叫做‘隐藏’。”   “……”   “我想,没有比它更适合我的能力了。”程远侧过脸,用没有受伤的那一半脸颊对着唐颖,无法控制,不停流出眼泪的眼睛里满是寂寥。   唐颖的脸因为用力地咬牙而变得扭曲。   “我知道了。”她说,颤抖着的牙齿不停互相碰撞着,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她为自己在这种不正常的环境中即将说出的不自然的话感到诧异。   “但我很喜欢你做的东西,最喜欢。所以明天早上可以为我做早餐吗?”   程远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她。   他的脸上没有惊愕,没有生气,也没有恐惧,全然是板着脸,紧紧地板着脸,有一种绷紧着的严肃。   然后他说:“……”   大钟楼的钟声在这时响起来。   午夜十二点了。   他的回话被淹没在钟声之中,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见。    第12章 去城市吧 “这样就结束了。”唐凌转过头说,他的手指微微一松,掌中紧握着的黑色长刀化为一片灰烬,吹散在风中,像一群蝴蝶一样翩翩飞走。   少年无所畏惧地站在黑暗中,披荆斩棘地从远方而来,他微微张开口,说:“我……”   唐颖睁开眼睛,脑海里的想象瞬间崩塌。   晴天阿姨的店在那一夜完全毁了,但第二天立刻就被能力者们修复,还原了旧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唯一无法被能力者们修复的是那块巨大的由植物绑成的团,它是由一夜之间出现的,只有她和那位始作俑者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像藤蔓混乱地缠绕而成的团子里究竟缠绕着什么。   但即使是她或是程远,都没有想过要把它毁掉,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这个“囚笼”被保存下来,放置在后院的小花园里。   现在她正坐在这恢复原状的院子里的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团植物。风声大作,高高地吹起唐颖的长发,有些过大的衣裙在瘦弱的身躯上猎猎作响,还有唐颖这张流露着百般无聊神情的面容。   天气还是很炎热,不知道在这种灼热之下,这团植物会不会枯死,虽然唐颖在早上已经浇过水了,但还是忍不住走到这里看一看。   那天晚上,除了失踪不见的晴天阿姨,还有几个人也被杀死了,凶手就是不知为什么复活的亲人或战友。镇长,齐阵和龙冰忙了一夜把那些复生的死者重新送回地狱,虽然结果是问题的解决,但是疑点还是有很多。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想做什么,才打搅了死者的安眠?镇上符合能力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在审问之下还是把他的嫌疑排除了。   后续不是唐颖足够资格去关心的,她也只是在齐阵训斥岩谷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几句,才把这件事推断出来而已。   小镇从来就没太平过,夜晚的任何危机都不足以打破白天的日常,这才是唐颖足以轻松坐在这里纳凉的原因。   风声渐息,岩谷的脚尖轻轻点着地点,出现在唐颖身边,然后,他那么自然地坐下了。   “吃午饭啦。”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唐颖,他受伤的脸让这个表情看上去可怜兮兮又很滑稽。   “不是程远做的,不想吃。”唐颖面无表情地说。   “别这样。”岩谷苦哈哈地笑着,摸了摸唐颖的脑袋:“人家还躺在医院里,还逼着他下厨房不是太可怜了吗?”   唐颖张了张嘴,她想说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想说程远本来是个女孩,而他知道这一点,她想说唐凌承诺过的事一件都没做过,她想说很多很多,但她最后只是说:“……不会。”   最后她确定自己只是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别生气了。”岩谷情不自禁地揉了揉似乎还在痛到发麻的脸颊:“你舅舅难得这么狠地揍我,他已经帮你出气了,看在齐阵这么用心良苦的份上,原谅我吧。”   的确,齐阵发了很大的火,没错。   久违的怒气不仅吓到了和他一起赶来的镇长,甚至连唐颖都非常吃惊。   印象中的舅舅不是烂醉就是发呆,从来没有在唐凌面前表达过一丝与人有关的情感。   “没有生你的气。”唐颖更闷地说。   为了不让对方继续纠缠,唐颖从岩谷的手中抢过纸袋,打开发现是一盒披萨,热腾腾的,这种食物奇风镇上根本没有,唐颖只在图书上看过,看来岩谷动用了能力去了城市带回来的。   不过,图片和实物果然有很大的不同。   唐颖吸了吸鼻子,闻不出什么香味,不由得嫌弃起来:“不如给我带一袋馅饼。”   “别这么说,反正是第一次,就尝一口。”岩谷温和地哄着她。   披萨的一片和一片之间连着长长的奶黄色拔丝,应该就是叫“芝士”的东西。上面撒着黑橄榄,菠萝块还有熏肉,唐颖完全不客气地咬下一口,芝士像是完全咬不断一样,拖出很长一道。   第一次吃到不属于本地的食物,完全是奇怪的口感。   “没味道。”她说:“不要给程远了,他会嫌弃的。”   失血过多的程远被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抢救回来,不过因为伤口完全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还是被扎上了绷带,被迫呆在医院里。   第二天,被暴揍,但是没有被揍死的岩谷就去向他道歉了,甚至很没出息地把齐阵一起拖过去。   “他带舅舅来,不就是说明,如果你不满意的话,让舅舅再揍他一顿好了。”对于岩谷这种作死的手法,唐颖嗤之以鼻地说。   程远露出为难地微笑,好像不习惯唐颖和他的自如相处,又因为自身性格无法提出抗议。   虽然唐颖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变成女孩的模样,但程远总是在每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   关于岩谷的话,他也只是沉默地听完,然后向他们深深地鞠躬:“对不起。”   “哎?”   “我认为这不是岩爷爷的错,是我和妈妈不对,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把‘异状’上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还给大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   “虽然多少挽回了一点损失,但是造成的伤害不可避免,请让我在以后参与小镇的战斗里,我虽然没有多少力量,但我会慢慢学习。”   “……”   “请您不要再这样说,全部都是我的错。”   不会责备别人的程远还是一如既往地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没有责备任何人,但是到底是“没有责备”还是“不能开口说出责备呢?”,除了他自己之外,可能只有读心者才知道了。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读心。   完全听不下去,唐颖走出了病房,穿过走廊时,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向墙壁。   当然,除了隐隐的手痛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就是从那天之后,唐颖才开始生气,但具体是生谁的气,她也不清楚。   “我可是抱着被狠揍的愿望去找小远,结果却被这么说了,唉唉,有种后半辈子都还不完的感觉。”岩谷突然出声打断她的回忆,他困扰地抬起手,张开手指,掌心上渐渐聚集了一阵风,将一只麻雀引了过来。   “你的后半辈子能有多长,老·头·子。”唐颖毫不客气地说。   “……哈哈……”   麻雀被微风纠缠了一阵子后,老老实实地站在岩谷的掌心中,休息了一会儿它又振开翅膀回到了空中,仿佛为了避开那团不祥的植物,它把前进的路线转变了,绕了很大一圈飞向别的地方。   看着它飞走的身影,岩谷说:“颖颖,去城市吧。”   “唉?”对于话题的转变让唐颖感到吃惊。   “离开这个小镇,出去看看。在城市里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你该不会是来给舅舅当说客的吧?”短短几天,但毕竟是朝夕相处,也足够让唐颖知道齐阵对她的目标,这种从未有过的思想只让唐颖觉得困惑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已经度过了自尊心膨胀的少年阶段,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再觉得齐阵这么做是因为“瞧不起变成女孩,失去力量的她”,但她依然无法做出赞同的表达。   准确地说,经过之前一轮又一轮的人生,她在小镇上实际渡过的光阴比齐阵的年纪还要大,这么算起来的话,她岂不是比齐阵还要年长?   不,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轮一轮的人生里,不管经历什么,长久的痛苦也好,短暂的欢乐也好,她从未对小镇感到厌烦过,相反地,而是越来越执着这块土地。   “说客?”岩谷感到奇怪:“你不是很想去城里吗?”   “……那是之前。”   “可以让小远和你一起去,两个人互相照顾,顺便也换换环境,改改心情。”岩谷说着,开玩笑似地戳了戳披萨:“虽然这种食物在你口中是无味,不过尝过了总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吧?”   “……狡猾。”   的确,如果让程远每天继续面对这件事情的后续也太残忍了,干脆离开一段时间把麻烦全部丢给岩谷,这样更好。如果城市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热闹,想必也会有更多吸引目光的东西吧。   无法说服齐阵,反而被岩谷说服了,唐颖闷闷地啃着纸袋里的披萨,冷淡得有些锐利的目光看着花园。   告别岩谷后,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龙冰,唐颖下意识地绷紧了已经不存在的肌肉,但龙冰只是悠闲懒散地打了个招呼,根本没有特别关注她,当然,“因为被抢了妹妹所以对你特别好”的伪装殷勤什么的更是不会有。   这让唐颖更深刻地意识到,之后面临的人生已经完全不同了。   但是就像之后的几个夜晚,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会听着外面的声音,回想自己曾经的厮杀和仇敌,不甘心得侧夜难眠,结果她却睡的很香,连梦都没有做过。    被崩坏的日常 第13章 一则都市传说 有一则都市传说是这样的。   其实也想不清楚在那里看到的了,可能是微博,可能是论坛,但是看过之后觉得毛骨悚然,从那以后不管过了多久,只要在傍晚或者临睡前想到这则故事,那一夜就注定要失眠。   这个故事对赵宇明而言就是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他甚至忘记了这个故事原本有多长,时间慢慢地流逝,记忆慢慢地模糊,记住的也就是一个大纲还有一些关键词。   准备好了吗?那么,他要回想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这个人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一个怪物偷偷进了他的家里,杀掉了他的父母,还很有兴趣地摆弄着他们的尸体。   因为太害怕了,这个人逃回床上,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是怪物拖着尸体进来了,在墙上摆弄了一些什么,然后钻到了他的床底下。   因为受不住这种煎熬,这个人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见墙上赫然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我知道你醒着。   啊啊啊啊啊——超级可怕!   知道这则故事的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赵宇明已经忘了,但他认为,那一天一定会在之后的某一年里变成他的死期。   对赵宇明而言,这个听上去很简单的故事比什么裂口女,僵尸,斧子男,咒怨,半夜哭声之类的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其实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里,每个人对恐怖的定义也不同了,写恐怖故事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再以恐怖而出名的故事在一些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乏味”“不恐怖啊”的代名词。所以对于赵宇明而言,看过的恐怖片和恐怖故事不需要多,只要有这么能够戳中他,让他时时感到不安,夜晚无法入睡的一条就够了。   因为非常害怕,他甚至不敢把这个故事在夜谈的时候说出来吓唬别人,也不敢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或者打在电脑上,因为很害怕这么多了之后就会被故事诅咒,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想起来就睡不着觉的缘故。因为这则故事对他而言最为恐怖,所以连想一想都觉得会引火上身。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呢?难道现在不是深夜吗?难道明天不需要上班吗?难道可以放任自己一夜无眠然后被和蔼可亲的老板好好照顾吗?想想都不可能,老板可是仅次于这则故事的恐怖存在,晚上只要不想起来就不一定会被这则故事折磨,但白天一定会被老板虎视眈眈地盯着,所以饶了他吧。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来?而且还是在这种很难闻的情况下?   对,赵宇明迷迷糊糊地觉得,面前有什么很难闻的东西,难闻的东西缠在他的手指上,鼻腔里也充满了这种无法容忍的味道,身体上也缠绕着这股味道,还有黏糊糊的感觉。   他明明只是好好地睡在床上,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折磨?   眼皮沉重得完全睁不开,手也因为沉重感到很累,但是周围难闻的气味浓烈得又让赵宇明感到心烦。   在心中默数三个数字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手,然后他陷入了深刻的惊惧中。   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这算什么啊!   感到很累的手上,原来是因为拿着一节断肢,没错,这是一节断肢,正在一滴滴地滴着血,皮肤和血肉都是那么清晰真实,完全不是恶作剧玩具店里那种万圣节时候买回来吓人一跳的东西。   赵宇明的思维因为这股冲击而停止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拿着一条断肢。   本来应该在家中舒舒服服地睡觉的自己,现在正拿着一节不知道属于谁的断肢。   难闻的气味也很清楚了,来自这条断肢还有血,身上的黏糊糊也清楚了,就是血。   这一定是个梦。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前方。   这是一面墙壁,应该是个女孩的房间,因为墙壁上贴着粉红色的墙纸,还有小动物的装饰,除此之外就是最近正在流行的卡通人物的海报,画着哥特妆的ACG小萝莉十分可爱,穿着学生制服温文尔雅的ACG男性也很符合现在小女生的品位,更不用说那个最近正在流行的真人少年明星,根本就是赵宇明这种中年上班族最不了解的存在。   很明显,这不是赵宇明的房间,而是属于某个女孩,年龄不详但应该不会是已经结婚的女性。   但这些都被红色的血液污染了,红色的血液黏在墙壁上,组成一行惨红色的大字:   我知道你醒着。   赵宇明张开嘴巴,惊恐而刺耳的尖叫终于克服了思维的禁锢,冲破了他的喉咙。   狂乱中他甩掉了手中的残肢,一蹦三尺高地尖叫着,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想到了什么,他保持着十分恐怖的扭曲表情,慢慢地转过头。   身后果然有一张床,被子下面是鼓起来的,也就是说,床上有人。   恐怖,恐怖再现了!   + + + + + + + +   在今天晚上之前,鹿梦梦的人生一切平稳。她今年十六岁了,开学就上高二,虽然高中生活压力很大,但因为她的家离这所重点高中很近,所以每天都可以回家,把“休闲”和“学习”很好地分开。   家庭很富裕,父母对零花钱也出手阔绰,虽然也很会管东管西,但是却从来没有明令禁止过不准做什么事。   何况鹿梦梦对生活的享受标准本来就不高,对她而言,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东西就可以了。   给爸爸发了一条“因为和朋友约好去pupa吃披萨,所以不回家吃晚饭,七点之前一定到家”的短信后,鹿梦梦就开始忙着把盘子里的美食全部拍照,晒到朋友圈里。   pupa披萨店在手机点评上好评率非常高,这一段时间更是一直处于连冠的状态,鹿梦梦经不住馋虫的闹腾,干脆约了朋友一起过来,可是朋友接了个电话,很抱歉地说她有急事。鹿梦梦一开始有些失望,但是点好的食物送上来后,她也就不再顾及其它。   喝了一大口饮料,鹿梦梦抬起头,这才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前面座位上的两位客人。其实她只是被正面对着她的女孩吸引了注意。   这个女孩美得有些难以置信。就算同为女孩,鹿梦梦也忍不住在心中这么感慨。   不管是面容,身材,还是优雅的气质,都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也没有哪里被“整”过的痕迹。一定要质疑的话,那就是对方的衣着,绿色的短袖上衣,碎花短裙和平底运动鞋这种搭配简直诡异,但是属于女孩相貌上的气场过于强大,只会让人全程盯着她的脸,根本就没法在意别的。   披萨上的切不断的芝士似乎让女孩心烦,几次用刀子很笨拙地试了试后,她干脆用手指直接抓起来大口咬,本来鹿梦梦以为她是属于气质高雅那一类的女孩,现在又无法判断了,但是哪怕是做这些动作,鹿梦梦还是觉得她做的很好看。   比起她,她的同伴反而很拘谨,明明是个身材超级高大,外表凶恶的男人,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叉子,认认真真地把一块披萨切成一个个小块。   两个人并不像是情侣,说起来他们之间的感觉更像是家人,放学后的哥哥带妹妹出来玩,或者姐姐带弟弟也说不定。   因为遇到这对让人印象深刻的组合,鹿梦梦除了讨论今晚的食物之外又多了一些和朋友传播的话题,这些话题只要一开始,就引发了更多的话题,从“原来还有好看的人哪怕乱穿衣服都很好看”到“你知道XX明星上周在娱乐节目里穿了一件好可笑的衣服”到“下次我们去XXX吃火锅吧”,这样一直聊着,直到上床睡觉的时候,鹿梦梦还意犹未尽地回想着手机聊天的内容,不时露出隐忍的笑意。   因为聊得太过兴奋,一开始根本睡不着,想想明天第一节课是最无聊的历史老师的课,鹿梦梦觉得不需要给他留什么面子,干脆重新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美食点评网,选定了之后一个月可能会去的几家餐馆后,她开始觉得困了。   不过在睡觉之前,还是先去趟厕所好了。   她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将要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种人类本身具有的,强烈的,有某种危机存在的意识,让她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出于这种害怕,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就算没有什么发生,之后顶多自嘲自己小题大做,明天上学还能夸张地告诉同桌,或者拿来当上课睡觉的借口。   真的没什么。那时候鹿梦梦是这样想的。   但是事与愿违。鹿梦梦没有夜盲症,黑暗的房间里也能借着夜光看见一些东西,更何况街道上的路灯也将一些微光送入了客厅。   鹿梦梦看见了一个“地狱”。   她看见她的父母倒在地上,残缺不全地,鲜血横流地,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这些东西中间,闭着眼睛,哼着小调,摆弄着父母身上的断肢,甚至很开心地把血涂在脸上,在他的旁边,放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斧头。   “……”   因为眼前的画面太冲突,太恐怖,一瞬间,鹿梦梦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意识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已经回到了卧室,两眼发黑地站在床边。   她钻进了被子里,在里面瑟瑟发抖,闭上眼睛,全是刚才可怕的画面,她没有胆量再去确定一次,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做梦,只要睡着了醒过来就好。”   就在这时,她听见自己的卧室的门开了。   被什么人,打开了。   墙壁那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鹿梦梦拼命地咬住自己的手,任由眼泪和鼻涕流进嘴里也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几分钟,或者过了几个世纪,鹿梦梦听见那个可怕的男人爆发出了更加可怕的尖叫,简直就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叫出来的尖锐声音让她几乎昏倒。   声音突然停止了。   卧室里响着粗重的呼吸声。   鹿梦梦的眼睛夸张地大睁着,像是要撕裂眼角。   一只沾满血液的手突然掀开了她的被子。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男人和女孩同时地尖叫。   恐怖,恐怖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有些事情,今天双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噗,随便吧,久违地这么认真,我自己倒是挺开心的 PS:用了加号当分割线 第14章 最不般配的夫妻 原本应该六点下班回家,但是因为本该负责留下来整理资料的同事有了约会,所以周全被拜托接替他,一直在公司忙到了八点多。   年过四十岁,周全在公司里的位置变得很尴尬,他原本就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职位上,工作期间也没有体现出让人眼前一亮、可以提拔的能力,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到了四十岁,成为一个有资历但没什么特别好评的老员工,在现在员工年龄普遍年轻的公司里,随着越来越多高学历高能力低年龄的年轻人的涌入,他的存在价值也越来越低。   加上他性格随和,做事又慢,不像其他老前辈那样风趣幽默,所以就连欢迎度和存在感都渐渐失去了。   以后,真的能实现那个目标吗?周全困惑地叹了口气,心情沮丧,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听着一旁商店传出的美妙歌曲,想回家的心情变得特别强烈。   “这首歌不错。”周全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这就是‘流行歌曲’吧。”这是男孩的声音,非常低沉。   “而且歌星长得很漂亮,身材不错。”   “……”   虽然是对那位女歌星的赞扬,但周全还是不由得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微笑。   因为过于陷入自己的思绪,下一秒,他撞到了拿着可乐杯的女孩的肩膀。可乐从封口不严实的免洗杯里洒出来,染在对方绿色的短袖衫上。   “啊……”本该及时道歉的周全,在看清女孩面孔的那一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因为这实在是一张让人惊艳的面容,周全为这种视觉效果愣了三秒钟,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对不起,对不起。”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心中充满了担忧。   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周全其实很害怕长相漂亮的女孩,大概是因为自身从小就有的自卑情绪,面对光彩亮丽的女孩总是自惭形秽。   这个毛病在最近一段时间才稍微改善,说到底,还是妻子的功劳。   “这东西不好洗吧?”女孩皱起眉,挑剔地看着短袖衫。   “我可以试试。”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完全不符合的羞怯低声说。   这时候,周全才注意到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过于高大,单凭气势就让人喘不过气的男生,一瞬间,“无法私了”的担忧塞满了他的大脑。   “对不起。”他诚恳地说。   “小事。”女孩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和同伴离开的同时还继续着之前的闲聊:“要买这种东西的话就要去商场吧?”   “应该。”男孩不确定地回答。   没被找麻烦,还听到了这样的话,周全借着一股说不清的心情,突然上前几步追上了两个人:“抱歉。”   “怎么了?”   周全从包里掏出一盒崭新的CD盒:“因为听见你们说很喜欢刚才的歌星薛紫英,我这里有她的签名CD,作为赔礼送给你们。”   这是薛紫英的纪念版签名CD,因为只发售三千张又伴有特别的资料书和写真,所以价格炒得很厉害,如果对歌坛稍微了解的话,女孩一定会对“相貌平凡的大叔居然随便送出了这种CD套装”感到惊讶,但她只是顺便地接过来:“叫薛紫英吗?谢了。”   “非常感谢。”比起来,男孩脸上的感激倒是真诚得多。   “不,没关系,我家里还有。”   周全慢慢地吐了口气,看着这奇妙的一对离开的背影,一想到刚才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夸赞了薛紫英的外貌,心中更加自豪起来。   周全并不是个追星族,一个月之前,他对明星的关注程度甚至比不上楼下的猫猫狗狗,但是因为妻子的关系,最近对娱乐圈的人和事越来越熟悉。   说起来一定会让人感到无法相信,就连周全每次想到这件事,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这种韩剧日剧的桥段居然发生在他的生活里。   他的妻子并不是追星族,也不是经纪人,而是薛紫英本人。   他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歌星加演员薛紫英。   这种宛如天方夜谭的话,就算说出来也一定会成为公司里长盛不衰的笑话,但是这是实实在在地发生的。   一个月前,周全正在街头散步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鲜花,送他花的人是个他不认识的,相貌美丽并且身材性|感的女人,女人把花送给他之后,就转头跑进了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加长跑车里。   周全抱着花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以为自己被什么整蛊节目恶搞了,可是从那天之后,这个叫“薛紫英”的女人就开始拼命地纠缠他,不仅趁他上班的时候,把他租的房子买下来全部翻修,还罔顾周全的个人意愿,强行搬进了屋子里。   一开始,周全处于害怕和不知如何是好的阶段,从女同事那里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薛紫英的身份后,甚至一度连家都不敢回。   作为国际上都颇有名气的女明星,前途一片大好,居然屈尊看上了他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男人,又不是网络小说,想也知道不可能。   可是对方的目的,周全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果说图财,多的是大老板土豪和富二代愿意为美人一掷千金。如果说图人,别逗了,周全自认相貌平平,别说大明星了,普通女孩都不一定会把他放在眼里。就算想把他拐|卖去当苦力,薛紫英有钱有势,自己不过是个无亲无故的普通人,根本没必要用这么迂回的方法。至于才能什么的,想一想都觉得搞笑。   在他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对方已经登堂入室,俨然以周全的妻子自居,被他鼓足一生的勇气拒绝后,甚至还哭了起来。在罪恶感的驱使下,周全索性一闭眼答应了对方的求婚。   反正八成就是哪个节目的恶作剧,被放在电视上嘲笑也无所谓,快点让这一切结束吧。   但没想到薛紫英真的用两个人的户口本办了结婚证,拿到结婚证的时候,周全整个人当场傻掉,随即而来的就是“自己何德何能”的自我怀疑。   薛紫英是否公布过自己的婚事,周全不清楚,因为并没有记者之类的人过来访问他,被事态完全冲昏头脑的周全,就把这些事务统统忽略了。   更何况就算薛紫英要公布,让他出现在电视里或报纸上,他也只会因为羞愧窒息而死。   从那以后,平淡无味的生活对于周全而言,进入了一个提心吊胆的阶段,每天都很害怕这场美梦会突然破碎,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周全都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   但白天,不管生活变化了多少,他还是决定强打精神去上班,毕竟在生活进一步变化之前,还是下意识地想保留自己的工作。   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妻子也许还没回家。   自从和周全结婚后,薛紫英每天都闷在家里,不出去工作,也不见有什么娱乐,每天就是在家做菜,等着周全下班而已,看上去和一般的家庭主妇没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第一次她不在家。   周全的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他匆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灯光照亮了客厅,室内空空荡荡,周全大喊着妻子的名字,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除了这些房间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之外,他一无所获。   突然出现的明星,突然消失的“妻子”。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真的到来了,周全还是感到了心里发痛,颤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无力地跪在地上。   +++++++++++++++++++++++++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薛紫英开着车子,咬牙切齿地想。   她是一名出色的演员兼歌手,和那些凭着面孔上位又毫无演技和歌艺的花瓶明星不同,她是真正的不仅以美貌著称,更以精湛的演技和动听的歌声服众的实力派,否则她也不会从出道一直红到现在,不仅在国内,她在国际上的名望也是长盛不衰。   早年她出生在贫民窟里,有个酗酒后只会打人的父亲,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母亲,下面还有几个拖油瓶的弟弟。在这种环境下,薛紫英勉强考入一家影片公司,硬是咬着牙拼着一口气,从最底层做起,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一步步走上舞台。   这个过程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有段时间薛紫英甚至想过去死,但她还是默默地撑下来,把奋斗中的所有伤痕都吞到肚子里去,转化成力量。   本身就没有什么基础,再没有能力的话,迟早会被当做花瓶淘汰,再也没有比演艺圈更新换代更快的地方了。薛紫英绝不要成为这样可怜的女人,于是只有豁出一条命努力,努力和努力。   三十七岁这年,薛紫英终于拿到了向往已久的成就,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遇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过分的事情。   无怪她会有这种想法,任何一个女人,在某一天睁开眼,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人的妻子,恐怕只会做出比她更过激的反应。   而且更可怕的是,当她打电话对经纪人质问的时候,经纪人无奈地表示“那明明是薛紫英主动追求的丈夫”。   ——开什么玩笑!   “一定是那个男人的错,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薛紫英恨到极点,抓紧方向盘,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苦难的经历不仅让她变成了一个完美主义者,还把她的自尊心训练得异常高,甚至到了被周围的人评价为“傲慢”和“恶毒”的地步,但是薛紫英根本不管这些事,对她来说,事业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会主动追求那种人,耻辱,太耻辱了!”   身体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事业被这种人渣玷污了,这才是最让薛紫英憎恨的事情。   薛紫英现在只想快点离开那个耻辱之地再做打算,跑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昏黄的车灯印出了前方一个人的身影。   糟糕!要撞上了!    第15章 多喝点热水 遇见周全的时候,是唐颖和程远将要回到休息地点的时候。   为了解决唐颖和程远进城的住处,岩谷没有安排酒店或者旅馆,而是直接花钱租了一套房子,租期三个月。考虑到不引人注目的因素,屋子在一个很普通的住宅区里。   两室一厅的房间不大不小,每间卧室里都有电视,电脑和无线网,当然这在不经常解除电子产品的两个人眼里,有和没有根本没什么差别,倒是卧室里的书柜有些意思,不知道岩谷是怎么想的,给两个人准备的书都是一模一样。  岩谷的确是用心良苦了,但唐颖正被另一件和房子无关的事情困扰着。   有一句话叫做“男生永远无法理解女生来月事的痛苦”,每当女朋友抱怨这件事的时候,男孩无一例外地会回复:“注意身体,多喝点热水。”   唐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直到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这种痛苦。   睡觉前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坐车,下午来到城市里后,她和程远把行李丢在租房里,然后就是出门闲逛,吃点东西,一路逛到将近十点,两个人回去,路上遇见了周全,被赠送了有名歌星的CD,最后他们直接回家,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   唐颖就是在找CD机听歌的时候,感觉小腹非常不对劲的,那种正在下沉的感觉,还有背疼得仿佛被人用钢管殴打一顿的感觉。   一开始,唐颖根本就没想到会见血,她还以为是这具身体太弱的缘故,这种错误的意识延续到她掀开被子,发现睡裤的裆处和下面的被单全部被血染湿掉,她陷入了脑内空白的沉默。   同时她的心情按照百分之一百的比例如下分配:   “莫非这就是……”×10%   “这肯定就是……”×10%   “哈哈哈,原来这就是……”×20%   “妈的笑不出来……”×60%   回想起来,以前渡过的十几个周目里,也有女朋友向他抱怨过“来月事很痛苦”之类的话,但是当时自己完全没放在心上,现在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唐颖才意识到最大的问题:   该,怎么办?   程远应该已经睡着了,就算没睡着,唐颖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问题问出口。   “总之,多喝热水就对了吧。”   作为一个前“男生”,唐颖坚定地相信热水可以治疗女性的一切疾病。   她捂着肚子,拖着似乎会断掉的腰下了地面,随着每一步的走动,正在出血的地方就会疼一次。   “也许我根本就不是来……”×50%   “也许我是单纯地快要死了。”×50%   ——以上就是唐颖此时此刻绝望心情的分配展示。   站起来之后,能感觉到冰冷的血液顺着大腿往下滑,唐颖坚强地挪动到厨房里,拎起水壶拧开水龙头,短短几个动作做的她万分想死,一想到等待水烧开还要一段时间,她的腰好像更疼了。   一步步挪进卫生间,扯出卫生纸开始处理,然而用尽了一卷卫生纸,流出的血依然擦不干净,难道这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吗?这样的话,女孩为什么不会死?这难道不就是类似割腕的自杀吗?   心中不断地崩溃着,更令人生气的是,楼顶上传来了什么人在唱歌的声音,而楼下传来了警笛声。   “吵死了!”如果平时一定可以忽略的声音,现在却激起一股想要杀人的暴怒回荡在唐颖的心头,重新提起裤子,她气势汹汹地直起腰,下一秒立刻缩起身体,无力地伏在前方的洗手池上,居然有种要流眼泪的冲动。   就在这时,火警声也响起来了。   程远从房间里跑出来,顺着灯光找到了唐颖:“外面好像失火了。”   “难道是怪物?”这是唐颖的第一反应:“城里也有怪物作祟吗?”   但很快她就想到,岩谷之前给他们扫过盲,城里不可能有怪物,所以这应该是个意外。   而且更大的意外根本不是火灾。   唐颖连崩溃的力气都没了,一脸放弃希望地和程远对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但一筐沾满鲜血的卫生纸和裤子暴露了她。   顿时,两个人都尴尬起来。   程远转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条被子回来了,他不由分说地用被子包住唐颖,根本不问“你还能不能走”,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我们先出去。”   “哈……”这种时候倒是不会害羞啊。唐颖想。   不过说来也是,程远以前可是当了十几年的女孩,比她这个半路“伪娘”有经验多了。遇见这种场面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而是更感觉理所当然吧。   结果反而是唐颖输了。她的脸热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流血还是因为害羞。   听见火警的警报声,很多住户都跑了出来,走廊里一片混乱,这种情况下当然也不可能坐电梯,程远一马当先抱着唐颖从安全通道跑下楼,很多人懵懵懂懂地跟在他身后。   下面同样混乱得很厉害,各种警笛声,疏散声和围观者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程远看上去有些慌了手脚,唐颖勉强撑着身体提议:“去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问,当看到住户的两个人出现的时候,一群热心的群众已经忙着上来帮他们“扫盲”了:   “你们是刚跑下来的吗?有什么不方便需要帮忙吗?”——呃,谢谢。   “这个小姑娘……总之先进警车吧,我们会清空人员让你们自行处理的。”——喂,这明显就是警|察以为唐颖没穿衣服啊。   旁边有个类似领导的人拿着呼叫器,不停地对话:“怎么回事知道吗?楼顶上有人在倒汽油自杀,情况很危险。快点想办法控制火势。”——真的没问题吗?   程远和唐颖对视一眼,两个人躲着其他人的目光进入了警车里,里面坐着的司机很识趣地下了车,还顺手关上了贴着隔离纸的车窗。   “现在该怎么办?”唐颖有些尴尬地问。   “我带了一套干净衣服,不过……可能还要去买些东西。”程远露出这时候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样尴尬地冒出冷汗。   “……”   唐颖还以为程远是游刃有余所以才没有尴尬,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在紧急情况下,大脑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凭着本能办事而已,本质上,依然还是那么迟钝。   唐颖飞快地换上衣服,其实也就是把衣服穿在睡衣外面,程远则是下车跑进了不远处还在营业的便利店,然后又提着黑色的小袋子冲了出来。   他的脸上红得厉害,钻进车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怎么了?”唐颖疑惑地看着他。   “忘,忘了我现在是……”程远支支吾吾地说。   身为男生,却冲进便利店说“请问卫生棉放在哪”这种事,程远之前还没见过有哪个男生做过,而且他也是第一次做,在店员的偷笑中反应过来,恨不得撅个坑当场把自己埋了。   就连唐颖都无法想象男性时的自己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过,她还没有意料到,更尴尬的事还在后面。   “该,怎么用?”扯开包装后,看着里面一片片的独立包装,唐颖觉得更汗了。   “就是……这样和这样。”程远埋着头,红着脸比划了几下。   “哈……”   “总之就是……”   看着手忙脚乱又不知道在比划什么的少年,唐颖一阵头疼。   跳过最让两个人尴尬的教学过程后,程远主动下车守在门口,留唐颖一个人在车内做“实践”。   车外依然一片混乱,程远呼吸着夜晚的空气,让自己尽快地镇定下来,眼前的家属楼并不高,是老式楼房,只有六层高,仰起头可以看见楼顶上已经烈火熊熊。   “能帮忙吗?”看着周围的一片混乱,程远不由得这么想。但是他很快把这种想法抹去了。   镇子里的人在外出的时候不能干涉外面的事务。   这不仅是出于自保的考虑,从方方面面来说,为了保持平衡,不出手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何况程远的能力,用出来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程远不禁想要苦笑,虽然身份改变了,性别改变了,就连实力都改变了,到头来他能做的还是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事情:隐瞒。   打理好一切的唐颖终于下车,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站在程远身边,后背靠着车子,两个人冷眼旁观着消防员的处理,比起他们的纠结,其他跑出的居民和睡不着的小区围观者的心态无疑更加良好,他们也聚在一起,嗑瓜子喝饮料,逗狗摸猫,兴致勃勃地交换着八卦,痛心疾首地痛斥着这个无情的社|会,然后统统等着看结果。   程远和唐颖刚站了一会儿,就被热情的小区大妈塞了满手的葵花籽,还有一只看起来很傻缺的哈士奇围着他们蹦跶。   “这就是城里……”唐颖嘀咕了一句。   “好热闹。”程远也嘀咕了一句。   不过,面对失火还能一派和平的地方,果然是安全的体现吧。   就在火势快要得到控制的时候,六楼一个房间里突然发生了爆炸,更猛烈的火焰窜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远觉得围观群众里爆发了小面积的欢呼声,好像一群没看过瘾热闹的人又迎来了一次热闹一样。   但是看见失火的房间,唐颖则是一脸苍白混死灰。   “程远。”   “怎么了?”程远紧张地扭过头,脸上全是担忧。   “出门时我在烧水,忘了关火,我们的房子完蛋了。”唐颖没想到自己会犯这么蠢的错误。   “……”   这个时候,周全彻夜未眠,而薛紫英的跑车正飞速行驶在马路上,后座躺着的正是全身是血,精疲力尽的“杀|人|魔”赵宇明。    第16章 爬起来的尸体 女人站起来,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该做什么,或者该去哪儿。   “她”犹如一个死了一次,又被踢回人世的孤魂,完完全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世界。   “她”还是人吗?还……有实感吗?   脚边为什么会有尸体?尸体是谁?   周围的人都在吵闹,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大的声音,“她”单只形影,已经完全被淹没在其中了,不管是声音也好,痛苦也好,根本就……无法传达出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该做什么?   为什么……活着呢?   这些问题明明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回答,但也平平安安,非常快乐地过了一辈子,但“她”不死心地,一定要在短短地时间内想出来。   想不出来的话,会连步伐都无法踏出去,无法离开脚边的尸体,至少无法堂堂正正地离开。   “我喜欢一个人。”尸体突然说话了:“喜欢过。”   不过是一具尸体,居然说出了生前的感想吗?真是令人嫉妒的感想。   “好想和他在一起。”   别想了,你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她”焦躁地想。   不过是一具尸体,有什么苦恼可以想的?还是说现在连尸体都开始和活着的哲学家抢饭碗了吗?   “拜托了。”   “去死吧。”   “拜托了。”   “去死吧。”   “拜托了。”   “……”   这具尸体似乎比活人还要固执,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    时间往回转动,倒转到鹿梦梦的家里。   尖叫着的男人和女孩全都陷入了歇斯里地的状态。   “求求你,放了我!”   “求求你,我没杀人!”   被当成杀人怪物的可悲男子和自以为落入杀|人|魔手中的女孩陷入了无法沟通的怪圈中,两个人在激动情绪的促使下,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他们最想说的话,又对对方的话置若罔闻。   终于,鹿梦梦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她只想离开这个房间,她跳下床向门外冲去。   “你想干什么?”赵宇明在惊恐下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但自保的本能还是让他做出了阻止对方离开房间的举动。   “滚,滚!”鹿梦梦死命地尖叫着,喉咙破音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但是赵宇明的身体抵住了门。   绝对不行,绝对不要。   全心全身都是抗拒,比起被杀人怪物折磨而死,她宁可……   鹿梦梦一转身,向窗口跑去。   “你!……”   赵宇明没来得及说话,因为恐慌失去了理智的少女用力地拉开了窗户。   搞什么?这层楼很矮吗?难道她想跳楼逃跑吗?等一下,听我解释啊!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赵宇明的脑子里纠缠成一团,就在他找回自己的呼吸之时,女孩从窗口跳了出去。   “!”   赵宇明僵硬在原地。   跳下去了。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能为自己辩解了,现场很清楚,自己,就是自己,先杀掉了一对夫妻,又逼死了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只是睡觉而已啊!   可是他只是想辩解而已啊!   不,说不定楼层根本就不高,可能就是一楼,可能是三楼,一定是这样,女孩一定跳出去报|警了,糟糕,必须逃跑,自己也必须跟着她逃跑。   赵宇明拖着僵硬的腿,走到窗户边,颤抖的手指几乎抓不住窗框,他探出头,倒吸一口气。   不可能再自欺欺人,跳楼女孩的身体平摊在地面上,背对着楼上的赵宇明,她的脸歪到一边,四肢朝四个方向诡异地扭曲着。   死了。   绝对是死了。   发不出声音的梗塞感再度占据了赵宇明的大脑,他捂着嘴,用力咬着手指。   不是他的错,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   是的,死去的夫妻也好,女孩也好,自己也好,都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他一定是跌入了一场噩梦中,是“某个人”无情的恶作剧。   这时候,女孩的尸体动了。   “!”赵宇明吓得肝胆俱裂,大脑一片空白,然而惊恐到极点后,他居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镇定。   复活的僵尸女孩就更不可能了。   这是个梦,一定是个梦。   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女孩的尸体艰难地动着,费力地操纵着四肢,他哈哈大笑。   太有趣了,一个摔断四肢的尸体想要重新站起来,多么荒诞的梦啊。   尸体站了起来。   女孩抬起脸,她的牙齿已经被摔碎了一半,嘴里还往外冒着血和白沫,黯淡又浑浊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被自己操纵抬起的手指,好像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一般。   她开始“修整”自己。   吐掉满口破碎的牙齿,扭直已经反方向弯曲的手肘和膝盖,她像个僵尸,一步步向前挪动。   楼上,还呆在房间里的赵宇明大笑着着穿过了客厅,跑出了房门,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穿着带血的衣服向大路上跑去,迎面一道光灌满了他的视网膜,啊啊,就像闪耀着的神光一样。   一阵刺耳的声音后,一个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接触的美女从车子里跑了出来。   啊啊,一定是女神,没错的,这一定是伴着神光而来的女神。   赵宇明痴呆呆地看着对方,莫名有些羞怯地说:“我没杀人哦。”   女神眨了眨眼睛,表情由惊吓到镇定到下定某种决心,不过是一秒钟的变换而已。   她抬起手,摸了摸赵宇明的头发,温柔地说:“我知道。”   “你相信我吗?”赵宇明的眼睛亮了起来。   “相信,我相信你。”她温柔地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赵宇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   如果能找到引发错误的那个人,他一定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要让那个人生不如死,不,能做出这种事,那个人的力量一定很强,一定是他没办法对付的人,那就跪下来乞求好了,至少让他回到日常生活中去吧。   “我带你去找那个人。”对方温柔地说:“你愿意去吗?”   “愿意。我愿意。”赵宇明激动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见到他之后你要做什么呢?”女神皱起细长的眉,一副很疑惑的模样。   赵宇明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在考问他,就像小学测试一样,如果考得不好,家长就不会满足他哪怕再小的一个心愿,上了初中也是这样,上了高中也是这样,上了大学也是这样,走进社会之后同样如此,做的不好,老板就什么都不会给他。   可他并不知道标准答案,只好可怜兮兮地反问:“我要……怎么办?”   女神丰满的嘴唇张合着,突出凌厉的语调:“杀了他。”   “杀……”赵宇明本能地缩起了身体,但很快按自己不正常的思路理解了:“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一声一声地,女神说一句,赵宇明也重复一句,好像鹦鹉学舌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概念。   “走吧,我带你去。”   赵宇明觉得,他一定是通过考试了。   女神牵起他的手,他顺从地跟着对方,坐上了那辆车子,因为精疲力尽,很快睡倒在后座上。   ++++++++++++++++++++++++++++++++++++++   这具身体不太好控制。   “鹿梦梦”僵硬地移动着,一路跌跌撞撞,不时还会撞到电线杆,或者“啪”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太糟糕了,本来觉得这个女孩的身体还不错,但是现在这样不就变成废品了吗?   这种身体连自己都用不下去,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喜欢?   果然,亡灵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埋入土里。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一颗小石子绊倒,女孩踉跄了一下,终于自暴自弃地躺在了地上。   我在干什么蠢事呀。   我在干什么蠢事。   这个念头在许年平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   他本该按时九点下班,没想到赶上了加班,一直折腾到现在。   虽然有些员工会就此决定睡在公司里,但是对于有些轻微洁癖的年轻男子许年平来说,没有哪里比家更让人安心。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夜班车,没想到车子居然在途中抛锚了,不知多少次诅咒自己今天的坏运气,但在司机鼓起的肱二头肌面前,宛如一只瘦鸡的他也不好再抱怨什么。推着眼镜,念念叨叨了几句“我一定会投诉你”之类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后,他迈动双脚踏上了步行回家的道路。   在他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许年平谨慎地让开路,希望背后的人可以就这样通过而去,他一点也不想惹上夜里的麻烦。   而背后的人也就是这么做的,那个女孩,好像摔伤了一般,拖着骨节明显走形的双脚,晃晃悠悠地与他擦肩而过,许年平还闻到了一点难闻的气息,他屏住呼吸:这个女孩看上去比他要惨得多,看来今天晚上倒霉的并不是他一个。   不过这样想也得不到什么安慰。   思及此,许年平不由得耸了耸肩膀,好像能抖掉坏运气一般。   前方的女孩走得很艰难,好像喝醉酒了,不时还会撞上路边的东西,许年平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但是好人难为,都市人的谨慎心理让他踟蹰不前。   女孩踉跄了一下,被一颗小石子绊倒了。   周围只有许年平一个人,他唾弃自己的犹豫,在脑海里天人交战:   这个女孩摔倒了,我应该去扶她?   把她送回家?   打电话通知警|察?这种事……没必要……   我应该埋了她。   这个念头出现在许年平的脑海里,并且他的大脑居然最快地认可了这个念头。   对,我应该埋了她。   许年平随手丢开了夹在腋下的黑色办公包,上前一步抓住女孩的衣领,就这么拖着她向前走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17章 “BOSS”来了 租下来的房子被一把火烧毁了。岩谷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觉得唐颖他们应该很庆幸自己离开小镇的时间比较早。   因为在唐颖和程远离开奇风镇的第二天,因为夜里遭到了雪人怪物攻击的关系,镇上的温度一夜之间骤降,直接下了一场大雪。 镇长屋子里的接待室里已经点燃了壁炉,旺盛的火焰暂时温暖了这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有四把椅子,两个沙发和一张桌子,现在岩谷正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   “简直就像是在突出表明齐阵现在的心情一样啊。”岩谷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说:“因为颖颖的离开,一瞬间由夏天转为寒冬的心情……”   “我在听什么啊?下一秒该不会被老爷子灭口吧。”龙冰靠在桌子旁,点上一支烟,虚着眼神说:“本来想在被窝里窝一天,却被强行拎出来,埋在长长的及腰深的雪道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没有受到应该有的招待,我现在很不爽。”   “什么叫窝一天?你是猫吗?什么叫艰难前行?你个死火焰能力者不是一路用火化掉了所有的雪,厚颜无耻地踏着水走过来的吗?你走过去之后,所有的水都被这见鬼的温度冻成了冰,现在镇子上到处都是走路就滑倒的人,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吗?”岩谷大声说。   “so who f.u.c.king cares?”龙冰不屑地反问。   “去死吧,你这个不良中年。”   “不良老年少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想战一场吗?”   “哼,可别说我以长欺幼!”   “呦呦呦,真是笑死我了。”   两人带着杀气腾腾的气势,相互瞪视着,目光交接处似乎爆出了火花,下一秒,两个人同时动了,桌子上“刷”地一声一字排开一串酒瓶。   “丑话说在前头,我根本无意在镇长家里喝酒,都是因为你太过分了,我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无法容忍你,要是说的话,之所以喝酒全是因为我天生道德高尚!”   “我也说在前头,我根本不想在镇长家里喝酒,都是因为受不了你的不良与行,想给你一个教训,我只是在替天行道而已!”   没错,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想吵架,只是想找个借口能在镇长家里喝酒,又想摆脱事后可能出现的不利影响。可以说,就“无耻”和“不良”程度而言,这两个人确实不相上下。   他们像模像样地甩下这几句话来强调自己喝酒的“迫不得已”和“合情合理”后,双双举起了酒瓶,打算对瓶吹。   就在瓶中液体刚刚进入他们的喉咙时,门开了,齐阵第一个走了进来,见状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可怕的光芒,怒声喝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噗!”酒液从两个人的口鼻里喷了出来。   “哎哎?这可真是……还真是老样子啊,岩爷爷,龙叔叔。”   在齐阵身后出现的,是一个乱糟糟的黑发男生,戴着一副有着厚厚镜片的眼镜,镜片下的笑眼眯成两条细缝,他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无害感。他的胸口前垂着两块吊牌,就像士兵才会带的身份牌一样。   他的声音也像他的外表一样,温和憨厚到给人一种“这个人就是个很好欺负的乖乖仔”的感觉。   “原来是小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岩谷被呛得疯狂咳嗽着,还要拼命找出话题来转移别人对刚才那丢脸的一幕的注意力。   “今天早上。”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岩谷的目的,男孩依旧笑眯眯地温和地回答:“怪物破坏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司克德先生告诉我,可以回来休息一下,剩下的让他们处理。”   “‘先生’什么的,司克德是你的部下吧。对自己的下属也这么恭恭敬敬,真的好吗?”龙冰抹着嘴看着他:“五角星组长。”   五角星,这是男孩自己给自己选的名字,曾经的名字当然是被抛弃了。所以镇上很多人都叫他“小五”。   虽然和外形很不符合,但他的身份是奇风镇某个大帮派的头目。   不过虽然说是帮派,但不是类似于黑|社|会之类的可怕的东西,虽然小镇上也不乏这些偷偷摸摸的违|法|犯|罪行为,但小五的“帮派”更像是一群荷尔蒙过剩的年轻人凑在一起互相找乐子,打发时间而已。   “帮派”比起“镇长”“家长”“责任”之类的东西来,更容易让年轻人团结在一起,所以大家对这件事的合理性也就默认了。   说来也真是诡异,明明每个夜晚面临的巨大危机就已经够呛了,然而习惯之后,很多年轻人反而觉得白天里平淡的日常令人很不满足。   纯粹是流氓也好,为了标新立异也好,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做出一些引人侧目的事情。   当然,就像绝大多数中老年人一样,龙冰很看不惯这些小年轻的行为,没事就想酸上两句。   “大家都是我的长辈和前辈,尊重是应该的。”小五一点都看不出情绪变化,依旧温和微笑着,他说话的语调很慢,但咬字很清晰:“更何况严厉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威严,我还没到需要为了‘威严’而随便称呼别人的地步。”   “真是让人不爽的人生赢家发言。”龙冰懒洋洋地喷了口烟。   “话虽这么说,不过过多的礼貌也有点……最近司克德先生他们一直叫我‘BOSS’,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小五保持着微笑,但不知为什么,龙冰就是在这种原样未变的笑容下感到了后背上冷汗乱冒。   “你确定他们叫你‘BOSS’是出于礼貌,而不是出于对某种凶残到不属于人间的生物的形容?”龙冰忍不住吼:“你说实话吧,其实是因为司克德他们受不了你的威压,所以把你赶回来了对吧?”   “龙叔叔,你在说什么呀?司克德先生怎么会是这么过分的人?”   “过分的是你吧喂!怨念!怨念已经从你的眯眯笑眼里溢出来了喂!司克德他们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沦陷区里啊!他们还活着吗?你走之前,他们还活着吗?!”   “别站在门边了。”存在感极低,并且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的镇长忍不住把手放在小五的肩膀说,他被冻得上牙直打下牙,全身颤抖,一副超级没出息的模样:“进,快进去坐,外面好冷。”   “失礼了。”小五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紧跟着齐阵坐在椅子上,龙冰颇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重新点了一根香烟。   香烟的味道飘过来,小五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龙冰假装没看见,心中哼了一声:看你能撑多久。   镇长一脸迟钝地拿起了一叠报告,清了清嗓子:“咳,这个,嗯,把你们叫来主要是因为最近出了一些变化--虽然我是没看出什么--不过袁覃说的也对,微小的变化通常会引发巨大的灾难什么什么什么的,你们先看一看袁覃的报告吧。”   几个人闻言接过镇长分发的报告,虽然小五和齐阵早就看过了,但他们还是接下了递来的那份。   岩谷一边看一边疯狂地评价:“……国际女明星暗中嫁给了无名中年,屌|丝逆袭还真是励志;亿万富豪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做慈善?喂喂,这该不是社×主义终于传|教成功的前兆吧?事业有成的年轻人冲进大楼,在楼顶一边点火自杀一边高唱欢乐颂?为什么要唱欢乐颂?不能唱唱《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之类的吗?……”   “喂,槽点全都错了吧。”龙冰有气无力地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阵一板一眼地说。   “这倒也是。”岩谷丢下文件,用力掰着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所以,是我们镇上的某个人干的好事?不好好呆在这里当个战士,却跑到外面仗着能力胡作非为吗?真是没出息。”   “是时候教教他们怎么做人了。”龙冰懒洋洋地弹了弹烟头,火光瞬间大亮,把他指间的香烟烧成了一缕灰烬,小五无声地舒了口气,没想到龙冰眼不斜头不转,只是手一动,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小五顿时双目死灰。   “虽然这么说,但是不知道是哪个人。”齐阵说:“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修改命运,有可能是控制大脑,也有可能是其他能力导致的,但是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相关能力者都调查一遍,会扩大影响。所以要暗中进行。”   镇上的能力者们实在太多了,导致管理变得异常麻烦。   “如果不是好人的数量占多的话,我们镇可能会变成一个魔王盘踞之地吧,每个人都是魔王之类的。”龙冰懒洋洋地说:“感觉也不错。”   “正好,小五要去城里度个假,所以让他去调查这件事。”镇长接着说。   “我的荣幸。”小五歪了歪头,笑眼弯弯地说。   “……”   一阵沉默后,岩谷突然发觉了不对:“啊等等,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为什么把我们叫过来?我们根本没必要来不是吗?”   “没,其实是这样的。”镇长慌乱地解释:“今天下雪天,小五说中午吃火锅不错……”   “所以其实是请我们来吃火锅的?”   “哎,也不完全是,就是说……做火锅的时间有点长,我们都觉得等待过程中没事做,齐阵不打牌,我和小五都觉得下棋挺没劲,打麻将又二缺二所以……”   “所以纯粹就是拉我们来凑牌桌的吗?!”岩谷表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我们根本就不重要?”   “是的,你们两个根本不重要。”齐阵直截了当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当然很重要,没有你们就是二缺二……”镇长的声音则是越来越虚,越来越虚。   麻将桌终于还是摆起来了,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齐阵不参与这些活动,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一本书。   本该反抗声音最大的龙冰却一声不响,只是在打牌的过程中,他冷漠地掏出五根香烟在嘴里叼了一排,打火机一晃全部点燃。   三分钟之后,在不能开窗,不能开门,只能悲惨地呼吸二手烟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忍无可忍地发出了悲鸣:“快点住嘴吧。龙冰大人!”   “少说废话,这就是把我从温暖被窝里拖出来的人该有的觉悟!”龙冰带着和烟雾一起冒出的怨念,一脸鬼|畜地说。    第18章 地铁口求婚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高大的男孩站在地铁入口的电梯旁边,低着头发着传单,过于紧绷的面孔带着骇人的威慑感,路人仿佛也觉得,带着这种表情发东西的人很可怕,说不定发的是地狱的邀请函之类的东西。   每一个人都尽量躲着他,哪怕宁可放弃乘坐电梯,绕远路走楼梯,也不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可是男孩低着头,目光有力地盯着他们,绕不开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乖乖地把他手中正在派发的纸张接下来。   直到脱离了男孩恐怖的视线,这些人才敢抱着被吓一跳的决心,举起纸张细细观看,然后会更吃惊地觉得:什么啊,不过是披萨店的传单而已。   “那种气势,怎么可能招来客人。”   忙里偷闲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唐颖苦笑起来,她束起长长的头发,虽然穿着工作围裙,但是怎么看都和这家店格格不入。   屋子被烧毁之后,她和程远满脸无知两手空空地站在街道上。虽然唐颖很乐意回到小镇,但也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回去。两人合计了之后,想起之前来过的披萨店正在招揽新员工,跟店长谈妥了工作时间和工作价格之后,两人就此成了在城市里打拼的人。   把工资毫不夸张地折半后,店长同意让他们暂时住在店中仓库里,这么一来,资薪就变成了一小时七元钱。哪怕对小镇出生的唐颖来说,这个资薪也是低得可怕。   “一个小时的人生居然只值七元钱,真是侮辱。”面对这种待遇,唐颖只能这样感慨。   “反正,反正只是暂时做一段时间,修好屋子我们就回去吧。”   “居然沦落到被你安慰,真是……”   虽然说着嫌弃的话,但是一旦开始做了,唐颖也认真起来。   一开始店长把唐颖放在服务员的位置上,希望用她的容貌多吸引一些顾客,可是进门的情侣们大多都露出不悦的目光,说来也是,和男朋友一起开开心心地约会,谁愿意看男朋友全程盯着一张比自己漂亮的脸吃饭?意识到这一点,店长毫不犹豫地把唐颖扔到了后台负责清洗,打包,做饮料之类的杂活。   “也就是说,想靠着脸在城市里混好,只是天方夜谭而已。”唐颖从水槽里拿出湿漉漉的盘子,悲伤地想。   自己早些时候果然想的太简单了。   唐颖曾经来过城市,当然是作为“唐凌”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劳动力可没有这么低廉。   当唐颖还是“唐凌”的时候,他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在攻略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亲妹妹”之后,唐凌一如既往被送进了时空的恶意里,但是再度睁开眼睛,“他”已经变成了“她”,莫名改了性别,姓名和外貌都变成了“妹妹所拥有的”。而他曾经攻略过的女孩之一,容易害羞的程瑶,也变成了以“程远”为名的高大男生。   究竟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重生?唐凌自己也无法确认,不得已接受了女生身份的他,如今还在寻找着事件的源头和解决的方法。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曾经来过城市里,当然是和另一个女孩过来的,毕竟那时作为“唐凌”的人生,就是不断追求不同的女孩子,变着法子讨好她们或者被她们折磨而已。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那个女孩子非常“难搞”。   一周目女朋友是程瑶,也就是程远的“前身”,因为她是个性情极度温和的人,所以在一起变得顺理成章,简直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第二周目女朋友变成了“那个女孩”,就好像难度突然加大了,从攀爬小山头变成了攀爬入云高山。   “那个女孩”是个跟|踪|狂。   用流行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斯托卡”“STK”这种东西,唐颖死活也想不明白,和害羞的女孩交往过的自己,怎么会突然对一个病娇产生兴趣,但是她很清楚,那时“唐凌”想要帮助她的心情是确确实实的。   也就是说,在二周目里,唐凌确确实实地想帮助那个坏掉的女孩走出不好的状态,甚至还爱上了她,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和她在一起。为此,还不惜带着那个女孩私|奔到了城里,违背小镇的居民之间默认的条约,用异能找了一份可以轻松养活两个人的工作。   自己的口味还真是变化多端。   白天辛苦地工作,晚上回去还要安慰女孩。和程瑶在一起的时候,唐凌还以为自己就是个冷淡无趣的人,但是和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唐凌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永不言弃的好男人。   不管怎么说,两个形象相差太大了,真的不是人格分裂吗?   保留着前一份记忆的男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这样苦苦追思。   到底哪一个性格才是真正的我?我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会这样?   完全——没有答案。   现在,连那个女孩的姓名都想不起来了。不过对方说不定像程远一样,重新开始之后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说不定那个女孩的性格也会因此改变,毕竟程远就进步了很多,能够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母亲封锁在“永恒的囚牢”里,现在也没有产生类似于心理阴影的崩溃,而是很正常地生活着——过去的“程瑶”绝对做不到这件事。   想到这里,唐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窗外。   她看见程远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   还是女孩的时候,程瑶喜欢低着头。   她本来就算是娇小的女孩,身高勉强到达一米六,只要低下头,就可以躲开周围人的眼睛,也就不会产生“对话”和交集。   但是,现在这套定义对于程远来说,已经完全不管用了。   他的身高足足有两米,哪怕低下头,也只是更方便看着其他人的眼睛,目光对视让他紧张,随之产生僵硬的面部表情只会让人觉得他在挑衅。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程远。   这是个全身都是土的男人,刘海因为汗水贴在额头上,相貌算得上是文人型,可身上脏兮兮的西装却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他戴着眼镜,镜片下的双目既浑浊又呆板,没有丝毫生气,他就这样愣愣地盯着程远。   “请问,需要帮忙吗?”程远不自在地躲着他的目光,如果不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做出女孩子的动作会显得很怪异,他可能会抬起传单挡住自己的脸。   男子张开嘴,郑重地说:“就是你吗?”   “??”程远迷惑地看着他。   “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程远瞪圆了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试图消除这个误解。   “怎么回事?”   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唐颖从后门溜了出来,此刻她出现在程远身边,帮忙解围。   年轻男子僵硬地转过头,挪动着嘴唇:“就是你吗?”   “哈?”   “我的情敌。”   “哎?”莫名其妙被一个男性灌上了“情敌”的称呼,唐颖有些无法反应。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男子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若无其事地说:“的确,你比我漂亮。在你面前,我毫无胜算。”   “呃……”   先不说胜算什么的,也不说漂亮什么的,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会脱胎换骨,再回来找你们,那时候,我们就结婚吧。”他对程远说。   等等?哎?什么意思?   唐颖和程远完全无法反应,盯着年轻男子慢慢走下楼梯的背影。   “遇见神经病了?”唐颖只能这么猜想。   一个男人当众向另一个男生示爱,还理所当然般地把旁边的女孩当做“情敌”。   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好像是。”程远怯怯地点了点头:“有些吓人。”   说什么傻话啊,你只要一巴掌就能把他扇飞好吗?   就在唐颖想要把这句调侃说出口,无意中回头,她看见了贴在玻璃窗上的,店长充满意见的扭曲面孔。   “赫!”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还有工作要做的唐颖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店里。   重新继续洗碗的工作,当然还要听店长的训斥:   “唐颖啊,我们这份工作也是需要竞争上岗的。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希望到我们店里工作,我们当然会选拨更优秀的人才……”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才会无聊到来这里竞争一个小时只有七块钱资薪的工作?   “所以你工作一定要更尽心尽责,毕竟我们这里也是优胜劣汰……”   恕我直言,一个真正优秀到可以参与“优胜劣汰”的人,根本就不会来这里工作好吗?   “不要以为被录取了就万事大吉,你要多做一些活,多多表现自己……”   槽多无口。   唐颖只好用力洗着盘子,恨不得把头埋进水盆里。   不断失血同时又让她感觉身体很虚弱。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原来这就是当女孩子的感受吗?   以前虽然被教育女孩是需要呵护的,但是她其实并不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亲身体验之后,终于懂了。   不过,那个男人,真的很古怪啊……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真的很古怪……    第19章 病态的叠加 她很喜欢“爱情”。   她很喜欢“爱情”。   她很喜欢“爱情”。   不是男女之间交往之类的事情,不是。   和欲|望无关,和甜蜜无关,和满足无关,和依赖无关。   “爱情”本身就让她觉得很着迷。   可以一股脑地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奉献给另一个人,多好啊。哪怕她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也没关系,只要对方愿意接受她给的一切就可以了。   被她认定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不,不如说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更好。她对这个人一无所知,这个人也对她一无所知,这样,当她给予的时候,对方一定能感受到更大的惊喜。   相对的,她当然也会给对方许多东西。   金钱只是基本的,然后是性命,是肆无忌惮,是自由,她会把那个人想要的一切递过去,而最妙的是,对方根本就想不到会有这么个女孩子愿意为他做这些。   她会是这个人平凡的一生中最大的惊喜。   想到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非常开心。   多么有趣!   这就是爱!   这就是她的爱!   这就是爱情!   汹涌的爱意!   她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只靠着“爱意”活下去。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约定好了,今天,明天,后天,一辈子……永远在一起。”    桌子上放着蛋糕,坐在桌边的美丽少女撩起耳边一缕发丝,露出微笑。   “爱情”是多么让人不知满足的东西。   默默付出,表达爱意,得不到回应。这些对她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回应也没关系,暗中看着对方就好了。   这就是那份比任何人都要无私的爱。   但是,果然还是会后悔。   一想到自己死后,对方就会爱上别人,说不定还会被别人纠缠,心中就很不愉快。   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是个可怜虫,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能看得上,而他也根本不敢向其他人告白,因为他没有这个勇气。   但是,万一呢?   死了的话就无法掌控自己的世界了。   如果世界出现了什么偏差,该怎么办?   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死,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时光守护你的尸体,要么你和我一起死,我们两具尸体要安安心心地在一起。”   “选择吧,你的命运在你的手中,我就是这么无私又慷慨,深爱着你的人。”   这时候,紧闭着的铁门从外面被用力地敲响,足以把铁门生生撞开的力道让天花板上的灰尘都掉了下来。   女孩不悦地紧皱眉头。   明明把他带进了这个废弃很久的地下室,还按了铁门,上了锁,抹去了一切的痕迹。   没想到还是被人找到了,到底是谁?这么一次次地破坏她的爱情?   门外响起了一阵阵充满紧张与焦灼的大喊声:“……茹锦,开门!开门!”   是了,又是那个讨厌的男生。   不过是在跟踪的时候被他救了一次,这个男生就自以为是救世主一般干涉着她的生活,阻止她的爱情。   讨厌。   太讨厌了。   在她与爱人间美好的时光里冲出来破坏一切的男人,讨厌至极,恶心至极。   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起。   太讨厌了。   唐凌这个该死的阻碍者。   ++++++++++++++++++++++++++++   说起来,唐凌二周目的爱情故事其实很可笑。   这个女孩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唐凌,甚至反感他,几度想要杀死他,诅咒他去死的话语更是数不胜数。   她喜欢的是镇上另外一个男孩,为此不惜拼命地纠缠对方,写情书,打骚扰电话,发骚扰短信,甚至跟踪到对方家里,在对方的屋子里装针|孔|摄|像|机的地步。   而就在她第一次夜晚跟踪男孩的时候遇到了怪物,为了不被男孩发现跟踪的事实,哪怕即将被怪物杀死,女孩也拼命地隐忍不发,就在她将被杀死的时候,被路过的唐凌救了下来。   唐凌对奇怪的女孩产生了兴趣,几番调查就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这些事情,女孩的执着让他很头疼,很担忧。   为了让女孩不会继续滑向绝望的深渊,他接手了把女孩从疯狂的日常中“救出来”的重任,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因为对女孩放心不下而已。   女孩囚|禁了喜欢的对象,甚至想杀死他,唐凌出手干涉了这件事,甚至把女孩带到了城市里,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她,然而女孩丝毫不为所动。   女孩喜欢的是能够让她付出全部的对象,而一味付出从不索取的唐凌,根本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最后,为了保护疯狂的女孩,唐凌受了重伤,从付出的一方变成了需要照顾的一方。   女孩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动了。   为了保护唐凌,她不惜杀死了自己曾经喜欢并付出的对象,选择了自认为更加爱护的唐凌。   病态的公主终于和自己认可的王子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就在唐颖和程远作为披萨店的新员工开始上班的时候,薛紫英开车载着赵宇明回到了小区。   不,她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家,这是一个于她而言充满了耻辱的地方,作为一个国际大明星,她居然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和一个身份低廉,毫无背景的平凡高龄男人过着夫妻般的生活。   并且周围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认可了这件事。   太可笑了。   薛紫英从小就很清楚,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代价,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希望”,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有的“希望”其实都是骗局,都是胜利者用来安抚失败者的借口,而真正的胜利者都是靠豁出性命争取而来。   拼命唱歌,磨练演技,修整容貌,施展才华,必要时还要讨好和乞怜。   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居然被人抹了一个这么大的污点,无法原谅的耻辱充斥着她的心脏。   遇见赵宇明纯粹是个意外,这个看上去很危险,又有些神经质的男人,让她在失控的时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没想到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个男人就上钩了,看来他确实很不正常。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只要能够借助他的手,试探出和自己结婚的男人的真正实力就好。   对,冷静下来之后,薛紫英觉得,要杀死那个男人实在是太早了。   一个能够若无其事地让自己和他结婚,并且还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他肯定有什么杀手锏没有拿出来。   他一定有隐藏着的某种实力,才能控制所有的人。   作为奋斗起家的实力派,薛紫英同样尊敬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为此,她愿意给周全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非凡”。就算平日里掩盖得多么厉害,一旦生命遇到威胁,不可能不把真正的能力拿出来。   薛紫英正在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发挥自己的机会。   换言之,如果周全只是个普通人,那就让他去死。   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代价。周全凭什么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靠不付出就能娶到她这样优秀的女性?   所以,杀死他,让他丢掉性命,就是作为他娶到了“薛紫英”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把车子停在小区没有监|控的隐蔽之处,薛紫英看着后座上沉睡着的赵宇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把这个人随便丢在街上,给收容所打个电话,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很可惜,薛紫英不打算让这件事轻易地过去,她轻轻地推醒了赵宇明。   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这样清醒过来,但是赵宇明还是一派懵懂的模样,让人觉得“不利用真是浪费”的废物,全身都是血的他看上去非常可怜。   但薛紫英不会让这种无聊的同情心占领她的头脑。   何况赵宇明看到她之后,立刻露出了安心而崇拜的表情,口中不停地说着“神明”“女神”之类乱七八糟的、表达自己激动心情的话语,这样的他也让薛紫英放心下来。   就这样好了,就这样被我利用吧。   ++++++++++++++++++++++++++++++++++++++++++++++++   时间回调到唐颖和程远在披萨店应聘的时候。   为了调查最近城里发生的怪异事件和自己的小镇有没有关系,少年小五接下了去城里的任务,并且在午时到达了城市。   难得来一趟城市,对他来说最该做的事情当然就是:掏出手机,进入网络聊天室。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今天要去城里。   老司机先生:啊,BOSS又开始了,若无其事地在聊天室里发心情日记~   星冰乐:这里本来就是BOSS的私人聊天室,你们这帮不速之客不要得寸进尺!   老司机先生:白痴一只,get!昨天晚上的报告还没交上来吧?这可不好,BOSS一走你们就无法无天。   星冰乐:最无法无天的废物没脸说别人。   小星地滑:火车饭盒,贵。味道还行。   老司机先生:真是旁若无人,BOSS一定是在公款旅游吧?   星冰乐:别把所有的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废物先生。   可可汉堡: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司克德先生需要一个人来帮忙。   老司机先生:笨蛋~!说出来了,居然在聊天室里把别人的本名说出来了,真是没礼貌啊,白痴汉堡。   小星地滑:电线杆在后退。   可可汉堡:知道啦……对不起啦……   可可汉堡:啊啊?BOSS也在吗?对不起!非常抱歉!(九十度鞠躬)   老司机先生: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混球!   老司机先生:而且,这是三岁小孩的朋友圈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发的?   星冰乐:旅途太有趣吧   可可汉堡:……   可可汉堡:不,我觉得,那就是纯粹的无聊而已。   小星地滑:咖啡,可乐,矿泉水。三选一。   老司机先生:快点过去啊,星冰乐,工作狂先生正在紧急召唤不是吗?   星冰乐:叫我“爸爸”,我就代你去。   老司机先生:喂,听到没有,汉堡,星冰乐说,除非工作狂先生叫他“爸爸”,否则他是不会去的。   小星地滑:蓝色天空。   星冰乐:别装傻了,废物!   可可汉堡:……   星冰乐:等等,BOSS!不是说你,真的非常抱歉,我不是在说你!(跪地)   老司机先生:哈哈哈哈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星冰乐:你给我等着!   (星冰乐退出了聊天室)   老司机先生:跑了跑了~嘿嘿嘿   老司机先生:等等,我听见了疯狂的敲门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司机先生:是星冰乐吗?是这个混蛋杀过来了吗?   老司机先生:啊啊啊啊啊我@#$R@$%F$%^$%&*U(&)&……   可可汉堡:怎么了?   可可汉堡:喂,老司机,你还活着吗?   可可汉堡:星冰乐?你在吗?   可可汉堡:……真是够了……   (可可汉堡退出了聊天室)   小星地滑:城市。风景不错。   小星地滑:人群,城里好多人。   小星地滑:受伤的流浪猫,给包子。   ……   ……   …… 第20章 矛盾就该集中一起 在堆满了书的房间里,一个纤细的小少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   他穿着有些大的白色衬衫,袖子一直挽到肘部,从黑色短裤下伸出的两条细细的小腿悬在半空中,软软的棕色短发下面,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带结结实实地蒙住了。   他的脑电波已经延伸到了城市,并且对特定的人群进行了覆盖,从数以百万计的人群中查找关键词,搜索零碎的信息,并加以分析。   这就是这小少年,龙牧的能力。   “我对哥哥说,一具至关重要的尸体埋在树林中。”   “哥哥对我说,相关的路线是什么?要发给五角星。”   “我对哥哥说……”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龙牧复述得很认真。   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的任务。   分析并找出小镇里的败坏者,在伤害扩大之前将这个人彻底抹掉。   保证小镇居民的品格纯粹和势力平衡,对于龙牧而言,这比仅次于哥哥之外的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   在聊天室里旁若无人地刷了一通屏幕后,小五打开手机里的记事本,虽然一路上都在吃吃喝喝、撩猫惹狗,他的脑子里其实也在转着一个念头:     暗中嫁给无名中年的女明星,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亿万富豪,楼顶上点火自|杀还唱着《欢乐颂》的事业有成男(已死),这三个人到底哪一个的遭遇更加悲惨呢?   对小五来说,如果不能判断这一点,就无法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毕竟,应该给受害者一个‘机会’。”   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小五打开了这条信息,名为“路线图”的照片慢慢地展示出来。   这样,这样啊。   确定了,从小五个人的角度而言,她一定更加悲惨。   被杀死了双亲,在最好的年华里却被埋在山上,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的女孩。   如果不是龙牧的话,差点连小五都会错过这条线索,错过这个人物。   确定了,她更惨。 那个叫“鹿梦梦”的,独自被埋在山上的女孩。   “那么……”小五合上手机迈出脚步:“去找她吧。虽然城市里是暑天,但是被埋在地里还是很冷吧。”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白日刨尸,GO!   柠檬巴菲:请小心(推眼镜)   可可汉堡:当初果然应该把老司机赶去和BOSS一起吧?   可可汉堡:至少有人干体力活   老司机先生:哈?我就是个苦力吗?   星冰乐: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   柠檬巴菲:挖到什么请务必汇报(推眼镜)   可可汉堡:除了尸体还能挖到什么?   老司机先生:比如说四十大盗的财富什么的   老司机先生:可千万别忘了咒语是“芝麻(比心)开门(比心)”哦   可可汉堡:别的先不说,比心是什么鬼?   可可汉堡:世界上还有这么恶心的开门咒语吗?   小星地滑:芝麻(比心)开门(比心)   柠檬巴菲:……(推眼镜)   星冰乐:太,太可爱了BOSS(捂脸)   老司机先生:都知道是BOSS了,你害羞个屁啊!   小星地滑:挖到了(星星眼)照片:女性尸体.jpg   可可汉堡:哇啊啊啊不要发上来!   可可汉堡:我要死了!(咽气)   可可汉堡:什么鬼,快刷屏,把这张图片刷掉!   可可汉堡:BOSS唔啊啊啊啊!非常抱歉!   可可汉堡:定海神针刷屏图.jpg   柠檬巴菲:×年×月×时×分×秒,BOSS第XXX次非|法|占|有了一具尸体。   柠檬巴菲:登记完毕。   老司机先生:非|法|占|有什么的,听起来好色   老司机先生:搞什么,刷屏图太长了吧!   老司机先生:我都没有看见尸体,汉堡你个废物!   可可汉堡:谁管你啊!想看尸体自己去死一死就是了!   小星地滑:哎?   小星地滑:看到很有趣的东西了   小星地滑:已经死了?   可可汉堡:我认为答案很明显   可可汉堡:这个女孩死的就是不能再死了   小星地滑: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柠檬巴菲:……(推眼镜)   星冰乐:好紧张(吞唾沫)   小星地滑: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能力者   +++++++++++++++++++++++++++++++++++++++++++++   从那一年,女孩就知道,“爱情”就是一定要把对方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命运无常,不知道什么东西就会突然间夺走对方的性命。   没错,“爱情”就是,为了这个人,不停地付出,不停和无情的命运做斗争。   那一年,她眼睁睁地看着最喜欢的男孩出了交通事故,被车撞死了。   男孩的身体飞了很远,在地上滑出一段路,拖出长长的血痕。   好可怕。   反应不过来,她的双手和双脚完全冰冷麻木。   事后,这件事并不是让她感到恐惧,而是让她感到羞耻。   因为她当时居然觉得“害怕”。   最喜欢的男孩出了意外,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扑上去抱着他,也不是没能及时救下他的后悔,而是厚颜无耻地“害怕”。   难道喜欢不是会接受对方的一切吗?   为什么对方变成尸体后,就无法接受了呢?   太可耻了,这样的自己。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爱情”啊!   所以,在很快地对另一个男孩一见钟情后,她终于找回了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的方法。   她不是跟|踪|狂,也不是侵害者。   她只是,要及时把对所爱之人不利的一切,统统消灭而已。   而且,没关系,就算爱着的这个人变成尸体,她也会接受,并抱紧他。   所以拜托了,帮我重新找到他。   拜托了。   拜托了。   拜托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男孩叹了口气,妥协了。   “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   最爱的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这样的结果太好了。   ++++++++++++++++++++++++++++++++++++++++++++++++   尽管已经年过中旬,在妻子跑了之后,周全还是喝了一夜的廉价白酒。   自己莫名得来的妻子,又莫名地消失了,虽然意识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真正来了之后,这个没出息的男人还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到底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每天都要反复确定对方是“确确实实要嫁给自己”,而对方也每次都开心地回答“那还用说吗”。   这些回答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讽刺一样。   天色渐亮,周全完全没有出门的打算,他不仅失去了上班的兴趣,甚至连活着的兴趣都一并失去了。   而悲哀的是,公司里甚至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他,恐怕根本就没人发现他没去上班,或者就算发现了也不在乎。   如果妻子愿意回来,不管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可是他很害怕,就算找到妻子,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会被对方嘲笑,毕竟对方根本什么都不缺,更不缺自己这个没用的活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接下来被敲响了。   周全一个激灵,迅速从酒瓶堆里爬出来,光着脚冲向大门,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他的妻子!   周全的眼睛亮了,刚想说话,突然旁边有人用极其不自然的兴奋声音说:“女神,就是这个人吗?要杀的就是这个人吗?”   什……么……   周全暂时无法消化这份信息,应该说,他被妻子回来的喜悦冲木了头脑。   薛紫英后退了一步,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乱糟糟的衣服,红肿的眼睛,明明是个男人,却是瘦到弱不禁风的模样,真是越看越让人心烦。   “对,就是他。”   “好嘞~!”   发出开心的声音,被彻底玩坏的赵宇明面露崩坏笑容地举起了超市里买的钢化水果刀,他要遵从神的旨意。   “哎哎哎?”发出一连串的惊讶声音,无辜而茫然的周全看着赵宇明的刀子刺过来,他猫下腰连滚带爬地躲过了。   薛紫英后退了一步,嘴角边挂上一丝冷笑: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敢用阴谋诡计和我结婚的贱|人。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不管拿着刀子的赵宇明怎样疯狂地攻击,周全都用拙劣的动作躲避着,两个人简直像是捉迷藏一样,绕着客厅里的茶几转着圈圈。   手忙脚乱地躲避着锋利的刀子,周全不时地发出哀鸣:“对不起,我做错什么了吗?原谅我。”   而挥刀的赵宇明也不断地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想象中厉害的反杀并没有出现,这两个人简直像是两个小丑!   “这算什么啊?耍我吗?”   之前还隐约有些期待的话,现在就是完全死心了。   难道还要自己亲自出手才行?   还是说,这个男人果然就是个废物,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地方?   就在薛紫英琢磨着自己应该趁机全身而退还是加入战局的时候,她感到了一丝恐惧的寒气。   绝对是身体的本能发出的警告。   及时躲开。   要及时躲开。   背后有什么东西!   就在薛紫英躲开的刹那,一把钢化水果刀从她的脸边划过,虽然划了个空,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薛紫英还是感到心惊肉跳。   更让她恐惧的是持刀者。   明明这只是个相貌平凡的眼镜男,穿着肮脏的西装,也是薛紫英最看不上眼的类型。   然而薛紫英就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息。   虽然薛紫英并不知道这些,但这个就是埋掉了鹿梦梦,又在地铁站向程远求婚,并把唐颖当做情敌的人。   “许年平”。    第21章 不知名者 薛紫英已经完全搞不懂现在发生了什么。   她把另一个男人带来杀死她的“丈夫”。   但背后却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想要杀掉她。   如果这个人和她的“丈夫”是同伙,这件事还比较好理解得多。   然而对方全程就没有关心周全如何,哪怕周全已经被追杀到发出惨烈的悲鸣。   “差一点。”许年平喃喃地说。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薛紫英警惕地盯着他。   “我啊,对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许年平说:“我是要接手你的身体的人。”   “接……手?”   “啊,你被我的未婚夫夸奖过,你一定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我要把你的身体拿走,这样我就变成他喜欢的类型了。”许年平的语气实在是太理所当然。     “开,开什么玩笑。”意识到对方的语气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疯子,薛紫英紧张起来。   “不是开玩笑。”许年平用只是发布通知的语气说,并且对着恐慌的女人举起了刀子。   “不不,住手!”   周全窜出来挡在许年平和薛紫英之间,虽然害怕得双腿都在发软,他还在尽力地说明:“要,要杀就杀我好了,拜托了,放过我妻子吧,我我我我我……”   语无伦次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周全很清楚,他无法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杀掉。   “我不会杀她。我只要她的身体。”许年平纠正他。   “那你就拿走我的身体好了,我我我我也很健康!”在危险又锋利的刀子下,周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知道他快要跪下了。   “我要男人的身体干什么?”许年平歪过脑袋,面无表情地反问。   这时候,赵宇明从周全的背后扑过来,将他按倒在地上,举起刀子用力扎下去。   周全惨叫一声,趴伏在地上。   真是够了!   薛紫英觉得自己抓住了某种思绪,她无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气愤地瞪着许年平:“我问你,你说身体……你该不会拿走过我的身体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然后你拿着我的身体嫁给了这个男人?”   “你猜到了啊?”   许年平的声音很平淡,有种“猜到了又怎样?”的含义在里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总要试试和你的身体能不能合拍。”许年平回答:“结果居然融合得感觉不错,你的身体很适合我。”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变态!”   自己的人生就是被这种人用这种理由毁掉了,薛紫英一时间血气上涌,杀气沸腾,她从口袋里掏出第二把水果刀,向许年平横刀刺去。   许年平侧身躲开了,然而薛紫英飞快地抬起右腿,对准他的脸颊就是横扫一脚,尖尖的高跟凌厉地划过了男人的脸颊,拉出长长一道血痕。   她的攻击看似强烈,但其实毫无章法,许年平只用了一脚,就把她踹飞出去。   就在下一刻,室内响起了“哐当”一声巨响。   妻子被打伤了,还可能会被杀死。   这种认知彻底点醒了周全的头脑,让他在一时间发挥出了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威力。在慌乱之 中,他抓起了花瓶对着赵宇明的脑袋敲了下去。   在花瓶的碎裂声中,赵宇明倒下了。   “可能会死人”这种想法只是在周全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可能是之前过于慌乱,把力气都用掉了,现在的他只剩下冷静和麻木而已。   趁着这股力气还没有消失,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许年平面前。   “我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如果你想从这间屋子里拿走谁的话,就把我拿走好了。”周全喘着粗气说,他的心跳的厉害,简直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强撑着吼:“反正我只剩下这条命,我很清楚。所以,要就拿去好了,放过她。”   “够了!”被他挡在背后,竭力站起来的薛紫英,愤怒地打断了他。   “什么?”   “别开玩笑了。”薛紫英板着脸,走到周全身边,盯着他怒意十足地说:“我可是薛紫英,没人比我更相信‘竞争’。怎么可能接受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的同情!”   “可是……”就算一瞬间爆发了气魄,但是在这种强势的目光下,周全还是虚了,方才的气势一扫而空,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根本没有说出来的词语。   “没错,我不需要。”薛紫英斩钉截铁地说,她转过身,瞪着眼前这个在她的事业上染了污点的罪魁祸首,瞪着这个她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男人:“来竞争吧,如果你打败我,就拿走我的身体,如果我赢了,我要你立刻自杀!”   这段听上去很可笑的话偏偏被她说得一本正经。   这时候,变故再度产生。   在门口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她是对着许年平说的:“你……是茹锦,季茹锦吗?”   虽然是提问,但语气很肯定。   许年平僵硬了。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   “我不是季茹锦。”他说:“我是……”   ++++++++++++++++++++++++++++++++++++++   睁开眼睛,季茹锦发现自己变成了男生,并且“她”还有了一个能力:替换。   “她”可以替换周围人的身体,就像换衣服一样方便。   太棒了。   没有比这更适合自己的能力了。   这么想着,“她”更开心地发现,曾经在自己面前被车撞死的男孩还活着。   也就是说,“她”来得及去救他。   太好了。   在车祸来临的那一刻,“她”替换了两个人的身体。   “我喜欢你,所以救你,你不要自责。”   “我还喜欢过一个人。”在临死前,“她”艰难地把这些话告诉这个被他救下的男孩:“喜欢过。”   “我想和他在一起。”   “拜托了。”   这样很好,对“她”来说很好。   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用自己的身体,和最后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完美的结局。   在意识里还以为自己仍然是个女孩,可外表已经是男孩子的季茹锦,留下如此任性的愿望后,闭上了眼睛。   ++++++++++++++++++++++++++++++++++++++   “说实话,一开始他的愿望让我很为难,因为我不是同|性|恋。”这个换了许年平的身体,却不是许年平的不知名者平静地说:“因为他说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最后一个喜欢的人也是男性。这真是太苦恼了。不过我很快发现,我好像继承了他的能力,可以交换身体。”   “我做了许多实验,换了很多身体,虽然这份能力我掌握的不好,但是成功率还是有的。所以我决定换一具女性身体好了。”   “但没想到,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原来他第二个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太好了。”不知名者对着唐颖露出微笑,这笑容让唐颖后背发凉:“原来我找错了人,你才是我的未婚妻。”   “我可以拒绝吗?”唐颖苦笑。   意识到这个男人熟悉的反常感,唐颖和程远甩了工作,尾随着追了过来,中间经历了几番波折,所以拖了些时间。但是从结果来看,丢掉工作还是很值得的。   “拒绝啊……”不知名者低下头,不停地说:“我,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活着。不瞒你们说,车祸是故意的,我是自|杀。”   “活着,感觉很没意思。”   “每个晚上都要和怪物战斗,我只是累了。”   “我原本也有一个能力,但是车子撞上来的时候,我完全不想去用。”   “对,我是自|杀。”   “可是那个人偏偏救了我,还留下这样的愿望,这样以来,在你没死的日子里,我不就要一直活着吗?”   “好麻烦啊,好麻烦。”   “所以……”不知名者抬起头,看着唐颖,发出了如下的提问:“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死,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时光守护你的尸体,要么你和我一起死,我们两具尸体要安安心心地在一起。你怎么选择?”   熟悉的话语让唐颖后背发凉,轮回真是件可怕的事。   唐颖不由得认真地考虑,如果季茹锦没死,那病态的她和眼前这个同样病态的不知名者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必须阻止眼前这个人继续胡作非为。   但是程远的能力……   这时,程远感到一股意识正在侵入他的头脑,他的身体渐渐不受自己控制,这让他很慌张,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牙承受着这一切。   “别被他替换了。”一个背包从后方飞来,砸在程远的后脑勺上,他向前踉跄一下,摆脱了这阵束缚。   接下来一个拿着手机的男孩出现在门口,两块挂牌在他的胸前摇晃着:“大家,晚上好。”   很礼貌地问好之后,他笑眯眯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一边用手指在手机上不停地打着字:“不错,不错,谜题都解开了。”   “你是谁?”回到许年平身体里的不知名者露出了戒备的表情,这还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次,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最后出现的人物和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应该说,根本不在同一个等级上。   严格地说,就是对方让他不得不防。   “我……”小五温和地说着,举起手机并且让开了一条路:“是把你的债主带来的人。”   在他背后冲进来的,渴望喋血食肉的复仇者,已经等了太久了。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找到了,一夜间倾家荡产的亿万富豪,我把他带到他的仇人面前   小星地滑:真是相当可怕的仇恨啊,居然这么用力地用刀子不断地捅对方的身体   小星地滑:视频:倒在地上惨叫着的许年平,被一个男人用力按着,不断挥刀捅下去捅下去捅下去   可可汉堡:唔啊啊,好可怕!   小星地滑:看起来很痛苦,叫声也很凄惨(伤心)   可可汉堡:不过想到对方让他倾家荡产,也算情有可原?   老司机先生:必须捅好吗?那可是亿万家产,如果是我的话只会报复得更狠!   小星地滑:和朋友们一起离开 照片:唐颖和程远.jpg   小星地滑:旁观者们都说不会报警,真是一些好人。   小星地滑:照片:哭花脸的周全,糊里糊涂的赵宇明和整理妆容的薛紫英.jpg   老司机先生:呦~美女~!两张照片上的两位大美女~!   柠檬巴菲:能交到新朋友真是太好了,BOSS(推眼镜)       第22章 复活的勇士 被剧痛袭击的时候,不知名者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明白他现在正脸朝下压在地面上,有一把刀子从上方不停地捅着他的身体。   他只是无法“理解”。   他的能力是“替换”。只要抽走自己意识,占据别人的大脑,他就可以不停地更换身体,甚至也可以就此永远活下去。   这是某个人留给他的礼物。   不知名者原本也有一份自己的能力,在原来的身体里。   其实在更换身体这么多次后,他已经忘了自己出生时长什么样子了,拥有过什么能力当然也一并忘了,连父母亲友这种关系也想不起来,不过,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过。   在少年时期的某一天,不知名者突然觉得,活着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不是被外界环境刺激到了。   不知名者出生在一个叫“奇风”的镇上,镇上的每个土生土长的男性都会有超能力,他们每天夜里都要和同样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怪物做斗争。   每个夜晚都过得如此危险,白天的人们都懒洋洋的。   镇上的居民之间相处的风气与其说是“大度”“宽容”“不好管闲事”,不如说是“好惨,反正这个人今晚说不定就要死了,姑且容忍一下他的恶习”。   这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但还不至于激起人想去死的悲伤和绝望。   说到底,还是不知名者自身的原因,他没有痛苦和欢乐,也没有兴趣和目标,更无法理解爱或恨之类的事情。   如果真要他对“人生”做一个评价,大概就是“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出生了,就开始了的这种事吧”。   某一天,不知名者想到了去死。   他站在山道上,用自己的能力拟化了一辆巨大的卡车,卡车以高速从远方窜过来,不知名者闭上眼睛,想要确切地感受一下这种时刻。   但他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一个一直关注他,喜欢他的人。季茹锦。   季茹锦的能力是“替换”。   在千钧一发之际,季茹锦运用能力替换了两个人的身体。   不知名者本以为自己会死掉,但他最终还是站起来,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他在一个新的身体中,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该做什么,或者该去哪儿。   犹如一个死了一次,又被踢回人世的孤魂,完完全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世界。   他还是人吗?还……有实感吗?   脚边为什么会有尸体?尸体是谁?   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该做什么?   为什么……活着呢?   这些问题明明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回答,但也平平安安,非常快乐地过了一辈子,但不知名者不死心地,一定要在短短地时间内想出来。   想不出来的话,会连步伐都无法踏出去,无法离开脚边的尸体,至少无法堂堂正正地离开。   于是这个人拜托不知名者,希望不知名者能够代替他,和他最后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   但是不知名者很快就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感情,一直一直没有感情的话,又怎么能代替这个人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知名者很快想到了办法,他来到了城市。   城市里人很多,城市里不容易引人注目,城市里很难招惹到能力者。   不知名者在这里开始了自己“学习感情”的课程。   替换在一个漂亮女人身上,嫁给一个男人;替换在一个富豪身上,一夜之间散尽家产;替换在一个事业有成的年轻人身上,尝尝自杀的滋味;替换在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身上,试试当杀人犯的感觉……   当然,更重要的是观察这些人的生命中如果出现了这种巨大的变化,拥有丰富感情的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不知名者依然不能理解现在发生的情况。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恨他?他不过是控制她的身体,让她和一个男人结了婚而已。   被杀死父母这种事很重要吗?一夜破产很痛苦吗?自杀很难受吗?   其实都没什么啊。   不知名者就这样一直在身体受伤时“替换”到别的身体上,直到刀子切切实实地捅在身上,他感受到了被刀子捅的滋味。   真的很痛。   没想到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这么痛。  可是为什么不能替换呢?   不知名者的思绪被疼痛搅得断断续续,他艰难地想着为什么自己不能替换到别的身体里,躲开这次攻击。   血色已经涌上了眼睛,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大脑被疼痛搅得没法思考,不受控制的惨叫一直没法停止。明明想当个旁观者,还是控制不住地做出了反应。   为什么不能替换?   因为……因为……   不知名者的大脑突然出于极度震惊中,他明白了。   刀子的攻击在这时停止了,按在他背上的男人被拿着手机的少年轻松打晕,少年随手将这个男人丢到一边,扯起了不知名者的脑袋。   “哦啊,看起来还活着,不错。”   因为如果替换的话,会真的被杀死。   “能活着还是活着比较好。”   因为我在——恐惧!我在恐惧这个拿着手机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不知名者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昏了过去。   ++++++++++++++++++++++++++++++++   爱是什么憎恨是什么恐惧是什么喜悦是什么难过是什么开心是什么感情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别走啊。   你不是说过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吗?   那就告诉我,不要只把命留给我就自私地离开。   别走啊。   不知名者睁开眼睛,泪水情不自禁地从他的双眼中流出来,让他发出了呜咽声。   但即使如此,他的大脑依旧在漠然地旁观着这一切,认真地分析和困惑地思考着:为什么会 变成这样。   “哦,你醒了?”   坐在他面前的少年,拿着手机,手指不停地按着键盘,眯得细细的笑眼却没有看着屏幕,而是看着他。   他们现在正处在移动的车子封闭的后备车间里,在不知名者失血过度昏迷后,小五很快联系了帮派里有治愈能力的人和瞬间移动的人,为不知名者治愈了伤口。   “现在正要把你送回镇上。”   明明有方便的瞬间移动能力,还要花时间来坐车,眼前的人同样让不知名者无法理解。   但更不能理解的是,他想起来昏迷前他在恐惧着眼前这个人。   现在依旧如此,他没有被捆住,对方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封闭他的行动,也就是说,他依然可以使用“替换”的能力,和对方的意识互换,夺走对方的身体,逃跑出去。   可他不敢这么做。   不是“无法”,而是“不敢”,他的意识依旧沉浸在对此人的“恐惧”之中。   居然是“恐惧”,他居然有了感情。   意识到这一点,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原来他也能很轻易地学会感情。   “如果早点遇见你……”颤抖着的嘴唇发出了这样的低语,同时,一直旁观的大脑终于恍然大悟,和悲伤的心情结合在了一起。   不,也许早在救下他的季茹锦出现的时候,他就懂了。   也许早在救下他还说喜欢他的季茹锦出现的时候,他就理解了。   如果早点遇见会说“喜欢他”的季茹锦,不是在那种糟糕的环境下,如果早点遇见愿意喜欢他的季茹锦,不是在被替换后活下来才意识到,那么,他就变成一个“有感情的”人了。   到了现在,不知名者才意识到,真正让他生气的是,“他亲手杀掉了暗恋他的人”这个事实。   “明明打动了我,改变了我的生活,又擅自死掉……”   根本不想被救。   无可救药的自己死掉算了。   但是这样的自己居然会被人暗恋着,还愿意用生命来交换。   在拿着手机的少年丝毫未变的注视下,不知名者在经过了十数年的沉寂之后,终于痛哭出来。   哭声渐渐停止,小五递来了纸巾,依旧表情温和,一言不发。   “可以的话,请放过我。”不知名者不抱希望地恳求:“我不会去伤害任何人了,也不会去做什么感情实验了。”   “嗯,可以。”小五干脆地做出出人意料的回答。   不知名者愣住了。   “不过我想问问,你之后要做什么?因为是纯粹出于好奇的问题,不回答也可以。”   “我……”不知名者深吸一口气:“想继续他在死前拜托我的事情。”   这感觉不坏。   “让茹锦第一个喜欢的人和最后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   “还要继续吗?真是吓我一跳。不过如果以后要追求别人的话就没什么了,毕竟不在极端情况下,谈恋爱不会伤害任何人吧。”小五挺随意地说:“可是你给唐颖的第一印象已经变坏了,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会努力。”不知名者认真地和让他恐惧的少年谈论着,这个在这种情况下显得非常荒诞的话题。   “用这个大叔的身体?”   “尽管是位大叔,打扮一下应该也不错。而且我已经不会再用‘替换’能力随便占据别人的身体了,只好继续用这个。”   “对了,从他的口袋里找到了身份证,名字叫‘许年平’。”   许年平。还真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名字。不知名者想。   以后他就要用‘许年平’这个名字,和‘许年平’这具身体,这样活下去了。这么想想果然有些……   “糟糕,早知道就该找个偶像男明星的身体了。”   “说出这种‘屡教不改’的话真的好吗?”虽然这么说,却完全没有生气的表示。   “是,开玩笑而已。现在我别无选择。”   “原来如此。”   “现在轮到我了,也是纯粹出于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一直拿着手机?”   “因为这是我的兴趣。”   “兴趣?”   许年平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的手机。   说起来,自己也需要培养一个兴趣,就从这个开始了解好了。   ++++++五角星的聊天室++++++   (爱的勇士加入聊天室)   爱的勇士:大家好。   柠檬巴菲:有新人(推眼镜)   老司机先生:欢迎新人,我们最欢迎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女性!   可可汉堡:啊~欠~出了趟远门,好辛苦   可可汉堡:新人好(招手)   星冰乐:新人的名字真有个人特色   爱的勇士:因为最近在追求某个人中   老司机先生:这里!这——里!   老司机先生:战无不胜的万人迷男子愿意指导你关于恋爱的一切   老司机先生:先把你的照片发上来吧   星冰乐:万人迷?在哪?   ……   ……   ……    被苏掉的作家 第23章 劫匪与劫匪 某年某月某日,奇风镇上有个女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小男孩。   性别改变了,生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为了整理自己的生活,他慢慢接触了以前不熟悉的工具:网络。   一开始,这个小男孩只是在网络里建立了一个私人聊天室,用了小镇的名字当做进入密码。因为创建聊天室需要三个及以上的人数,所以小男孩申请了一个主号和两个小号。   小男孩只是把这个聊天室当做自己的备忘录和心情日记来用,但随着年龄的增加,不知不觉在这个私人聊天室里,同镇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些人到底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已经变成大男孩的创建者根本就不在乎,对他来说,这个聊天室依然是他的备忘录和心情日记而已。   男孩只是每天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遇所感,或拍照片或发视频,放在聊天室里,而且时不时地还用各种无聊的垃圾话刷屏,同时他从来不回应聊天室里的人,就算被发悄悄话也不回。   因为在他眼中,除了他的一个主号和两个很长时间没有登录的小号之外,其他的号都是无关的背景,哪怕有一天,聊天室里重新只剩下他的三个号,他依然会继续用备忘事件和心情日记来刷屏。   尤其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男孩对聊天室的依赖越来越强,到了不发聊天室就无法正常生活的地步。   虽然正常人会思考,这样做的话,私生活在聊天室里为数众多的人们面前不就全盘暴露了吗?   可男孩不以为意,因为在他眼里,那些人都只是昵称,都只是“背景”。   哪怕在现实里见过面,哪怕对方在男孩面前表明自己在聊天室的身份,男孩依旧无法把聊天室的称呼和现实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知原因,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聊天室里的“背景号”们开始叫男孩为“BOSS”,并把整个聊天室里的人算作一个“帮派”。   男孩依然无所谓。   拉帮结派也好,单打独斗也好,对他来说差别不大。   因为对他来说,他的世界里全是他认定的事情,外界的变化与他无关。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和新朋友约好晚饭   爱的勇士:羡慕。   老司机先生:可恶,我还可怜地嚼着干粮,在雪中匍匐前进,准备偷袭一个食|人|魔   可可汉堡:呃呃呃,今晚是食|人|魔吗?   可可汉堡:我已经闻到那股臭味了,好想吐(呕)   星冰乐: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吃干粮的人,神经一定比地铁通道还要粗   老司机先生:喂,地铁通道是什么比喻!这种粗法怎么可能在人的脑袋里?   星冰乐:是,这就是你没有大脑的原因,全是因为你的神经太粗,占据了你全部的脑容量   老司机先生:可恶,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吗?   老司机先生:下次要说比我的丁丁还要粗!   爱的勇士:……   可可汉堡:……   星冰乐:……白痴。   小星地滑:遇到抢|劫|犯了,都市还真是让人紧张(笑)   可可汉堡:哇啊啊,糟了!BOSS他遇到反危险了!   星冰乐:……反危险是什么?   可可汉堡:一般情况下,遇见劫匪叫做“危险”   可可汉堡:但因为是BOSS遇见了劫匪,所以危险的是劫匪   可可汉堡:所以叫做“反危险”   老司机先生:原来如此——个头啊!白痴吗你!   爱的勇士:需要帮劫匪报警吗?   ++++++++++++++++++++++++   “小子,很嚣张啊,把你的手机和钱包都交出来。”   眼前的劫匪体型足足有对面被劫男孩的三倍大,当然,身高也是压倒性的,不仅如此,他们在数量上也占了上风,每个人的手中还都拿着足以致命的武器。   地点在夜晚的暗巷里,也就是说,男孩喊人求助的几率完全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有着凌乱黑发,眼睛眯成细缝的男生,他该怎么做?   哦,只见他后退了一步,深深地低下头:“请放过我吧,我身上没有很多钱。”   “哈?你以为说什么没钱,我们就会放过你吗?”一个劫匪揪住了他的衣领,恶声恶气地说:“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手机很重要,不能给你们,请放过我。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些合法赚钱的工作。”男孩依然用诚恳的语气说,好像他正在校园的招聘会场,面对一群无知的毕业生:“有五险一金,做五休二,节假日加班的话,还会有三倍工资。”   “少说废话!”劫匪失去了耐心,握紧拳头砸向男孩的脸。   正中脸中心,男孩被打得摔倒在地上,被打中的鼻子发出隐隐的疼痛,酸得难受。   很快,他再度被提起来,劫匪嘲笑地看着他:“学到教训了吗?把钱交出来。”   男孩受伤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气流般微弱的声音:“那些工作不错,我口袋里有名片,如果你们愿意改正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找……”   劫匪高高举起手,把他向地面狠砸下去。   在这种力道下,一定会受重伤。   但男孩没有摔在地上,他在高空中一个翻身,身手灵活地站立在地面上。   他抬起头,看着劫匪们。   依然还是自带天然笑容的表情,但劫匪们突然感到了冷。   很冷,很冷,是那种在危机面前,身体本能自动发出强烈警告,不听从就一定会倒大霉的冷。   好像男孩的周身正在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连暗巷都变得如同被黑暗布满,变得更加阴暗起来。   牙齿打颤,身体发抖,手脚不受控制。   终于有一个劫匪熬不住这种心理压力,挥动拳头猛地冲过来,他的脸上全是失去理性的冲动,拳头一旦落下去肯定会变成疯狂地连环攻击。   “咔擦。”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劫匪感到了手腕的剧痛,定睛一看,他的手腕已经彻底被扭坏,断裂的骨头碎片戳出了皮肤。   在心理防线彻底摧垮,发出惨叫的劫匪背后,他的同伴们面色苍白,完全没有勇气走上来。   “求求你,放过我……”终于,在这种实力悬殊惨无人道的还击中,一个劫匪后退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是给过你们得救的机会了吗?有三次啊。”男孩依旧友好温和地回答。   这并不是男孩故意要捉弄劫匪。   男孩不是那种擅长扮猪吃老虎,先是故意让自己出于下风,让所有人看不起,然后骤然拿出实力狂打周围人的脸颊的霸道角色,“龙傲天”和“叶良辰”这种称呼与他无关,他只是比较喜欢给坏人“机会”而已。   如果这些人愿意接纳男孩的意见,他会联络熟悉的公司让他们重新获得工作。   以后再相遇的时候,谈起这次失败的抢劫,前“劫匪”们和前“受害者”还可以相视一笑。   比起惩罚和流血,男孩更喜欢这种结果。   过去经历的往事让他衷心希望,再坏的人都能得到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再坏的人也能做出一个“重新选择”的决定。   可惜这种结果太少了。   所以男孩只能一次次地向加害者们递出机会之手,一次次地在被拒绝后,难过地用暴力狠狠还击。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不好意思,打痛你们了   柠檬巴菲:……(推眼镜)   老司机先生:……   爱的勇士:一如既往地霸气(发抖)   可可汉堡:……我觉得肯定不是简单的痛   老司机先生:勇士已经学会发图片了吗?真是进步神速   星冰乐:姑且为这些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点支蜡烛吧   小星地滑:发现暗处还躲着一个人,他在看什么?   小星地滑:啊,要迟到了,还是别关心了   +++++++++++++++++++++++++++++++   确定小五的身影消失在暗巷里,躲在角落里的男人双手放在裤袋里,迈开长腿,悠然地走了出来。   他有一张堪称俊美的面孔,身材修长,休闲服打理的一派光鲜亮丽,是可以不用上什么表演系,不用学什么演出技巧,光凭外形直接站到屏幕上就能当个偶像派明星的程度。   仿佛木乃伊一般,他的手上和脖子上都包着绷带。   “一群白痴,你们以为当劫匪很容易吗?”站在一片狼藉的血腥现场,和三个横七竖八的重伤者之间,男人悲乎哀哉地叹着气,这让他俊美的外形瞬间罩上了宅男的气质。   “你们听好,类似于混混,劫匪,小偷这样的职业,在热血小说里都是很惨的,因为这些职业的人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来衬托主要角色的强大。”男人有气无力地拉长腔调,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慢吞吞地搜索着劫匪的衣服,用包着绷带的手指捏着找到的钱包。   “所以这个时候,‘超乎寻常的发展’就异常重要了,在被抢的人恳求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放过他,在被抢的人带着女朋友的时候,你们一定不能招惹那名关键的女性,在被抢的人生气的时候,如何跪地求饶编出一大堆被逼无奈的理由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我也是个劫匪,口袋空空已经半个月了,被逼无奈只好抢劫,被一股强烈的吸引力牵到这里,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还是及时收了手。全凭我机智和经验丰富。”   “你们看,我现在可以拿走你们的钱包了,因为搜尸这种事啊,那个全身写满‘老子就是拽’的眯眯眼手机男,在寻常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这么做。”   掏出钱包里的所有钱放进口袋,男人重新站起来,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哀伤地看着天空:“算了,就算说了你们也不懂,毕竟有一双认出‘主要角色’的眼睛至关重要。否则就只能当陪衬。”   “原谅我吧,我有好几个女孩要养,生活不易,无奈之举。”   “再见啦,你们这些死跑龙套的。”   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男人转身悠哉地消失在暗巷中。       第24章 “大老师” 拿走劫匪钱包的男人回到了城市里某处公寓里。   这所公寓被咖啡厅,游戏厅和网吧包围着,再走远一点就有大型品牌商场和味美价高的高级餐厅,可以说,住在这种充满诱惑的环境下,就算再节约的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花钱的手。   何况这所公寓里,名为他的家的地方,现在还住着三位少女。   ……三位让人头疼的少女。男人这么想着,忍不住的叹息和懊悔就充满了心脏。   好不想回去。但是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开了门。   “欢迎回来喵!”随着开门声扑过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有精神的女孩,她穿着与日常完全不符合的夸张的哥特女仆装,柔顺的粉色头发上戴着一对玩具猫耳,而她真正的耳朵被头发遮住了。   此刻,这名少女压在男人身上,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暴|露出很多隐秘的身体部位。   “好好好,快点把衣服整理一下。”男人用哄小孩的语气,非常非常无奈地说。   “回来了啊,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出息呢。”另一位少女,穿着更加夸张的短衫和短裙,胸口的布料崩到好像要爆裂似的,她面无表情地做出以上陈述。   “是是是,迟到了真是对不起。”   而第三位少女,则是穿着豪华的礼服,站在里间的门边,她高昂着头,眼角往下扫出一丝不屑的余光,茶色的发辫猛地一甩,双臂抱着胸口,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摔上了门。   看来更加生气。   这三位少女完全不像是现实中可能会出现的女性,倒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如果用标签来打的话,她们可以粗暴地区分为“积极的猫娘,喜欢很黄的话题”,“毒舌的高傲女生,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任性的大小姐,脾气超级坏”。   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她们也确实就是一本小说里具象化的角色。   而这本小说的作者,就是眼前被三个少女搅得头晕脑胀的男人:苏霂。   苏霂出生在一个名叫“奇风”的小镇上。他的父亲不是镇子里的人,而是外地来的居民,因为和镇上的女子结婚,所以住进了小镇里。   在奇风镇里,每个男性都有异能,会参与夜晚消灭怪物的战斗,父亲虽然因为不是本地人而没有异能,但是苏霂作为土生土长的少年,同样有超能力。   但是苏霂的能力并不是从出生就体现出来的。   奇风镇上,每个人的异能表现不同,有些人的异能从出生就有体现,比如能够掌控风,力大无穷,能够用火,是很明确地看见的;有些人的异能却要在一定的情况下才能被发现,比如联系大脑,或者替换操纵;而有些人的异能则很难发现,当事人只好慢慢地摸索。   从小,苏霂就幻想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喜欢阅读英雄小说的他,幻想自己发现能力的那一刻,战无不胜的精彩表现,但是他的能力一直没有体现出来。郁闷的苏霂为了发泄自己的苦闷,写了一本小说。   问题就出在这本小说上。   这本书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勇者通过一次次试炼打败大魔王的故事,然而处在青春期的少年苏霂被网络小说的套路蒙了,自认为如果没有女性角色的崇拜,勇者也不过如此。   为了小说可以受欢迎,苏霂在小说里塑造了三个非常花瓶,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因为肤白貌美胸|大,又集合当时受欢迎二次元女角色重要特点,所以大受读者欢迎的女性角色。   而且给她们起了非常黑历史的名字。   猫耳娘“绯茵”。   毒舌三无少女“希梅”   任性大小姐“蕾米娅·科德克斯”。   而写完这本书后,苏霂也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能力:   他可以让自己写的小说里的三个人物变成现实人物,而且完全拷贝小说里的性格,外貌和能力。   这三个人物会成为苏霂的战斗力,会为苏霂战斗,并且保护他,就像召唤灵一样。   但到底哪三个人物会具象化,这件事是随机的,完全不受苏霂本人控制,而且一旦具象化,那么在这三个人物死掉之前,不会再更换新的人物。   试了各种方法,终于渐渐地发现这些规律后,苏霂几乎崩溃了。   既然要具象化小说人物,那么为什么不是厉害的主角龙傲天,为什么不是那群厉害的神战友,为什么不是那位强到逆天的大魔法师……哪怕是高人气的反派,想起来都要靠谱得多。   但是事实就是,三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拉人气角色成为了现实。   苏霂的日常生活瞬间崩塌。   掏出从劫匪那里搞来的全部金钱,绯茵开心地大叫一声就全部抢走了,想也知道她们不可能跟苏霂平分,实际上,苏霂很后悔写这三个角色的时候把她们塑造得太过肤浅无趣,导致现在不仅要很辛苦地养她们,还完全无法和她们交流心情和思想。   三名少女拿到钱就开开心心地出门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苏霂躲进屋子里,躺在床上掏出手机,这时候,他才感到清闲得舒了口气。   在越来越承受不住现实烦恼的时候,苏霂找到了一个聊天室,这个聊天室看上去和奇风镇有关系,创建者只会自顾自地用自己的信息刷屏,从不理会任何人的信息。   聊天室里的成员们很多,大多数都挺闲的样子,发出对话一定会有回应,可所有人的态度都很波澜不惊。   苏霂能保证,就算有人发出类似于“直播自|杀”的视频,聊天室里的人也只会“哦”“这样啊”“好厉害”地淡然回复。   这种氛围让苏霂不由得想起了故乡,所以申请了一个账号后,他在里面呆下了,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窥屏,只有特别烦闷的时候会在里面胡说一通。   而幸运的是,三个女孩不会查看他的手机,更不会每天逼着他交代自己都做了什么事。   他动着手指,登入了聊天室里。   ++++五角星的聊天室++++   大老师:我总是在想,人生到底是个什么鬼   爱的勇士:大老师看起来很烦恼?   大老师:以前没见过你?   爱的勇士:我加入还没几天   老司机先生:大老师!   老司机先生:勇士,你不是说苦恼恋爱话题吗?   老司机先生:和大老师商量吧,这个人绝对精通恋爱话题   爱的勇士:真的吗?   可可汉堡:拜托,老司机又在误导新人   大老师:恋爱啊……就是麻烦,麻烦,和麻烦   大老师:反正只要给钱就行了   大老师:完全不用在意那么多,给了钱之后,她们就“呜啊太棒了”然后欢天喜地   大老师:真的一点都不困难   大老师:无聊的人生,脆弱的情谊,虚假的热血,乏味的梦想   大老师:只要顺应这个垃圾一般的世界就行了   老司机先生:一如既往教育意义满满的言论!   星冰乐:俗话说,垃圾和垃圾之间容易互相吸引,果然如此   爱的勇士:我明白了,我愿意试一试   爱的勇士: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反馈   爱的勇士:到时还请大老师多指导   (爱的勇士退出聊天室)   可可汉堡:喂喂,不会吧?认真的?   老司机先生:哈哈哈(鼓掌)   大老师:不客气(举杯)   可可汉堡:你们这些人真是够了……   ++++++++++++++++++++++++++++++   “这不是小远吗?你怎么回来了?”在通往奇风镇的路口,镇长正在擦洗那块警告牌,没想到居然遇见了程远。   “镇长好。”程远小声而恭敬地说。   “不用这么客气。”镇长露出沉静的笑容,他是个很没脾气的人,虽然拿着奇风镇上最大的权力,但从没有私自使用过:“颖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独自回来的。”程远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最近很想试试参加夜间的战斗。以前……总是各种找理由推脱,实在很不好意思。”   “咦?啊,也不用放在心上,有适合战斗的人,也有不喜欢战斗的人,我们镇上的‘战斗狂’还是很多的,小远完全不用勉强。”虽然是安慰的话,但是因为说者太过口笨舌拙,怎么听都有股挖苦的味道,但镇长绝不是故意的,说到底,他就是这样迟钝的人。   “我……我只是想试一试。”   “我明白了。因为这个才独自回来的?”   “是。”   “颖颖那边……”   “没关系,五角星在那里,他会在城里多呆几天,已经和唐颖约好了一起去玩。”程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回答:“所以不用担心。”   “小五啊……”镇长忍不住露出苦笑:“他要在城里呆几天吗?还是去和齐阵说一下吧。”   “怎么了?”   “小五打报告回来说,城市已经不会再发生奇怪的新闻了。但是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只说没问题。齐阵很在意,他觉得小五可能私下里自作主张了。”   “啊,说起来,那个人被捅得很厉害,在我们面前……所以……应该不会……”   “原来如此,看来小五还是有老老实实地做事。”镇长点了点头,语气欣慰。   “……他是个很可靠的人。”程远顿了顿,又问:“在镇上所有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中,五角星是最强的能力者吧?”   “最强?哈哈哈,难道有人这么说吗?小远信这个?不过,我们镇上可没有诸如‘最强’这种说法。”   “抱歉,我搞错了。”程远说,但他的表情并不释然。   “最近夜里的食|人|魔暴走得很厉害。”很快忽略了这段对话,镇长皱起眉,好像想到了很多为难的问题:“初次参与战斗的话,最好先去找经验丰富的战士咨询一下。我记得岩谷这几天都在雪亭里和齐阵下棋,找他们两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不了解程远家和岩谷之间的恩怨情仇,镇长很轻易地做出了这个提议。   程远不为察觉地缩了一下身体,很快转为鞠躬的动作,礼貌地回答:“我知道了,谢谢镇长。”       第25章 前途迷茫 问题一:和前女友一起吃饭,是什么感受?   问题二:本来是个男孩子,一夜之间变成女孩,和同样反了性别变成男孩的“前女友”一起吃饭,是什么感受?   此时此刻,这些看上去十分荒诞的问题,唐颖可以用现在百分比化的心情一次性回答:   “想死……”×20%   “可能我已经死了……”×20%   “我在哪……”×20%   “我是谁……”×20%   “谁都好,救救我……”×20%   非常平均而无望的反映。   她的“生理期”还没有结束,如果说生理期就是不停流血,那么唐颖现在也可以说成是出于“生理期”和“心理期”的两个状态中,因为她的心也在出血。   “对不起,我迟到了,遇到一点意外。”小五拿着手机,带着天然的眯眼笑容说。   “没关系。”唐颖连忙说。   当女孩唐颖还是男生“唐凌”的时候,他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在攻略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亲妹妹”之后,唐凌一如既往被送进了时空的恶意里,但是再度睁开眼睛,“他”已经变成了“她”,莫名改了性别,姓名和外貌都变成了“妹妹所拥有的”。   而曾经“她”攻略过的女孩,一个个都变成了男生。   比如没有和她一起来的程远。   比如已经死于车祸的季茹锦。   又比如坐在她面前的“五角星”。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发呆?”小五温和地问。   “没什么。”唐颖转过头。   完全问不出口。虽然和程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彼此就表明了对方知道身份,而季茹锦也记得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眼前的“男生”可能也记得他曾经是个女孩,并且“和唐凌交往过”的事实。   可是该怎么办?她们每个人都曾经是唐凌的“初恋”。   没错,虽然每次唐凌追的女孩都不一样,但是在追求和交往过程中,他都是一心一意的。   也就是说,这些女孩彼此应该不知道唐凌曾经和其他人交往过。   也就是说,如果小五也记得曾经是女孩并且和唐凌交往过,而程远也记得这件事的话,万一两个人沟通起来,一定会产生“难不成你在交往过程中劈腿了”的错误结论。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   “柴刀”这个词自然地出现在唐颖的脑海里。   一想到她可能会被其中的某个人砍掉脑袋,抱在船上,这让她非常想吐血。   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中。小五的手指不停地轻轻敲打着桌面,唐颖稍微盯着他的动作看久了点,他就抬起手,轻松地说:“对不起,是我的习惯。”   “习惯?”唐颖不解。   “就是那个,手机。”小五点了点放在手边的手机,坦然地说:“虽然出于礼貌没有用,但是我有挺严重的手机上瘾症,手指忍不住就在无意识时做打字的动作。”   “手机上瘾症……”唐颖为这个对她来说过于时髦和陌生的词皱了皱眉。   奇风镇上的人对电子产品并不热衷,哪怕是年轻人,因为每夜都要发挥能力与怪物战斗的关系,对这些花费精力的娱乐并没有多大兴趣,至于女孩子那边,唐颖不是很清楚,但是就她曾经的经验来看,也很少有女孩会把精力花在电视手机电脑这些东西上。   看出了唐颖的狐疑,小五并不在意:“很奇怪吧?”   “也不是……”又是一个唐颖不知道的改变,她点了点头,注视着眼前的男孩,想要找出过去的“女朋友”的痕迹,但是不管怎么找,都看不出“曾经”尚在的影子。   这真的会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总是严肃地紧绷着神经,好像在和某种无形的东西抗争的女孩吗?   这个人,曾经连目光都锋利得吓人。   现在却可亲地眯着眼睛,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如果不是都叫“五角星”的话,唐颖真以为肯定是搞错了。   “请问,你们准备点菜了吗?”适时出现的服务员打断了这阵沉默。   “女士优先。”小五向唐颖推了推手。   唐颖一阵汗颜,但很快回答:“我要剁椒鱼头,麻婆豆腐,虎皮辣椒,毛血旺。对了,还要一壶红枣茶。”   “不过,唐凌在男孩的时候很帅,没想到变成女孩也很漂亮。”点完菜后,小五若无其事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抛出了一记直球。   “居然还记得我最喜欢吃辣菜喝枣茶,真开心。”他笑着说,似乎心情不错。   唐颖手一抖,菜单差点掉在地上:“你,你也记得?”   “当然,我记得我曾经是女孩,你曾经是男孩。”小五摸着下巴说:“虽然记得,不过没多少实感。”   你记不记得我们交往过?你记不记得还有一些人曾经也是女生?   这种话唐颖问不出口。   何况,五角星恐怕也不想想起那些回忆吧?   毕竟,和程瑶不同,不,应该说,曾经女性的“五角星”的特质和其他的女孩都不同。   “还习惯吗?从唐凌变成唐颖?”   还没回神,唐颖就听到了这个问题,她苦笑起来:“其实并不习惯。因为完全没有能力了,而且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以前是男性的时候,每晚与怪物战斗,保护小镇,追女孩子,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构成了唐凌不假思索的生活方式。   可是现在,这些能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生活仿佛失去了控制,到达了一个“完全自由”的境地。可是这份“完全自由”却让唐颖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地步。   “有好好在学怎么做‘女孩’吗?”   “这种事,该和谁学?”   “真没礼貌,我曾经也是个女孩吧。”   唐颖完全无法回答,并不是没把五角星当成过女孩,只是这句坦荡的话从五角星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小五很快换了话题:“吃完饭去哪里玩吧,变成男孩后难得第一次和美少女约会。让我尝尝挽着美少女的手走在大街上,被周围的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包围的感觉。”   “没有那种事。”唐颖无奈地摇头。   ++++++++++++++++++++++++++++++++++++++++   还未修复的旧店地址上只剩下废墟,废墟上爬满了植物,密密麻麻地植物集中在花园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团”,被大雪覆盖着。程远站在沾满雪的植物团的面前,深深地鞠躬,在心中默默地说:“妈妈,我回来了。”   这里曾是一家由程远的母亲“晴天阿姨”经营的家庭餐厅,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程远的母亲并没有死,而是被程远的能力——“隐藏”——囚|禁在这个植物团中,植物和母亲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植物会提供存活下去的营养,但实际上,和怪物,以及变成行尸的丈夫 一起被关在黑暗中,母亲现在的精神状况到底如何呢?程远无法思考这一点。   镇上除了唐颖,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是程远和唐颖之间的秘密。   唐颖无法理解,其实这是程远早就想做的事。早在他还是女孩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自己有异能的话,就不会借助任何人之手,只会用自己的力量,按照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可事实上,能不能做下去?这也是程瑶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她不是一个善于反抗的人,顺从和规矩让她觉得更自在。   变成男孩程远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而答案造就了这个有些哀伤的结果。   到头来,最想要的东西果然还是“能力”。   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不仅如此,它比程瑶的想象还要可怕,还要强大。让程远在畏惧的同时,又隐隐兴奋着。   明明应该感到担忧,但在封闭母亲的时候,更多的则是清晰地感觉到,过去的束缚一并被封印了。   他的身体和精神一起获得了自由。还是女孩的时候,只要能和唐凌在一起就会感到很开心,只要被夸奖厨艺好,就会觉得很开心。   但现在,他有了可以独立的资本。   接下来该做什么?他还想要什么?回到过去?还是……   低着头专注于沉思的程远并没有发现从他身后的道路上走过去的龙冰。   +++++++++++++++++++++++++++++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了……”   龙冰把手放在口袋里,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叼在嘴里,在心中嘀咕。   “那团植物很好看吗?还是在担心该从哪里找经费修复店铺?话说回来,这里都毁了,他今天晚上有住的地方吗?”   “龙牧也是,最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果然出现青春期隔阂了吗?”   奇风镇上的严寒天气还没有过去,龙冰也变得越来越懒,恨不得每个白天都窝在被子里睡大觉,尽管如此,被弟弟龙牧要求之后,他也只好无可奈何地从被子爬出来了。   “我对哥哥说,有一件事很值得在意,希望哥哥帮我确认。”   窝在被子里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其实早就昏昏欲睡的龙冰,被弟弟直透大脑的声音直接惊醒,不管用这种方法联系了多少次,这种仿佛头盖骨被掀开,什么东西渗进大脑的感觉还是让龙冰后背发凉。   “作为哥哥,居然要对弟弟百依百顺,我这样叫什么?‘弟控’?”   想着这些影子都没有的事,他也注意到雪地上的雪越来越深了,到最后,龙冰几乎是一步一陷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第26章 COSPLAY   十六年前。   “施先生,您的定居许可证已经签好了。”和现在外表差别基本无二的镇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祝你在奇风镇生活愉快。”   最后这句结合现实来看其实有些滑稽的祝福,却让眼前的男子露出开心到有些阴险的笑容:“我一定会很愉快。嘻嘻嘻嘻。”   在明显让人觉得诡异的笑声中,镇长脸色不变,完全无视,只是为日常琐事所困地歪了歪头:“袁覃最近总是说,发现了不愉快的端倪,施先生是外来居民,和家人都要小心点。”   强调“外来居民”并不是奇风镇有排外思想,实际上,不管是奇风镇本身还是奇风镇的居民,都很欢迎外来血液,可是结果往往不尽人意,毕竟奇风镇是个特殊的地方。   每天晚上都有各种各样各式威力的可怕怪物诞生,镇上的男性居民几乎都有超能力,这些能力基本消耗在与怪物的战斗中。而没有超能力的外来居民在这里就会非常危险,毕竟不管再怎么周到的保护,还是会出现漏洞。   但是作为外来居民,还是有可以期待的地方:   “镇长,我的儿子确定会有超能力,对吧?”   “没错,”镇长回答:“虽然外来居民不管在这里住多久都不会有能力,但是只要和本地人结婚,或者与另一个外来居民结婚,生出的第二代男性居民同样会有能力。”   “嘻嘻嘻嘻,这样我就放心了,太棒了。”   “不过,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外来居民,那么他们必须都要确实在这里定居才行。”镇长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如果抱着‘让孩子拿到超能力后,立刻搬家离开镇子’的想法,就得不到奇风镇本身的认可。”   “嘻嘻嘻嘻。”男子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用两根指头捏起了定居许可证:“这么有趣的镇子,我一辈子都不会走的。请放心,镇长先生。”   尽管眼前的男子已经明显得表现出了其“不正常”的地方,镇长依然对他像对任何一个居民态度一样。   ++++++++++++++++++++++++++++++++++++++++++++++   “蕾米娅,这条项链很漂亮吧喵?”   “绯茵,你趴得太近了,想把口水舔在上面吗?”   “比起把口水舔在项链上,更想留在希梅脸上喵。”   “恶心死了。”   “啊……”   “恶心死了喵。”   ……   就算站在人流不息的大商场里,这三个人也是很引人注目、与众不同的存在。不仅是因为她们的衣着,说话方式,还有夸张的行为举止,还因为她们确实有一种“让他人不由自主就把目光移过去”的能力。   “那是什么?”唐颖看着对面珠宝店里的三个古怪女孩,感到很奇怪。   “大概是COSPLAY吧。”小五站在她身边,拿起试听机上的头戴式耳机,并不惊奇地回答。   “COSPLAY?”唐颖重复着这串陌生的词,脑袋旁也似乎出现了三个问号。   由于奇风镇特殊的环境,两个土生土长的居民都习惯了在夜晚的活动,索性在吃过晚饭后,立刻实行了游玩计划,来到了这块集娱乐,购物,旅馆,参观场所于一体的大型广场。   唐颖对这里很是手足无措,幸好她很快想到了最近感兴趣的事物“薛紫英的音乐专辑”,告诉小五后,两个人立刻来到音像店,因为薛紫英正是当□□星,音像店里不仅有她大量的专辑和写真,甚至还提供了试听活动。   小五露出了狡猾地微笑,让他的双眼眯得更细了:“唐颖对这个有兴趣?”   “哎?”   并不是多有兴趣,只是纯粹疑惑这是什么。   可是唐颖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小五拉住了手:“那么,我们过去搭讪好了。”   “等等……”唐颖还在犹豫中。   “唐颖不是很苦恼怎么做女孩吗?这三个人怎么看都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子吧?”小五很有说服力地说。   “确实,可是这样过去……”   “放心吧,敢在公众场合穿COS装出门的女孩,勇气和性格都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三个女孩子的面前,小五抬起一只手,笑眯眯地摇了摇:“晚上好。”   和这三个打扮古怪的女孩说话会发生什么?   很好奇这个问题,唐颖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考虑她自己也身在事件中。   女孩们不关心地看着他们,依然叽叽喳喳地沉陷在自己的对话中:   “他在和我们说晚上好,是星探喵?”   “星探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吧?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陈旧。”   “哼,平民。”   “绯茵去回个话吧,反正你是自来熟,节操什么也不需要。”   “小希梅,你怎么能这么说?绯茵好伤心喵。”   听不懂的对话夹杂着“喵喵喵”的声音,搞得唐颖头晕脑胀。   小五倒是不觉得麻烦地微笑着:“你们是COSER吗?我们对这也很有兴趣,不介意的话,大家聊聊天吧?对了,我猜猜你们扮的是谁?猫娘……难不成是黑猫?大小姐是《O风管家》里的人物吗?三无难不成是《O宫春日》?你们都有钉宫病?”   唐颖犹如听外星人说话一样听着这一连串陌生的词汇,连看着小五的目光都变得怪异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曾经名为五角星的“女孩”到底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本来就是个看不穿想法的人物,现在更是到达了连语言都让唐颖无法理解的高度。   发现了唐颖的目光含义,小五噗嗤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脸:“你想多了,我只是接触了网络后偶尔会看轻小说打发时间而已。”   “他说轻小说喵,我们在他眼里是小说人物喵。”   “真可疑,宅男对美少女态度殷勤肯定没好事。”   “这么说话太伤人了,你们看,我有女朋友,怎么会对你们做什么?”小五仗着身高轻而易举地揽住了唐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确实有很重要的问题想请教,那里有家冷饮店,我们请客怎么样?”   这时,一阵唐颖听不懂的音乐响起来。   “不好意思。”小五对四个女孩道歉后,自然地松开唐颖的肩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的简讯让他的目光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手指超快地完成两条简讯并发出后,他合上手机,看着被惊呆的四人,有些纳闷:“怎么了?”   四个女孩瞪圆眼睛看着他。   “打字速度好快,果然是个死宅。”三无毒舌少女希梅第一个发出声音。   “嗯?”小五的额头边冒出冷汗:“光凭打字速度就能这么说?也许我只是单纯地手速快呢?”   “单纯手速快?你是说你是C男喵?”   “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哼?”   “等等。”在众人闻声移过来的目光中,小五罕见地局促起来,仿佛想要躲到唐颖身后一样:“还是饶了我吧。”   “原来如此,虽然是个看起来很腹黑的眯眼男,其实是个笨蛋死宅?好老旧的设定。”   “跟笨蛋一起吃冰激凌会传染吧喵?”   “反正绯茵不会加重笨蛋程度了,该担心的是我和希梅才对。”   “为什么连蕾米娅都这样说?那我要和这个姐姐好,不和你们玩了喵。”   绯茵挽起唐颖的手臂——后者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所有人——将她向冷饮店带去,蕾米娅和希梅拥上去跟着她们,小五重新打开手机,一边飞快地在聊天室里记录这次邂逅,一边跟在四个女孩的身后。   +++++++++++++++++++++++++++++++++++++++++++++++   “哥哥对我说,扑空了,人去楼空。”   在堆满了书的房间里,一个纤细的小少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   尽管天气寒冷,没有点起壁炉的室内也并不温暖,可他依然穿着有些大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短裤,袖子一直挽到肘部,软软的棕色短发下面,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带结结实实地蒙住了。   “让他跑掉了……”从男孩的嘴里,自言自语地发出冰冷的语调:“施挽。”   龙牧的能力和大脑有关,目前可知他能够与哥哥直接脑电波沟通,也能通过脑电波覆盖的方式得知都市和奇风镇上发生的事故,甚至可以修改人在大脑中对事物投射出的印象。   他的潜力到底有多深?他的能力到底还有多少能够挖掘?龙牧虽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他并不单纯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会保持每天的“工作”状态。   他的目标是保证奇风镇居民的“纯粹”。   作为龙牧而言,奇风镇没有任何肮脏的地方,这里的世界充满包容,不管是正义还是邪恶都非常平衡地存在着,龙牧的目的,就是在奇风镇的天平开始向正邪中任何一方倾斜时,重复将天平扶正。   最重要的人是龙冰哥哥,最重要的地方是奇风镇,其他的东西不管世界也好人也好,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不过,施挽会跑到哪里去?   想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真有趣。   “呼呼……”小少年感到兴奋似地,发出吭哧吭哧地笑声自言自语:“害虫,就该趁着冬天马上解决,否则春天来了,它们就会没完没了。”   “不过这种话,不能和哥哥说。”   “真寂寞。”   “不过,对哥哥保留危险的秘密,一定也是亲情的一种体现方式吧?”       第27章 交错 “五角星”是唐凌的第三年轮回的追求对象。     奇风镇上也有赌|场,地下钱|庄,地下竞技场之类的地方,虽然听说过这件事,但唐凌真正到那里去,还是在重复的第三年。他在晴天阿姨的店里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隔壁桌子上的人闲聊时透露出这个危险的话题,一个男人在劝说他急需用钱的同伴去参加地下拳场的竞技赛,也就是“□□拳”,但是他的同伴犹豫不决,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掉在了椅子下面。   前两年,唐凌也遇见了这件事,但是那时候他要么是因为程瑶在场,漠不关心,要么是担心着季茹锦的事情,并未在意,但是这一年,既没有结识程瑶也没有结识季茹锦的他,决定去这个地下拳场调查一番。   顺着地址找到地方后,唐凌本以为要花一番周折才能混进场内,没想到观看拳赛的观众有那么多,大家一窝蜂把唐凌挤进了大门内,根本没有人关心他到底有没有邀请函。两扇铁门紧紧关闭后,水泄不通的人群围着一个被铁网罩住的大平台,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压得唐凌喘不过气。   主持人拿着高音话筒带着夸张的激情介绍这里的唯一铁则:比赛中禁止使用异能。   这是单纯以武力对武力的地方。   就在这里,唐凌作为观看者,认识了作为参赛者的女孩——“五角星”。   作为女孩,小五有着干脆利落的短发,锐利得惊人的目光,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好像随时都绷在严肃的状态。她穿着一条军装裤,上身除了用布带结结实实地裹住胸口之外,什么都没穿,这也是唐凌和其他人第一眼就发现她是女孩的原因,除此之外,她的上身还有很多纹身,这些纹身毫无章法地延伸着,既不美观也不怪异,仿佛没有任何意义。   当她上台的时候,一阵简直要冲破整个地下拳场的高呼和嚎叫被人群掀起来,在主持人介绍她的名字后,她突然举起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抢过了主持人手中的喇叭。   “不用异能太无聊了。”她冷漠地说:“你们试了这么多次,也该知道单用拳头打不过我了吧?那么,就用异能吧,我没有异能,但我欢迎敢用异能来向我挑战的男人。”   现场的人们安静下来,足足有半分钟后,各种兴奋地大喊再度震得人耳膜发抖。   “开什么玩笑?”唐凌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情景,没有人提出质疑,没有人提出反驳,大家都很兴奋地接纳了“可以用异能对付一个女孩”这样的概念,可是,这里可是黑拳赛场,不是那种打倒了就失败、绝对不会危及性命的地方,而是一个非|法的、“只有干掉对手才能获胜”的地方。   “莫非,她是被胁迫了吗?”唐凌认真地想。   很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被胁迫,不得不在这种地方放弃自己的生命,也同样可以理解女孩为什么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因为她很清楚,来到这个地方开始,性命就不是她的了。   “可恶。”无法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唐凌悄悄在台下的人群中挤着观察,希望能找到一个薄弱的、可以在危险时刻冲进赛场的地方。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大大地挑战了他的常识和认知。   应该说,当唐凌变成女孩,失去了异能,无法保护心爱的故乡之后,还没有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大部分就是曾经被这个同样没有异能,却不择手段想要变得强大的女孩震撼到的缘故。   +++++++++++++++++++++++++++++++++++++++   那个曾经在唐凌心中否定性别产生的天生障碍、拼命与命运做斗争的女孩,现在在唐颖眼前变成了一个拿着手机、带着天然笑容的男孩,正眯着细细的笑眼,看着三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向唐颖灌输“如何成功地当女孩”的理念。   “学会撒娇很重要喵,稍稍说一些很任性的话也无所谓呦。”   “你长得很漂亮,只是太不会利用自己的外形了,一会儿我们去帮你挑选衣服吧,作为你的‘男朋友’,在一旁拿着手机的家伙应该很愿意负责买单吧。”   “要有气质,就算遇见窘境,也能随时随地表现出不会出丑的礼节。”   “不如去实践一下喵,正确地发挥你的魅力,要记住‘你是可以吸引人的女孩’这个事实。”   ……   好乱。一堆一堆的话冲过来,唐颖其实什么都没听懂,她只是不能反驳,也想不出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只好让她们继续说下去。   “这样吧,理论不如实践。”大小姐蕾米娅似乎对唐颖印象不错,她提议:“不如我们给她买些化妆品和衣服,然后去最能了解女生魅力的地方实践一番。”   “哦,这个主意不错。”希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边露出一丝坏笑。   “太棒了喵,现在就走吧。”绯茵再度挽起了唐颖的手臂,把她扯起来:“我们去泡吧好了!”   “哎?!”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被跳转到这里,唐颖呆滞地看着她们。   “被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搭讪的时候,才是你意识到学会做女孩的方法的时候。”   “等等——”   这是什么歪理?!   没等到唐颖把这种问题喊出来,她已经身不由己地被拉出了冷饮店。   +++++++++++++++++++++++++++++++++++++++   地下拳场的高呼声稍稍平息一些后,一个男人走上了擂台,他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眼中有股邪气。唐凌认出他是奇风镇上的好战份子之一,阎斥。   就如同镇长所说,奇风镇上并不缺乏战斗狂魔。这类人仿佛天生没神经,只为了战斗而战斗,不仅与怪物,甚至在生活中也会和镇上同样有异能的居民发生摩擦,借以对其进行挑战。这也是地下竞技场屡禁不止的原因,毕竟这类人在日常中需要一个地方来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居然来应对一个女孩。唐凌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充满了对眼前情景的鄙夷:连身为战士的尊严都不要了吗?这混蛋。   听不到唐凌无声的嫌弃,或者说听到了也不会在意,阎斥上台有他自己的理由,他的双眼像毒蛇一样盯着眼前的女孩,发出充满恶意的声音:“我早就想用异能和你较量一番了,你用了某种方法吧?在这个擂台上,你肯定不是赤手空拳,你用了什么武器?是作弊了吗?还是服用了药物激发潜能?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既然没有被查出来,就和你无关。”女孩回答。   “不否认吗?看来我有某个地方猜对了?”阎斥嗤嗤地冷笑着,抬起了手臂:“无所谓,打死你之后,答案就清楚了,居然做出这么离谱的挑衅,别小看异能者啊。”   他的手臂突然化作长刀,同时身体风一般向女孩卷过来,长长的刀同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向她的头部砍过去。   “对了,阎斥的能力是……”   女孩没有后退,同样抬起与她的对手相比,细得近乎瘦弱的手臂,交叉挡在眼前,狠狠架住了长刀,空气中发出“铛铛”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干脆得如同裂帛一般。两个人的周围顿时膨胀出一股力场,以两人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半圆,甚至碎裂了脚下的擂台,以骇人的杀气向观众冲来,然后被坚实的铁网挡住。   “阎斥的能力是……”   “啧。”阎斥不耐烦地咋舌,长腿随后蹬上女孩的手臂,借力跃起,脚的部分化作另一把刀,在空中一个翻转再度向女孩砍过来。   “阎斥的能力是:身体的任意部位都能化为冷武器。”   面对杀气腾腾的刀,女孩依旧没有躲开,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前进了一小步,抓住了阎斥的脚腕,就在这时——   “上当了。”阎斥发出嗤嗤地声音,另一条手臂顿时化为长矛,刺向女孩暴|露在外的柔软腹部。   因为充满杀气的疯狂力场形成的气流,铁网危险地颤抖着,天花板裂成碎片纷纷往下坠落,眼看就要将两个人埋住,唐凌终于突破了铁网,冲到了两个人的面前:“住手。”   用尽全力推开女孩,长矛深深地穿透了肩膀,唐凌抓住了长矛露出的部分,不顾疼痛狠狠用力,将使用者阎斥向地面摔去。   ++++++++++++++++++++++++++++++++++   “虽然唐颖你可能不清楚,但是我们能看到,你身上有一股‘苏’的气场喵。”绯茵依然说着让人听不懂的二次元话。   “对对,就是那种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把目光集中在你身上,有能力的男生都会对你有好感,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是遇到麻烦总会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这种气场,啊啊,真讨厌,为什么阿霂当时没给我这样的能力。”   “因为阿霂把‘苏’的力量给了小说的男主角了吧?(笑)”   “括弧笑是什么鬼?好丧气!……反正,如果不能理解的话,唐颖可能把这种能力理解为‘超级幸运’。”   “没错喵。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种。只要去做,不用花费多大的努力,事情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真是让人羡慕喵。”   “稍微做点事就能得到帮助,让事情变好,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唐颖无奈地摇头。   三个女孩遭到否定后并不生气,而是对视一眼,互相笑倒在一起。   “那么,你要不要试一试?”   这么说着,装扮焕然一新的唐颖被三个女孩推进了酒吧,见识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新世界。       第28章 复活之夜 ++++五角星的聊天室+++++   (隐藏者加入聊天室)   可可汉堡:欢迎新人,最近新人好多,居然有两个!   星冰乐:……汉堡,不要说冷笑话。   隐藏者:大家好   隐藏者:我听说这里是奇风镇的聚众聊天室   隐藏者:是吗?   老司机:呜哇,新人居然肆无忌惮地暴露了自己的背景!   老司机:奇风镇是什么?可以吃吗?我们可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大老师: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没用了,新人的意图都这么明显了   柠檬巴菲:死不承认的话说不定有一线转机(推眼镜)   大老师:连柠檬先生都堕落了吗?(叹气)   隐藏者:对不起,我打字很慢,如果有打错的地方还请指正   隐藏者: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我……其实是以打败小五……   隐藏者:嗯,应该是你们口中的BOSS,我为了拥有可以打败他的实力才进入这里   隐藏者:同时也希望能得到战斗上的指教   可可汉堡:……果然是新人   老司机:……果然是新人   柠檬巴菲:……(推眼镜)   大老师:……果然是新人   老司机:哈哈哈,不过多么坦白!我喜欢!   星冰乐:该说是迟钝还是不怕死?你这家伙,挑衅也该有个限度   星冰乐:居然大模大样地踩进地盘里,光明正大地挑战这里的主人   星冰乐:果然是新人!   大老师:不要暴走啊小乐乐,我还是觉得坦白总比偷偷摸摸要好   柠檬巴菲:虽然名字叫隐藏者,但是态度意外地坦诚,真有趣(推眼镜)   尸言尸语:嘻嘻嘻,嘻嘻嘻嘻,我来指导你吧,隐藏者,我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星冰乐:你说谁是小乐乐?(吐)   可可汉堡:立刻冒出来了,就好像大老师听见恋爱话题一样   可可汉堡:听见打败BOSS话题的尸体也立刻冒出来了!   尸言尸语:嘻嘻嘻嘻,这可是我的终极目标,是人生的精华所在   大老师:喂喂,我关心的可不是恋爱话题,应该说,我打心底憎恨这个话题!   老司机:没用没用,BOSS啊,现在可是和四个漂亮的女孩在一起   老司机:从这方面来说,他已经赢过在场只会拿着手机的所有人   老司机:包括大老师都已经输啦!   可可汉堡:单身狗受到无差别重击(吐血)   隐藏者:尸言尸语先生,我很期待您的指教。   隐藏者: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谢谢大家   隐藏者:我会一直在线,恳请指教   隐藏者:谢谢。   大老师:这么有礼貌算什么?   大老师:难道不应该多爆点粗口之类的增加气势吗?   可可汉堡:敢于说出“战胜BOSS”这种话,本身气势就已经很足了   星冰乐:开什么玩笑!   大老师:既然说到这里,不知道勇士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   “我想吃肉排盖浇饭,加两个鸡腿,你呢?喂,吃什么?”   “……”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我快饿死了。”   “啊嗯,那我就来土豆肉丝盖浇饭,加一个荷包蛋和一个鸡腿。”   “哎哎,热死了,这倒霉地方,人真多。空调都不行了。”   “哈哈哈,凑合着吧。”   “扯淡,就是今天运气太差,搞什么都不顺。”   “……谁让我们有这么个工作,没办法。”   “那女孩叫什么?”   “郑媛媛。”   “和小混混私奔了?”   “那可不是小混混,据说是个富二代,上头和市长之类的玩意有瓜葛。”   “市长?”   “姓冯么,哈哈哈。”   “四爷气死了吧?”   “气得枪都掏出来了,亲自带兄弟们开车去追,他妈的,搞得和电影一样。”   “我见过那小娘们,看上去老老实实,居然也敢搞这出。”   “她是四爷家的姑娘,又不是四爷的老婆,怎么不敢?”   “后来怎么样?”   “死了。四爷亲自开车追,他们被吓昏了头,好像是出了意外还是什么……当时好像老刘看见现场了,一塌糊涂,就是他亲口说的词:他妈的一塌糊涂。”   “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照我说,不就是谈个恋爱么,多大的事,至于逼到这份上?”   “小年轻的世界,你懂个屁,你脸上褶子都一大把了,哈哈哈哈。”   “滚滚滚。”   “要不是那老师,也不至于。”   “老师?”   “老师,把两个孩子堵在教室里,还在学校里开□□,这不那叫什么?伤自尊么。”   “嗤,狗屁。两个小毛孩而已。这年头是人都开始讲自尊了,也不看看自己就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的孩子可不都是娇生惯养的。”   “也是,我们那时候,犯了错被□□算个屁,抽鞭子都是轻的。”   “那我们现在就是去接她?”   “四爷说带一段路就行了,后面的事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草,还怕她跟我们两跑了还是怎么着?”   “哈哈哈哈,万一呢?哈哈哈哈。”   “……不是一塌糊涂吗?”   “嗯?”   “老刘不是说,现场一塌糊涂吗?她没事?”   “……”   “哦,饭上了,吃吧吃吧。”   “……”   分别坐在方桌两边的两个男人,暂时结束了对话后,用指节粗大的手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有个传闻……”嚼着咽不下去的饭,其中一个男人突然说。   “什么?”另一个男人抬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的同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那女孩死了。”   “靠,那我们现在去接的是谁?鬼啊?”   他的同伴咂了咂嘴,摇了摇头:“死是死了,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又活过来了。”   “医院救下来的?”   他的同伴再度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地气流把气氛闹得十分诡秘:“我听说……那小子遇见邪门事了……”   +++++++++++++++++++++++++ 时间倒转,回到唐颖和小五在音像店里试听歌曲的时候。   死了……   张泽成呆愣愣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虽说是空荡荡的房间,但是他面前的地板上铺着一叠又一叠,堆得厚厚的百元大钞。   郑媛媛死了……   颤抖不止地手指下意识地点着地上的钞票,浑然不觉他已经点了第多少遍。   他无法想象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四爷先不用说,就是他的舅舅也不是个会同情弱者的角色。   可恶!   不该开始这种事的!原本以为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这自作多情的女人这么会找麻烦。   居然死了,这个表子,知道给人添麻烦的话,当初就不要玩啊!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幸好还有这些钞票,才能做下那样的交易……对,交易结束后,就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到另一个城市里过舒舒服服的日子,远离这个鬼地方,让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有这些钱,我什么都不怕。   一遍一遍地催眠着自己,像是要寻求安慰感,张泽成强迫自己一次次地数着这些钞票,直到手指发抖到再也无法拿起钞票为止。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那时,张泽成以为那是四爷派来除掉他的人,于是很不要命地和神秘人进行搏斗,结果却被狼狈地踩在脚下,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对方却提出了一笔天方夜谭一般地交易。   “我能让郑媛媛复活,只要她活过来,你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   “开什么玩笑……”   张泽成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事,郑媛媛活着固然能暂时解决他的困境,但是死人又怎么可能复活?   “可以。”神秘男子却坚定地告诉他:“只要付我钱,我能让她活过来。”   “别开玩笑了!疯子。”   “疯子?”神秘男子自言自语地笑起来:“大概是吧,为了证明我的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钱。”神秘男子平静地说:“我需要钱,你需要死人复活,我们交易吧,各取所需。”   抱着也许能骗过他的想法,张泽成假装答应了他,但是坚持要看见复活的郑媛媛,才能把钱给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同意了。   “疯子……”张泽成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钞票,嘀咕着。   屋子的门锁悄无声息地转动着,随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出现了,她看起来被人很认真地打扮过,刚刚被剪成的短发,还别了个小小的发夹,白色连衣裙和黑色小皮鞋看上去也是新的,她的双眼直愣愣地,拖着脚步走了进来。   她的动作尽管笨拙,却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张泽成无意中抬眼看见她,巨大的震撼让他近乎晕厥:“媛、媛媛?”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在心中回荡着的尖叫终于还是因为恐惧无法冲出喉咙,张泽成像是僵硬了,只是喉咙里发出“咯咕”地声音。   死人——复活了!   郑媛媛拖着脚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迟钝地抬起一只手,从门口走到这里,她用了对于张泽成来说可能有一个世纪的时间,但是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钱。”她的声带艰难地震动着,发出一个干涩可怕的声音。   “钱。”张泽成下意识地跟着她重复这个词,但脑子里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郑媛媛低下头,俯视着瘫在地上的张泽成,一段时间后,她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慢慢地转过身离开了。   当张泽成回过神,他发现手中的钞票已经完全汗湿。   “晚上好。”郑媛媛离开房间不久,那个神秘男子再度从门外出现了:“不知道你还满意吗?”   张泽成只是呆滞地看着他。   可能……   神秘男子失望地问:“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可能这件事真的会有转机。   “不。我没有。”张泽成说。   他只是看见了机会,一个彻底脱身的好机会。 他的心脏砰砰作响,仿佛就要跳出来,谁知道他在和谁做交易呢?也许对方就是魔鬼本身!   但是—— “你要多少钱?”张泽成问。       第29章 唯一的BE 很痛。   努力地睁大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闭上眼睛更加是一片漆黑,视觉破损不堪,周身只剩下痛苦这一种感觉。   好想死。感觉身体支离破碎,麻木并且发冷,血在流走吗?已经停不下来了?   随时都会死亡。   女孩害怕这种随时都会死亡的感觉,也采取了种种方法想要逃避,但没想到,直到快要死掉,她也不得不面对这种感觉。   所以,逃不掉的。   头顶上响起一个兴奋过度的声音,好像有人弯着腰俯视着她,口里还发出古怪的笑声。   “嘻嘻嘻嘻,初次见面。”   “你真的干得很过分啊,嘻嘻嘻嘻,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疯狂的小镇就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疯狂的人,XX。”   XX,女孩的名字,落在耳朵里也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但不重要,对女孩来说,这个名字谈不上好或者坏,没人会喊的名字本身就不重要。   “XX,只有两个选择的话,你想当个什么样的女孩?”   “是独自一个人支撑着命运辛苦地活下去?还是被人保护着、可以依靠别人的呢?”   “嘻嘻嘻嘻嘻,只有我可以帮助你,所以告诉我吧,你的选择。”   我想……   女孩光是张开嘴巴,就能感觉到溢出口腔的血液,腥乎乎地吐出来,弄脏了她的脸,血液也很快从温热变成冰冷。   逃不掉了,就只能迎上去吧。   “活着……”   “我想要……力量……”   “想要……异能……”   瘦弱到无力的身体,不需要;苍白到可笑的手臂,不需要;有视力却看不清现实的眼睛,不需要;软弱到发抖的双腿,不需要……   “此时此刻……的一切,我都……不需要……”   ++++++++++++++++++++++++++++++++++++++++   “美貌度可以细化的话,不化妆的女孩、化淡妆的女孩、化浓妆的女孩,这三者之间的数据一定隔着很深很深的鸿沟。”   “这个饮料超好喝,颖颖也来试试喵。”   “我推荐这款酒,不过价格有点高就是了,旁边的眯眼小哥一定带够钱了吧?”   “说起来,我们还没吃饭,迪厅里有食物卖吗?”   “想吃红烧排骨。”   “喵,要吃鱼。”   “跳跃太快了,迪厅里不会卖这些东西。”   “可是老式电影里,不是总有赏金猎人坐在酒吧里吃炒饭吗?”   “你也知道那是老式电影……”   尽管迪厅里的音乐声够响,也完全遮盖不住三个女孩夸张的声音和举止。   被三个女孩夹在中间的唐颖,不时露出无奈地笑容,小五暂时收起手机,悄悄问他:“还习惯吗?”   “还好,我还是第一次被没有吵架的女孩子们包围,以前只要身边出现两个以上的女孩,都是‘修罗场’的形式。”唐颖很宽慰地回应:“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围的女孩子们无忧无虑地闲聊状态。”   “……突然好想打你,这种感觉是我的错吗?”   “啊?我做错什么了?”   小五眯起眼睛,刚要说话,骤然他感觉到附近有一股“不对”的气息,他四下张望着,隔着舞池和人群,明明能感受到,视线却完全无法捕捉。   转过头,他露出很平常的表情,微笑。   ++++++++++++++++++++++++++++++   “我们私奔吧,真的,我愿意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走吧,既然他们让你难堪的话,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   “把你的尊严捡回来。”   ……   张泽成慢慢地睁开眼睛,刚从如同回忆般的梦中走出来,让他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仰面向上躺在地板上,周围的钞票已经被拿走了一大半,但是剩下的也够用一阵子了。   郑媛媛抱着腿坐在角落里,她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用毫无神采的眼睛瞪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张泽成甚至无法确定她还有没有思想。   他坐起来,洗脸刷牙,随便地把一些钞票塞进口袋里,他不敢去看郑媛媛,更不敢继续一个人和她留在屋子里,他也纠结于“该怎么称呼郑媛媛”这种也许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最幸运的事莫过于他们还是顺利地出门了。   约在夜晚的迪厅里见面,张泽成是有理由的。   因为这里人够多,而且很混乱。   他怕死,更害怕被警|察抓住,那样下场一样会死。   他以前很讨厌被旁人的目光注视着,感觉好像对方在挑刺一般,而他现在反而巴不得注视他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会让他得到一些可怜的安全感。   他的手心腻滑滑地,不停冒出的汗水让郑媛媛冰冷僵硬的手也变得湿漉漉的,如果是以前的时候,女孩一定早就甩开他的手大声抱怨了,但是现在,郑媛媛这任性的大小姐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一双有些鼓出的,并无光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张泽成知道,他知道她在盯着他,盯着盯着盯着盯着盯着盯着盯着盯着……   张泽成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依然拉着郑媛媛的手,但他只是觉得需要在来人面前表演一出“一切都与过去一样”的戏码,更何况看郑媛媛现在呆愣愣的样子,如果让她走失在人群里,只会平添麻烦。   这只手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柔软,变得硬邦邦而且冰冷,好像一条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死鱼,张泽成只是稍微碰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却要硬着头皮将这只手拉住。   点了两杯饮料后,张泽成带着郑媛媛在一张偏舞池,不时被灯光扫到的桌子旁坐下,接下来只要等那些人就好了,张泽成有理由相信,他们也许并不看重他的性命,但不可能不要郑媛媛。   就在张泽成坐在椅子上,松开郑媛媛的手时,一个轻微的、落在手背上的触感让如同惊弓之鸟的他慌张地低下头,他确定有很小的东西从郑媛媛的手上冒出来,碰到了他的手背。   灯光不时昏暗又炫目,张泽成什么都看不见,他眯起眼睛,弯着腰,鼻子几乎要贴在郑媛媛的手背上,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有些香甜的气味,然后,他看见郑媛媛的手背上,有一条短短的,细细的,白色的“线”,这条“线”鼓了一下,张泽成看清了,他惊骇地甩开郑媛媛的手,差点撞翻了桌子,他的冷汗再度冒出一身。   蛆。   那是一条蛆虫。   +++++++++++++++++++++++++++++   “那样做很危险,最近夜晚很不安全,一个人回家一定要小心,别烦啊,如果你愿意让我送你,就不会听这些絮絮叨叨了。”   “你吃饭了吗?我这里有晴天阿姨送的盒饭。”   “别总是板着脸,你会把想亲近你的人吓走的……没有吗?难道我不是人吗?啊,当然不是说我害怕你。”   “送你的,礼物。”   “我会说改变一下也不错,不过如果改变的话,你就不是我一个人发现的了。”   “我是说,我喜欢你。”   ……   和女孩五角星在一起的时候,唐凌的形象又变了,变得沉稳可靠,有固执的正直,胸有成竹的自信,又因为关心人而经常啰啰嗦嗦的,虽然唐凌当时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下一个轮回才隐约感觉到“这样啊,小五会产生好感的大概就是这种类型的男生”。   那时候唐凌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根本就没什么“主见”和“性格”,只不过根据这一年要追的女孩子的喜好而变化罢了。   不停地,不停地改变,甚至没有空去想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因为从记忆里,他就不记得自己存在过“个人特点”这种因素。   和程瑶在一起的冷漠男生是唐凌自己吗?和季茹锦在一起的执着男生是唐凌自己吗?和五角星在一起的沉稳男生是唐凌自己吗?   和女孩五角星在一起的这段经历,对唐凌的意义就是让他的“个人意识”开始萌芽。   “我是说,我喜欢你。”   如同冰雪般冷漠的女孩,目光凌厉地盯着他,意识到对方的认真后,她猛地别过脸,微微的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然后她捏起右臂上拆下来的金属碎片,一点也不凶悍地砸在唐凌手上:“别说麻烦的话。”   “麻烦……吗?”   “麻烦死了。”   面对小五突如其来的脾气,唐凌依然很自在地露出微笑。   十二岁的时候,小五把自己健康的手臂截掉,换上了可以改造成武器的义肢,接着是腿的强 化和眼睛的强化,全身百分之五十五的部分都被改造后,为了变得更强,她开始不断不断地挑战地下拳场里的异能者。   因为她没有父母亲友,又一直隐居在危险的森林里,虽然在地下拳场小有名气,但并没有在奇风镇上引起太大的波动。   不过也由于长时间不和人接触,她的性情很乖僻,情绪也十分反复无常,很多时候根本就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仅和现实完全脱轨,也不把任何人当一回事。   遇见小五后,唐凌做的所有事,都是把她从“虚构”拉回“现实”。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小五的完全不配合导致这个过程变得非常困难,这也是唐凌FLAG收得最多的一年。   当他终于感觉到一点胜利曙光的时候,现实和虚构因为唐凌而变得混乱的女孩走向了扭曲的命运,在疯狂中进入了全灭的结局。   回想起来,这也是唐凌十数次轮回中和不同的女孩在一起时,唯一的一次悲剧结局,再一次的轮回后,虽然小五没有再死一次,唐凌却因为有另一个女孩的存在,无法和她在一起。   简直就好像,被命运玩弄一样。       第30章 嘻嘻嘻嘻 “我们私奔吧。”   “真的吗?”   “对,我愿意带你去任何地方,你愿意和我走吗?”   “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事……?我,我太开心了。可是,我们以后该怎么生活?”   “你什么都不用想,全部交给我就可以了。”   ——骗人的!   ——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   张泽成捂着腹部,他茫然地张着嘴,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嘴里没有血液,他低下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被枪打中了。   子弹打进了他的肚子里,像一颗烧红的烙铁,不屈不挠地往里面钻着,钻过皮肤,钻过脂肪,钻过血肉,钻过内脏。他抬起手指,无措而无力地摸向这个小窟窿,好像想把子弹从里面挖出来。   口中发出“嗝唔”的声音,好像打了个嗝,放出了全部的生气,然后他的上身僵硬地砸在了桌子上。   大意了。   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在这么多人中间杀人。   那两个男人,有着平凡无奇的面容,略带凶气的眼神,他们冷静地确定了张泽成的名字和意图,接手了郑媛媛。然后,他们毫不留情地拔枪射穿了张泽成的腹部。   带着□□的□□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其实就算没有□□,这声音也一定会被吵杂的音乐吸收掉。   大意了。   如果当初没有鬼迷心窍就好了。   如果当初没有自以为是就好了。   当初……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以为……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呢?   伏在桌子上的死尸不甘心地瞪大眼睛,盯着女孩的背影。   被复活的僵尸女孩缓缓地扭动脖子,一节,一节,一节,她用很长的时间扭过头,诡异地扬了扬嘴角。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奇妙的感觉。   小星地滑:是因为有人能抵御我的能力吗?   可可汉堡:哎?!!居然有人能抵御BOSS的能力?   可可汉堡: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老司机先生:有人能抵御BOSS的能力吗?确定是人类?人类?那是什么样的怪兽啊!   老司机先生:应该说,根本就不是人类了吧?   尸言尸语:说不定是我~乜~   柠檬巴菲:不可能(推眼镜)   柠檬巴菲:但如果有的话,我很乐意研究(推眼镜)   小星地滑:先调查一下。   隐藏者:不好意思,请问,聊天室的创建者天天都这么多话吗?   隐藏者:手机……有些卡住了   老司机先生:哈哈哈,被垃圾话刷屏刷到死机了?   可可汉堡:给你个忠告,如果想跟上聊天室的节奏,要换个性能更好的手机才是   老司机先生:BOSS的内心戏——太多   隐藏者:性能更好的?   星冰乐:我不相信!没有人类能抵御BOSS的能力!   可可汉堡:就是说,电池使用时间更长,联网反应更快,内存更大的手机   隐藏者:原来如此,受教了。   爱的勇士:也就是说,需要钱   可可汉堡:哦哦哦,勇士出现了,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星冰乐:大老师那垃圾点子生效了吗?   爱的勇士:的确拿到钱了,但是——   ++++++++++++++++++++++++++++++++++++++   “抱歉,我想去一趟洗手间。”小五合上手机,眯着眼睛说。   互相吐槽,聊得火热朝天的女孩子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唐颖被围在中间,吸着果汁呆呆地听着她们的谈话,甚至漏掉了小五的声音。   明明都深夜一点了,这些人置身于嘈杂中却不会疲惫,从某种方面说,还真是厉害。   小五把手放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迈开长腿没入人群中。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两个中年男人,穿着衬衫大短裤戴着大金链子踢着人字拖的他们,边说着无意义的废话,边用牙签剃着牙齿,就好像是两个沙滩度假胜地的游客,又好像是吃过夜宵出来散步、结果误入迪厅的无聊人士。   但他们确实有目的。   没怎么搜寻就找到了张泽成,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张泽成的面前。   很早之前就已经吃了盖浇饭和鸡腿的两个人,吐掉了口中的牙签,一左一右地坐在张泽成的面前。   对话也异常地简单:   “这里真他妈吵。”   “忍一忍,谁让这是我们的工作。”   “屎一样的工作。”   “哦,我叫大毛,毛哥,这家伙叫二狗,狗哥。”   “不重要不重要,我们就是两个路人而已。”   “在这鬼地方跟他说什么他妈的废话。”   “不用那么紧张。”   “你他妈就是张泽成?”   “旁边的就是郑媛媛,郑小姐吧?”   “草,说句是不是就行了。怎么屁话那么多?”   “幸会幸会,我们是四爷派来的人。”   “你小子胆子够肥啊。”   “看您没事就好了。”   “哦,你他妈还有条件?想要什么?”   “郑小姐,四爷很期待您平安回家。”   “呼呼呼,做的好美梦,可惜啊,我们没法把钱给一个小王八蛋。”   “郑小姐,请不要害怕。”   “还要我们说得更清楚吗?你他妈已经没用了!”   两个中年搭档同样的装扮,同样的风格,一个有礼有节,一个粗口连连,加以简单的对话之后,粗口连连的狗哥从大短裤里掏出□□,子弹打入了张泽成的腹部。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把□□塞回短裤内。   同时,毛哥对着郑媛媛微微躬身,客客气气地说:“请吧,郑小姐。”   郑媛媛没有任何反抗地站起来,丝毫不理会倒在桌子上的张泽成,毛哥和狗哥狐疑地对视一眼,但是这样的事,他们也不好太过评判,只以为郑媛媛是吓傻了。   两个人镇定自若地带着郑媛媛向门口走去,伏在桌子上的张泽成,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大地瞪着,盯着郑媛媛的后背。   盯着,盯着,盯着——   突然,郑媛媛和小五擦肩而过。   擦过郑媛媛的肩膀时,小五眯起眼缝,放慢了脚步。   郑媛媛的脚步也慢了片刻,她缓缓地扭动脖子,一节,一节,一节。   她僵硬地扭过头,对着小五诡异地扬了扬嘴角。   你发现了——   ——发现你了   异能者和活死人之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气势。   擦肩而过。   ++++++++++++++++++++++++++++++++   这帮小丫头居然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打算彻夜不归吗?!   苏霂有些生气地想。   可能是家里许久都没有那么安静的缘故,他难得安稳地小憩了一次,却在午夜一点钟左右清醒了,因为睡眠质量很高,醒来后一点疲惫感都没有,索性他开始收拾屋子。   蕾米娅的房间总是乱糟糟的,充分体现了大小姐不会做家务的特点;猫耳娘绯茵的房间里藏满了各种古怪的道具,有时候都不知道她是哪里收集来的,更搞不清楚到底哪些该扔哪些该丢,万一扔错了,她会发脾气,又是一通麻烦事;就算是卫生最好、爱好最少的希梅,也因为在房间里装了太多的书籍,看完就随手扔在地上或床上,收拾起来也烦了一倍。   “我是给她们做奴隶的吗?”口中不住自言自语地抱怨着,苏霂还是尽职尽责地收拾房间,毕竟如果自己不打扫,更不可能指望其他人帮他打扫。仅仅打扫了三个卧室,就花了两个多小时,更气人的是,都已经快三点了,三个女孩居然没有一个回家。   “明明我该有更好的未来……”   如果不是这三个女孩没有一点作用,自己也不用离开奇风镇了。   也不是没想过靠着自己优异的外表去做点什么,也曾经被娱乐节目之类的负责人看中过,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三个女孩总会有办法给他惹出麻烦,这也是难免的,毕竟她们的能力都是“为了体现男主角的强大,尽可能傻白甜地灾难体质”,但问题在于,苏霂并不是男主角啊!   “……却日复一日地饱受折磨。”   不是男主角的苏霂,只好老老实实地用不怎么老实的手段养家糊口,为了照顾三个女孩,他甚至连长期朝九晚五地上班都做不到。   “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和大多数男人想象中的“后宫”完全不同,苏霂的“后宫”就像是收养了三个不听话而且喜欢花钱的女儿一样,身为无业游民还能撑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肚子“咕咕”地叫起来,饥饿感和劳累让苏霂瞬间瘫倒在地板上,好不容易爬进厨房,打开冰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冰箱里的东西早就被三个女孩一扫而空,而昨天弄来的钱也被她们全部拿走,昨天晚上苏霂就是抱着空空的肚子进入梦乡,现在家里可谓是一贫如洗。   “拜托了,至少给我留下点饼干方便面之类的!”   怀着祈求的心,苏霂用尽力量搜索屋子,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已经……受够了!”   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抓住想象中的人偶朝地上狠狠地摔打,但是精疲力尽的苏霂连生气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话说,这些女孩子现在都不回来,该不会是夜里出门遇见危险了吧?   虽然绯茵看起来很聪明的模样,其实十足十就是个笨蛋,应该说,三个女孩都是只有“大号花瓶”才能形容的笨蛋,如果是有心的坏人,稍加努力就能把她们全部骗走。   不不不不,遇到危险又怎么样。如果有人想要的话,苏霂一定会把她们免费送出去。   啊啊,拜托了,随便来个谁把她们全部带走吧。   敲门声打断了苏霂在地板上的翻滚。   “终于回来了吗?”   看来三个女孩又忘记带钥匙了,这样下去自己简直不用培训就能去当“保父”。   “呯呯呯。”   “来了,来了。”   苏霂有气无力地爬起来,他能预料再迟三秒钟,外面的女孩们就会用脚踹门的凶残场面。   门打开了,苏霂看见的却不是女孩们,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男孩。   一个苏霂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找上门的男孩。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好久不见。”发出古怪的笑声,男孩一手提着满袋的东西,抬起另一只手对苏霂摇了摇。   “嘭!”苏霂用尽全力地摔上了门。 第31章 突发事故 夜深如墨,与此同时,全身散发着腐尸气息、口中布满尖牙的食|人|魔们顶着夜风疯狂起来,不知不觉地围困了奇风镇。   程远在溪水边用手帕洗着脸,光是看他粗犷的外表,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相信他是会自带手帕的细心类型。   “辛苦了。”齐阵站在旁边说:“第一次接触战斗的感觉如何?”   “不,抱歉,其实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是在后方打打下手而已。”程远低着头说,因为身高的缘故,连齐阵都要抬着头才能正视他,但是比起气势来,还是程远落了下风。   “毕竟是第一次,而且你的异能还没有显露吧?这不是心急的事。”齐阵生硬地安慰他。   “是的,谢谢您。”   隐瞒了自己异能情况的程远,故作镇定地回答。   程远很清楚,齐阵会在战斗中抽空来关心他,一定也是看在唐颖的面子上,以及为了帮岩谷的忙。   毕竟母亲离开后,在这镇上最关心程远的长辈和朋友也只剩下岩谷和唐颖了。   “呦,老爷子,这一晚上又要拜托您大发神威了。”龙冰踩着水走过来,笑嘻嘻地说:“不过岩谷老爷子也是卖大力气了,瞧这风刮的,何止伤人,简直是在割脸。”   在方才混乱的战斗中,他掉进了水里,现在头发全部贴在脸上,周身也湿漉漉地像落汤鸡一样,在风中瑟瑟发抖,差点失去作用的打火机在他的手上不停地被把玩着。   前方暂时还能挡住,为了不添麻烦,他也暂时退后二线。   “食|人|魔的数量比往年多太多了。”齐阵很不高兴地说。   “毕竟是那个家伙玩脱了。”龙冰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施挽那家伙,昨天我去找他,可惜让他跑掉了。不过这样也好。”   “也好吗?说不定他还在别的地方继续偷走尸体。”   “龙牧,应该会解决吧,那孩子……”龙冰沉默了一会,难得地叹了口气:“光是战斗就已经够了,还有人在后方不停惹麻烦,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哼。”齐阵转身,握紧拳头,鼓足力量,向前方的战场奔去。   口袋里的香烟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龙冰攥紧了烟盒,把里面的水全部挤出来。   程远掏出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却发现被聊天室疯狂刷屏的手机彻底瘫痪,电池也因为过度使用散发着高温。   “你也加入了?”   程远闻声转头,看见龙冰正对他挤眉弄眼。   程远有些局促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很少说话,只是窥屏而已。”   “五角星那小子,呵,简直就像是在搞邪()教。”龙冰不屑地呼了口气,白色的热气散在深夜冰冷的空气中,他紧了紧快冻硬了的外套,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我试试能不能换个打火机,先走了。”   +++++++++++++++++++++++++++++++++   “快到三点了。”毛哥开着车子,嘀咕了一句。   “搞屁啊,怎么会变成这种完蛋样子?”狗哥挥着枪,骂骂咧咧地说。   任谁开着车子在追逐和陆续的子弹中逃了那么长时间,心情都不会很好。   在后排的座位上,三无少女希梅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的后脑勺,一如既往地淡定。在旁边坐着的郑媛媛,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时间拨回活死人和异能者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小五没对郑媛媛做任何事情,没有拦截,没有揭穿,没有抓住,没有打死,两个状态全然不 同的生物只是简简单单地擦身而过,没有任何值得考究的地方。   他在张泽成的桌边顿了顿,并没有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进,甚至没有把目光浪费在尸体上。   回去的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同伴们发出了惊叫。   “希梅!希梅!”   “哇,小希梅被绑架了喵!”   “哎?”   小五抬起头,唐颖那边已经是一片混乱,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孩冲出了大门,其中一个男人扛着被打晕的希梅,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五眯起眼睛,各种阴谋论在他的脑海里翻滚着。但他并不知道,这只纯粹因为希梅的“灾难事故体质”发生了作用而已。   而毛哥和狗哥对于“郑媛媛为什么好好地要绑架一个陌生女孩”也是一头雾水。   “不是说只带一个吗?这下可好了,带一个还他妈送一个。”狗哥抱怨地说。   “谁让这就是工作。”毛哥依旧是这句听上去很无奈的话。   他们冲出迪厅开车离开之后,立刻发现他们的车子被人跟踪了,一开始,两个男人只是很镇定地认为“很快就能甩掉”,但没想到开到偏僻的地方,对方居然果断地开了枪,这气势汹汹根本就是一心要杀了他们。   “难不成这小丫头也有背景?”   无法猜测到底是谁要杀他们,两个人只好这样胡乱地讨论着。   “不至于吧?喂,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希梅依然一言不发。   “吓傻了吗?”狗哥更加烦躁。   希梅抬了抬眼皮,一副“我只是不屑和你说话”的模样,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兴致回头或看后视镜,所以没有发现这一点。   “你好臭。”她只是对郑媛媛这么说。   +++++++++++++++++++++++++++++++++++   苏霂的半生有两件后悔到肠子都会青的事。   第一件事,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不要在小说中添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用角色,一定要写出每个 人都有逆天之力,每个人都是会赚钱的商业天才,每个人都是死心塌地,以他为尊的忠犬。   第二件事,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不要认识施挽。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过分啊,太过分了,小霂霂,居然把远道而来的挚友关在门外。”眼前的男孩有着一张过于阴柔的面容,可以说是清秀,也可以说是雌雄莫辩,乱糟糟的染成金色的头发,虽然眼睛很大,眼底却有很重的黑眼圈,加上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而瘦弱的纤细身材,长长的只有医生才会穿的白色大褂,这些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一点战斗力也无的技术宅男,或者一个深藏不露的变|态|杀|人|狂。   “我可没看见这里有什么远道而来的挚友,只有远道而来的麻烦。”苏霂大口地吃着施挽带来的大碗红烧牛肉方便面,俊逸的脸庞上充满着前所未有地冰冷。   “居然对救你于饥荒之中的友人说这么残酷的话,嘻嘻嘻,嘻嘻嘻。”   发出“嘻嘻嘻”的古怪声音,这并不是施挽的笑声,只是纯粹地把“嘻嘻嘻”这重复的字说出来而已。重点就是,重复着这些意味不明的单调字眼,他阴郁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明明说的话都是一连串很活泼的字眼,但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呆板而严肃,根本没有音调的起伏。   朗读。   只是朗读。   说话对他来说,仿佛就是单纯的念着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台词本而已。   苏霂厌恶地皱眉,又无可奈何地妥协:“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你的研究室。”   “嘻嘻嘻,嘻嘻嘻,没办法,我得罪了镇上的‘清洁工’,在千钧一发之际艰难地逃出来。”施挽用没有任何起伏音调,念着这句本该语气活泼的话。   “清洁工?”   “嘻嘻嘻嘻,对方也叫小牧牧,小霂霂和小牧牧。”机械的语调,毫无感情地念白。   苏霂为这个人感到一阵烦躁,他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就是你做实验做出毛病了,所以从镇上逃到城里,对吧?”   “嘻嘻嘻嘻,嘻嘻嘻,正是如此。因为挖走了太多的尸体,所以镇上的食|人|魔很不开心,真是情绪多变的怪物们。”   苏霂皱起眉,虽然离开奇风镇很久了,但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怪物的品性。   食|人|魔并不算是很有威胁力的怪物种类,它们吃人,但更多是吃地里的死尸,奇风镇上的人和动物死后都是土葬,这些尸体很快就会在夜晚被出现的食腐类怪物瓜分,食|人|魔就是食腐类怪物中的一种。   如果尸体足够的话,食|人|魔并不会大肆攻击镇上的活人,但如果没有足够的死尸,食|人|魔就会因为饥饿暴动,更烦的是,食|人|魔在饥饿时会“分化”,分裂出一大堆后代,只有吃饱或者被消灭了,它们才会平定下来。   施挽掘走了太多的尸体,苏霂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就是食|人|魔因为饥饿,情绪发狂,战意十足,数量暴增。   “为什么偏偏选在食|人|魔出现的时候?简直就是教科书般地作死!”   “嘻嘻嘻,嘻嘻嘻,因为我没法估计夜里会随即出现怎样的怪物。”   这倒也是。   奇风镇附近出现的怪物都是随即类型,有可能是以前出现过的,也有可能是历史上闻所未闻的新种。   “这不是你闯祸的理由。”   “嘻嘻嘻,小霂霂真严苛。”没有任何变化的音调,并不可爱地说着卖萌的话语。   如果可以的话,真是死都不想认识这种单纯让人浑身难受的怪人。   “事先声明,我家里已经够穷了,养不起你。”   “嘻嘻嘻,嘻嘻嘻,没关系,我有钱养小霂霂,还有小霂霂的后宫们。”   “什————么后宫!”苏霂忍不住拍桌,又碍于不方便地放下了纸盒碗,按着眉心:“总之,你在城市里安分点。”   “还有,你怎么把头发染成金色了?”   “嘻嘻嘻,这样会更好地融入城市里吧?”   “这种乡土非主流?你认真的?”   就在苏霂为施挽并不存在的审美观痛心疾首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   电话那端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   “不好了,地址XXXXXXX,笨蛋你快点过去救她!”   “过去……什么?”被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串地址,苏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说,大事不好了喵!”听声音,应该是绯茵把电话抢过去了。   “到底什么事?”苏霂耐下心问。   “绑架!希梅被拿着枪的人绑架了!”   “哎?!!!”    第32章 拯救或放弃 “灾难事故体质”,这句话对一个看多了网络小说的人来说,并不难理解。   事故体质,简单来说就是衰神附体,麻烦源头。   走在路上随便撞个人都会被迁怒,随便到一个地方都会引发譬如死人、自然灾害或者更大的麻烦,不仅如此,小说里有着灾难事故体质的角色,如果是男主角的话,一定会势如破竹,无往不利,如果是男主后宫里的女性的话,往往会不加节制,加倍地作死。   为了体现男主角的强大。   可问题是,苏霂不是男主角,他的能力本该出在三个小说角色的身上,但是他只得到了三个惹麻烦的女孩,其他什么都没有。   “嘻嘻嘻,我不明白你在急什么。”施挽看着满头大汗拦着出租车的苏霂,机械地念白。   “什么?”   深夜里出租车本来就少,苏霂好不容易拦下一辆,打开车门的同时,他听见施挽说:“你很讨厌那三个女孩,嘻嘻嘻,现在有人帮你解决她们,我不明白你在急什么。”   “……”   “嘻嘻嘻,绑匪手中有枪,你什么都没有,去了也无济于事。她们三个如果被杀死的话,你就能重写一本小说,召唤新的人物了。嘻嘻嘻,我认为这很划算。”   苏霂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恶魔。   但是苏霂很清楚,施挽并不是出于恶意说这种提议,他只是从现实性出发。施挽的世界只有理性,因为过于理性,甚至偏于疯狂。   可他不得不承认,施挽的话有他的诱惑力。   放弃三个女孩,就像游戏洗点一样,重新召唤新的人物,梦寐以求的更强大的人物。   按着车门的手指渐渐颤抖起来。   如果换人物的话,自己就可以回到奇风镇参与战斗,体现价值了;如果换人物的话,那些能力强大的人,一定会重新评价苏霂这个人;如果换人物的话,九泉下的父母也会为自己自豪吧?   这一切,只要她们——只要那三个没大脑的女孩死掉就可以了。   划算,的确很划算。   苏霂眼前布满了那一片血红。   +++++++++++++++++++++++++++++++   父母都没有异能,在每个可怕的夜里都要顶着巨大的压力,躲在房子里,听着怪物的嚎叫瑟瑟发抖。   从苏霂记事起,黑暗的橱柜就是他对夜晚的全部印象。   母亲总是把他藏在橱柜里。   “千万不要出来。”母亲说:“你没有异能,没法保护自己,我们也不能保护你,所以,乖乖地躲在里面。”   比起怪物,黑暗是更让苏霂害怕的东西,就算离开奇风镇很长时间,他依然能感觉到在黑暗中听见了怪物的嚎叫。   苏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长住在这个小镇,搬走不可以吗?   当他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时,家里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他对父母具体的争吵已经模糊了,但结局深入心中。父亲砸碎了家里所有可以摔的东西,而母亲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我们住在这里,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母亲抱着他说,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头发上。   其实,母亲对于前景还算乐观,作为奇风镇土生土长的姑娘,她看过许多次这样的家庭:“没关系,霂霂,你会有异能的。那时候,你就不怕黑暗了。”   但是父亲却对此焦躁不安:“你确定吗?万一他没有,他到现在都没有展示出来,也许他就是个废物。”   “不会!他一定会有的。每个男孩都会有。”   可是母亲越是坚持,越是引来父亲的怀疑。   “我不认为,或许他是个例外。”   “这件事在镇子上没有例外!”   “那为什么他现在还是什么都不会?”   “我没法跟你讲清楚。”   黑暗,嚎叫,怪物,战斗,气愤,焦躁,争吵,眼泪,压力……所有的事情都压得苏霂喘不过气。   于是少年开始写小说。   喜欢阅读英雄小说的他,幻想自己发现能力的那一刻,战无不胜的精彩表现,但是他的能力一直没有体现出来。郁闷的苏霂为了发泄自己的苦闷,写了一本小说。   这本书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勇者通过一次次试炼打败大魔王的故事,被网上小说的套路坑了,正值青春期的苏霂认为,如果没有女孩的崇拜,勇者的所作所为就没有自豪的价值。   所以小说里有很多女性,而最常出现的三名女孩都有灾难事故体质,她们一次次遇见危险,惹下麻烦,然后一次次被男主救下来,再充满星星眼地对男主角犯各种花痴。   小说读者中骂她们,看她们不顺眼的人也有很多,认为“三个花瓶人物根本拉低了小说的格调”,“每次都是这三个角色惹麻烦真是烦死了”,“能不能让她们早点去死”这样的评价也屡见不鲜。   就连苏霂自己也在能力展现后,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要写出这三个毫无用处的人物,并且还将她们化为现实。   明明自己根本就不是“男主角”,明明自己毫无其他能力,只能等着异能可以主动出现。为什么……能力带来的变强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太不公平了!   如果可以重新召唤的话,他一定不要在小说中添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用角色,一定要写出每个人都有逆天之力,每个人都是会赚钱的商业天才,每个人都是死心塌地,以他为尊。   如果可以重新召唤的话……就好了。   如果可以重新召唤……   如同施挽所说,这就是一个机会。   为什么要为了女孩被绑架这件事这么慌张?   只要听之任之就可以了。这明明就是一直以来的梦想即将实现的前兆。   ++++++++++++++++++++++++++++++++++++++++++++   “幸好我在希梅的衣服上装了定位仪喵。”绯茵得意洋洋地举着手机:“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我就追踪到希梅走到哪里了喵。”   “那么,该怎么开到那个地址上?”小五坐在驾驶座上,启动了运货车。   唐颖不知道这辆车是他通过什么方法借来的,只知道他在手机上打了几句话后,一个戴着帽 子的少女从远处把运货车开了过来,并且二话不说地借给了他们。   这只能说小五交朋友的能力变强了吧?   “为什么要在希梅的衣服上装定位仪啊?”   这个时候,蕾米娅依然没有紧张,还有心思吐槽。   “所以,地址该怎么走?”小五又问了一次。   “我在每个人身上都装了定位仪喵。”绯茵得意地说。   依旧没人搭理暂时充当司机的五角星。   “什、什么?难道我身上也有?你,你太过分了!”   蕾米娅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衣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唐颖终于忍不住说:“你们多少紧张点?小五在问该怎么去找你们的同伴。”   “不用紧张,小霂会救他的喵。”   “哼,苏霂那个笨蛋也只有这种时候能发挥点作用。”   “苏霂?”小五转过头,重复这个名字:“苏霂?”   “就是苏霂喵。”绯茵拿着定位仪细细地搜索着:“我看见小霂了喵,就在这里!咦?他怎么完全不移动?”   ++++++++++++++++++++++++++++++++++++++   “我们私奔吧。”   郑媛媛很清楚,从小她在家里就没有任何价值。   她不是那种非常漂亮,讨人喜欢的类型,也不是头脑聪明,成绩优异,不管干什么都能很出色的优秀类型,她并不特别讨孩子众多的父亲的喜爱,当然,在重男轻女的祖辈眼中,更是什么都不是。   “我需要你。”   所以,听见那种深情款款的话,她真的非常,非常感动。   才做出了“不管怎样都想和这个男人一起走”的愚蠢决定。   为此付出性命的愚蠢决定。   进入巨大而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急刹车让车子因为惯性发出一段后,停下来,毛哥和狗哥从车上跳下来,因为快要完全任务而显得如释重负。   “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埋伏,我还真他妈以为是可以穿拖鞋散步就完成的工作。”狗哥由衷地说。   希梅也走下车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而抱着她的郑媛媛,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空中的虚无,丝毫没有松手的痕迹。   “呼,总之,把小姐交给四爷就……”   “辛苦你们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嘹亮的声音打断,不管是遵守礼仪的毛哥还是粗口连连的狗哥,到来人全都变得恭敬起来:“六爷。”   帮派里的人都很清楚,被称为“六爷”的男人作为四爷的把兄弟中最年轻的一位,拥有威信的同时,当然也掌握着生杀大权。   “辛苦你们了。”六爷并不算是位老人,他还正值壮年,在外人面前也总是威严十足,如今,因为看见郑媛媛平安回归,他露出安心的表情。   “小事,对了,六爷,我们在路上遇见了堵截,不知道是哪一方派来的。”毛哥一边回应一边暗想,果然六爷这种人物也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哈哈哈,大概是我们的对手又不安分了。”六爷朗声大笑。   同时,毛哥无意中向郑媛媛看了一眼,却见女孩干裂的嘴唇挪动着,无声地,不停地拼出一个字。   “躲?”看清之后,毛哥在心中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这时,狗哥正迎面向六爷走过去,尽量谦虚地说:“还有什么事六爷尽管吩咐。”   六爷微笑着抬起手,向他伸去。   “躲!”毛哥突然大喊一声,撞歪了狗哥的身体。   一颗子弹从六爷手中出现的枪口发射出来,击中了两人脚下的地面。    第33章 混乱现象 随着这种变故发生,毛哥和狗哥都惊呆了。   郑媛媛依然静静地抱着希梅,好像抱着一个大型布娃娃一样,不声不响地盯着这一切,用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直勾勾的目光。   六爷响指一弹,地下停车场灯光大亮,周围出现了数百个拿着武器的人包围了他们,他们脸上的表情无论如何都和“欢迎”联系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种压力下,又被方才能夺人性命的子弹擦过,狗哥感觉后背发凉:“六爷,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们只是听命令把郑小姐接回来……”   “呵,有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儿,四爷怎么会有心情接回去?当然要在这里处理掉。”   伤风败俗,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郑媛媛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郑媛媛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价值。   长相不漂亮,成绩不优异,身上没有任何长处,做什么都不成功。   于是也逐渐对自身放弃了希望,陷入了一场不|伦恋情。   “那,那就我们什么事了吧?”抱着侥幸心理,狗哥谨慎地问。   六爷阴森森地一笑:“怎么没有你们的事?如果四爷杀死亲女儿的话传出去了,那该有多难听?”   ——骗子。   “我们私奔吧。”   ——骗子。   “把你爸爸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我们就有要挟他的把柄了。”   ——骗子。   “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骗子。   “让我把你失去的尊严捡回来。”   ——骗子。   希梅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越来越紧,到了让她难受的地步,但是被眼前的气势所震慑,她勉强控制着不爆发出来。   “不对吧。”六爷虚情假意的声音被打断了。   “什么意思?”他冷漠地看着眼前原本是手下的男人,庸俗不堪的外形,无聊至极的生活方 式,这些人就是他最鄙视的那类人的代表,乖乖当个棋子,老老实实去死就好了。   “这不是四爷的命令。”毛哥有酒瘾,每当他思考的时候,总想喝上两三杯,但是这里很明显找不到白酒,他只能用微微发抖的手摩擦着嘴唇,闻着不存在的酒味思路清晰地说:“是你干了亏心事,急于灭口吧?”   “什么?”六爷露出被人拆穿后,恼怒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但足够被眼前两个男人捕捉到了。   “被说中了。”作为多年的搭档,狗哥领悟老友的意思后,恍然大悟地后退一步。   欺骗四爷的女儿,为了掩盖恋情,把张泽成拉出来做障眼法,然后让懵懂无知的女孩为他偷出重要的东西,拿到手后,马上以“张泽成和郑媛媛私奔”为理由,激怒四爷派人追赶,在追赶过程中,“失手”将两个人,尤其是最重要的郑媛媛击杀。   可惜阴差阳错,郑媛媛和张泽成居然都没有死,为了杀人灭口,干脆假传四爷的指令,先和张泽成进行子虚乌有的“谈判”,再把郑媛媛带回来,和倒霉的部下一起人不知鬼不觉地灭掉。   “四爷年事已高,传言最近在考虑继承人的人选,你想趁机□□吧?”毛哥冷眼陈述。   “你为什么——”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回忆渐渐浮出脑海,六爷想起来了,他自言自语:“毛哥……大毛……嘿嘿,你该不会是那家伙吧?曾经是四爷的心腹,可惜被丢掉的男人?”他大笑起来,洋洋得意地说:“你不过是个失败者,还是放弃吧。”   “我不是心腹,只不过是……和四爷是战友,大家一起出来闯闯罢了。”毛哥露出自嘲的笑,轻声说。   “笑屁啊!”狗哥大吼一声,甚至震住了六爷,他转过头,气哼哼地说:“虽然很想说干脆让老子宰了这混蛋算了,可是现在怎么办?难道要老子拔了拖鞋和他们打?我他妈可不是什么火O邪神。”   “看样子也只能拼一场后,死在这里了。”毛哥说。   “靠,早说不就得了,老子还以为多大的事。”狗哥一个箭步冲到六爷眼前,速度之快让那些拿着武器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一手按住六爷,另一只手举起巴掌,狠狠抽下去:“他妈的敢戏弄我兄弟,老子看你不爽,死前也要先打个过瘾!”   “喂喂喂。”面对脾气火爆的搭档,毛哥露出苦笑:“你这么打我们就真的死了——算了。”他怅然地说出自己的口头禅:“谁让这就是工作呢?”   枪声响了。   反应过来的人终于开了枪。   +++++++++++++++++++++++++++++++++   “我真的很讨厌那三个女孩。只会花钱,闹脾气,只会把麻烦甩给我,只会不停地闯祸再闹着让我去负责,她们的存在根本没有价值,没有任何会被需要的地方。”   “很多时候我会想,我怎么这么倒霉,那本小说里几十个厉害人物,为什么偏偏具象化的是三个毫无作用的大号花瓶?”   “如果她们死了,我就可以解脱了,可以重新召唤了,我真的有这么想过。反正她们也不是真正的人,不过是虚影而已,又没和我发生过什么,大家哪里有感情?”   “我原本就是为了排解自己的压力才写的小说,以后当然要继续为排解自己的压力而努力。这三个女孩根本就帮不了我嘛。”   “我的小说里还有很棒的人物,比如永远冷静的智者,随随便便出个计划就能掌控全局;比如超厉害的勇者,虽然我没有明确写,但是在设定中,连镇子上的齐阵老爷子都能被他轻松干掉;比如商业大亨,精明的头脑,赚钱手段一流,动动脑子就能坐拥金山银山……明明有这么多这么厉害的人物,都很棒对不对?”   “每一个都比那三个女孩棒,对不对?”   “想获得胜利!想发财!想被朋友环绕!想被夸赞!想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想成为话题连连的救世主!想坐拥后宫感受被异性重视的滋味!如果可以有异能,当然每个人都想变成这样!”   “所以我本来就该得到更好的!”   “超生气!超生气!太生气了!气得要炸!”   “更生气的是,我现在——”   “我现在——”   “居然真要去救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夹杂着引擎爆发的声音,摩托车横冲直撞进入了这个地下停车场,漂移般在地面划出一个半弧形,车上的骑手当即弃车,被摔飞了出去。任由摩托车在地面上打着旋向前,一路撞翻那些拿着武器却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包围者,狠狠地撞在柱子上才停下来。   “咕嘟咕嘟”,在严重的撞击下,摩托车里的汽油漏了出来。   “哈,哈……”喘着粗气,俊逸的无能骑士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被摔得狼狈不堪,他还是果断地爬起来,抡起背包,从里面掏出了燃()烧()瓶和打火机,环视周围,露出惨笑的表情:“搞什么?绑架一个区区小姑娘而已,用得着动用这么多人吗?难道你们以为她真是公主大小姐……”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因为他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保持着吓傻了的表情,没有一个人大吼“你他妈又是谁啊!”然后用武器发动充满大面积杀伤力的攻击,也没有人对毫无战斗能力却单独来救人的他露出“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同情眼神,每一个看着他的人眼神里都残留着惊恐。   但苏霂还不至于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开着摩托车、带着火器、以必死的心态乱入的缘故。   被冲散的半包围圈里,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个女孩,就是这个女孩让整个现场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苏霂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女孩身上的气势太强烈。   太强烈太强烈太强烈,引发了人体最深处的畏强本能。   苏霂动了动嘴唇,发出干涩的声音,也发出了现场被吓傻的所有人的心声:   “你……是谁啊?”   +++++++++++++++++++++++++++++++++++++++++++++++   枪声响了。   反应过来的人终于开了枪。   不中弹是不可能的。忍着肩膀被打穿的剧痛,毛哥把郑媛媛和希梅推进车里,转头对狗哥喊:“上车!快!”   “来不及了。”狗哥露出疯狂的笑容,他差点就揪住了六爷,却被对方用力扭伤了手腕,这时候他才明白,六爷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弱,至少也是个很能打的人:“就让老子帮你们挡一阵!”   他的话音还未落,郑媛媛走下了汽车。   很普通地走下了汽车。   “喂,你傻了吗?”毛哥想把她抓回来,一枚子弹已经击中了郑媛媛。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竟六爷的手下不是人人带着枪,大多数还是钢管之类的普通武器,子弹也并不是很多,枪声变得零零落落,但打入郑媛媛体内的子弹都没有任何作用。   没有惨叫,没有皱眉,没有动摇,郑媛媛这么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缓缓地走着。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异状。   一步,一步,一步。   这种诡异的淡然变成了强大的压力,莫名地恐惧让包围他们的人开始退缩,空气仿佛凝固了,陷入了胶着之中。   依旧是直勾勾的眼神,被子弹开出一个个血洞的身体,保持着独有步调的脚步。   她走进了包围圈的中心,向名为“仇人”的方向走去。   “会发生很可怕的事”的紧张预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这时候,骑着摩托车、带着装着自制燃()烧()瓶的背包,苏霂乱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玩了一个有毒的GALGAME,在游戏里,我的攻略对象是这样的: 这特喵的让我怎么下得了嘴?!而且和男主还是训幼染,第一次对这个我很萌的属性产生了心理阴影,满脑子都是郑渊洁的《白客》,这本神一般的童话书的结尾,大反派被换了个蟑螂头还进入了好莱坞…… 还有ONE老师的《魔界的大叔》,男主审美观和这本漫画主角“太郎”有一拼…… 第34章 从天而降的终结 被杀死的时候,郑媛媛并没有多少怨气。   更多的是,无法理解。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被杀死?我做错了什么?   完全没有明白的时候,就这样被追赶着,稀里糊涂地丢了命。   也正是如此,她此刻的怨念才会更加强大。   一定要杀了这个欺骗她的男人。   怨恨。   不是因为怨恨对方的欺骗,而是怨恨自己的无知,必须复仇,必须把这份悔恨加倍地还给对方,让这个男人明白,他的玩弄只是一时幸运,拆穿了之后,他同样是一个愚蠢的人。   现在,她的气势已经压制了全场,所有人都傻呆呆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   就是这种感觉。   并不激动,也不兴奋,在无声地恐吓中,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惊悚中,她只觉得生前的耻辱正被一点点地洗刷。   但是,不够,必须狠狠地折磨,散尽这股力气,否则她会——   就在此时,一辆运货车强势闯入地下停车场,一路撞开所有车辆,横冲直撞地向郑媛媛杀 来,急刹车让轮胎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摩擦的痕迹,伴随着难听的声音,车头离郑媛媛的身体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门大开,蕾米娅和绯茵连滚带爬地逃了下来,互相抱在一起,很夸张地发抖着。   “我感觉要死了喵,好可怕,突然变得好可怕。”   “什,什么啊,不过是个眯眯眼而已——呜哇!对不起,其实还是超可怕!”   两个少女大呼小叫地尖叫着,发现苏霂后更是了不得,叽叽喳喳地穿过人群对着他冲过去, 一人挽住一条手臂,不住口地迸出各种问题。   在连僵尸少女都侧目的噪音声中,小五安然地跳下车,笑着眯起眼睛:“我闻到了。”他的语气中冷意尚存:“施挽的臭味。”   可怕。   停车场内将近一百个人再度陷入了凝固的紧张中,手中的武器纷纷掉在地上,连绯茵和蕾米娅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好像一个魔王带着与众不同的震慑从另一个空间侵入到了这个小地方,仿佛心脏被一只手揪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毛骨悚然心惊肉跳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畏首畏尾不寒而栗两股颤颤魂不附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情感表达方法,但他们此刻表达出的感情是一样的:   就是恐惧。   因为小五正肆无忌惮地对每一个人无差别动用着自己的异能。   只有两个人没有受影响。   一个是唐颖,她从车上下来,一脸茫然。只因为小五根本就没对她用异能攻击,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像白痴一样张着嘴巴。   一个是郑媛媛。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对小五的异能免疫,就是郑媛媛这样的“人”。   但是她同样做出了反应,因为对方提到了“施挽”。   让她“起死回生”的少年,每句机械的话前都带着“嘻嘻嘻嘻”的古怪的声音,自我介绍就是“施挽”。   “抱歉,小姐,你好像还不明白施挽的异能是什么。”在噤若寒蝉的人群面前,小五向郑媛媛逼近一步,嘴角带笑,声音很冷:“请允许我解释一下,施挽的异能是令人起死回生,但是——”   ++++++++++++++++++++++++++++++++++++++++   “嘻嘻嘻,但是我的能力是有条件的呦,嘻嘻嘻嘻。”仿佛觉得很好玩似地,少年自顾自地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但是因为他的声音过于机械,只让人有种对方在念台词,并没有给人以充满感情的感觉:“我只会将你生前最强烈的情绪,化作一股力气放进你的尸体里,让你能够再度活着,条件就是,你会慢慢腐烂,直到你将这股力气或快或慢地发泄干净为止。”   “嘻嘻嘻,虽然我已经尽力对我的异能进行改造啦,但是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没办法,跟天生和自然相比,人力果然渺小吗?嘻嘻嘻嘻。”   “对了对了,嘻嘻嘻,在你腐烂的时候,你能感受到腐烂的痛苦,听过童话故事吧?就像人鱼一样,小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你呢,身体每一寸的腐烂都会感到痛苦和煎熬,在你死而复活的日子里,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   “不过如果你够厉害的话,就算烂成一副骨头架,也能一直活着——只要你没有发泄掉我给你的这股力气。”   “嘻嘻嘻嘻,你会怎么选择呢?留着这股力气一直活着,还是去报仇然后重归大地?很好奇,我很好奇啊!”   ++++++++++++++++++++++++++++++++++++++   异能觉醒的那一天,施挽做了一件让奇风镇上所有人都认识到他的能力,并对此避讳不及的事情。   他把埋入土里的死人全部复活了,“直接”复活。   也就是说,当这些死人睁开眼睛,返回现世,看见的是漆黑的棺材,意识到的是他们“已经死亡,并且被装在棺材里,埋在土地里”。   无法使用异能,无法打开棺材,无法逃出来,也无法获得营救,整个坟场上回荡着返生之人在地下惊恐的尖叫,无力地拍打和崩溃地抓挠。   施挽坐在坟场边,充耳不闻地记录着这一切,就算镇上有人来阻止,他也选择躲起来而不是放弃实验。   为了全面地了解自己的能力,他保持着异能几天几夜,直到土地下面恐惧的声音变成腐烂时痛苦的呼喊,从尖声嚎叫变得零零星星,然后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回想起这件事,苏霂皱起眉,嘴唇也紧紧地抿起来,他之前并不知道郑媛媛和施挽有关系,但现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心中产生了不悦,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不过,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他能阻止施挽吗?能让那个怪人解除加在郑媛媛身上的能力吗?   恐怕也是不可能,施挽不是一个会听从劝说的人。   “没……关……系。”如同一个勉强学会说话的聋哑人,郑媛媛艰难地动着声带,发出干涩可怕的声音:“报仇……”   她的目的只是复仇,把被愚弄的愤怒和不甘还给欺骗她的男人,为此和恶魔做交易也无所谓,牺牲自己也无所谓,痛苦也无所谓。   她再度走动,拖着僵硬的步子,和小五擦肩而过,慢慢地走向那个男人。   人群如同红海般分开,每个人都不是傻瓜,面对明显的异状自然要躲开,郑媛媛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的仇人,她决定给予他最大的痛苦,让她复活的力气就是因为她的怨念,只要发泄掉怨念,她自然就会重新迎来死亡。   复仇之后,沉睡地下。   这就是她的愿望。   眼前的曾经不可一世的六爷已经被吓傻了,他找不到躲避的屏障,只得跌坐在地上,后退着,面对步步逼近的僵尸,面对充满怨气的少女,狼狈不堪地爬着后退。   少女必须复仇,不管是为了讨回公道,还是为了重归死亡。   谁也无法阻止。   谁也无法阻止。   谁也——   六爷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风声,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块长两米,宽两米,高两米的正方体骤然从高处落下,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当场血花四溅,脑浆洒了一地。   郑媛媛:“……=口=”   仔细一看,这个正方体不是用一张一张的钞票捆起来的吗?!   +++++++五角星的聊天室++++++++   可可汉堡:哦哦哦,勇士出现了,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星冰乐:大老师那垃圾点子生效了吗?   爱的勇士:的确拿到钱了,但是--   爱的勇士: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把钱送给她,突然送钱是不是太突兀了?   柠檬巴菲:你从哪里弄到的钱?   爱的勇士:我把这具身体以前的房子卖了,还把存折里的钱都拿了出来   爱的勇士:比想象中要多,有好几百万   可可汉堡:呜哇,一下子变成土豪了!   可可汉堡:说的也是,突然送人几百万……大老师不在吗?   星冰乐:居然卖了房……大老师,你罪孽深重了   老司机先生:犯傻了吧!什么叫做惊喜?   老司机先生:惊喜就是在对方最措手不及的时候以最让人震惊的方式出现。   老司机先生:这样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可可汉堡:……这么说的话,如果在对方完全没有想过会收到礼物的时候出现礼物   可可汉堡:的确会让人得到‘运气不错’之类的感受   柠檬巴菲:不过从时间角度考虑,还是不要把钱散得到处都是,回收起来会很麻烦(推眼镜)   柠檬巴菲:最好还是绑在一起吧(推眼镜)   柠檬巴菲:为了加重,还可以在内部绑点石块什么的,更有分量感(推眼镜)   星冰乐:……连柠檬先生都放弃治疗了吗?   星冰乐:我说啊,从钱的角度出发确实如此   爱的勇士:受教了!   (爱的勇士退出聊天室)   星冰乐:但是——   星冰乐: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星冰乐:我是反对这种方法的!严重反对啊!   可可汉堡:哈哈哈,和勇士聊天需要手速(笑哭)   星冰乐:让他当一辈子的单身狗吧!   老司机先生:正巧了,我的手速战无不胜(闪亮)   +++++++++++++++++++++++++++++   郑媛媛:“……=口=”   苏霂:“……=口=”   绯茵&蕾米娅&希梅:“……=口=”   所有人:“……=口=”   小五:“……-口-”   停车场内高高的支架上传来许年平欢脱的声音,接着所有人都发现了他在高处大幅度摆手的身形:“小颖,这样怎么样?在最危急的时候我砸出几百万救了你们,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唐颖:“……=口=!!!”       第35章 溶于市 天蒙蒙亮,周全家的门被敲响了。   周全正睡得迷迷糊糊,头上的毛翘起几根,被敲门声吵醒后,他一脸呆滞地打开门。   “打扰了,周先生。”小五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周全顿时清醒了,连牙齿都不受控制地打颤起来:   这,这不是那些恶魔吗?!   小五自顾自地进了门,好像方才已经礼节齐全了,跟在他身后的一连串人也络绎不绝地走了进来。   “打扰了。”   “打扰了。”   看见唐颖和许年平,周全更僵直了,毕竟这两个人是他噩梦的引发者。   “打扰了。”   “打扰了,庶民。”   “打扰了喵。”   “哼,姑且算是打扰了。”   ——你们是谁啊?   “打扰了,小子!”周全肩膀上受到对方猛烈地一击。   “打扰了,周先生。”   “打……扰……了……”   ——你们又是谁啊?!   最后进来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拖着诡异的步伐,浑浊无光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周全,让他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窒息感。在这些人中,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十个各不相同,看上去完全不搭调的人把他家不算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看着这些古怪的人毫不客气地盘踞在客厅里,或是瘫在沙发上,或是瘫在地板上,或是互相瘫在一起,周全吞了口唾沫,欲哭无泪:“那个,请问……”   “怎么了?”只有捧着手机的小五搭理了他。   不过,有人搭理就已经很好了,周全还以为自己会被无视到天荒地老。   “薛……薛小姐今天可能会回来,她看见你们在这里,一定会,会很生气。”周全结结巴巴地说。   那次事件结束后,赵宇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监管治疗,周全有时间也会去看他。   周全和薛紫英因为种种原因暂且没有离婚,但是薛紫英非常排斥和他继续亲密关系,尽量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为了休息,如果让劳累演出的她回家看见这么多怪人,尤其是许年平也在……这后果,周全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可能薛紫英连一丝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他,直接抽身离开了吧?   “嗯嗯,别担心,很快就解决了。”小五说,他拍了拍掌,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好了好了,大家振作起来,说一说接下来怎么办,然后各回各家。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之前提出到这里来的人不就是你吗?”蕾米娅抱着肩膀,冷冷地说。   “就是呀喵,人家还以为是什么五星级豪华酒店喵,原来就是一个大叔的房间而已。”绯茵整理着头顶上的猫耳装饰,在找回希梅之后,这两个人元气大振,又找回来吐槽小五的勇气。   “居然把这么多美少女带到一个大叔乱七八糟的房间里,你这个人意外地白目嗳。”希梅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我,我的房间才不乱。”被质疑这一点,周全也急了,难道在薛紫英眼里,他的房间也很乱吗?   “拜托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苏霂也快哭了,原本和施挽见过面的他,在小五面前就很心虚,偏偏三个女孩没一个对他有帮助,哪怕此时说出的话也是:“虽然是大叔的房间,但是没这么夸张吧?”   “大叔,你看起来有点眼熟?”许年平看起来是一副很想和周全搞好关系的模样,但是从他嘴里说出这种不应景的话,实在让周全都觉得这个人很欠揍。   “当然眼熟!你可是毁掉了薛小姐生活的——”   “这里能抽烟吗?”狗哥粗声粗气地说:“烟灰缸在哪?”   “你小子倒是看看气氛,半天不抽烟会死吗?”毛哥毫不同情地说,同时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嘴角。   “你自己不是也犯酒瘾了?”狗哥不服气地哼哼着。   “那是因为我的肩膀也很疼。”   周全又慌了,可是对着这两个明显是混混的男人,他的态度怎么都强硬不起来:“请,还请不要在这里抽烟。”   “你的皮肤有点烂了。”唐颖向郑媛媛指出这一点,犹豫许久之后,还是指出来了。   郑媛媛僵硬地、一下一下地低着头,无言地看着露出的、明显溃烂的肌肤,再用僵死的眼神咒怨般地盯着坏了她好事的许年平。   “呜哇,真的哎,希梅,蕾米娅,你们快来看喵,丧尸哎,和电影里不一样的丧尸哎。”绯茵扑过来,靠在唐颖身上,一点也不在乎地用手指戳着郑媛媛手背上的裂口。   “真的会烂成骨架吗?”希梅似乎有些好奇。   “白痴,别用手去摸,真是的,多少讲究些吧。”   现场再度吵吵闹闹起来,毛哥和狗哥的斗嘴,三个女孩吵吵闹闹地商讨声,苏霂在中间无望地做和事老的声音,周全被郑媛媛各种惊吓声,种种声音飞成一片又一片。   “我说,安静。”小五睁开了眼睛。   没错,虽然声音非常,甚至是异常地平静,但一刹那间,他那一直眯起来的双眼确确实实地睁开了一次。   空气瞬间被一阵看不见的威压横扫而过,所有人都噤声到大气不敢喘。   “呯——”地一声,周全双眼一翻,干脆地昏倒在地板上。   “那么,”若无其事地,小五靠在沙发上,右手撑着下巴,含着笑意的双眼眯成弧形:“给这件事做个了结吧。”   “是……”除了昏过去的周全,所有人都悻悻地应着,寻找着合适的座位,就像老实的小学生一样。   ++++++++++++++++++++++++++++++++++++++++   以后该怎么办呢?   郑媛媛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她的复仇对象已经死了,很戏剧地被一堆钞票压死了,作为活死人的她,也只能放弃所有力气重归大地了吧?   这世界上还有能够接纳她这种怪物的地方吗?   虽然心中还有小小的不甘,到底为什么而不甘?郑媛媛已经不明白了。   沦落成这样,难道不是自找的吗?   她无法思考更多,自从复活以来,她的脑子就好像缺少润|滑的机器,思维迟迟断线,甚至会产生大片的空白,这也许是因为浑身都在痛苦中的缘故,也可能是复活的另一个副作用。   在她意识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了,毕竟她才是这次讨论的中心。   “今后,郑媛媛该怎么办?”唐颖自言自语。   把她带回镇子上,还是让她在都市里继续游荡,毕竟这是郑媛媛要做出的选择,唐颖也不好自作主张。   “等一下。”毛哥突然抬起手说:“我其实没听明白你们之间的事,你们是做什么的?郑媛媛是怎么回事?感觉……我是在做梦一样。”   也对,不管是谁,骤然间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变化,都会懵掉吧。   但是在听过解释之后,毛哥摸着嘴角,思索了很长时间后,提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提议:“不如,让我们弟兄两带着她吧?”   “哈?你在说什么啊?哥,这种事是能随便答应的?”因为过于意外,狗哥顿时炸了。   “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提议的。”毛哥苦笑。   这个只把自己称作“大毛”的男人,当初和四爷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正因为如此,退伍之后,他才会答应和四爷一起出来闯天下,本以为出生入死的两个人可以互相信任,他也一直坚信如此,可是四爷功成名就后,立刻把他当绊脚石踢开,这时候,他才惊愕地发现,时光已经改变了周围的一切,可他一直还在原地踏步不前。   “你该不会想把郑媛媛带走,去报复四爷吧?”听了这些往事,希梅严厉地说:“这样可不行,想随便利用郑媛媛的话,我是不会把她交出去的。”   “你说什么啊!死丫头,我大哥才不是那种垃圾!”狗哥龇着牙怒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利用老战友也许还心有苦衷,情有可原,但是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这种人不配被当做兄弟。”毛哥面无表情地,静静地说。   他抬起手,向郑媛媛伸过去,丧尸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躲不闪,甚至没有害怕。虽然看上去是个怪物,但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悲哀,释然了之后,毛哥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在郑媛媛警惕地绷起身体时,他粗糙的面孔上露出放心的微笑:“这不是和小姑娘一样吗?”   大哥,你是瞎了吗?!虽然很想这样吐槽,但是对于自家兄弟的决定,狗哥还是予以支持地保持了缄默。   “领养丧尸毕竟不一样,她可能会失去理性。”小五状似漫不经心地丢出一个炸|弹:“如果她发狂吃人,你要怎么办?”   “这个吗……”毛哥皱起眉头好像在斟酌自己的词汇,但他很快舒展身体,接下来的瞬间,他双脚不动,上身和手加速探出,也就是说,周围人几乎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的身体已经贴近了小五,他的手离小五的脖子只有一寸。   如果那时毛哥没有停下来,他的手可能已经掐住了小五的脖子,甚至连拗断都有可能,这样,连使用超能力的机会都没有给对方。   意识到的时候,唐颖发现自己推开了小五,挡在毛哥面前,而许年平同时扑倒了她和小五,护在两个人上方。   对视。   互相确认实力的对视。   “啧,什么啊。”毛哥又笑了笑,收回了手:“抱歉,我还以为你们是电视上那种有了超能力就不把凡人放在眼里的家伙,原来也会互相帮助。”   唐颖松了口气,感到后背的一阵冷汗。   “好重。”被两个人同时压在身下,小五发出闷闷的声音。   “靠!大哥,这鬼丫头会笑,她居然笑了!”狗哥大呼小叫地扯着毛哥的衣领,强行把他的身体扭过来。   花了很长时间,郑媛媛才成功地扬起了嘴角,与她自身普通的外貌无关,丧尸脸上的微笑怎么看都和“漂亮”“动人”扯不上关系,倒不如说,配上她浑浊的眼睛,因为发直而吓人的目光,这微笑怎么看都像是“冷笑”“寒笑”“恶意十足的笑”“充满诅咒的笑”之类的充满惊悚元素的玩意。   可她确实是努力地在试图微笑。   虽然大脑已经不灵光了,但郑媛媛很清楚这一点。       被劫持的商店 第36章 完美陌生人 “下班后买牛肉汤带回来吧。”乐美倚在沙发上,看着丈夫准备出门的身影,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每次看着霍自毅时,都能让他一阵心虚:“放好多辣椒,我要特别特别辣的。”   “好。”霍自毅向他的妻子点点头。   新婚才半个月,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嫣然是老夫老妻模式,并不热烈也不客套,温吞水一样。   有时在工作或早上醒来时,霍自毅会有一阵恍惚,不明白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诚然,他是不打算结婚的,但是年过二十八,母亲就开始唠唠叨叨地向他灌输结婚的必要性,甚至在他强烈反对的情况下安排一场又一场的相亲。   看中乐美是个意外,与其说是看中,倒不如说这是双方父母都期望发展的结果。   乐美是个生活方式非常简单的女孩,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有复杂的野心,她的兴趣并不多,家务也做的很好,虽然霍自毅不确定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可能自己性情比较温和,所以打动了她。   不管是在公司里还是在生活上,上司,朋友和同事对霍自毅的评价几乎一致。他本人也承认自己在性格上是个柔韧性比较强的人,多数情况下都很冷静,鲜少发脾气,做任何事都给人游刃有余的感觉。   创造美好形象不算难,难的是维持它,一直这样走下去。   “好累。”霍自毅趴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和枕头中。   “哈哈哈,刚结婚的人,说什么呢?难道是晚上太辛苦了?”林乐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游戏手柄,盯着眼前的超宽屏幕,上面的游戏画面闪得眼花缭乱。   不管过了多少年,林乐都像小孩子一样,霍自毅和他一起长大,却从来没有主动产生过“这个人已经是成年人”的认知。藏在厨房里的零食也好,堆在卧室里的游戏盒和漫画也好,明明林乐高中时还是个运动健将,像队里的光源体,每次比赛结束也会有很多女孩围上来叽叽喳喳。大学毕业后兴趣却向“宅”系发展,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没有……晚上……”林乐这么调侃,霍自毅比面对其他人的玩笑更加尴尬。   结婚,当然也是和林乐商量过的结果。经常去家里做客,林乐比其他人更清楚霍自毅的母亲是多么顽固,她对抱孙子有种异样地执着,好像霍自毅是一头发育完全就该配出下一代的动物。   霍自毅在母亲面前苦苦支撑,拖延时间,虽然从没在林乐面前抱怨过,但他应该是发觉了端倪,才会主动提出让霍自毅去相亲结婚的想法。   “开玩笑开玩笑。不过乐美不是很不错吗?又漂亮又有品位,做饭也好吃。”不让霍自毅在羞惭中沉浸太久,林乐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总是这样……”霍自毅叹气。   在结婚宴上乐美和林乐也见面了,没有发生霍自毅担心到胃痛的针锋相对、刀剑相向的激烈场面,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居然都不错,乐美有时会提出请林乐来家里做客不说,连林乐都不时在霍自毅面前称赞乐美一番,并且一点都看不出是不是因为吃醋。   “总这样说,我会担心你是不是要甩了我。”霍自毅说,虽然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无理取闹,好像是小孩在撒娇,但是感觉丢人的同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不会啊。”林乐的娃娃脸上绽开略显稚气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我最喜欢你。”他丢开手柄,紧紧地抱住霍自毅,带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床上的手柄、漫画全部掉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停下来后,两个人对视一会,情不自禁地亲吻起来。   半个月前,在家人的期盼下,霍自毅和乐美结婚了,然而早在四年前,他就有一个同性情|人,和他一起长大的林乐,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对彼此的感情,从互相暗恋到挑破心思到确立关系花了两个人足足八年的时光。   结婚之后,霍自毅也忍不住经常来看林乐,虽然结婚是霍自毅周围的许多人共同商定的结果,林乐也认为这样做会比较好,但霍自毅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唯恐某种“会发生什么”的预感渐渐变成可怕的现实,所以他来找林乐的次数反而更频繁了。   只要躺在这个避风港里,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外界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不存在,没有烦恼,当然,也没有太大喜悦,有的就只是正在逃避压力的宁静,还有一点点突发的内疚而已。   “我才是,看见你这样会担心,会想不如不在一起比较好。”林乐微微有些气喘,他侧躺在霍自毅身边,枕着一条手臂看着对方的眼睛,略显失落:“把你逼到这个地步,是我的错吧?”   “……如果你现在放弃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是。”   没有交谈的空间被电视的游戏背景音很快占据,霍自毅垂下眼帘,突然翻身坐起:“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暑假?”   “哪个?”   “就是你家的电视没有声音,你一边看动画一边逼着我给你弹奏背景音乐的暑假。”   “啊,记得记得,那时我还想,有个会弹钢琴的人在身边还真可靠。”   “只是想这个?”   “哈哈哈,当然也想过把你压在钢琴上……唔唔。”   霍自毅用力地捏住林乐那张什么都敢说的嘴,假装生气:“明明一直是我在上面吧,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这么主动?”   “唔唔唔……”不愿自动挣脱对方的手,林乐抹着眼睛扮可怜。   重新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话题上,他好像也很珍惜此刻的气氛。   “我给你弹钢琴吧。”霍自毅松开手,提议:“我的钢琴在你这里一直放着,迟早落灰。”   游戏音乐关上了。   游戏音乐又响起来,但是与电子音不同,这次是钢琴弹奏。   “叮叮当当”的音符在脑海里跳跃着,林乐也坐起来,若有所思:“我还记得那个暑假我们去探险了吧?”   “哎?”霍自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但是没有停止弹奏。   “看见网上说什么古怪的小镇之类的传闻,虽然感觉很可笑,但是又觉得有点意思……我们不是去那里旅游了吗?”   “唔,是。”霍自毅也回想起来了,这次他的声音柔软了许多:“不知道那里的小镇现在怎么样了,镇长是个不错的人。”   “我还记得那里有个家庭餐厅,味道不错。”   “你是记得餐厅老板娘的儿子吧?比一般人都要高大,吓你一跳吗?”   “喂喂,是这样调侃的吗?”   “不过,那里的确让我们放松了,夜里也睡得比在其他地方还要沉。”   “是啊,那个小镇□□逸了。现在想想,那里的生活和城市里的嘈杂相比,真像是做梦一样。”   当时,因为太过舒心,林乐甚至有意无意地暴露了他们是恋人的事情,但是小镇里的人没有一个对他们的态度有变化,虽然也有很坦率地诧异存在,但很快就习以为常。这就是那个叫“奇风”的小镇最让他们觉得舒服的地方。   时光在那里仿佛静止不动。   如果什么都不用改变就好了。霍自毅想,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去旅行吧。”林乐建议:“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只有我们两个。”   霍自毅心中微动,他迟疑地说:“可是,乐美那边……”   “如果当你去出差,她应该不会说什么。”林乐说。   “啊……”   虽然觉得这么做很不好,但是可以跟着恋人逃避现实的诱惑力实在太强烈。   如果一场旅行能改变自己,能打破现状,那无疑最好不过,就算没有这么理想化的结局出现,和林乐一起出去玩,就像以前那样,也很不错。   “好吧。”霍自毅妥协了:“为了好好玩一场,我会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的。”   “哎?这么夸张?”   “既然要出去旅行,干脆出国好了。”   “只有蜜月旅行才会出国吧?”林乐笑起来:“出国旅行可不是一个星期就能解决的。”   “那就在国外呆一个月?”霍自毅站起来,走到床边,弯腰抱住林乐,脸颊在他短短的头发上蹭着:“如果乐美想去,就带她去好了。”   “你……有的时候还真是意外地大胆……”林乐微微惊讶地说。   “没关系。”霍自毅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到霍自毅的储户所在银行要走过一条长长的坡道,林乐和霍自毅并肩走在一起,就算偶尔搂腰揽肩,只要姿态大方,在别人眼中也只会认为他们就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好兄弟。   走进地下行人通道之前,林乐猛地止住脚步,双眼睁大看着另一边,霍自毅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一并望过去。   在那条两边种植着树木的马路,在树荫下的一辆轿车边,乐美正在和一个男人吻别。   不知道是不是单纯沉浸在和情|人的相处中,乐美虽然面对着坡道,却并没有看见霍自毅和林乐,只是忘情地揽着对方宽厚的肩膀。   不说已经陷入震惊的林乐,连霍自毅也是吃惊不小。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快步走进了地下通道。   “要给乐美打电话吗?”林乐喃喃地说。   “不,不用了。”就算心中已经涌起惊涛骇浪,霍自毅还是面上比较平静地说:“我们还是先去银行。”   林乐看了看霍自毅的脸色,握住他的手,强硬地决定:“在那之前,先去外面的冷饮店坐一会。”    第37章 一只断手 “我的异能,在镇上可是能排第一名的。每天晚上怪物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会说:‘镇龙,镇龙小哥在哪’‘只要有镇龙在我们什么都不怕’‘哇,镇龙真是救世主!’……之类的话,哎呀,真是让人为难,我也不是故意让自己这么出风头。   “连老爷子们都说我是天才少年,我啊,有一个超级大的粉丝俱乐部,里面也就几百个姑娘吧。而且我家是世家大族,历史能追溯到镇子刚建立的时候,大姐,你被我现在的低调吓到了吧?”   少年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着。   “假的吧。”这冷淡的声音来自他的室友,叶限。   “真的真的,因为大姐是女孩,又离开镇子太长时间了,所以不清楚,我在镇上超有地位!”   “光是听你的名字就觉得你只是中二病比较厉害。”   差不多的年龄,叶限看起来却比皇甫镇龙成熟得多,当初从镇子上搬到城市里,也是叶限的目标,为此在镇上拼命打工省钱,还拿出了父母的遗产,终于攒够钱离开奇风镇,没想到身边黏上了一条大号寄生虫。   叶限和皇甫镇龙只是同学关系,在奇风镇这个结构独特的地方,比“同学”更淡薄的关系就只有“陌生人”了,而叶限也没有被对方一米八的身高和仪表堂堂的相貌吸引,第一印象大概就是:“原来真的有人会有‘皇甫’这么夸张的姓氏。”   至于会变成室友的原因,大概叶限就是被皇甫镇龙一口一个“大姐”的热情态度还有愿意负担一半房租这两个理由打动了。   可是,虽然说是负担一半房租,但是皇甫振龙的衣食住行都是叶限在掏钱,说是室友却好像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这样想想的话,其实根本就没赚到。   在洗手间里换了衣裙,叶限坐在化妆台旁仔细地梳着被染成栗色的长长的头发,一边继续冷淡地讽刺对方:“既然这么厉害,搬出去如何?跟我住在一起,你也觉得很不方便吧?”   “什么什么什么?不方便吗?难道大姐不觉得我很可靠吗?单身女孩一个人住在城里很危险,家里有个异能高手镇宅,不觉得连上班都轻松许多吗?”皇甫镇龙过于活跃的态度有时会给他带来“看起来很轻浮”这样的评价,但是少年对这种说法从来不在意,倒不如说,他根本不关心任何人对他的负面批评。   “不如说更心累。”毫不客气地吐槽着,叶限把长发扎起来,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然后拿起化妆品,清丽的脸庞只要画点淡妆就能光彩照人。   “怎么这么说,我很辛苦啊,为了和大姐住在一起,傍晚要拼命回到镇子上打怪,清晨又要拼命赶回来见大姐一面。”说着说着,皇甫镇龙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眯起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我才是身心都超级疲惫。”   虽然一点都不同情,但为了防止少年进一步地顾影自怜,叶限敷衍地说:“是,是,你辛苦了。快点去睡觉吧。”   “不要。”皇甫镇龙摇头拒绝了:“我要出门。”   “又去卖唱吗?”   “不是卖唱,是街头表演!我要成为流浪歌手,过每天弹弹唱唱的生活!”   “是是,卖唱的流浪汉终于也有好听的称呼了。”   “随你怎么说。”皇甫镇龙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作为奇风镇上天才异能高手,当歌手这个梦想对我来说就像枕头边的书,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   “条件是你的歌喉要好,虽然不要求你能达到薛紫英那样的高度,至少能唱出超出幼儿园水平的歌曲吧?”   叶限毫不怜惜地在皇甫镇龙的热情上浇着冷水,但是这是在很清楚对方性格的前提下做出的行为,对于皇甫镇龙这种全身心活在自我定义的世界里的人来说,火上浇冷水等于是火上浇油。   “明明大姐才是最支持我的那个人,不要对我再闹别扭了。”皇甫镇龙调笑着说。   自费给他买第一把吉他的人的确是叶限,从那之后,皇甫镇龙好像就把叶限当做红颜知己,从此这段孽缘就纠缠不休,回想起来叶限也会觉得一丝心烦。   “随便你吧。”失去兴趣地回答,叶限穿上平底鞋,背上贝壳包:“冰箱里有煎蛋,水饺,还有牛奶,饿了的话记得吃掉。不过不要躺在沙发上吃,油水总是滴得到处都是。”   “哎?大姐还没吃饭吧?”   “没时间吃了,我很赶。”   “明明有时间化妆,没时间吃饭?”   “啰嗦。”   叶限白天的工作是在一家咖啡馆里当收银员,一年下来几乎没多少休息日,当然,也不会有多少积蓄,但是远离了奇风镇后,渐渐找回了生活的节奏,所以感觉也还好了。   “实在过不下去就回镇子里好了。”抱着这种看似悲观的想法,叶限从来没想过朝更努力更拼命的方向走,而是这样自得其乐地生活着。   人生与人生之间不同的。有人飞黄腾达,同样就会有人碌碌无为,叶限自认不会是飞黄腾达的那一个,干脆就当个碌碌无为的人飞快地过完一生。   在街口边买了鸡蛋饼,跟着人群挤上爆满的公交车,大口吃完饼,又排队进入地铁,等到茶饮店的大招牌印入眼帘的时候,叶限已经想要无力地跪在地上了。   刚开门时生意并不多,三三两两基本上都是来买咖啡和打包松饼的上班族。   对角的座位上坐着一对正在低语着的男女,好像和叶限差不多的年纪,但从衣着打扮上看,叶限和他们之间的生活方式肯定是天差地别。   叶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了一下,马上就被想买优格的顾客叫走了。   空调打开之后,店里逐渐凉下来,买咖啡的人逐渐增多,队伍也渐渐地排了起来,毕竟这里离地铁站和行车通道都很近,尽管是家小店,客流量依然比较大。叶限忙得团团转,心里不住地埋怨老板太抠门,如果狠狠心多请两个人,工作也不会变的这么紧张。   但也许恰恰相反,也可能是老板想请员工,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岗位上久待。   门再一次推开,两个青年走了进来,他们也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不多时,其中一名青年走过来,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份松饼。   擦拭桌子的清洁小妹抱着清洁盒,拿着抹布回来了:“清洁,做好了。”   “啊。”叶限吓了一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同时,清洁小妹也吃了一惊。   还好两个人都没在客人面前失态。叶限松了口气。这小妹才来没多长时间,做事有些慢手慢脚,话也不多,存在感很低,叶限经常会因为忘记她的存在而被吓一跳。   “唔,原来你来上班了。”叶限苦笑,因为存在感的缘故吗?她甚至没有感觉到这小妹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打卡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用呆滞的双眼有些木然地盯着叶限的背后。   “……”叶限也是从新员工做过来的,那时刚出小镇的她连收银员是怎样的工作都不懂。纵使如此,她也觉得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迟钝了,大概之前一直生活在纯粹的象牙塔中。   “怎么了?”叶限问。   “没,嗯。”对方惊了一下,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回答。    之前少女有忘记打卡的经历,所以叶限对她也格外关注,难免会觉得周围怎么尽是皇甫镇龙和清洁小妹这样一些需要照顾的家伙,但是从皇甫镇龙的视角看,说不定会觉得叶限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先在一旁学着做咖啡吧。”叶限有些沉重地说。   “嗯。”   虽然没有惊声尖叫出来,这位新员工的心中却充满了波动。   看错了吧?   一定是看错了。   作为新员工进入咖啡馆工作的少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又不是恐怖电影!   就在叶限和她说话的时候,新员工看见了,一个“东西”飞快地从叶限背后的台子上溜了过去。   那是个,绝对不可能独立存在的“东西”。   那“东西”一旦从整体上分割下来,一旦独立存在,就一定不会动,变得毫无生机,变得僵硬冰冷,如果不泡在名为福尔马林的药水里,更是会逐渐腐烂。   而不是像刚才见到的那样,灵活地从台子上游弋过去,像一只老鼠一样。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掌。   五指分开,断腕处没有血,但是骨肉分明。   一定是眼花了。   看着眼前认真工作,别无两样的无聊前辈,新员工暗暗地想。   一定是压力下的某个幻觉罢了。   这时,一句角落里传来的无奈的低语,传入了她的耳中:   “拜托,不要在公共场合开玩笑。”无奈的,女孩的声音。   “嘻嘻嘻嘻嘻嘻,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嘻嘻嘻嘻。”机械的,男孩的声音。   是吗?方才的诡异莫非和那两个人有关?   无法做出判断的新员工,只好愣愣地盯着浮着冰块的咖啡杯。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一趟,所以断更了,回来之后发现点击率和留言全部正常,好的~鼓起劲头继续(笑) 第38章 门内门外 八年前—— “嘻嘻嘻,你在这里哭什么?”清澈的童音,说着看似可爱的话语,但是却是干巴巴地,如同念台本一样,毫无感情变化。   “什--?你,你是谁?”那时,小苏霂还不懂什么叫做“怪人”,什么叫做“诡异”。   “嘻嘻嘻,我叫施挽,住在附近。”神情阴郁的男孩毫无波动地念着“嘻嘻嘻”的字眼。   “……这里居然有人住?”   “嘻嘻嘻,你为什么要哭?你在哭什么?”   “我……没有异能。镇上和我一样大的男孩都有了,只有我……我……”   “嘻嘻嘻嘻,有异能很重要。”   “你也这样认为吗?!”   “嘻嘻嘻嘻,很重要。”施挽点了点头,那时,他眼底的黑眼圈还没有后来那么重。   苏霂垂头丧气地跟着施挽,两个小孩子并肩前行,在一处山崖那里停下来。   “那座冒烟的房子是什么?”苏霂很快注意到了那处怪异的地方。   “嘻嘻嘻,那里,是我的家。”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家……啊!你家着火了,没问题吗?我们要快去告诉其他人。”   施挽将他拉住了:“嘻嘻嘻嘻,不用。”   “你家大人在吗?”   “嘻嘻嘻嘻,他正在被杀死。”机械的声音念着干巴巴的对白。   “什么?”苏霂无法分析这句话。   “嘻嘻嘻嘻,五角星在那里,嘻嘻嘻,他在杀死我爸爸。”   “!!!!”   一瞬间,各种念头充斥着苏霂的心,从“五角星是什么东西?”到“你爸爸在被杀?”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到“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各种疑问和念头因为这句平静的话而产生,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   ++++++++++++++++++++++++++++++++++++++++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过来,像一个摆不脱的噩梦。   他们偷偷摸摸地上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们站在门口,用指甲沙沙地挠着紧闭着的大门,徒劳无功地希望进来。   他们没有呼吸,却可以散发出异样的气息,用毛骨悚然的方式通知屋里的人,关于门外这些可怜的存在。   他们也许会用浑浊的眼珠透过门缝,也许会用透红的眼珠透过门锁,悄悄窥视着屋里的情形。   灯光驱不走他们,火焰不会让他们害怕,当他们站在紧闭着的门前,他们就是屋里人永恒甩不脱的噩梦。   六岁的小男孩走下床,光着脚来到门边,现在本来是他睡觉的时候,养母也已经锁上了他房间的门,而且熄灭了房间里的灯。   不是第一次了,小男孩哭诉着希望养母把灯打开,但得到的总是对方气愤地拒绝。   不是第一次了,小男孩说房间外站着怪物,但大人们总是不会相信。   不要惊动他们。   小男孩把身体贴在门上,光滑冰冷的木头门好像能把他急促剧烈的心跳声传导过去。   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   小男孩踮起脚,把一只眼睛紧紧地贴在门锁的小孔上。   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   今天夜里,锁孔里依旧一片鲜红。   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   躺在床上的乐准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卧室里的灯没有关,电视里发出嘈杂的声音,正在放映一部配音糟糕的动画片:   “哦,我的老伙计,好久不见。”   “咯咯咯,怎么啦,老兄?”   房间里只存在着这种拙劣的声音,配上乐准惊吓过度的眼神、满身大汗和剧烈的心跳,居然有了几分诡异气氛。   黑夜还没有过去,天空迟迟未明,只有房间的灯光晃着眼睛。   乐准很清楚,他们还在外面。   不管是过去的小男孩,还是此刻的青年,只要在夜晚的任何时间,他下床,把身体贴在门上,用一只眼睛贴近锁孔……看见的永远是一片血红。   “叮——”手机发出消息通知。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被我杀死的人今夜依然伫立门外。   也许是时间太晚了的关系,创建者的发言难得没有被人回应。   空荡荡的白色屏幕上,只有这一句话高高地挂着,很是寂寥,但想来以创建者的个性也根本不会在意。   乐准也不打算发言,他翻了个身,把一只手放在手机上,闭上了眼睛。   为了明天的行动,他需要休息。   至少他知道,今晚这个人依旧和他处于同样的噩梦中。   ++++++++++++++++++++++++++++++++   “一定是今天吗?”   “对,今天我会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成败与否就看今天了,我们的未来也是。”   “可是……”   “不管成功或者失败,我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乐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话,一定没问题。”   “……”   乐美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看着眼前的男人。   乐美,二十五岁,父母年轻时下岗,现在都是老实本分的小生意人,从小家境还算殷实,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在绘画和音乐方面都很有品位,大学毕业之后在国外进修了两年,回国后经人介绍和一名普通的上班族相亲,在双方印象不错的前提下,很快就结婚了。   当然,这些都是表露在外,显而易见的信息。   “不要害怕。”站在面前的高大青年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我们一定要给爸爸妈妈报仇,你忘了吗?自出生起就响在耳边的那些声音。”   乐美半是敬畏半是热切地注视着他。   如果光看外表,任谁也不会觉得乐准是个可怕的人物。   他看上去就像是从健身房里走出来的,充满肌肉却皮肤白皙,虽然强健却不会给人压力和威胁的阳光男性。   谁也不会猜到他是最近风行的一个非|法教派的头目,被那些迷住了眼睛的信徒们称为“圣主”的存在。尽管世人给乐准的教派灌上“邪|教”的定义,对于乐美来说,他们只是不了解哥 哥,不了解真相罢了。   乐准建立教派的目的,就是积累经验,积攒信息,储备力量,为了给父母报仇,为了兄妹两的未来,他们必须给那些高高在上的罪人们狠狠一击,让他们也知道痛苦,也知道悔恨。   “我们马上会袭击一家店,绑住几个人质,然后和那些人交涉,他们必须把‘传导士’放出来。”乐准的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乐美没有说话,她并不清楚传导士是谁,更不知道传导士对于乐准,以及乐准背后的组织的重要性,但是只要是乐准的决定,她一定会予以支持。   此刻她能理解乐准散发出的紧绷,双胞胎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还是兄妹,血缘关系都会让他们产生独特的联接。   乐美张开双臂揽住哥哥宽厚的肩膀,将嘴唇紧紧地贴在对方的嘴唇上。   只是瞬间的惊愕,但乐准很快接受了来自妹妹的安慰。   “加油,哥哥。”分开时,乐美坚定地说:“哥哥希望的一切都能够成为现实。一定!”   “别担心。”乐准同样充满信心:“那张‘王牌’,我已经放在那里了。只要钟声一响……”   “乐美,你要离这一切远远的,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我明白。”   就在他们背后,霍自毅和林乐走进了地下通道。   +++++++++++++++++++++++++++++++++++++   坐在冷饮店的角落里,唐颖仿佛专门要破坏她的外表给人的优雅印象,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嘻嘻嘻嘻,跟我在一起不如和小五在一起有趣吗?真伤心。”虽然口中发出古怪的笑声,但是少年的脸上并无笑意,不如说宛如机器般发出念台词的声音:“为了引起你的兴趣,我还专门恶作剧一番。”   唐颖早就习惯他的阴阳怪气,所以觉得一切正常,如果换个人例如小五苏霂在,早就一耳光扇过去了。   “如果你在想,‘居然和这样的人交往过’,那么我心里也这样想,嘻嘻嘻嘻。”施挽就是要用机械的声音说轻浮的台词,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完全被误解了。   唐颖捂住脸大大地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在幸福的结局时还流着眼泪说,‘我已经学会表达感情,再也不会用机械的假面逃避充满压力的现实’——这是你的原话吧?”   “嘻嘻嘻,这种被人掌控黑历史的感觉,好想杀你灭口,嘻嘻嘻,莫非小五也是这样的感觉?”   这两个人果然还在互相残杀。唐颖无奈地想。好在两个人只相杀没相爱,否则唐凌追了那么多女孩战无不胜,没想到中间还无意识地当了一回第三者。   哪怕转变身份和性别,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唐颖端起冰雪杯问。   “嘻嘻嘻,只是好奇。不知道变成女孩的你又要和谁在一起。还会考虑我吗?还是我和小五一起收?”施挽面无表情,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兴趣地问。   “……不是,这次我不用……”唐颖脸上一热,虽然施挽说的也是事实。   当女孩唐颖还是男生“唐凌”的时候,他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在攻略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亲妹妹”之后,唐凌一如既往被送进了时空的恶意里,但是再度睁开眼睛,“他”已经变成了“她”,莫名改了性别,姓名和外貌都变成了“妹妹所拥有的”。   而曾经“她”攻略过的女孩,一个个都变成了男生。   虽然施挽说的都是事实,但被他专门点破后,唐颖还是觉得很古怪,好像不管唐凌还是唐颖,所存在就是为了谈恋爱一样。    第39章 男主都是渣 “嘻嘻嘻,唐凌,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小五?”   “女孩子主动问这句话真的好吗?”   “我不在乎,嘻嘻嘻嘻。如果能得到诚实回答的话,主动开口又怎么样?”   “服了你了,不过,这是你可爱的地方吧。”   “所以?”   “所以,我是说……”   故意的。   一墙之隔,五角星紧紧地攥紧了胸前的挂饰,心中却一片平静,连生气的波澜都没有。   施婉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听见这段对话,故意让她明白,她动摇了。   “你想独自一个人支撑着命运辛苦地活下去?还是被人保护着、可以依靠别人呢?”   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不应该动摇,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依靠任何人。   瘦弱到无力的身体,不需要;苍白到可笑的手臂,不需要;有视力却看不清现实的眼睛,不需要;软弱到发抖的双腿,不需要……   可靠的你,不需要。   此时此刻的一切,不需要。   五角星松了口气,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果然,只有幻想才是真的,只有“自己的世界”不会背叛自己。   再前进一步就会神智崩溃的女孩从“现实”脱离,再度回到了“虚构”中,这一次,她活了 下来。   Normal End。   ++++++++++++++++++++++++++++++   “抱歉啦,我要回去了。”   开着货车送走了苏霂和三个女孩,又卸下了两个混混和一个僵尸少女,这些零零碎碎的事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在黄昏时分把唐颖送到安全的酒店,登记付预款。做完这一切后,眯着细细的笑眼,小五爽朗地拍了拍唐颖瘦弱的肩膀,说了告别的话。   “啊?”唐颖没反应过来。   “虽然计划中想在这里留更长时间,但是一想到和施挽呆在同一个空间里,真是超——心烦,可能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嗯,是啊。”回想起曾经三个人的修罗场,唐颖露出了理解的苦笑,说起了别的话:“我的话,过几天就会回镇上。其实我不需要住酒店。”   “难得来一趟城市,不觉得住在高楼上看夜景才是美好的事?”   房间定在酒店的最高一层,宽大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从窗户看过去,外面正是黄昏,天边绯红的夕阳十分美丽。   “那样的话在奇风镇就做得到吧。虽然没有霓虹灯,但是镇上的星星很不错。”唐颖说着反而怀念起来。   “奇风镇的夜晚?你确定?”小五摊了摊手,把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钱的话别担心,我手头很富余,几个晚上还供得起。”   “所以说不是这个问题……”   其实干脆和小五一起回镇上也是一种好选择,但是一想到施挽在附近,就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毕竟唐颖很清楚这些曾经追求过的“女孩”们身上有多少麻烦和独特的个性,如果放任施挽不管的话,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   唐凌遇见五角星的时候,也由此认识了女孩施婉。   第一次,他选择了向五角星表白,结果拿到了团灭的悲剧。   第二次,他走了施婉的路线,不仅五角星活下来,大家也都Happy End了。但是作为背负罪名的人,又坚决不愿意接受施婉的恩惠,五角星离开了奇风镇,从此下落不明。   不过居然落到了要接受施婉的地步,那样的结局对小五来说,活着不如死了……吧?   想到这里,唐颖心中一震,突然抓住了小五的衣袖:“等等!你们该不会都知道吧?”   “知道什么?”小五疑惑地看着她,嘴角自然地垂下来。   “就是,你知道我和施婉……那,其他人的……”唐颖支支吾吾,很想问清楚,又害怕暴露自己。   “啊,你是说我知不知道你和××在一起,和XX在一起,和×××在一起,和XXX在一起的事?”小五笑眯眯地说出一连串唐凌曾经追过的女孩。   “啊!”唐颖此时的表情,只能用蒙克的名画《呐喊》来形容。   如果这些女孩都知道唐凌曾经的每一次轮回,都和不同的女孩交往,才导致她们无法得到救赎,她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会怨恨吗?会把唐凌当傻瓜吗?会……   她们会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情继续挣扎在不同的地狱里吗?   这是唐凌一直在意的事情。   每一个背负着沉重往事的少女,都能在唐凌的追求中渐渐放下心结,开始新的生活。看上去这些都是很美好的故事,可是唐凌只有一个,他不可能分体,不可能同时追求所有的女孩,所以,唐凌选择了救赎一个,就等于放弃了其他的女孩。   那些女孩心里在想什么?   会一直那样生活下去吗?如果不出现其他足以改变她们的契机,不就……太可怜了吗?   “别紧张,我个人是无所谓,毕竟唐凌对我……不,对曾经是女孩的我来说,只能算是讨厌的前任。”小五笑嘻嘻地说着,怎么听怎么都不妙的话。   他的安慰,唐颖收到了,但是这样是不够的,这样远远不能磨灭那种负罪感。   对抱着所有记忆的唐凌来说,每一轮的开始都像是出|轨一样,每一轮开始就等于是放弃了曾经追过的那个女孩,不仅是信念,心意,甚至还有可能包括对方的生命。   “你从那以后的每一年怎么样?”唐颖问。   “依然没有变化地生活着,毕竟我当时也不受自己控制。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法做。怎么说呢,渐渐感觉到,果然你才是世界的中心。”小五尽可能轻松地说。   “对不起。”唐颖心情沉重地说。   “不是你的错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吧?”   “虽然如此……”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嗯,就是好奇而已。如果你可以自主选择,那时候会选择谁?”小五好像很随意地问。   “……”唐颖沉默下来,然后郑重地说:“我会开后|宫。”   “哎?开玩笑吗?”收到了最想不到的答案,小五有瞬间的错愕。   “不,不是玩笑。如果‘和唐凌谈恋爱’是大家获得自由和快乐的前提,我会和你们所有人谈恋爱,我会负起你们大家的责任。”   对抱着所有人的记忆,一遍遍轮回的唐凌来说,“恋爱”早就不是简单的男女在一起,而是责任,是将一个被束缚的女孩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责任。   “喂喂,后|宫结局一听就不妙啊,先不说当时情况复杂,光是我和施婉之间不死不休的关系,就没办法和平共处吧?”小五忍不住吐槽唐颖以“唐凌”的身份说出来的天方夜谭:“不怕我拿着柴刀在厨房里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头割下来装进袋子里送给施婉吗?”   “厨房什么的,施先生家根本就没有!……总之,我会说服你们,不管过多长时间,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打动你们,让你们和平共处。”唐颖认真地说:“之后就算你们想离开我也可以,只要我确定你们已经摆脱最不希望的命运,我会让你们走——那才是我想做的事。”   小五睁开眼睛看着她,第一次,他全神贯注,也没有关心手机:“后|宫,那算恋爱吗?”   “我不知道。”唐颖诚实地回答。   说起来,唐凌自问过,自己真的有喜欢过谁吗?他只是在每一年的轮回里,选择了一个女孩,尽自己的努力帮她自由,或者在几个女孩之间一边努力一边摇摆不定,可是,那些算是恋爱吗?   “我只是觉得,所有女孩都过得如她们心中所想,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还真是……讽刺,口口声声教训我的人,反而最不懂什么是爱吗?”   “这样算是我欺骗了你吧?”   唐颖低下头,以唐凌的角度说了那么多话。可是小五的语气很平静,并不迷惑,也没有被骗的气愤,所以她觉得小五应该没有生气,可曾经的经历到底算是什么?这么想,她又茫然起来。   “所以都说了,我根本无所谓。”小五笑眯眯地把目光盯回到手机上:“何况现在异能也有了,又不会被操纵,对我来说足够了。”   “现在看起来,这样的确是最好的情况……”不管怎么说,眼前的少年总让唐颖觉得,就像戴着一个面具,不,小五完全没有掩盖这点,就如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戴着面具并且向所有人昭告:是,我不希望你靠近我,并且我确实不是和你坦诚相处。   但这也许正是唐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坦白这些胡说八道的原因。   “真是不好意思,终止了你的后宫梦想,但是你不觉得那就是自以为是嘛。我还是那句话,要我变成能和施挽和平共处的人,我宁可去死。”小五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抓住胸前的挂坠,眯着眼睛说:“如果唐凌当时扭曲了我的意志,真的付出一切换得我和施挽和睦的结局,现在我最憎恨的人就是你了,才不管我得到的是生命还是和你的恋情。”   “我确实尽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唐颖苦笑起来:“以我现在的身份和能力,也没有办法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毕竟大家都有了掌握自身命运的能力。”   不再需要一个救世主般的“世界中心”,每个人都成为了主角。   虽然自己同时失去了“责任”和“能力”,对于唐凌来说,这等于失去了“一切”。   “不过并不讨厌。”   “哎?”   “虽然也不喜欢。”   “哈,这算什么?一个差点开了后宫的家伙在唯一没有到手的前女友面前抱怨如今无人关注、黯淡无光的人生?”   “不,这是……”   “算了。”小五抓了抓头发,背过身挥了挥手:“我差不多也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所以麻烦还是交给你吧。”   他就这样走了,和过去一样。   时间调到现在,唐颖本以为等待施挽会花很长时间,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主动找上她。这就是他们坐在冷饮店之前值得说明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本来是走搞笑风的。比如一个GALGAME女主有了自己的意识,然后在游戏过程中疯狂吐槽:“男主你怎么老用同一套方式谈恋爱”“我还不如去搞百合”; GALGAME男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女生,而他攻略过的男孩都变成了男生,反过来攻略“她”,于是伪·女主一脸崩溃:“你们玩过的手段都是老子剩下的!”“我还是对女生有感觉?完了!该不会要百合吧?” ——我开文的目的真的是走搞笑风!所以为什么会变成剧情风,我不懂啊!(抱头) 第40章 最认真做事的人 这位司机刚接班出租车,还没开多远,路边就有个女孩伸手做了个拦车的动作。   真是幸运。   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坐在后座上,用嘶哑的声音干涩地说出四个字:“小站咖啡馆。”   大清早的,去咖啡馆?不上学了吗?司机的心里打了个很大的问号,但是由于性格的原因,他不是那种能够自然地和客人搭话的司机,加上对方的声音很不对劲,抱着对女孩的身体健康的疑问,司机发动了出租车。   为了扫平车内的尴尬,他随手打开了广播,某个女歌星甜美的声音传了出来。   +++++++++++++++++++++++++++++++++++++++++++++   公园的清晨并不像街道那么冷清,有很多人分批成派地活动着。门口的一大块空地是留给打羽毛球和踢毽子的中年人,空地旁边的水泥地面上有人拿着大毛笔蘸水写字,顺着路走下去,有一处空地上播放着音乐,很多人在那里成双成对地跳交谊舞。   喜爱安静打太极拳的人会拿着小收音机躲进树木密集的地方,湖边是牵着狗绕着圈散步的人,只能容下一个人或两个人的空间里,则是躲着练习乐器或者作画的人。   这些都是早上八点前会看到的景象,过了十点才走进公园,皇甫振龙无疑来得太迟了。他背着吉他匆匆穿过公园,明显没打算在这里停留。   以前也在公园练习过,然而很多人明显欣赏不了他的音乐风格,在大家的投诉下,工作人员很快出来干涉,皇甫振龙认为这是因为没人理解他的音乐涵养的缘故,所以每次穿过公园都走得飞快,就是为了表明“我根本就不选择在这里练习”的嫌弃态度。   被叶限知道的话,一定会被骂“幼稚”,然而怀抱着“要成为可以打动人心,光是弹着吉他就能让听众泪如雨下的歌手”这样梦想的皇甫振龙,也有他自己的自尊心。   +++++++++++++++++++++++++++++++++++++++++++++   0578没有名字,0578就是0578,呆在密室里的时候是,跟着传导士的时候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   她对世界的概念很模糊,很狭小,大概就是从训练室到教育室那么大。   她从没问过自己的父母是谁,出生在哪,她也根本不关心。   0578有她自己的认知方式,野兽般的认知,她的世界里只分两种人:攻击的人。不攻击的人。其他的?不在乎,无所谓。   一个人当然可以活得像机器一样。   敏锐的听觉让她不会放过任何角落的窃窃私语,更快的反应能力让她能瞬间对目标做出反应,有力的双腿让她只要一跃就能踢断人的脖子。   而且,这次的任务不难,不是带着炸|弹袭击地下铁,也不是无差别杀人攻击,就只是绑架而已。但0578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对“难”或“不难”的概念,她只知道接到命令就要去做,没什么需要思考的。   等待信号,这就是0578此刻在做的事。   信号来了!   +++++++++++++++++++++++++++++++++++++++++++++   安静。沉默。安静。沉默。   坐在后座的少女无声无息,车厢里只有音乐的声音,居然显得空荡起来。   司机并不是没有搭载过少言寡语的客人,开了这么多年的出租车,种种奇葩的乘客早就让他见怪不怪了,沉默寡言只是最普通的那种而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沉默却让他觉得不太自在,非要说有哪里不对劲的话,就是手脚发冷……对,车内的温度似乎在下降?   车里没有开空调,车窗倒是打开的,可是行车过程中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是“冷”的程度。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对,当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脚全部麻掉,有种在低温下冻太长时间的僵硬感。   “不对劲……”   车子平稳地开着,一路超过几辆私家车,司机状似如常地握着方向盘,脑中却不停地呐喊着警告的判断。   但,就算躲在脑子里的自己一直在嚎叫,也无法传达给身体。   根本停不了。   电台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渐渐远离耳朵,取代而之充满耳朵的是司机沉闷急促的心跳声,明明在最吵闹的马路上,却连行驶而过的大货车的声音都听不到。   “刺啦……嘶嘶……刺啦……”   甜美动听的歌声消失了,广播发出了刺耳的电波扰乱声,活像指甲在刮骨头。   司机微微睁大眼睛,心里清楚,身体糊涂,手脚也不听指挥,险险地躲过几辆汽车,额头上满是溢出来的冷汗。无端地危险的预感压在他的肩膀上,压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然而并不害怕——或许是已经怕得麻木了。   这份恐惧是有重量的。随后他才发现,他的肩膀之所以冰冷而沉重,是因为后座的女孩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寒气森森的,脸颊上的细小汗毛阅兵一般齐齐起立,竖而扎着毛孔。   女孩从后座上站起来,因为有车顶在,所以弯着腰,硬邦邦的脸贴过来,下巴搁在司机的肩膀上,鼓鼓的眼珠子斜着,不怀好意地与司机眼中透出的余光对视,她玩笑似地张开嘴,一咧到耳根,长长的舌头掉了出来,一大把口水沾湿了司机的半肩衣料。   周司机手一歪,出租车终于不受控制,在路上扭了几个危险的“S”,打着转又橫横地冲出马路,向站在空地上的年轻人撞过去。   +++++++++++++++++++++++++++++++++++++++   用装着蓝莓松饼的纸袋送走这批客人里的最后一位,叶限蹲下来装作拿东西的样子,小心地活动着肩膀,预备着迎接下一批客人。   顾客是分批来的,就像浪头一样。《植物大战僵尸》最火的那几年,皇甫镇龙也在玩,受他影响,叶限站在服务台里面迎接一波波客人,耳边总会响起游戏音乐声:   “一波僵尸正在来袭~”   “又一波僵尸正在来袭~”   “一大波僵尸正在来袭~”   在游戏里玩家用豌豆射手或是土豆地雷痛击僵尸,而在现实,反而叶限更像是僵尸,带着僵死的笑容把一个个装着不同东西的纸袋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送走如同植物武器般强大的顾客。   “不管是僵尸还是会打架的植物,在奇风镇的边境上要多少有多少,难道我还会怕你们这些冒充的么?”怀着这样好强的想法,工作也不是那么累了——才怪。   不管在哪里都一样,赚钱的快乐只在发薪水的五分钟之内有,而工作的痛苦根本就是半生的心理阴影。   叶限站起来,发现坐在角落里的那对男女还没有走,不是没有这样的客人,点一杯咖啡就能坐在店里一整天,真让人忍不住猜测他们到底在以什么作为生活来源。或者说,每天经过店里的人们,到底都要去往哪里?又会遇到些什么呢?   叶限沉思着转过脸,却又被挡在身旁的清洁小妹吓了一跳。她不由得无奈地说:“别发呆,被老板抓住的话,会被骂很惨。”   说起来,这女孩到底叫什么来着?为什么一点关于姓名的印象都没有……   +++++++++++++++++++++++++++++++++++++++++++   到了。   皇甫镇龙停下脚步。   这片空地是他不久前发现的好地方,在一栋烂尾楼的前面,更前方则是一条车流量很大的马路,通往叶限打工的茶饮店对面的地下通道。   因为这里没有居民,就算唱得再扰民也不会有汽车为了这种事,刻意在车流中停下来,皇甫镇龙对这里还算满意,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什么听众。   拿出吉他,皇甫镇龙今天打算改一改风格,练习以前从没试过的深情款款的情歌。皇甫镇龙一边调音一边思忖着:他素来以摇滚歌手自称,最擅长扯着嗓子大唱大跳,现在想要尝试改变风格,不知道他的三百万歌迷会不会为此心碎呢?   对不起,我的粉丝们。   诚恳地对着并不存在的三百万粉丝们鞠躬道歉后,自以为是的少年弹出柔和的音调。一连串的音调在风中飘飘摇摇,而这时,脱离马路的失控出租车冲了过来。   瞳孔猛地缩紧,当皇甫镇龙发现迎面而来的出租车时,一切都好像无法挽回了。   +++++++++++++++++++++++++++++++++++++++++++++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同居人正遭受危险,叶限瞪大了眼睛,错愕中带着一丝茫然。   发生……什么了?   刚才,她的脖子猛地一凉,然后一道伤口穿过脖子,连贯了两只耳朵的耳根。   大量的鲜血随即涌出,但叶限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本能地低下头想要看看胸口冰冷的感觉从何而来,为何而生。   下一秒,她的脑袋掉了下来,砸在咖啡机上,在地面上滚了两圈后停了下来,大大的眼睛无法瞑目地盯着天花板,那上面沾着从她的断颈处喷出的鲜血。   ——什么啊——   难以理解的突发状况让店里的客人全部愣了愣,然后,惊叫声爆发了。   离大门最近的客人,似乎是个中学生,他见情况不妙,立刻抓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果断地向门外冲去,然而刚刚跑到门前,一道冷光刺入他的肩膀,他的身体被推得向前一冲,狠狠地被一把餐刀钉在了那扇钢化玻璃制作的门上。   0578放下手。   在年轻人跑向大门的时候,她以极快的速度以手为支撑翻过吧台,另一只手丢出了餐刀,现在她站在店的中心,一脸漠然地看着室内瞬间噤若寒蝉的人们。另一把餐刀在她的指尖飞舞着,好像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原本呆滞的神情一扫而空,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中带着对目的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41章 笑容与笑声 时间拨回昨天,乐准正饱经恐惧折磨的这个夜晚。   +++++五角星的聊天室++++++   老司机先生:就是这种感觉……   老司机先生:这种毛骨悚然深入骨髓冷到要死的感觉,绝对是——BOSS回来了!   大老师:静静地观看楼上抖M   星冰乐:你确定这份冷不是因为镇上正在下大雨吗?   星冰乐:自从前天干掉了那个旱魃之后,镇上的雨就没停过   星冰乐:现在镇上到处都被水淹没了   老司机先生:不不不,BOSS引发出的恐惧和气候没有关系   可可汉堡:啊,幸好最近食|人|魔不会出现了   可可汉堡:否则黏糊糊脏兮兮湿淋淋的坟场加上喜欢乱挖乱刨吃尸体的食|人|魔……   可可汉堡:画面太美不敢想   隐藏者:通过镇子的路被泥石流封住了,BOSS……并没有空间移动的能力吧?   隐藏者:请问,不用去接应他一下吗?   星冰乐:……   爱的勇士:……   可可汉堡:……   老司机先生:小隐真是对BOSS一往情深~   老司机先生:不过最好别这么做   老司机先生:BOSS的能力在奇风镇的夜间会放大三倍……不,三十倍   老司机先生:如果他没有克制的话,身边的人真的会被吓死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被我杀死的人今夜依然伫立门外。   雨水从天上倾盆般地浇下来,“哗哗哗”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黑暗的世界。   奇风镇的夜晚绝对不安静,各种怪物层出不穷,或安静或肆意咆哮着在小镇的周遭伺机而动。不知道是怪物引发了多元的天气变化,还是天气变化促进了怪物的兴奋度,小镇和外面的世界形成了明显的差别:镇里倾盆大雨,被水淹没,镇外的世界却晴朗祥和,连干裂的土地都让人心存感激。   连坟地都被水淹了。   小五撑着一把暂时还派不上用场的伞,站在小镇和不属于小镇地方的边界上,脸上依然挂着不变的神情。   下雨天总让人产生不好的回忆。   +++++++++++++++++++++++   “要笑啊,你们两个,嘻嘻嘻,看看我,‘笑’就是我脸上的表情。”   在施挽和小五的记忆中,那个人总是在笑。   眯起眼睛,裂开嘴巴,肆意地发出古怪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施挽喊这个人“爸爸”,镇上的人称他为“施先生”,小五从来不会主动叫他。   当然,因为施先生是住在坟场又没有异能的怪胎,所以很快就被人遗忘在角落里,这方便了施先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培养自己想要培养的人,做自己想做的实验。   现在,他蹲在两个小男孩的面前,对着他们“笑”着。   “是这样吗?”小五说着,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勾起嘴角,笑眯眯的模样如出一辙。   “对对对,做的很好。”明明是面具般的表情,却得到了眼前的男人真诚地赞扬:“太棒了,小五。”   “是这样吗?”施挽说着,然后发出那种古怪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虽然好像是在笑,但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声音也毫无情感。   “对对对,做的很好。”施先生用力地对自己的孩子点着头:“太棒了,小挽。这样我们都学会‘笑’了,这是重要的第一步,这是很重要的第一步。”   在他转过身后,施挽和五角星对视一眼,两张活像双生子的面容上满是阴郁和冷漠。   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男孩,都有了异能。   曾经作为女孩的时候,小五用施先生的黑科技改造了整个身体,而施挽学习黑科技,在施先生死后,为了达成父亲的梦想,引爆了镇上最恐怖的危机。   前尘往事不重要,重要的当下该如何取择。   施先生不是出于无奈才搬到奇风镇上,虽然奇风镇上多的是对命运无可奈何的人。   他之所以会成为小镇的居民,纯粹是因为对“异能”的好奇,对“研究未知”的狂热。   可是,上一世他和镇上的女性结婚生出的孩子是个女孩,施婉。   女孩天生没有异能。可是施先生从来学不会“失望”两个字的意思。   如果是男孩,就研究异能从何而来;如果是女孩,就研究没有异能的原因,和用科技引发人体异能的方法。   那时候这由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构成家庭就是这样怪异:全身百分之八十都被换成各种零件 的女孩五角星,雨天时候会因为疼痛和难以忍受的身体僵硬流下眼泪;为了研究没有异能的原因被植入各种仪器的女孩施婉,在雨天也如同进了地狱。   就算是这样,施先生依然会眯起眼睛,裂开嘴巴,发出“嘻嘻嘻嘻”的古怪笑声,然后鼓励着两个孩子:“要笑啊,你们两个,嘻嘻嘻,看看我,‘笑’就是我脸上的表情。”   “只要学会笑,就会很快乐。悲惨的人生是由哭构成的,幸福的人生是由笑构成的,要笑呦。”   可惜女孩版的五角星从来没有笑出来过,哪怕施先生想尽办法也无法把“笑容”移植到她的脸上,倒是施婉很快就学会了发出“嘻嘻嘻”的声音。笑声的仿制品。   在发现自己变成了男孩的那个晚上,两个睡上下铺的孩子迅速产生了一段对话:   “嘻嘻嘻,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男孩?”   “不知道。”   “我有了异能,小五呢?”   “我也有。”   “是什么?”   小五扒着床沿探出头,以倒吊的姿势盯着施挽的眼睛。   “……”   无法动弹。   控制不住的尖叫。   绝命狂奔。   心脏狂跳。   瞳孔放大。   骤停。骤停。骤停。   只有死才能停下来。   “好可怕。”施挽发着抖,说着与表情不符,完全听不出有被吓到的话:“嘻嘻嘻,居然被胆小鬼五角星吓到了,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施挽是真的在恐惧中。   小五的异能就是:操纵恐惧。他能够抓住藏在人们心底的恐惧,就像抓住一根细细的绳,然后根据不同的力度把恐惧拖出来,被他抓住的恐惧往往都会越拽越多,越扯越大。   就像施挽说的那样,五角星是个胆小鬼,每天都被噩梦和恐惧折磨,所以越来越无情。   于是变成男性的小五,得到了日日折磨他的东西——“恐惧”——作为特异的能力。   “你的能力呢?”   “既然你的能力是恐惧有关,那么我的能力,你会猜不出来吗?小五。”   “……操纵尸体?”   “答对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无聊。”   “明天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说起来,好久没看见爸爸了,干脆送他一份礼物吧。”   “什么礼物?”   “学会笑,我们两个都学,怎么样?”   “……”   +++++++++++++++++++++++++++++++++++++   眯起眼睛,勾起嘴角。   微笑。   时时刻刻都保持这个表情对小五来说确实非常累,但是比不上曾经为了适应改造身体而进行的训练,一开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感觉很怪,后来也都渐渐地习惯了。   面对着汹涌的水潮,透过眯起的眼缝,小五看见了一艘“小船”,看不清楚船上的人是谁,但是小五能很明确地判断水中有东西在对小船做出攻击。在狂风和暴雨中,小船无力地随着浪头上下漂浮着,虽然勉强没有沉没,但现在加上水下怪物的攻击,它明显吃不消了。   在水下活动的怪物……是人鱼还是鱼人?   怀着这种仿佛冷笑话般的念头,小五转动伞把,随意地对着水中的怪物发动了“操纵恐惧”的能力。   是人都有恐惧感,有些怪物也不例外。   水下的东西很轻松地被平息了,小船摇摇晃晃,花了很长时间企图接近过来,这期间小五干脆坐在地上,掏出了手机。十二局手机游戏结束,船在他面前停下来,撑船的高大男生看着坐在地上的小五,这种夸张的身高差距让小五有种正在仰视对方的感觉,于是他站起来。   “程远……对吧?”   “是的。没想到你会记得我。”程远的衣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绷出了胸腹上块状肌肉的线条,这种充满强悍和力量的身躯与他脸上怯生生的表情完全——不符合,可以说这种结合怪异透了:“那个,请问,你身后的那位……”   小五没有转头,只是很轻柔地,完全不愿意提地一带而过:“没关系,那是个死人。”   “哎?”程远错愕地看着站在小五背后的尸体,这具尸体不像是丧尸,他没有攻击,没有行动。这具尸体就是直直地立在那里,浑浊的眼睛翻着白,盯着小五的后背,脸上带着和小五一模一样的表情:眯起眼睛,裂开嘴巴,仿佛残留着生前的痕迹,随时都会发出“嘻嘻嘻”的古怪声音。   它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一副刚从地下爬出来的样子。   “是施挽的父亲。这家伙……”小五耸耸肩膀:“只要我在奇风镇,他每个夜晚都会跟在我身后。”   这是施挽用自己的能力对小五进行的惩罚。   ++++++++++++++++++++++++++++++++++   苏霂第一次遇见施挽的那天,施挽很平静地说出了“父亲正在被五角星杀死”这种话。   各种念头充斥着苏霂的心,从“五角星是什么东西?”到“你爸爸在被杀?”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到“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各种疑问和念头因为这句平静的话而产生,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但他只是身不由己地跟着施挽跑动起来,甚至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在他身后。   他们跑到了那着火的屋子前,苏霂已经喘不过气了,他撑着膝盖弯着腰,勉强抬起头,看见一个男孩正站在火前,拿着手机给这火灾现场拍照,仿佛眼前发生的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奇景。   “嘻嘻嘻嘻嘻,小五,爸爸呢?”从施挽的神情和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是焦急还是害怕还是紧张,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被称为“小五”的孩子回过头,眯着眼睛,弯着嘴角:“死了。可惜不是被我杀掉的,他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暴徒打死了。”他并起双指,指了指离着火的屋子远一点的空地:“我把他抬到那里了,毕竟被烧坏的话不太好吧?”   不,这些完全不是重点好吗?!苏霂在心中咆哮着,由于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你呢?嘻嘻嘻,爸爸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小五微微撇了撇嘴角,干脆地回答:“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是哪只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世界,曾经被小五杀死的施先生,死在了两个暴徒的手中。而小五,也的确如他所说,只是看着而已。       第42章 两个暴徒 “就是这样,施挽的父亲被两名暴徒杀死了,而我什么行动都没有采取,所以被施挽狠狠地报复了:只要我人在奇风镇,每天晚上都会被他父亲的尸体跟着,这种情况怎么说呢?——简直就像是被变态STK一样。”   程远和小五还有施先生的尸体同时坐在小船两端,小五和施先生加在一起,和程远的重量持平了,否则这艘船应该会翘起来吧?   风雨很大,小船无力地摇晃着。小五松开手指,手中的伞顺着一阵风瞬间刮走:“谢谢你来迎接我。”   “不,我也没有帮上忙。”程远低下头说:“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随便漂到那个屋子外,然后敲门借住一宿好了。如果屋子里没有人,我们就闯空门。”   两人之间的交谈还算怡然自在,其实小五和程远并不熟,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也只有“都和唐凌交往过”这件事而已。但是因为小五改变了曾经冷若冰霜的风格,程远也缓解了程瑶那种自卑到过分的畏惧,所以两个人得以比较从容地交谈下去。   程远一边淋雨一边思考。   因为异能是“操纵恐惧”,或者也因为在青少年中威信很高,小五一直被奇风镇暗中谣传为“最强的异能者”。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这个人就一点弱点都没有吗?   在和小五交谈的时候,程远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小五从来没有回头,或者看一眼那具名为“施先生”的尸体。不管是做什么,他始终背对着那具行走的尸体。   他在避讳?或者他在厌恶?   或许,程远做了个大胆的假设:或许,他在害怕。   这就是他的弱点吗?   程远带着这个疑惑,并如往常一样,把它深深地藏进脑海中。   风雨愈加大了,在电闪雷鸣中,他们的船撞在了遇见的第一座房子上。   ++++++++++++++++++++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的空间全部被屋外惊天动地的声音所填满。   在堆满了书的房间里,一个纤细的小少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   他穿着有些大的白色衬衫,袖子一直挽到肘部,从黑色短裤下伸出的两条细细的小腿悬在半空中,软软的棕色短发下面,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带结结实实地蒙住了。   镇上的心理感应者:龙牧。   “哥哥对我说,家里来了客人。”明明屋子里没有人,从他嘴里说出的饶有介事的复述,就好像在对着什么人转述一样。   “我对哥哥说,我还在搜寻施挽的下落。”   “哥哥对我说,不要太辛苦。”   和一心闷在屋子里、专心某一件事的龙牧相反,比他年长许多的哥哥——龙冰——是镇子上能和岩谷勾肩搭背的十足游民,惯常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和松松垮垮的上衣,裤子口袋里永远能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香烟盒。他在镇子上算是中坚力量的代表之一,毕竟在死气沉沉的居民们中,有能力又稍微活泼一些的人都会受到特别瞩目。   此刻,龙冰的客人们正无耻地霸占着他的沙发,并且把身上的水蹭得到处都是。   “你们两深更半夜冒着大雨架船约会吗?还真是一对有闲情逸致的好基友。”龙冰懒洋洋地吐槽着,厌恶坏天气的他,在打开门后就重新钻进了被窝里,根本没有再度出来的打算。   小五脱下湿漉漉的鞋袜,靠在沙发上松展着脚趾:“真是不好意思,龙叔叔,打扰了。”   “我看不出你脸上有一点愧疚之情。”龙冰冷冷地说。   “对不起,面对一位连一杯茶都不会端出来的主人,我真是提不起当客人的自觉。”   “烦死了,我才不欢迎你们,不准靠近我的厨房。”龙冰哼哼着,在被窝里缩得更紧了。   “抱歉,作为一个坐不垂堂的人,我只在乎您的冰箱。”小五光着脚走到冰箱前,毫不客气地搜寻里面的物品。   比起他,程远则是很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挺直的背部甚至非常僵硬。   “为什么冰箱里有这么多蜡烛?”小五从冰箱里掏出一堆彩色蜡烛,这些看上去都是过生日的时候点在蛋糕上的小工艺品。   “不管你的事。”龙冰哼哼着。   “程远,你身上都是水,不难受吗?”小五抱着一堆食品和饮料几步跨过来,随手把一些蜡烛丢在地毯上。   “是有点,只是……”程远犹豫着在别人家太随意会不会很失礼。   “既然难受那就脱吧。”小五把东西走进浴室。   “你这是×骚扰。”龙冰对着小五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出来的时候小五全身只裹着一条浴巾,看来湿衣服已经被丢进了浴室里,他将另一条浴巾扔在程远的头上。   “谢谢。”程远有礼貌地道谢,然后开始擦拭头发。   “这就是文明人和假文明人的区别。”龙冰周身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请问,那具尸体……”   “别担心,在门外泡不烂的。”小五说着打开了一罐果汁递给程远,兴致不减地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干脆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好了?”   “我只想和程远玩一个‘把五角星从窗口丢出去,谁丢的最有创意谁就赢’的游戏,你愿意配合我们吗?”   “我们来点蜡烛讲鬼故事,讲完一个就吹掉一根蜡烛,怎么样?”小五又打开一罐果汁,递给龙冰,后者勉勉强强从被窝里露出一只手,将罐子接住。   “门外都站着一具尸体了,还不能满足你吗?”龙冰懒洋洋地说。   “对了,既然程远看见了施先生,我来说说‘两名暴徒’的故事吧。”   “你已经想不出比施挽更恐怖的东西了吗?不要擅自用这么蹩脚的话题展开剧情!”   ++++++++++++++++++++++++++   乐准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天,两名暴徒闯进了他的家里。   说不起来,乐准其实已经记不清关于父母的事了,父母的模样也好,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好,亦或者是他们如何照顾自己,这些都不清楚了。大概是因为太害怕了,或者因为那时他的年纪太小,所以连他们是如何被两名暴徒杀掉的,乐准对这件事的印象也已经很模糊。   暴徒们是从哪里来的?暴徒为什么要袭击他们的父母?奇风镇上为什么会有暴徒,并且无人查询?难道镇子上的人都冷漠到这种地步吗?   乐准不知道。他只能确定,暴徒有两个。   没错,两个。   父母死时的场景如果拍成电影,那一定就像是一场B级血腥电影一样。黑白的画面,穿着风衣的高大的暴徒们,门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父亲和母亲的鲜血溅出来都染上了黑暗的颜色。   回过神,只剩下了自己。   他们很快被父母的朋友收养了,但人生已经被自私的暴徒们毁掉了。   就从那个时候,为失去父母痛苦不已,乐准转而迷恋上了看恐怖片。   不管是“冤魂类”“僵尸类”“生化类”还是“宗教类”,各种可以寻找到的恐怖片都被乐准来者不拒地收入囊中,也偷偷用零花钱拜托过镇上的岩谷爷爷给他带城里最新的恐怖漫画和碟片,当然,看得最多的就是复仇类恐怖片。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天道轮回,鬼来杀人。   看电影的时候,乐准很虔诚。   一定要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打开电视和DVD,塞入碟片,在一团漆黑中,在各种恐怖题材的碟片,漫画和小说的包围下,盯着闪烁的电视机,被恐怖和恐怖和恐怖包围着。贴在墙上的海报,上面各种厉鬼的眼睛在黑暗中眨呀眨,在夜光粉的作用下闪烁着。   “这么做不会害怕吗?”养父很奇怪。   “这么做不会害怕吗?”如果不小心被小伙伴们发现,他们一定会被吓哭,渐渐地,乐准不 愿意再分享。   当然不会害怕。乐准不怕世界上有鬼,事实上,他期盼有鬼。   奇风镇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他出生在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并且自己的体内也有一份属于“奇迹”的力量,尽管在小镇上并不明显,但自从乐准知道镇外的世界没有人有这样的特质之后,他开始坚信奇迹一定会发生。   一定会出现可以召唤鬼魂的咒语书,一定会出现能够通灵的老人,一定会出现用死尸养鬼的方法,一定可以用笔仙/用镜子/用碟仙/用浴缸/用削苹果的方法看见死去的人。   那时候,冤死的父母一定也会变成厉鬼重新回来,和他在一起,他们会继续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乐准如此坚信着。   人死后一定会变成鬼。   所以,父母在等着他的召唤,等着他的复仇,等着他拿到两个暴徒的血。   终于有一天,奇迹发生了。   而乐准却悲伤地发现,这份“奇迹”以他年幼的心智并不足以承担。   他的父母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不声不响,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出现,默默地在黑暗中腐烂。   不管怎么和养母说,她都不相信,不愿意用这种事牵连同伴,乐准只好苦苦支撑,每天晚上在恐惧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知道他们在。   他知道他们在等着吞下仇人的血。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   向两个暴徒复仇,并且给那些冷漠旁观的人狠狠一击,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明白了他该做的事情。鬼魂赋予他的使命。   于是成年后,离开镇子的乐准创建了一个教派作为新的大家庭,里面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信仰:   人在冤死后就会因为悲愤化为厉鬼,而厉鬼终究会回来,人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欢迎厉鬼的回归。    第43章 失效 霍自毅的内心充满了纠结的情绪。   并不是为了亲眼目睹乐美和某个男人在一起,不如说,看见那一幕的时候,与其说是震惊,根本就是如释重负。   “她没有骗我,果然她有情人。”   突然就放心了。   当初,和乐美相亲的时候,其实走投无路的他已经自暴自弃地坦白了自己的性向,他对父母甚至是林乐都隐瞒了这份坦白,所以他们都不知道,乐美已经知道的比所有人都要多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霍自毅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他对这一切厌烦了。   如果不是母亲催促得那么急,他怎么可能走出这样的下策?或者,如果没和林乐在一起的话……   每当想到这个地步,他的思绪都会猛地打住。他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到别人身上,唯独没有否定自己和林乐的发展。   最开始只是想试试而已,但之所以选择和乐美坦白,也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同样的“乐”字,所以感觉很亲切,而且乐美的第一反应不是一巴掌打在霍自毅脸上,或是发脾气踢开他,她用一种很宽容的态度,结果他忍不住越说越多。   “……其实我也有个恋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霍自毅一直在心中怀疑这句话,因为从欺骗性的约会或者是骗人的结婚典礼上,都没有出现乐美所谓的“恋人”来找麻烦。   现在终于明白了,对方没有欺骗他。   林乐端着饮料和点心回来了,坐在霍自毅的面前,和恋人一起目睹了对方妻子的出轨,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只纯粹是对恋人心理状态的担心。   “没关系。”霍自毅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可能没关系?”林乐皱起眉。   “这样也是解脱,如果乐美也有婚外情,我就不用担心如何对待她的问题。和你在一起的时 候也不用担心了。”霍自毅深吸一口气:“瞧不起我就好了,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乐压低声音,仿佛害怕别人听见,悄悄地问:“你和她发生过关系吗?”   霍自毅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结婚半个月却没有发生关系,这件事似乎难以置信。但是一方面他对女性确实没有太多的感觉,另一方面两个人早有约定,乐美不愿意和他发生关系,而霍自毅也有种乐见其成的感觉。   “我比你更害怕,所以不会逼你,别担心。”乐美说。   在婚姻上,她更有种孩子一样的天真。可越是这样坦白,霍自毅越觉得躲躲闪闪的自己是个小人,反而更加无法和她同处一室。   林乐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声音也变大了一些:“如果是这样的话,结婚有什么意义?!”   “喂喂,小点声。”霍自毅连忙制止他。   他们的谈话声音虽然很轻,却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某人的耳朵里。   整个咖啡厅里最焦灼的某个人。   ++++++++++++++++++++++++++++++++++++   “开什么玩笑!”焦躁的这个人听着这些荒谬的对话,简直要把杯子捏成碎片。   虽然从这两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两的关系不太对,没想到真的是恋人,这也就是罢了,一方都结婚了,这算什么?居然还庆幸自己的妻子也出轨了,这又算什么?!难道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就是这种无聊的东西吗?   这么生气是有理由的。   长久以来,这个人一直觉得自己站在一条细细的丝线上,两边都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他凭借的这条丝线勉强吊住自己,不至于向任何一方坠落下去。   这两个分别名为“同性恋”和“异性恋”的深渊。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和某个人正正经经地谈场恋爱,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地在一起,吵架也好玩闹也好,都能很开心。如果以前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快乐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体验过这种快乐。   曾经得到过轻松恋爱的自己,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却直接从恋爱游戏的easy模式转到了地狱般的hard模式,根本没办法适应。   虽然这个人的心理状态还没有扭曲,不至于发展到敌视同样境况下也能得到幸福的被称之为“幸运”的那类人,但是这种不知好歹的对话还是激怒了这个人心头的怒火。   “有了彼此,还不够吗?还能厚颜无耻地进行这种谈话,你们怎么不去死!”   尽管这样诅咒,这个人还是忍不住将两个男人接下来的对话收入耳中:   “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谈谈旅行的事吧,我也想……也想在这场旅行中好好冷静一下。”   “对了,回去谈谈吧,万一是场误会的话!”   “不要。”声音猛地拔高又压低了,而且变得很急促:“我不是说了吗?这样我也会觉得很轻松,所以我不打算拆穿,如果乐美打算一辈子和我装傻的话,我也愿意这么做。”   “可是不可能一辈子吧?”   “……那就能拖多久拖多久好了。”   ——啊啊啊,好生气,你们怎么不去死!   ——如果现在发生了什么危险,我是绝对不会救你们的,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下一秒,咖啡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困境中。   ——什么啊——   难以理解的突发状况让店里的客人全部愣了愣,然后,惊叫声爆发了。   +++++++++++++++++++++++++++++++++++++++++++++   所有人都被袭击者赶到了角落里,唐颖趁机观察着,咖啡厅里的客人一共有六个,两个双手紧握的男人,自己和施挽,依然被钉在门上、痛苦呻|吟着的初中生,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让人看不出端倪的年轻男子。   “如果有异能在的话,这种事这种人根本没法得逞。”唐颖忍不住有叹气的冲动,她看向施挽,对方的能力并不算是攻击系,只能算是辅助。   对上了唐颖的目光,施挽小声说:“嘻嘻嘻,唐颖不用害怕,如果你死了,我会复活你哒。”   ——哒你妹!   “那还是算了吧。”唐颖冷淡地回答:“如果我死了请立刻把我烧成灰扬进大海里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谢谢。”   施挽毫无恐惧地发出“嘻嘻嘻嘻”的古怪声音,唐颖觉得,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对这种危险事件根本就是喜闻乐见。   唐颖看向攻击者,对方就像一头经过训练的猎豹,圆滚滚的眼珠转动着,发出凌厉的凶光,指间的刀子在飞速地转动着,发出飕飕的风声。   绑架一个咖啡厅里的客人,对方看上去并不是为了钱,如果为了钱的话,抢银行不是更快吗?难道是对方想要挟持人质和什么人谈判?或者纯粹只是恣意的暴行?   “嘻嘻嘻嘻,唐颖的话不用担心,只要祈祷就好了。”   “哈?”   “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一定会得救。”带着古怪的笑声,施挽比任何人都要自在地蹲在地板上。   “别闹了。”唐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救。这种童话故事般的幸运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   “你不是可以操纵尸体吗?”唐颖突然想到了,压低声音说:“地上就有一具尸体。”   话音未落,一把刀斜斜地划过她的面颊,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袭击者神采奕奕地向她走过来,高高地扬起手。   “糟了。”脑海里只来得及出现这两个字作为警报,下一秒,唐颖受到重重地一击,倒在地上。   陷入无边的黑暗前,她只听见施挽的最后一句话:   “嘻嘻嘻,操纵不了。我的异能好像失效了。”   ++++++++++++++++++++++++++++++++++++++   ++++五角星的聊天室++++   爱的勇士:糟糕糟糕糟糕了,我要追求的女孩子被绑架了,怎么办?   星冰乐:现在还发什么讯息,救人啊!   可可汉堡:你怎么知道她被绑架的?   爱的勇士:因为我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引人注目地跟踪她   星冰乐:woc!   可可汉堡:woc!   老司机先生:哈哈哈,STK吗?哈哈哈哈   爱的勇士:……?   爱的勇士:……??   爱的勇士:!!!   星冰乐:不要刷屏!   可可汉堡:怎么了?   爱的勇士:完全没办法和袭击者交换身体,怎么回事?   爱的勇士:我的异能,失效了!!   爱的勇士:虽然也可以和别人换,但是我已经答应过BOSS,不会占据无辜的人的身体   爱的勇士: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爱的勇士: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爱的勇士: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星冰乐:混账!都说了不要刷屏!   +++++++++++++++++++++++++++++++++++++++++++++   怎么又会变成这样?   看着眼前的袭击者,霍自毅的心中充满了焦灼。他的生活为何一再地失控?   下一秒,可怕的袭击者逼到霍自毅面前,霍自毅的心中被沉重的恐惧所压制着,林乐及时将他挡在背后,盯着面前转着刀子的恐怖分子。   语言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从林乐可怕的目光中想表明的只有一个含义:我会保护身后的男人,你不准再靠近。   糟透了。   霍自毅呆呆地看着林乐的肩膀,他当然知道林乐会这么做。   不管是学生时期的考试作弊也好,偷走体育馆的篮球也好,为了自尊心和小混混们打架也好,还是走向社会之后的各种决定,林乐总是会支持他,哪怕他做的事从法律或者是社会责任感上说根本就不道德。   多谢。   经常想这么说,但“谢”字太苍白了,根本不足以表达自己复杂的感情。   ——“这只是你的生活方式,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说起来,你跟我一样,都是寄生虫呢。”   “寄生在别人的感情之上”,这是乐美经常用来形容她自己的话,渐渐地,连霍自毅自己都开始反思,她的形容或许没错。   不喜欢家庭,不喜欢工作,也不是很喜欢生活,霍自毅同样没法想象,如果林乐把感情抽走,自己还剩下什么东西。   “寄生虫”。   “我们都是寄生虫”。   袭击者眯起眼睛,像是在对这个螳臂当车的家伙做一份致敬,也可能这只是林乐被自己打动才产生的一份错觉。0578只是动了动手指,下一秒,餐刀狠狠刺向林乐的脖子——    第44章 组合真相 时间回拨到昨天夜里,在屋子里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的主人龙冰,以及湿淋淋地不请自来的客人小五和程远之间,关于“奇风镇上的两个暴徒”的传说故事在继续着。   这是一个在双胞胎之间发生的故事。   这对双胞胎一男一女,究竟是兄妹还是姐弟,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分清过,就连他们的父母也渐渐地忘记了他们的出生顺序。并不是因为刻意遗忘,而是没有分清的必要。因为这两个孩子除了性别之外,不管是性情还是爱好都一模一样。   甚至连他们的行为都是一样的,同一时间起床,同一时间感到饿,同一时间大哭,同一时间大笑,同一时间睡觉,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应能力如此之强,以至于达到了如果其中一个受到外界的攻击:比如一个球飞过来将要打在他的身上,另一个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防御动作。   小时候还好,毕竟这种事即使是在奇迹频发的镇子上也非常罕见,两个孩子自己也觉得很有趣,他们用这样难得的精神感应做了很多的恶作剧,但随着年龄渐渐增长,两个孩子,不,应该说其中的男孩开始对这种情况感到厌烦。   他越来越多地禁止女孩和他做一样的事情,禁止对方再跟着他,甚至不愿意和她睡一个房间,但是不管他做什么,女孩始终都会跟着他。这种因为成长引发的苦恼在某个时间终于得到了放大。   有一天,两个暴徒闯进了屋子里,杀死了他们的父母。   暴徒的手法非常拙劣,也非常残忍,他们先是用餐刀割断了沉睡中的两个孩子的父母的脖子,再用石块和木棍狠狠击打着这对父母的身体,直到尸体变得残破不堪。   当两个孩子醒来的时候,这镇子上再也没有他们的直系亲属了。   父母很快下葬了,因为镇子上的风俗,父母被放进棺材里土葬。两个孩子按照规定被另一户愿意收留孩子的人家收养,其中男孩很快迷上了恐怖电影。   只有在恐怖电影中才能得到解脱,虽然他很年幼,却已经具备了很多成年人都不具备的精神力量,不管是怎么样的恐怖电影,都不会让他产生惊吓的后遗症,甚至在看过很多关于招鬼的传说后,他还会亲自试验一番。   这件事就是在男孩的一次招鬼游戏后发生的。   午夜时分,在镜子前点起蜡烛,对着镜子削完一个苹果之后,轻念三声亡者的名字,就可以把黄泉里的亡灵引导出来。   他就这样做了。   漆黑的房间里点着蜡烛,男孩坐在镜子前,他背后的电视机里还播放着某部以恐怖和血腥著名的B级片,虽然被调至无声模式,但是无声的剧情看上去依然很可怕。   时钟敲响十二下,苹果正好削完,他想要对着镜子念出父母的名字,却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惊恐的脸。今天晚上好像比任何时刻都让他感到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将他淹没在名为“绝望”的海洋里。   不管看多少恐怖片都没有觉得害怕,男孩自知自己有非常强大的精神力,可是为什么这个午夜却……   一阵风吹开了窗户,镜子两旁的烛火抖动着,像是接收到了自我意识发出的警报,男孩下意识地扭过头:窗户外,有什么东西——看上去是个人——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手中的刀和苹果齐齐掉在了桌子上,发出的一声响声,男孩浑身一颤,祈祷着别把窗外的东西引进来,但是他看见这个“东西”拐了个弯,似乎……目的地是他家门口。   男孩跳下椅子奔到卧室的门前,他想要拉开门,不知道为什么,他僵硬的手指放在门把上怎么都用不了力气,突然他灵机一动,将一只眼睛对准门锁,向外看去。   门外是一片血红色。来自亡灵的血红色。   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门锁里的颜色,占据了通往门外的视野。   男孩松开手指,转过身背靠着门,再也提不起力量的身体贴着门缓缓地滑下去,他跌坐在地上。   奇迹发生了。   而男孩却悲伤地发现,这份“奇迹”以他年幼的心智并不足以承担。   从此,男孩侧夜难眠,不管多少次的夜晚从门锁看出去,那里始终是一片血红,无声的压迫让男孩几近崩溃。不久之后,镇子上再度出现了两个暴徒,这次他们杀死的人是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墓地角落的研究员。   男孩悄悄去看了,看着被他们折磨至死的尸体,犹如噩梦重现的恐惧让他无法镇定。   他需要有人帮他做点什么。   +++++++++++++++++   故事进行到这里,小五突然停住了,然后拿起饮料罐喝起来。   “我说啊,这又是恐惧又是尸体的,这件事该不会是你们在搞鬼吧?怎么看都是你们两个在里面扮演了两个不光明的角色。”龙冰不客气地在第一时间怀疑小五和施挽。   程远则想了想轻声说:“这个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记得好像是几年前,有一段时间妈妈不让我出门,好像就是说镇子上有两个杀人恶魔在游荡。”   小五放下饮料罐,笑眯眯地说:“这只是当事人的一个视角,但是从另一个视角看,这个故事还有不同的一面。”   +++++++++++++++++++   这是一个不是双胞胎却一起长大的死对头身上发生的故事。   两个主角一个叫五角星,也被称作“小五”,一个叫施挽。   以下是以施挽为主角的故事。   如果说五角星的异能是针对活人的“恐惧”,那么施挽的能力就是针对死人的“复活”。   异能觉醒的那一天,为了针对小五的异能做出回击,施挽做了一件让奇风镇上所有人都认识到他的能力,并对此避讳不及的事情。   他把埋入土里的死人全部复活了,“直接”复活。   也就是说,当这些死人睁开眼睛,返回现世,看见的是漆黑的棺材,意识到的是他们“已经死亡,并且被装在棺材里,埋在土地里”。   无法使用异能,无法打开棺材,无法逃出来,也无法获得营救,整个坟场上回荡着返生之人在地下惊恐的尖叫,无力地拍打和崩溃地抓挠。   施挽坐在坟场边,充耳不闻地记录着这一切,就算镇上有人来阻止,他也选择躲起来而不是放弃。   专心于记录的施挽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夜里,双胞胎之一的男孩正在镜子面前做着招鬼的游戏。   他更不知道,自己一个关于异能的骇人实验变成了“两名暴徒”再次出现的导火线。   为了全面地了解自己的能力,他保持着异能几天几夜,直到土地下面恐惧的声音变成腐烂时痛苦的呼喊,从尖声嚎叫变得零零星星,然后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可他同样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这期间,有一具尸体爬出了地底。   这具尸体就是那对双胞胎的“母亲”。   这具尸体还保留着生前被折磨过的痕迹,她摇摇晃晃地、凭着本能去寻找她的孩子。   “咯咕咯咕……”   行走间发出拖拽脚步声音的行尸,嗓子里发出咔擦咔擦声音的行尸,虽然被“复活”但是依旧不停地腐烂,所以绝对不可能被称为“活人”的行尸,一点点地在奇风镇的道路上前行。   因为是异能造成的产物,所以她没有被镇子判定为“怪物”而加以排斥。比郑媛媛更加愤慨的怨气支撑着她,在人人都出发战斗或者躲在家中、空荡荡的街道中沙沙沙地走着。   走过街道,走进窗户,走上楼梯,走到男孩的卧室前,与双胞胎之一的女孩相遇了。   男孩并不知道,在他一心讨厌女孩,不愿意和她共处一室的时候,女孩每天晚上都站在他的房门前想要进去,但是男孩没有一次开过门。   被讨厌了。   女孩如此绝望地想着。   为了引起男孩的注意力,她做了很大的事情,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做下的事情有多么可怕。   当死去的母亲重复“复活”,来到她面前,被封印的记忆终于解开了。   她杀死了父母。   应该说,他们一起变成了暴徒,在失控中杀死了父母。   意识中的平衡渐渐被打破,女孩认识到了某种真相的存在。   ++++++++++++++++++++++++++++   以下是以小五为主角的故事。   某个黄昏,两个暴徒闯进了屋子里,杀掉了施先生,并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屋子。   施先生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在黑科技上很有一套,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疯狂科学家之类的人物。为什么他会这么简单就被杀掉呢?谁也不知道。只是有一件事很清楚,这两个暴徒非常有趣,施先生在被杀死前就被他们迷住了。他用手机拍下了自己的研究和发现。   当小五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烧起来的房子,来不及悲痛,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悲痛,他从房子里拖出施先生的尸体,同样也找到了握在施先生手中的手机。   手机里是一段揭示真相的视频。   施先生的影像在手机屏幕上夸张地述说着他发现的真相。   听完了他的剖析之后,小五拿着手机沉默了。   抓住两名暴徒对他来说当然很容易,但是接下来呢?   “两名暴徒”的真相太过抽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不,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五不知道该不该为施先生报仇。毕竟在他的心中,施先生在未来应该死在小五的手上。   但是施先生却被两个暴徒杀死了,再平凡不过地被杀死了。   事情的发展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如同小五得到异能或者发生转变一样。   巨大的困惑促使着小五使用施先生留下的手机,拍下了正在燃烧的房子作为视频。为了拍摄视频,他花了很长时间捉摸手机的功能,游戏,信息,通话,拍照……充满了种种新奇功能的手机就像是一个不输给异能的魔法匣子一样。   接着就像是上瘾了一般,小五用这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创建了一个独立的聊天室,并不停地把这些困惑发在里面。但不知道为什么,聊天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小五被动地建立了奇风镇上第一个社交网络。       第45章 “双重身体” 如果可以翻看聊天室早期的发言记录,人们就会对发生在双胞胎身上的事情有着更加详细的了解。   在刷屏中,小五很详细地照搬了施先生的分析。   重说一遍,未免会漏掉很多理论上的支持,但是大致的意思小五还是记得的。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小星地滑:也就是说,双胞胎其实是两个人共用一个意识。   小星地滑:不是说有“双重人格”这种说法吗?双重人格就是两个人格同时存在于一具身体中   小星地滑:但双胞胎的情况正好相反,而是两个身体被一个精神统治着,这也就是他们只能一起做一件事,只能形影不离,只能有一样的想法,只能有一样的反应,只能分享同样感受的原因   小星地滑:虽然身体是两个,但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双重身体”吧   小星地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被视频里的施先生这样问了——可恶,根本无法理解啊!   小星地滑:我的脑子都要坏了!干脆把这些没法思考的东西统统丢进这个地方吧!   这时,小五的聊天室刚刚建立,里面只有他自己的小号,根本没有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出现后来络绎不绝的发言出来解惑或者开玩笑。   这段文字就这样孤零零地存在于历史中,和其他的垃圾话放在一起,随着手机的更换和系统的更新无影无踪。   但这件事的“后遗症”却不会如同这段话一样,轻而易举地消失。   +++++++++++++++++++++++++++++   人究竟靠着什么东西在支配着身体呢?   思想?意志?筋脉?细胞?   到底为什么人会有自我意识?如果单纯是细胞控制,为什么会有思想?为什么人不是一个大“整体”而是一个个“个体”?   如果把这玄之又玄的东西统称为“灵魂”,这件事会容易理解地多。   一个灵魂只能支配一具身体,没有谁能同时使用两具身体。但,出现在男孩身上的古怪异能突兀地推翻了这个结论:   一个灵魂,支配着两具身体。   就像双重人格分为“主人格”和“副人格”一样,双重身体也分为“主身体”和“副身体”。   就像双重人格会下意识地否定副人格一样,双重身体也是主身体在否定着另一具身体的存在。   但是副人格可以不被本尊察觉地存在身体里,副身体却不能被无视。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于这个问题看,施先生可能会很有兴趣地研究个几十年。但是对于其他异能者来说,只要知道有这么个异能存在,事情也就等于迎刃而解了。   在男孩否定另一具身体的时候,无法被控制的能力引发了暴走,两具无法兼容的身体造成了同一个意识的暴动,他们变成了两名暴徒,杀死了父母。   这段记忆被封锁了,直到作为“副身体”的女孩看见了从地下爬出来的母亲,被封闭的记忆再度解开,平衡被打破,两具身体再度无法相安无事,于是施先生成了第二个受害者。   不,如果施挽也在房子里的话,真正的受害者会变成谁还真不确定。   这也许就是一次寻仇。因为施挽的一次实验无意间打破了一个灵魂下的两具身体之间的平衡。   ++++++++++++++++++++++++   “那个男孩,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乐准’吧。”小五回忆着说。   “真是不可思议。”程远吃惊的同时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地说:“奇风镇上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人呐。”   “所以,关我什么事?”龙冰打断了他们,斜着眼睛问:“其中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冒着大雨闯进我家念叨个没完?”   “只是个意外,我们的船撞上了你的屋子,作为客人,我只好说点东西当做给好心主人的回报。”小五眯着眼笑的表情怎么都觉得有些欠扁。   “你觉得我会信?”龙冰嗤之以鼻。   “说出来太伤害兄弟感情了,还是算了吧。”   “兄弟……等等,这件事和龙牧也有关系?”龙冰的脸色沉下来,如果一开始只是随便听听,现在却真正地严肃起来。   “别担心,如果说镇上有什么人让我一提就心中发毛,那肯定就是龙牧。”小五说着抱着手臂装模作样地抖了一阵:“不是有本很发人深思的名著吗?‘big brother is waching you’——大兄弟正看着你啊。”   “先不说你那东北腔翻译的英语,你正在嘲讽的人可是我弟弟!”龙冰抬起手,两根手指里捏着打火机,他懒洋洋却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地说:“信不信我烧了你的头发。”   小五似乎很认真地想象了一下自己没有头发的模样,然后立刻端端正正地道歉:“叔叔,我错了。”   顿了顿,他眯着眼睛笑着说:“我说过了,施先生已经死了,除了乐准本人,没人能够理解双重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能教他们怎么控制这种特殊的异能,但是没人理解,不代表没有异能可以缓解……”   整个奇风镇只有一个异能者能够帮助他们,唯一的心灵感应能力者:龙牧。   “我不知道到底是主身体还是副身体去找了龙牧,我只知道结果就是双胞胎中的女孩被留在了龙牧那里,龙牧用自己的能力切断了他们的联系,乐准也失去了相关的记忆去了城市。”小五挠了挠头发:“听说他搞了个什么教派,好像一直在寻找副身体的下落——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龙牧是怎么把事情做成这样的。”   他吹了吹手指,脸上依然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现在的情况就是:施挽和乐准是敌人,龙牧和乐准有交情,乐准想要找回副身体,他不知道副身体在龙牧那里,龙牧对施挽超不爽,施挽逃到了城市里,乐准也在城市里。根据这些推断一下,还用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龙冰皱起眉,不知不觉他已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燃叼在嘴里。   “你想让我做什么?阻止龙牧?想帮施挽?你?”龙冰冷静地问。   小五用拇指蹭了蹭脸颊,眯着眼睛的笑容丝毫未变:“我和施挽不死不休,怎么可能帮他?如果能给施挽一个教训,我当然欢迎龙牧无所不用其极。”   “但我还是觉得,什么都不知道却被夹在中间,这对乐准不是很不公平吗?”   不是想帮助施挽,也不是对龙牧有意见,更不是同情乐准。   小五只是比较喜欢给坏人“一次机会”而已。   过去经历的往事让他衷心希望,再坏的人都能得到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再坏的人也能做出一个“重新选择”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   “如果一切都结束,还能和唐颖一起去逛漫画店喝果汁就好了。老实说,一想到现在是施挽在陪唐颖,我心中就恼火得要命。”   程远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小五一眼,看不清情绪地再度低下头。   并不把外界的反应放在心上,小五只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带着眯起眼睛的笑容对着龙冰鞠了一躬:“龙叔叔,接下来就拜托了。”   “这种事就算不来找我,以你的能力也不是做不到吧?一边是我的弟弟,一边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看不出我要帮你的理由。”龙冰故作冷酷地说。   “虽然找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通知’这种事啊,与其在大雨天一个一个地跑腿,还是心理感应者一次性全部联接更加快一点,我是个懒惰的人。”小五微笑着说:“如果乐准知道了一切,还是选择帮助龙牧与施挽为敌,我一定会在一旁手舞足蹈,为他吹动号角加油鼓劲。”   龙冰沉思着。   小五不失时机地在中间加了一把柴:“有时候我真心觉得,龙牧有个您这样的哥哥真是太好了。”   “哼,你这小子。”龙冰对着小五的方向吐了口烟,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嘴上这么说,遇到烟味你就要改口了吧?”   面对最无法容忍的香烟气味,小五眯着眼睛的微笑带入了一些苦意。   不过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龙牧有个哥哥,真是太好了。   否则……该如何牵制他呢?   +++++++++++++++++++++++++   时间回到咖啡店里的劫持中。   面对刺下来的餐刀,林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自己的脖子掉在地上的影像。也许是死亡将至,往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地回放着。全部都是关于霍自毅的事情。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句话大概形容的就是自己吧。   林乐并没有像很多小说上描写的,在决定是否和同性的恋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多么的恐惧和纠结,并没有。只是对方问了要不要在一起,于是很随意地答应了,这段关系就这样如同顺理成章地进行着,渐渐变成了“日常”。   就连霍自毅结婚了,对他也没有多少“实感”,大概是因为对方仍旧来找自己的缘故。   同霍自毅一起旅游,霍自毅和乐美的婚礼,他和乐美聊天,两人遇见乐美外遇,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回放着,乱糟糟的。   突然像是一道闪电在脑子里炸开,林乐突然想起了曾经忽视掉的一幕。   乐美……   不会吧……   这么说的话……   大概能够解释为何她看起来这么眼熟。             第46章 “圣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林乐的身体被人用很大的力气推开了。   林乐感到脸上沾了一些热乎乎的液体,他睁开眼睛,心中已有预感地惨叫着:“千万不要是这样!千万不要是这样!”--很残酷地,就是这样,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倒在他怀里的霍自毅,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一起做不道德事情的恋人……鲜红的液体正从霍自毅的脸上流下来,沾染了林乐的手腕。   霍自毅的身体抽搐着,是痛到扭曲却又克制着不惨叫出声的模样。   “啊啊啊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恨!!!   林乐用变得猩红的眼睛瞪着眼前的恐怖分子,发出悲鸣的声音瞬间变得锐利又刺耳:“杀了你!”   只要足够仇恨就能伤害仇人——可惜这只是天方夜谭。   在林乐的悲怒中,0578毫发无损地挑了挑眉,如同一个讽刺,她将掉在地上的刀子踢起来,一手抓住刀柄,接着将这柄仍在滴血的凶器高高举起——   +++++++++++++++++++++++++++++   咖啡厅外已经是伤者累累,面朝着地铁站的咖啡厅,客流量非常大,为了阻止客人源源不断地进入,乐准把危险的教徒们全部布在了咖啡厅外的各个隐蔽处。   这些人当然没有对无辜的路人手下留情,他们把刀子抡得像风扇一般,在如同老鹰追小鸡的骚动中,许多人选择了报警以至于警报电话全部占线。   “还不到我们出手吗?再这样下去,0578就要玩死所有人了,我们在这里毫无意义。”   “圣主殿下没有要求我们动手。”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要做就该做大,光是砍伤区区几个客人算哪门子的袭击,他们不会感到害怕的。”   “对啦,这里不是有地铁站吗?”   “地铁站地铁站地铁站地铁站……”   “地铁站人多,混乱,我们去吧!”   “先杀死检查员和工作人员,剩下的人就像是满地乱跑的小鸡,没问题。”   “燃烧燃烧燃烧燃烧……”   “圣主似乎没有命令这么做。”   “杀掉——那是什么?”   整理面罩,准备二度大开杀戒的教徒们突然停下手,目瞪口呆地看着透过玻璃印出的一幕。   +++++++++++++++++++++++++++   0578转过手腕,餐刀向下,就在刀子要刺入林乐的头骨时,她停住了。   她看见林乐的瞳仁里印出了她无法忽视的影像:   什么人正在她的背后。   就像是一个鬼影。   0578能从林乐褐色的瞳仁里看见,她背后的情景。   那人影,黑色的人影,扭曲着从服务台后面站了起来,脖子上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咒怨里的 伽椰子一样,这人影扭动着趴在桌子上,断颈处还在滴血。   ……要转身吗?   这超出常识的一幕让0578动弹不得,就连拿着刀,稳如泰山的手,此刻也变得软弱无力。   方才大发横威的自己在这难以置信的一幕面前变得何等的可笑!   人影蹲下又站起,这时,她的双手上多了一颗头。   回头啊!动啊!   0578在心中大叫着,然而她的腿却在发抖。   那是什么?   难道是圣主的愿望吗?   是圣主所说,世界上总会有回来的鬼魂,这就是所谓的鬼魂回归吗?   不知不觉,0578感到眼眶一阵灼热,久违的泪水涌上早已干枯的眼眶。   圣主!   ++++++++++++++++++++++++++   糟透了。   这个游走在危险细线上,两边都是悬崖的人站起来。   心情糟透了。   本以为离开奇风镇就可以把这一切当做一个噩梦甩在身后,以后一边打工一边赚钱,在城市里彻底立足。可是这里发生的事,却无论如何让这个人不能无动于衷。   果然就像是传闻里说的那样的吗?   “得到异能的人,受到异能恩惠的人,永远不可能摆脱奇风”。   不,一切都是这两个男人的错。   既然一个是骗婚的渣男同性恋,一个是听之任之的贱男同性恋,就老老实实地在危险面前暴露你们自私的一面,老老实实地上演一场撕逼大戏好了!   去啊,互相伤害啊!   搞什么互相保护生死相随的戏码,简直恶心!你们这对“渣攻贱受”能不能专业点!   不然的话——   我不就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了吗?!   裙子被血染湿了,好烦,该找谁赔?这条裙子很贵的。   脸也被摔到了,这得用多少化妆品才能补回来?还有,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难看死了。   抱着满腔的怨愤,这个人,被砍掉脑袋的不幸的人,举起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按回自己的脖子上。   血液开始倒流,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地上的血统统回到了颈子里,接着内部的断骨和断肉不甘示弱,一点点地连在一起。   感觉差不多了,叶限放开手,手掌下的皮肤光滑透亮,好像从未受过伤害一般。   在僵硬的凶手和僵硬的受害者面前,施挽双目放光并发出古怪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难怪我的异能会失效!原来是自我愈合,是不死者啊。如果你根本没有死的话,我当然不能把你复活,原来如此,嘻嘻嘻,原来如此!”   “异能……等等,你不是女孩吗?”唐颖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啊,莫非你是……人妖?”   ……人妖……   这个词狠狠地击中了少年心中最不能碰触的痛,叶限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下一秒,他抄起桌子下面的灭火器,将白色的粉尘全部喷向0578:“去死吧!”   “你们还不快点逃?”接着,他向其他人大喊着。   ++++++++++++++++++++++++++++   圣主!这一定是圣主的恩赐!   目睹这一幕的疯狂教徒们,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之情,纷纷冲进了咖啡厅,于是小小的咖啡厅顿时被二十多个面相凶狠,手持武器的人挤满了。将原本正要向外逃的人重新逼了回来。   开什么玩笑!   面对此情此景,叶限露出了苦笑,本以为只需要解决一个人而已。   这些人是敌非友,这简直是最糟糕的状态。   虽然有不死异能,但叶限并不是武斗派。   “可恶,说什么保镖,在我家白吃白喝而已。”   忍不住回想起了口口声声要保护大姐的皇甫振龙,叶限吸了吸鼻子,做出了对自己的性别同样不利的定义: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这么多人,自己到底会被怎样对待?   会被分尸吗?被拿去做研究吗?会被各种折磨吗?   一瞬间,各种可怕的猜测塞满了叶限的脑海,吓得他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果然不应该站起来的,应该在地上装死,等着这一切都过去。   他真的以为只需要对付一个人而已!   ++++++++++++++++++++++++++++++++   0578的身上堆满了白色的粉尘,这些无孔不入的东西甚至让她喘不过气,但是她没有办法关注这些,她的脑海里满是圣主和他的恩赐。   这群人对着叶限,对着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对着他们心中的奇迹——黑压压地跪了下来。   圣主殿下说的果然没错!   教徒们,包括0578在内,他们的双手颤抖着,复杂的眼神灼热地落在叶限身上,又因为畏惧不敢太过逼视。   圣主殿下很早之前就说过,鬼魂可以重返人间。   人在冤死后就会因为悲愤化为厉鬼,而厉鬼终究会回来,人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欢迎厉鬼的回归。   “果然,就如圣主殿下说的一模一样。”□□分子们的眼中流下了热泪,经过长年累月的洗脑,他们对自己的信仰毫无怀疑,此刻“奇迹的显现”,只能让他们更加坚定他们的信仰。   “正如圣主所说,圣主殿下万岁!”   他们激动万分,他们双手颤抖,他们流下眼泪,他们兴奋地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发出各种怪声和拼命地叩拜来表达自己此刻的信仰之情。   他们都戴着黑色的面罩,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面目,但是从外形上看,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普通地拿着凶器的人们,从身形上看有男有女,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成为莫名其妙教派的莫名其妙教徒?恐怕每个人都能说出一连串写都写不完的故事。   可现在他们只是对着发生的神迹,抛开一切地跪拜着。   面对这混乱的一切,叶限的脑袋一点点地歪成了九十度,他一脸懵逼地说:“哈?”   “祭祀——!”   不知道是谁,从□□分子内部发出了这样一声大喊。   不需要交流,所有被洗脑的狂热分子们立刻接收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对,祭祀。   为了把这份奇迹留下来,需要更多的血来祭祀它!   危机并没有因此解除。众人狂热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不是他们的同类的人的身上。   这群普通人露出狂热的目光和面罩无法挡住的凶气。   这目光里含着的疯狂而充满伤害的意味让人头皮发凉。   +++++++++++++++++++++++++++++++++   “嘻嘻嘻,嘻嘻嘻,感觉不妙啊。”   面对这些恨不得将他们架上烤架的目光,施挽并不恐惧,也不紧张,平淡地发出古怪的笑声,如同念台本一样干巴巴的声音,说着令同伴生气的话:“如果有唐凌的异能就好了,万能的武器异能,杀杀杀,嘻嘻嘻嘻。”   “我的异能没那么夸张。”虽然心中充满了紧张感,但唐颖还是忍不住反驳施挽的话:“不要说的这么奇怪。”   “嘻嘻嘻嘻,在唐凌的强大面前,唐颖根本微不足道。”   “是是是,你说的对。”   知道反驳无用,唐颖无奈地点着头,心中也承认施挽说的话是事实。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自己真是弱到连自己都忍不了。   好像昨天还是叱咤风云的龙傲天,今天一转眼就变成了弱不禁风的纸片人,这落差无异于“亿万富翁一夜破产,声名狼藉还家破人亡”。   撑不住啊……   难道没有什么改变这个局面的好办法吗?       第47章 最卑劣的手段   就在0578为了叶限而分神的时候,满怀着冲动和怨恨的林乐向她扑过去,明明是这里武力值底端,分析力不足的平凡存在,却用一种等同于鲁莽的勇敢向目前最厉害的凶神发出了挑战。   尽管微弱,到底还是一份挑战。   他抢走了0578手中的餐刀,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划下去。是个一击毙命的招数。   “做不到。”唐颖的脑子里刚刚浮现出身为旁观者的冷静判断,林乐便被0578甩在地上。与此同时,整个咖啡厅随着林乐的摔倒,大力地震动了一下。   0578还有这样的力量吗?   很快,唐颖知道自己想错了。   墙壁震动着,伴随着巨响,“轰隆”一声碎裂开一个大洞,墙皮红砖向四面飞散,又立刻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包裹住,像是塞进了一个透明的大袋子,挤在一起,漂浮在空中。   接着风声呼啸,像是透明的手一把抓住这些碎石砖块,狠狠将它们拉到室外丢掉,声音平息了。一只关节粗大的手扣住了墙壁,岩谷和齐阵从这个新鲜出炉的洞口里走进来。   “呦。”岩谷眯起眼睛,以夸张的语气,很轻浮地说:“这里人很多啊。”   齐阵用冷漠的眼神扫过整个现场,直到发现唐颖,两人四目相对,唐颖低下头,“这么丢脸一定会被揍扁”的想法充斥着大脑,连带着心情也复杂起来。   “我绝没有这么弱小”,想这样向齐阵证明也无从辩解,事实就是,在危险发生的时候,她的反应能力还不如那个为了报仇和凶徒斗争的平凡男人。   “因为知道做了也没用,所以索性什么都不做”——看似非常聪明的举动,但是,真的可以吗?现在的唐颖,是在否定曾经作为唐凌的人生吗?   那个时候,敢为了程瑶和怪物拼命的唐凌,敢为了季茹锦摆脱奇风镇法则的唐凌,敢为了小五冲上武斗场的唐凌……那个时候的他,带着一股激情,并且无所畏惧。   不战而败比屡战屡败更难看。   而齐阵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在唐颖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时,他把手放在唐颖的脑袋上,揉着她的额头上被大青的地方,以亲人的身份温和地说出一句话:“没事吧?”   “哎?”   被0579砸过的额头,被碰触后立刻发出抗议,唐颖无意地皱了皱眉。   岩谷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墙洞边。施远带着面瘫的表情,也知情识趣地向后几步,离开了这块即将变成“风暴中心”的地方。   “这样啊。”根本没有得到回答,但是表情也足够说明一切了。齐阵放开手,和林乐不同,他的情绪不是愤怒也没有什么怨恨,只是斜睨着那些暴徒们,冷静地声音充满了不屑:“所以,你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个时候别反抗了,跪下来求饶吧。”岩谷想着,再度后退着逃离了一步,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体会他响彻在心中的忠告。   虽然没有小五那样可以控制所有人内心恐惧的异能,但是齐阵强大的压迫力已经让这种异能暂时附体。攻击者们齐齐打了个寒噤,一时间竟无人敢动。   ++++++++++++++++++++   “果然,果然是齐阵和岩谷。”乐准的心里充满了紧张和笃定。   他的方法,最能对付的就是这类异能者。   因为他们的力量一旦面对普通人,就会受到最大的限制。   如果用异能对普通人发出致命攻击的话,异能者自己也会完蛋。作为奇风镇上为数不多的幸存老前辈,齐阵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最开始,奇风镇对异能者们只有一个限制:得到异能的人,永远无法摆脱小镇。   于是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出现,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小镇中。作为众多强者盘踞的地方,奇风镇很是混乱过很长一段时间,在相互争斗中异能者们越来越少,直到这一任镇长的能力横空出世。   与小镇紧密结合的“构筑法则”的能力,使外表平淡无奇的男人一举成为足以规范所有强者行为命运的首领。   于是奇风镇的限制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点:   没有镇长的批准普通人无法常住小镇。   没有镇长的批准异能者不能对普通人进行致命攻击。   镇长可以驱逐异能者,被剥夺居住证的异能者同样会死亡。   ……   以及种种诸如其他。   这份限制目前只有一个异能者真正突破过,那就是许年平。   许年平在第一次夺取别人的身体之后,就已经达成了一次“致命攻击”,他最初的身体就已经因为奇风镇的排除化为了灰烬,但是因为他的异能有特殊性,所以他可以一次次地用意识替换身体,他的身体可以被销毁,但意识很难被抹杀。   所以他才能一次次地用异能致命攻击普通人,而没有得到任何处罚。因为赋予他的处罚早就被他的上一具身体承担了。   可以说,许年平的“替换能力”不仅是异能,在奇风镇上同样是“异类”。   而齐阵的异能是“力量增幅”,纯粹的蛮力在法则的限制下,对付普通人就显得十分艰难。   如果换小五来对付这些普通人,倒是可以轻松解决,毕竟略微增强的恐惧只是为了吓唬他们,并不会取走他们的性命。龙牧也可以用操纵心理的方法吓走这些人。   而齐阵和岩谷就做不到,同样,龙冰也无法做到。自然力量一旦遇到故意寻找伤害的普通人,马上就会造成普通方的损伤。也就是说,只要这些普通人一鼓作气冲上去,任何异能造成的伤害都会反百十倍地加在异能者身上。   这是乐准算计好的结果。   用普通人来对付异能者,听起来很是异想天开,可谁想到这会是最卑鄙的手段?乐准正是反复地捉摸着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才琢磨出了最脱离道德的想法。   说到底,他真正要绑架的目标不是这家咖啡店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齐阵本人。   “做得到。”发抖的手一次次地拉着帽檐,乐准反复地给自己打着气。为了夺回最重要的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   “我说老齐,悠着点。”岩谷嘿嘿笑着抬起手,细微的风在他的指尖流动着:“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   “哪一次……”   离齐阵最近的人被打翻在地。   “不是你在……”   又一个人被揍到翻起白眼。   “给我添麻烦。”   再一个人被揪着脖子,重重地摔在墙壁上,一言不发地昏迷过去。   “嘻嘻嘻,异能没有反噬呢,是拿到镇长的特殊批准了吗?”施挽发出毫无意义的笑声自言自语。   齐阵大步从他眼前奔过,斜了他一眼:“你以为那种自我否定的东西会被法则允许存在吗?”   “嘻嘻嘻,那是什么?”   “简单。”一个攻击者抡着刀冲过来,齐阵干脆利落地卸下他的肩关节,冷淡地回答:“不用异能就是了。”   “不用异能”,这四个字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很多奇风镇的强者究其一生都无法做到。   先不说异能的强大让许多人忽略了自我的体能。首先“用”与“不用”这个界限就让很多异能者无法把握,下意识地使用异能做出反击是一种本能,根本就很难受自己的控制。更何况齐阵的异能就是“力量”,哪怕是简简单单的肉搏也一定会使用力量,那么对于齐阵来说,什么才叫做“不用异能”?不使用力量吗?     但齐阵就是做到了。   “好强。”唐颖发着呆。   这场简单的战斗中包含的技巧难以言说,越是观看越觉得齐阵不简单。相互对比的差别实在太明显:失去了异能,唐颖简直寸步难行,但是齐阵却能将异能自我封闭,达到将这份天生的联系彻底断裂来战斗的程度。 也就是,异能都无法限制的力量。   本以为曾经的唐凌已经超过了舅舅齐阵,一次次的轮回都对对方抱着不想理会的态度,现在看来,真的是……差太远了。    看着这一切,0578的内心再度燃烧起来,方才因为叶限的出现而陷入低迷的心理再度被强大的战意充斥着。   对付普通人很强?   那么对付自己呢?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扯开挡在眼前的同伴,以娇小的身形和灵活的动作钻进齐阵怀里,对准齐阵的腹部餐刀直刺,下一秒,她眼前的世界上下颠倒,后背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双手也传来了骨头折断的痛感,控制不住地痛呼从双唇间发出。   还未等到身体落地,她抬起腿向齐阵飞踢过去。随即是感到的是脚腕被拗断的痛。   岩谷从嘴角吸了一口气,把头扭到一边,好像在替0578感到疼。   0578无力地摔在地上。   她输了。   就是这么简单。   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瞬间被摧毁的不仅是0578的双手,还有她的自信心。   “乐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态,齐阵略感无聊地挑了挑眉,平视着混在人质中、戴着帽子遮住视线的青年:“没别的了?”   沉默许久,乐准苦涩地说:“没有了。”   明明从一开始就该知道,做不到的是他自己才对。   虽然一切都来自自己的计算,但齐阵是真的没有使用异能就摆脱了困局。   “随便你怎么处置吧。”乐准拿下帽子,坐在地上,安静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月去了趟TW,一直呆在那边,刚回来不久,发现点击率和留言一切正常。今天开始恢复日更,谢谢(笑) 第48章 变性手术   曾经住在奇风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奇风镇上来了两个年轻人,因为很久没有年轻人会闯进来,大家在开心的同时也有些担忧和紧张。   夜里就用能力让他们睡得安安静静,白天就尽可能地平静地对待他们。   虽然心里激动地都要炸开了。   第一次见到,镇子外的人。   可以了解他们的生活。   可以了解他们的感情。   可以了解他们身上普通和不普通的地方。   “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女孩抬起头问,隐隐约约她也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是少见的。   气质优雅些的少年只是愣了一下,立刻露出了微笑:“因为我长得帅。”   过于自信的态度,其实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想和哥哥在一起?”乐美摊开手,白皙柔软,三条各主不同的命运线简单干净,她微笑起来,活动着手指,在手机的私人对话框中打入一句话:“因为我长得漂亮啊。”   所以绝对不允许……   乐美眯起眼睛,狠狠地按着手机的键盘。   ++++++++++++++++++++++   奇风镇的镇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异能者,他的构成平凡得不能更平凡,刚过四十岁,还没有结婚,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瘦削的脸上经常露出好脾气的笑容,所以眼角的皱纹非常明显,虽然是镇长,但可以说,他是镇上存在感最低的人,哪怕与下属出行公务,西装革履的他也会迅速被埋没在人群中。   换言之,镇上所有的异能者对他都没有“讨厌”之类负面的感觉,最低限度也就是“无感”而已。   此刻他正用手帕擦着额头,仿佛被齐阵的余威欺负地说不出话来:“齐阵,你真是……真是……这有点过分……”   “我可没用异能。”齐阵不耐烦地说。   “虽然如此,但这也算欺负弱者……”镇长弱弱地发出气音。   如果0578还有意识,知道自己被镇长毫不留情地归类于“弱者”一方,还不知会怎么样地咬牙切齿,然而她现在正在昏迷中,没法对这一切发出抗议。   “别在乎这些小细节。”岩谷揽着镇长,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对方瘦削的肩膀上,一副笑嘻嘻地无赖相:“老齐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换成怪物早就变成一堆碎末,哪里还轮得到我们来收拾?镇长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在替天行道。”   齐阵抱着手臂冷哼一声,一脸不爽。   “镇长你看,老齐他居然道歉了!”岩谷无比诚恳地作惊讶状。   这也叫道歉?镇长张了张嘴,把反驳的词语无力地吞回去,苦笑:“那个,先谈谈别的吧。”   他拖着岩谷这个大号的累赘,毫无怨言并十分艰难地挪到乐准面前,在齐阵的瞪视下,岩谷才笑嘻嘻地放开了捉弄镇长的手。   乐准坐在地上,低着头,他原本比镇长高出许多,现在坐在地上,只好仰视着这位存在感颇低的长辈,一副认命到底的模样:“我不觉得我错了。”   “啊?”   “我想把我妹妹带回来,我没有错。”   “呃……”   “错的是你们,你们不分青皂白就把她关起来,我要救她。”   “这个……”   “都是因为你们!”乐准红着眼睛大喊:“都是你们的错!”   镇长抽了抽嘴角,深深地感到了“代沟”这东西的存在。   “既然如此,我们把她还给你好了。”他说:“我原本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   +++++++++++++++++++++++++++++++   而另一边,施挽和唐颖正看着不死者叶限,应该说,曾经是女孩的叶沁娴。   关于她的一切在唐颖的脑子里回忆着。   “当女孩有什么不好?”是叶沁娴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能做女孩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   每当看见奇风镇上有女孩暗恨自己的性别,叶沁娴都觉得无法理解。   可以被保护,可以获得相对于男生而言更多的自由,可以离开小镇,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可以不上战场,可以不用见血,夜晚就是睡觉,白天就是游玩,阴天和晴天的区别就是晒不晒太阳和洗不洗衣服。   有什么不好?   “我和五角星绝对是格格不入的两类人。”转动着手中的阳伞,女孩叶沁娴认认真真地对唐凌说:“我喜欢穿裙子,化妆,逛商场,挑衣服,喜欢被人保护,喜欢谈恋爱。”   “我很费钱,我每个月要做一次头发和两次全身保养,换季就要添新衣服,化妆品和首饰要用最好的,我讨厌次货,还有我喜欢穿高跟鞋,讨厌走路,所以我喜欢车,我喜欢住大房子,小房子会让我感到窒息。”   “所以,我绝对,不要和穷小子结婚。”   在奇风镇上很少有人会谈及“物质”,毕竟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对金钱反而看得很平淡。所以叶沁娴让唐凌狠狠地窘迫了一把,用一句话来表达的话,大概就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她好妖艳好不做作”。   所以她是一条副得不能更随意地副支线。   “嘻嘻嘻,说叶限我不知道,不过说叶沁娴我就知道了。”从施挽的嘴里发出的诡笑在这种时候尤为刺耳:“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她在一起的后来怎么样了?”   “啊……”唐颖苦笑。她能说连她自己都忘了吗?   如果唐凌逃避各种战斗契机的话,就会在某一天遇见叶沁娴,少女只喜欢物质享受,不管其他,荣誉和名声似乎是不存在的东西,不值一提。所以她能很从容地照顾懦弱没主张的唐凌,实际上唐凌只攻略过她一轮,那一轮他各种胆小纠结和躲闪,完全没有任何成就地对各种危境逃避了一生,心里也憋屈了一生。   如果说患难见真情的话,那么面对如此废物无用的唐凌依然不离不弃,叶沁娴更像是个“真爱”了。但是只要唐凌在战斗或危机中“雄起”一次,就不会再有机会和这个女孩发展下去。   想想也是够奇妙的。   追求叶沁娴,和她在一起的那一轮是唐凌渡过的最简单、最平淡的一生,没有怪物,没有阴谋,没有灾难,没有逃杀,不用与命运做任何抗拒,每天最大的烦恼最多是“这个月的工资又不够了”的问题。   叶沁娴就像天生为恋爱而生的女孩一般。   现在回想起来,唐颖也只剩下“我居然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过”的平静和感慨。   “所以,你现在也变成男生了。”唐颖不由自主地朝叶限的胸口看去,布料下面的胸部仔细一看的确是一马平川。   先前她不知道,所以没在意,现在看来,“少女”遮盖在连衣裙下面的身材果然是一挺的笔直,完全没有所谓的“□□”。   “烦死了,我才不承认这种事,我本来就是女孩。”叶限阴沉着脸反驳:“我的记忆里,我一直就是一名女性,完全没有变成男人的打算。”   “哦。”唐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自己也变了性别,从根本上就失去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资格。   叶限黑着脸掐着腰,锋利的目光打量着这家被齐阵的暴力拆迁破坏得差不多的店,他没敢去和那边三个长辈叫板,只好对着唐颖发出自己的愤愤不平:“从你们两个进门开始,我就知道今天要倒霉。”   “原来你早把我们认出来了?”   叶限努了努嘴,虽然变成了男生,可是和其他人不同。穿着女装留着长发的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男性气质,除了个子高了些、身材平了些之外,他的打扮,行为以及动作都和做女孩的时候相差无几:“我不想多事。”   唐颖挠了挠头,这种行为倒也符合叶沁娴的性子,看来叶限完全不顺应环境的改变,除了名字之外,从外表到性格没有一点做出妥协:“你现在在做什么?”   “赚钱啊。”叶限理所当然,又带着些沮丧地说:“日子都成这样了,没有钱怎么办?在做变性手术之前,我又不能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你想做变性手术?”唐颖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叶限古怪离奇的想法,而是……   “我知道我做不了!气死我了!为什么我的能力偏偏是自我修复?身体根本容不下任何改造,就算把那玩意割下来,它也一定会连回去!恶心死了!”   看着暴跳如雷的女装“伪娘”,唐颖苦笑:“你知道奇风镇上有多少异能者做梦都想要你的能力吗?”   “那又怎么样?”叶限伶俐地翻起白眼,大有撒娇耍赖的气势:“我就不爱这个能力,我才不管这些。”   唐颖觉得很有意思。   面对同样转变了性别的困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程远有些内心不安,小五有些乐在其中,施挽有些不以为然,许年平……许年平放哪都是特例!而这位叶沁娴小姐,则直接动起了做变性手术的念头,坚决与命运的恶作剧抗争到底。   可偏偏叶限的能力是自我修复,不管赚多少钱,变性手术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真是倒霉透顶。   “而且,我还不知道我的终生大事该怎么办。我是女孩啊,笔直笔直的,对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我的身体又是男的……烦死了。”叶限皱起眉,狠狠地扫了林乐和霍自毅一眼,看来是烦屋及乌了:“讨厌!”   躺枪躺得真冤枉。   “嘻嘻嘻嘻,我对你现在的能力十分有兴趣,约个时间让我研究一下吧。”施挽对叶限的烦恼听而不闻,只是像个变态医生一样看着对方的身体,并机械地发出古怪的笑声。   任谁被这种态度对待,都不会感到舒服。叶限脸一沉就要发怒,施挽却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向乐准走近:“嘻嘻嘻,我最在意的还是这一位,是爸爸没有完成的研究品,嘻嘻嘻。”   叶限在他背后做了个口型:“奇葩”。   唐颖转过脸,同样看着乐准,并觉得这一屋子的人根本全都是奇葩,谁也别嫌弃谁了。    第49章 千算万算 这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场面。   两个人共用一个灵魂,很难用语言讲述其中的概念,但是当乐准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整个人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是形容无法隔离的感情,也不是某种象征寓意,而是物理上的、实实在在的一部分。   女孩的外表和乐准不同,应该说完全相反,她的身材很娇小,大眼粉唇,肌肤雪白,像个洋娃娃一般。在高大的乐准面前,她就像是被操纵的玩偶。   可她并不是处于那么悲惨的境地中,因为她同样也是“乐准”。   他动动手,她也同时动了动手,他笑一笑,她也同时笑一笑。   “嘻嘻嘻嘻。”施挽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冷不丁地朝着乐准砸过去。   沉迷于身体统一的乐准没有防备,被施挽砸了个正着,捂着头,他气恼地皱起眉:“你干什么?”   女孩也同样捂着头,对着施挽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两个人的动作不差分毫,粗犷的声音和尖利的声音重合,这场景甚至有些诡异。   “你们连疼痛都在共享啊。”施挽面无表情地发出机械的怪笑声,肆无忌惮地发挥着自己手贱嘴也贱的品质。   “无聊。”同时从两具身体的嘴里发出同样冷淡的斥责声。   “嘻嘻嘻。”施挽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裤子上点着节拍,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又在做着什么样的考量。   乐准没有理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孩的手握在手中,对方身体的触感也准确无误地传达进大脑,就像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   他感到“自己”终于完整了。   “那个,袁覃让我转告你,乐准,如果你再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我们还是会请龙牧来帮忙。”镇长很老实地转达着助手对麻烦人物惯有的威胁。   乐准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他忙着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根本没工夫理会其他人。   “不过,你惹了这么大麻烦,也不能被轻易放掉。”乐准的肩膀被用力抓住,发出酸疼的哀鸣,两具身体一起大皱眉头,在齐阵威慑力十足的眼神下不得不全身发毛地听着:“跟我们回镇上,在战斗中学会怎么掌握你的能力。”   熟悉的场景让唐颖头皮一紧,在心中为乐准画了个十字。   “不行!”乐准脱口而出,重合的声音听起来又很和谐。   齐阵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要和我妹妹说一声……”重合的两股声音弱弱地分辩着。   ++++++++++++++++++++   “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乐美抬起头问,隐隐约约她也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是少见的。   霍自毅只是愣了一下,立刻露出了微笑:“因为我长得帅。”   这半生中他真的没吃过任何苦头。相貌出众、家境富裕、学业有成、工作顺心,被嫉恨的人生赢家也不外乎如此。但霍自毅知道他从来就没有赢过,他的生活根本没有挑战和波澜。   迄今为止,劫持事件是林乐和霍自毅的生活中遇见的最严重的一件事情。   当霍自毅醒来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脸上被包着,又热辣辣地疼得厉害。   他清楚地记起发生过什么,刀子在他脸上划过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知道他毁容了。   “早知道就不抱怨了……”霍自毅冷静地想。   他的依仗无非就是知道自己不让别人讨厌。   一个英俊与优雅结合在一起的年轻人,懂礼节识大体,又加上家庭背景和工作能力,感情上无往不胜的条件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   毁容。这个词只是听上去就很要命。   霍自毅想抬起手,惊动了坐在床边发呆的林乐,青年一跃而起,抓住了霍自毅的手腕,焦急地问:“你、你感觉怎么样?”   霍自毅张了张口,各种语言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说出来的确实最不假思索的那一句:“我毁容了。”   林乐愣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他,因为怕压倒他脸上的伤口,故而林乐只是把头埋进霍自毅怀里,颤抖着,放在霍自毅背上的十根手指好像要把他按碎了揉进身体里一样。   “他在哭。”霍自毅想,心中抽搐了一下。   从扑向那个女人的时候,霍自毅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时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傻事。   明知道是在犯傻,却还是控制不住。   糟糕,糟了。   霍自毅不知道流泪会不会对伤口造成危害,也没有兴趣和林乐抱头痛哭,毕竟他不靠姿色吃饭,加上毁容太过冲击,心中麻木了,反而不至于那么要死要活。   心中充满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可是当他把手放在林乐背上,眼眶一酸,一滴眼泪依然这么掉了下来。   行了。霍自毅悲哀地想,就冲着林乐哭这一次,被嫌弃就嫌弃吧。   母亲那边怎么打电话,乐美那边怎么交代,以后他该怎么办……这些问题一一从脑子里略过,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霍自毅的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林乐想走的话,就让他走吧。   这段感情毕竟就是个错误的开始,能有个正确的结束也挺好的。   人在遇见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时总想抓住点什么,霍自毅以前也是这种态度,他抓林乐抓成了习惯,唯恐身边没有人陪着。可现在真的天崩地裂了,他反而觉得悲观起来。   乐美那边不难解决,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真相,两个人无非就是相互利用,自然也没有什么同舟共济的心情。   霍自毅的手渐渐缩紧,缩成拳头,他动了动嘴唇,违背本意的颤抖低鸣渐渐地响起:“别走啊……”   不是这样。   他想大度点,想结束这段感情,想说怎么样都无所谓,想表达他不在乎。   但他的身体完全自作主张,发出控制不住的声音:“你别走啊……”   别走,林乐。   怀里的林乐既不是爱人也不是亲人,只是霍自毅在困境中最想抓住的人,只是他在深陷泥潭时最想一起拖下去的人。   ++++++++++++++++++++   “好想吃牛肉汤。”乐美看了看表,不知道为什么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热乎乎的一碗,有粉丝有豆饼有牛肉,再放很多辣椒,喝一口汤能辣得鼻尖都冒汗。   这时乐准把她捡回来的时候,请她吃的第一顿饭。那时候乐准坐在她旁边,很耐心地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挑给她,还是不叫“乐美”的小姑娘一边担心太狼吞虎咽会被讨厌,一边又埋着头吃得停不下来。   肚子太饿了,在食物面前就会失去思考的能力。   心灵太饿了,在感情面前也会丧失思考的能力。   何况她根本不用思考。   乐美坐在长椅上,晃着脚,眯着眼睛看着牵着一个漂亮女孩,迎面走来的乐准,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她不用思考,她知道乐准放不下她。   “哥哥。”她仰起头笑:“你回来了?”   “乐美,我把她找到了。”乐准很开心地说,随着他的声音,女孩也动着嘴唇,好像在和他一起说话,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乐准一路上尽力练习才勉强出现的成果,他的能力很古怪,他知道,他不想过早地把乐美吓倒。   “太好了。”乐美跳下长椅,亲亲热热地去拉女孩的手——其实这个举动就等于是在拉着乐准,所以乐准哼了一声,对此不以为意。   他不敢再说太多话了,说多了,两具身体又会控制不住达成共鸣。   乐美热切地看着女孩,漂亮,沉默,令人痛恨。   和霍自毅结婚的时候是她给乐准最后的一个机会,如果对方流露出哪怕一丝不舍,她也不会斤斤计较,没想到乐准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连霍自毅是谁都忘记了。   他们明明都见过霍自毅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交往的事实。可结果,她心知肚明,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他毁了她的爱,她也要毁掉他的,这样才公平。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乐准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转过头,他看见乐美斜倚在女孩的身上,一把刀握在乐美手里,刺中的女孩的腹部。   等于刺在他身上。   “你去死吧。”没有观察其他的事情,乐美对着女孩笑得格外温婉,刀子拔出再度刺过去,她没有注意到,乐准的表情同女孩脸上的表情完全一致。   痛苦,扭曲,失去血色。   他们同时倒下去,稍后,传出了乐美后知后觉地尖叫声。   +++++++++++++++++   “怎么会变成这样?”手机传回的视频显示了结果,乐准还是走上了不归路,尽管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小五依然保持着不变的眯眼笑容。   “这是命运。”龙牧的意识在他的脑子里说。   “……你加载的命运?你是故意的?”笑容未变,小五的语气却难得地有些激烈。   治不好的部分就毁掉。龙牧的手笔。   “不是,这是你做的。”龙牧慢吞吞地说。   是小五在其中穿针引线促成了这一切。没有他,龙牧未必能做到。   自己过于认真,反而吃了一个大亏。发觉这一点后,小五怒极反笑。   这是龙牧的警告。   也是龙牧送给施挽的礼物。   小五面不改色地看着手机上聊天室里的内容,从名为“尸言尸语”的昵称那里只发来一句话:   +++++五角星的聊天室+++++   尸言尸语:嘻嘻嘻,我很满意。   大老师:满意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老司机先生:啧,总觉得有阴谋   柠檬巴菲:不祥的预感(推眼镜)   ……   ++++++++++++++++++++++++++   叶限如往常一样按时回家,他在路上买了牛肉汤,热腾腾的。   对他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的室友,皇甫振龙,今晚依旧盘坐在沙发上自吹自擂:   “大姐,今天可危险了,我差点被一辆装满丧尸的货车撞到,千钧一发之际多亏了我能力过人……”   叶限撇了撇嘴。   满货车丧尸?未必。施挽只是想搞个恶作剧给唐颖看看,不可能用这么大的手笔。   能力过人?呵呵,同样未必。反正不如“自我分离和修复”这个能力强。   明明比室友强大太多的异能者,偏偏做少女装扮,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对方得意的话语,一边盘算着明天要不要换个新工作。    被等待的少年 第50章 前任败类 “呼哧呼哧呼哧……”   这本来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清冷的弯钩月亮下,被藤蔓植物层层覆盖的古老楼房安静地伫立着。这是一座欧式的小洋楼,一片小花园围绕在它前方,花园看样子已经废弃很久,到处都被乱糟糟的多刺植物塞满了,从外面看,甚至找不到进去后的落脚点,花园出入口处那扇饱经风霜,斑斑驳驳的小门半掩着。   不多时,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一个男人从洋楼底楼的窗口里跳了出来。   跌跌撞撞地奔跑,沉重地喘息,慌乱而不受控制地嚎叫,这个被吓破胆子的男人想要竭尽全力地狂奔,却不时地被花园里的带刺植物所阻挡。   他的手无力地在空中挥动,好像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前方一片茫茫黑暗,腿上又被多刺植物不停地攻击着,于是他的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几乎要炸裂。   急切让他光着手去撕扯地上那些多刺的植物,满手鲜血也无法停止,恐惧让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柔软的泥土中奔波,甚至甩下了一只鞋子。   腿脚的不便终于让他发现,他的双腿已经被吞进了土地中这个事实。像是被割断了理智的线,他进一步尖叫起来,双手用力地揪住头发,拼命摆动着身体,在月夜下如同一幅诡异的舞蹈画面。   他越陷越深,直至没顶时,他还无望地昂着头,向天空伸着手,像是要抓住月亮把自己重新拽回世界。   连他的指尖都消失在地面上,如同饱足的活物,吞下男人的土地打了一个饱嗝,恢复了平静。   +++++++++++++++++++++++++++++++++++   “传说,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声音扩散着。   “有一所废弃多年的房子……”   声音时断时续,细细诉说着这则都市传说。   “房子的前任主人被自己的孩子砍死,而后,那孩子又砍死了自己的母亲,从此不知所踪……”   每说一句话,这阴冷的声音就要意味深长地将话尾拉长一番,余留出尾音在黑暗中飘散。   “那之后,房子便被废弃了,因为每一个住进去的人都遭遇了不测……”   “轻则断手断脚,重者死无全尸,人们说,那是来自遇难者的诅咒……”   “在那电闪雷鸣的一夜,黝黑的房子里传出了一阵阵的鸣泣……”   ++++++++++++++++++++++++++++++++++   “啪!”   眼前突然大亮。   “嚯!”盘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瞬间弹跳起来,发出短促的惊吓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少女本来没觉得故事怎么样可怕,反而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哎,谁开的灯?气氛全都没了。”装神弄鬼的男人沮丧地抱怨着。   “大姐,你也太不会看气氛了。”少年回神后,立刻发出抗议声:“虽然故事也没什么恐怖的,但你不能这样不给面子吧?”   气氛?叶限的额头上迸出青筋,看向这三个人的眼神可谓嫌弃至极。尤其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因为曾经与“他”关系匪浅而受到了“杀人眼神”的重点招待。   “你给我过来!”叶限狠狠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拖了出去,然后噼里啪啦地对她进行了炮火似地语言轰炸:“我不是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了吗?为什么我一回家就看见你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地盘上?你不但一个人来了,居然还带人来?你有没有搞错?”   “停,停,冷静。”唐颖的后背贴在墙壁上,同样是少女装,唐颖却因为身高的原因被叶限强势压制,只得连连讨好:“我也不知道龙冰会来……”   一大清早打开门见到龙冰,差点条件反射地鞠躬喊他“大舅子”,这种囧事谁能预测?谁能说?   毕竟唐颖曾经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好少年啊!   当唐颖还是“唐凌”的时候,他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在攻略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亲妹妹”之后,唐凌一如既往被送进了时空的恶意里,但是再度睁开眼睛,“他”已经变成了“她”,莫名改了性别,姓名和外貌都变成了“妹妹所拥有的”。   唐颖。   而叶限似乎比她更惨一些。   叶限是个不想成为男性却偏偏成为男性的女孩。   虽然可以用变性来解决窘境,但好死不死,他转性后的异能是“自我愈合”。所以连最后一条从现实中逃走的路都被堵上了。   也因此叶限男扮女装躲进了城市里,假装自己的生活毫无变化。唐颖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说到负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说到底,她自己也很无辜好吗!   “龙冰?你说他是龙冰?”叶限瞪大了眼睛:“你说那个坐在我家地板上、穿着五十块钱能买三条的廉价牛仔裤的老农民是龙冰?!”   “不会认不出来吧?他的脸又没变。”唐颖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很实在地补充:“虽然气质变得无赖了点……”   “开玩笑!龙冰不是一直都穿高定的商务精英范吗?!”叶限惊叹:“他破产了?来躲债的?”   唐颖摸了摸鼻子,很适时地闭上嘴,等着叶限以他自己的思路捋清这件事。   “对,一定是落难。”叶限自言自语:“说不定还欠了高利贷什么的。”他抬起头,怒其不争地看着唐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呢?怎么变成女孩这么快就被男人骗了!”   不用想也知道叶限的脑子里此刻正回荡着怎样翻转曲折的八点档狗血剧情,毕竟唐颖也算曾和“她”交往多年,叶限未必能够捉摸唐凌那种“根据遇见不同的女孩做出不同变化的‘人格分裂’般”的性格,但唐颖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他的。   所以唐颖不做无谓的反驳,只是笑,用笑来反驳叶限的话。   “搞事,就会搞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猜错了,叶限只好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唐颖叹了口气,掏出了钱包:“我会付钱的。”   这句话放在叶限面前比一万句道歉都有用,男扮女装、女心男身的“少年”稍微缓和了脸色:“给多少?”   奇风镇上就没见过比他更爱钱的。唐颖无奈地微笑。   幸好齐阵和岩谷离开之前慷慨地充实了她的钱包——说真的,她还不如干脆跟着他们回镇上算了——爽快地给撑得要炸的钱包瘦身之后,叶限满意地数着钱点点头:“算你识相。”   用钱浇灭了愤怒之后,好奇心又回到了他眼睛里:“龙冰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开始八卦了吗?唐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时她刚醒过来,还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向四面八方舒展身体,挠着发痒的头发,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把长发剪短,最好能剪个寸板,否则天天洗头加脱发实在太烦了,更烦的是洗完头发后浴室地板上全是落发,仿佛下一秒就会冒出一个拖着长发的女鬼脑袋。   然后,客房的门就响了。   哦,对了,唐颖这才想起,岩谷曾说过,龙冰要来。   当时刚刚解决掉乐家兄妹的怪异事件,唐颖又饿又累地跟着这些人,一路上左耳进右耳出,早就把岩谷交代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同样忘记的还有岩谷对龙冰近乎于人身攻击的形容。   所以她只好看着现在的龙冰发呆,不知作为一个女孩,此刻该如何反应。   以前龙冰对唐凌的态度十分客气,近乎于有些虚伪地客气,现在……   想到刚见面就执着她的手,一脸诚恳地发表“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始同居,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因为我一定不会对你负责,而且我不想被老爷子打死”之类流氓言论的中年人,唐颖觉得头上的黑线又加了好几条。   迟疑了一下,唐颖又说:“不过最近奇风镇上雨水多,龙冰可能是来避难的。”   龙冰厌水,最近奇风镇上天气仿佛就是和他过不去,大雨不要钱的下,小型洪水一波又一波,快把奇风镇淹成海了。即便如此,那些怪物也不肯休息,每个夜晚照样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腥风血雨,以龙冰的战斗力本该是活跃在前线上的人,但遇水就变战五渣的特点让他在雨天时的位置可有可无。   提到奇风镇,叶限立刻丧失了谈话的兴味,随意地哼了一声,他摸了摸下巴,开始关注最本能的问题:“我记得前几轮的龙冰挺有钱的,对吧?”   身为男身的你,到底对穿着“五十块钱买三条”型牛仔裤的中年人抱什么样的幻想啊喂?!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   “真是的,你啊,快点适应‘男朋友’和‘闺蜜’之间不同的区别吧。”叶限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叹着气说。   唐颖,突然觉得自己心好累。   可是说起来,唐颖也有同样的疑惑,龙冰到底是怎么从前世那个玩弄权术的斯文败类,蜕变成现在彻头彻尾不要形象的流氓?这个事还真让她有些好奇。   在唐颖心中对龙冰的印象一直是个权力至上的野心家,总是一副商业精英的派头,脑子里全是精算,肚子里全是坏水,进退有度,每个人分分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唐凌连和他交锋的资格都没有,就被算计地草草下阵。   如果不是龙牧的存在让故事变成了爱情片,恐怕整个结局都要被改写。   现在她反而对龙冰的新形象摸不着头脑了。   以及,龙冰到底知不知道在奇风镇上,在他们这群少年少女中到底发生怎样的故事?龙牧有没有把这一切告诉他?并不知道龙牧的能力是“心灵感应”,唐颖只是在怀疑,如果真像小五所说,他们每个人都有相关的记忆,那么龙牧变成男孩后会不会把这件事也告诉龙冰。   龙冰又会不会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来争名夺利。   对于复杂的现状,唐颖心事重重,而回想自己的能力,她又有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惘然。 第51章 十三岁 晕眩。   男孩觉得自己已经凌空了,眼前一片五光十色,走马灯般飞旋着,他的身体渐渐地离开了地面,向着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他是超人,他是英雄,他感到自己无所不能,他再也看不清现实了。   直到他的思想回归了大地,视野渐渐清晰,才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他只是躺在干硬的地面上,背部还被石子折磨着,被烈阳刺着的双目不由自主地流着眼泪,他把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   “恢复神智了吗?”身边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麦睿闭着眼睛,依然任性地躺在地面上,残余的眩晕感依然没有消失,一下一下地刺激着他的神智,直到它渐渐退却,他的思维能力才慢慢回归。   他看向身边等候许久的玩伴,露出一个羞怯而充满歉意的微笑。   初中的暑假刚刚开始,麦睿还沉浸在再也不用面对学校的窃喜中。平心而论他不是一个出色的好学生,不管是严重偏科的成绩还是阴郁沉闷的性格,都注定他在学校里会成为“边缘型”的那一类。   优秀的学生各有各的优秀,边缘型的学生也各有各的特点,麦睿同时又是边缘型中最不显眼的那一类,勉强趴在“不至于被同学欺负”的及格线上,可能是因为他看上去已经够惨了,提不起他人关于“再踩一脚”的兴趣。   没人想去欺负他,也没人愿意当他朋友,被无视,被透明化,这就是麦睿在学校里的状态。   但是他唯一的朋友,又是另一回事。   严格说起来,他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朋友,而是从网友开始的交际。   电脑帮助不擅长沟通的人学会如何联系世界,麦睿谈不上多么喜欢网络,只是他比较幸运,初一时他第一次进入网络聊天室,就认识了这个年龄与他差不多的朋友。互联网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比较单纯,等到麦睿上了初二的时候,网络上已经充满各种妖魔鬼怪了。   麦睿是个不起眼的男孩,他的朋友却是个充满魅力的好学生,当然,这个“好”是指优异的学习成绩。   他们开始聊天的时候,麦睿甚至无法相信对方的年龄和他差不多。在网上聊天时的朋友经常让麦睿想起自己的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这语文老师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时而抿几口,然后从容地侃侃而谈,说出一大堆能让处于叛逆期的中学生都不得不服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   当然,走进现实之后,麦睿发现朋友的脾气并没有那么沉稳,可能是被年龄所局限,朋友的性格里更多有种自傲或者说自负的成分在,但是那有什么关系?无论是从学习成绩还是家庭背景还是自身素质来说,朋友都有自傲和自尊的资本。更何况对于麦睿来说,他就是最好的朋友,这就够了。   “来,给你水。”   一只细白的小手握着矿泉水瓶,冷不丁地举到麦睿面前,男孩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凑过来的女孩,对方看样子也等了很长时间,垂下来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的笑脸上,麦睿知道自己应该道歉,但是近距离面对女孩,他的脸忍不住热了起来,竟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女孩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顺势把矿泉水瓶放在他身边,然后又把一瓶可乐丢给他的朋友,语气立刻变得凶巴巴起来:“给你的,讨厌鬼!”   “我要无糖可乐。”朋友哼了一声,他身上整齐的衣着和麦睿皱巴巴的校服完全不同,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那种休闲装,但他依然毫无顾忌地和麦睿一样坐在石子地上,嫌弃地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笨!”   “你没长腿吗?不会自己去买?”女孩炸毛了。   “我要看着玛丽,怎么走得开?”朋友理直气壮地说。   女孩对着麦睿笑了笑,好像在替朋友道歉一样,然后她对唯一的坏小子进行严肃地指责:“说了让你别叫他‘玛丽’了!”   “我……我,不……”见到好友被人指责,麦睿觉得自己得说两句话了。   “你别说话!我帮你跟他算账。”女孩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埋怨他的不配合。   麦睿闭上嘴,安静地捏着矿泉水瓶。   他们只有暑假的时候才能这么长时间地凑在一起,无论如何,他不想破坏这两个人的情绪。   ++++++++++++++++++++++++++++++   受邀出门前,林婷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失望地想:“我应该不是个美女。”   她成长在单亲家庭中,因为母亲常年不在家,林婷养成了自娱自乐的“好习惯”,最常做的事就是爬树,野泳,钓虾,摸鱼,她的风格和外形也渐渐向简单的方向靠拢,讨厌穿裙子,因为爬树很麻烦,不愿意留长发,因为在水里不方便,于是她给人的印象也定了下来,标准的“假小子”。   小时候觉得这样很酷,可上了初中之后,林婷觉得这种离群变成了一个烦恼,她不爱打扮,不看电视,不知道漫画,也不明白明星的话题意义在哪。如果单是这样,也可以和那些受老师欢迎的好学生们相处,讨教讨教学习经验,但她也不喜欢学习和听老师的话。   她逐渐成了班上的“话题终结者”,不是没人愿意搭理她,而是所有同学都和她无话可聊。   初中之后,林婷想要改变自己的外形,没想到受到母亲的大力反对。   常年不在家的母亲根本对林婷的思想一无所知——她实在太忙了,出差,见客户,和女儿的联络方式就是打钱——没时间做亲子交流,只好通过看那些流行的青春小说来了解“现代女中学生的思想”,结果可想而知。   母亲受了流行的青春小说的荼毒,觉得初中是个很重要的阶段,唯恐林婷遇见谈恋爱、打扮、堕胎等等所谓的“青春期烦恼”,不但严厉禁止她留长发,甚至把她的头发剪成了更难看的学生头。   “我的脸型根本不适合留这个发型!”   “都没剪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所有的辩驳都被母亲这一句话堵了回来,林婷哭丧着脸进入理发室,又哭丧着脸从里面走出来。这个发型顶在她的脑袋上果然很难看,难看到理发师剪完后对着镜子反复确认:“你会付钱吧?这可是你自己要剪的。你可不能怪我。”   第二天回到学校里,她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广泛关注,先是同桌惊恐而夸张地大喊:“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是我们班的吗?”,后是大部分同学“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你的生活遭遇了什么?”的眼神注目,就连老师巡视的时候,都忍不住反复打量了她好几眼,然后带着一脸“我可能是在做噩梦”的表情回到讲台上。   更可气的是,听她哭诉的人还乐不可支:“动画里的女孩剪了头发就变成美女,你剪了头发比没剪还丑,你完了。”   如果是以前,林婷早就对他进行暴力压制了,可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林婷只是顿了顿,然后哭得更凶了。   直到认识麦睿,林婷才知道什么叫做“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   把林婷和麦睿这两个从未相识过的人联系在一起的点,就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傲天。   同样是上初中的年龄,傲天非常符合他的名字给人的感觉:言情小说男主角,还是狂帅酷霸大总裁那一类的。   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很有戏剧性。戏剧性到林婷在某个周末找出一张纸,认认真真地统计傲天是男主角的各种因素:   转学生:傲天确实是中途转到班上的。   外貌:的确出众,明明大家都处在脸都没长开的年纪,傲天就是让人觉得他很……清秀?   (林婷脸上微红,唾弃了自己一下。)   家境:有钱。虽然不知道有多有钱,但是看他从来不重复的名牌衣服,还有班上“见识”比较丰富的小姑娘们之间的议论,大概能猜到一些。   特长:这厮似乎说过他会玩吉他,会拉小提琴。虽然未经考证,但男生们都表示他篮球打得确实不错。   花痴后援团:嗯,他确实有个粉丝团,虽然是在网上,但平时学校里自称喜欢或暗恋他的女生也不少。   个性:很拽,就是正流行的男主角特点。   写着写着,林婷不禁毛骨悚然:自己该不会就像那些穿越文里一样,是某个玛丽苏小说的配角吧?现在男主这边万事俱备分明就差个倾国倾城女主角了好吗!   当然,那是初一时的林婷。   现在身处初二的林婷只会冷哼一声,捏着那张泛黄的纸,犀利地说:“万事俱备就差一个绝世小攻了。”然后转头噼里啪啦地打出几十万字的鬼、畜虐受文,以报复傲天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的极大伤害。   但撇开林婷对傲天无法逆转的“偏见”不谈,他确实是这三个人中负责拿主意的领头人,经常出一些奇怪的主意并乐于去实施,麦睿从来不反抗他,而林婷的反抗约等于无效,所以傲天自我感觉还挺自在的。   把林婷经常说的话搬过来形容现在这个状态:“傲天,你就是被我和麦睿宠坏的。”   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麦睿感觉怪怪的,好像他和林婷突然变成一对了,于是他把这个笑点埋在心里,偶尔拿出看一看,没有坏心,权当自乐。   毕竟他的生活乐趣不多,能抓一点是一点。 第52章 出租房的标准配置 “我凭着良心说,这间房子非常可以,你想想,这么便宜的租金,上哪里能找这么好的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差了点,否则也不会收这个价,我真是亏得打心头里呕血,这价格简直就是白送!……”   “是是是。”蒋志涛口中诺诺地应付着滔滔不绝的房东,仔细地打量着即将成为他的住所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和所有的出租房一样,家具倒是齐全,只是卧室里的床不太好用,电视是好的。洗手间看上去倒是不算脏,然而厨房的四面墙都被熏得乌漆墨黑,让人一看就失去做饭的兴致。   这倒是无所谓,反正蒋志涛长这么大就没亲手做过一顿饭,坚决坐不垂堂,只有这一点能充分体现他的“君子”风范。   让他费解的是,不管是浴室还是厨房还是客厅,每面墙都被一块长方形的镜子拦腰截断,蒋志涛一米七零的个子,正好被它照中胸口,别提多别扭了。   “这镜子……”   房东扫了他一眼,颇有几分不耐烦,不止一个人对这些镜子提出疑问,他实在编瞎话编烦 了,索性就实话实说:“这镜子是用来镇宅的,小伙子,你都这么大了,应该不怕鬼吧?”   蒋志涛摇了摇头,适时地幽默了一把,掉起了书袋子:“怪力乱神,子虚乌有。”   “这态度对头。”房东眉开眼笑:“你想想看,租金才他妈三百块,就算真有个鬼住这儿,你活你的,他死他的,你两不搭嘎呀,根本出不了事对不对?再说了,万一是个女鬼,你多占便宜啊?才三百块钱,有房子不说还白送一大姑娘……” “……听你这话万一是个男鬼我岂不是亏大了?……”   蒋志涛听得莫名其妙、暗自腹诽,这房东到底是想说这里有鬼还是这里没鬼?后来他想了想,也无所谓了,反正世界上就没鬼,三百块租金也是他能付得起的“最高”价格,哪怕房东是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他也认了,忍了。   蒋志涛果断签了半年的租房合同以送走话唠的房东,   毕业一年多,蒋志涛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他的条件其实不差,本科毕业,成绩虽不算优异但至少期末考试从不用作弊,该有的证书也全齐了,专业说不上冷门,技术含量也挺高,本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饿死,可他偏偏就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真是世道不公。   坐在箱子上自怨自艾地感慨了一会人生,蒋志涛甩了甩头,决定振作精神,从头再来。可惜肚子实在不争气,适时地发出“咕咕”的抗议声,瞬间打消了他刚刚鼓起来的斗志。   摸了摸口袋里还有几张钞票,蒋志涛秉持着对待钞票“有一张花一张,有一堆花一堆”的原则,踢着拖鞋懒洋洋地走出家门。   这所处在郊区的房子交通是差了点,它离地铁有一段距离,而地铁去市中心又要转线,未来上班可能会很麻烦,但是它的周边环境确实不错,楼下就是休闲小吃一条街,一整天有大部分时间都是烟雾缭绕,香气扑鼻,人来人往,讨价声,叫喊声,划拳声,碰杯声,还有露天音棚里的唱歌声,声音不息。   初步估计如果蒋志涛不是实在没钱,住半个月就能在这里胖出五六七八斤不等。   眼下还没到晚上七点,大排档的桌子上人就满了,蒋志涛捧着一罐啤酒晃来晃去地找位置,好在他是一个人,比一堆人容易找位置——只要有个小椅子,接下来见缝就钻就行了——他先用啤酒占了一个角落里的单人座位,又要了一堆烧烤,再点了两盘海鲜,算了算还有点钱,他又叫了个三鲜米线砂锅。   +++++++++++++++++++++++++++++++   龙冰一手抓着烤鸡腿,一手拿着烤龙虾,吃得头都不抬,同席的也没谁嫌弃他了,皇甫振龙的吃相比他还难看,就是胡吃海喝的具象化。唐颖看似斯文点,其实筷子一直没停过。被这三个人带了节奏,为了跟他们抢食,叶限真是殚精竭虑。   “能不能发扬点绅士风度?”久久抢不到烤肉,叶限被烤蔬菜填得满腔怒火,自我感觉即将素成一只兔子,他不得不大发雄威,维护自己的食肉权,全然无视自己也算是“绅士”中的一份子。   “我把烤鱼让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烤鱼才是烧烤界的荣耀王者,知道吗?”龙冰吐出一根光滑的鸡骨头,语重心长地说。   叶限瞄了瞄唐颖,指责之意溢于言表。   “我把烤鱿鱼留给你了,这东西凉了不好吃。”唐颖认真地说,手上筷子就是不停,就是不停,盘子里的几条烤鱼都只剩下骨架和一小撮鱼刺,比被猫舌头舔过还干净。   叶限阴沉着脸,盯着皇甫振龙。   皇甫振龙稀里哗啦的狼吞虎咽戛然而止,看着连根鱿鱼须都找不着的盘子,他嘿嘿一笑:“那什么,大姐,别听他们胡说八道,烤蔬菜才是王者,再说了……”他吸了一口气,露出严肃到有些帅气的表情,深情地提议:“减肥吧,大姐。”   “噗。”龙冰一口吐出嘴里吃干净的鸡翅骨头,旁若无人地对唐颖说:“这小伙情商有点低啊。”   看出来了……   唐颖想。   如果有什么话是在饭桌上不能对一女孩说的,“减肥”这两个字不能高中状元也能排个探花,哪怕叶限现在不是生理意义上的“女孩”也一样。   美食在前却让人减肥?两个字评价:呵呵。   叶限的脸已经板起来了,唐颖适时地夹着一块鱼肉放在他的盘子里,给他安抚顺毛:“鱼腮下的肉最好吃,你尝尝?对了,你看我们再要份火锅怎么样?”   她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不时有人看着她露出惊艳的眼神,还扯着同桌的人一起来看,更何况是坐得离她最近的人,更是饱受这份杀伤力的摧残。   皇甫振龙张了张嘴,非常不形象地掉出一团口水,龙冰怔了怔,随后开始不停地嘀咕一句话,听仔细了好像是“红颜啊,都是枯骨,都是枯燥的鸡骨头……”之类的。   叶限的嘴角狠狠一抽,凑近唐颖如同闺蜜在轻言细语,说出的话却是恨恨地:“为什么你性转能这么好看?这不科学!你不是一直暖男风格吗?对于暖男来说外貌不就是浮云吗?给我从实交代你去哪里整容了?”   “这不是我,是我妹妹……唉,跟你说不清楚。”想到妹妹,唐颖一阵感伤:家族基因偏心偏得也太厉害了,她只认是“唐凌”的时候虽然不算是暖男,但长相也确实不是最受欢迎的妖孽风。   见两个“女孩”忙着嘀嘀咕咕,龙冰抓紧时间又要了两盘麻辣海鲜,一脸意犹未尽地说:“还是城里的东西好吃,自从晴天失踪之后,奇风镇上就没有配得上‘美味’的食物存在了。如果程远愿意重开厨房就好了。”   想到晴天阿姨,唐颖顿觉没了胃口,其实对她的胃来说,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端起饮料杯抿了一口,皱着眉问:“程远现在怎么样了?”   本来岩谷是以陪程远为名,才把唐颖哄进了城市,没想到程远早早就走了,唐颖却在这里迟迟回不去。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来,龙冰的脸立刻怨念十足:“别提他,他和小混蛋合伙,把我丢出来了。”   见同桌人不解其意,龙冰顺了顺气才开始解释。   原来龙冰所谓的“小混蛋”就是小五,那夜他和程远闯进龙冰家,以“雨天无家可归”为借口鸠占鹊巢,单是程远无家可归,龙冰还相信,晴天留下的屋子被消不去的植物覆盖着,变得阴沉沉的,程远不想回家也情有可原。   但是小五?无家可归?别逗了!   经过多次抗议、打斗、冷嘲热讽统统无效后,加上天公不作美,结果就是雨天战五渣的龙冰被镇长好言好语送到了城市,小五和程远留下来充当大禹的助手——协助治水。   “哈?程远和小五在一起?”叶限拉长声音,八卦之火重新燃烧在他的眼睛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颖:“程远和小五在一起,哈……”   “怎么了?大姐,你看上他们中哪一个了?”皇甫振龙没心没肺地说:“不是我自夸,我和小五的关系可不错了,因为我厉害嘛。如果大姐你看上他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牵线搭桥,他可给我面子了……” 龙冰虚着眼神“哈”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嘲笑哪一个。   叶限本想糗糗唐颖,不料自家队友如此愚蠢。愤愤地夹起盘子里的烤青椒全部堆在皇甫振龙的盘子里,叶限表示不想跟他说话:“嗟,来食。”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公务来城市的?”唐颖怀疑地看着龙冰。   龙冰揉了揉手指上的油,随手揩在桌子上用了无数次的餐巾纸上,厚颜无耻地承认了:“我就是用公款来吃喝玩乐的,一切用度都有镇长报销,羡慕吧?哈哈哈哈哈……”   唐颖拒绝听他说话。   本打算和叶限聊两句扯开话题,没想到叶限突然冒出一句话:“不知道小五和程远之间,谁更资产雄厚?……”   这个话题,唐颖同样拒绝。    第53章 怪病 作为初中生来说,林婷的手头算得上是十分阔绰,毕竟有个常年不在家只会靠打钱维持感情的母亲,而她自我感觉也不需要什么亲情,更不想哭诉什么“我不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家庭的陪伴”,常年的独处其实让她对亲情的态度变得非常淡薄,她从不羡慕那些和父母在一起的孩子,甚至觉得他们闹且烦。   傲天曾经刺激她,说她是嫉妒。林婷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如果把“陪伴”和“金钱”同时放在林婷面前,让她自由选择,那么她就是要钱,钱对她来说就是好东西。   有了钱她才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比如那些许多家长都明令禁止的垃圾食品。   零食在世人眼中是微不足道、受人批评的,母爱在世人眼中却是伟大的、能够战胜一切的,把它们放在一个天秤上,孰轻孰重本该一目了然,但是如果让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主选择的话,果然还是前者更让她愉快。   站在烧烤摊前,林婷点了三份烤鸡翅和烤火腿肠,又点了许多烤土豆,想了想又去隔壁粥铺买了份杂粮粥,她和傲天都对“垃圾食品”更有兴趣,可是这些东西会让麦睿很纠结。   想到麦睿,林婷叹了口气。今天他们什么也没做,仅仅是在路边等麦睿苏醒就花了三个多小时,但是造成的连锁反应导致一整天都泡了汤,但林婷的叹气并不是在惋惜失去的一天假期,而是担忧:不管怎么说,麦睿的病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林婷认识麦睿是个意外,认识傲天也同样显得很意外。   那是一个周末放学的下午,走读生按学校规定可以在周末补课时免去晚自习,林婷不想那么早回家,尽可能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这时候,这个转学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焦急地对她说:“你的朋友生病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叽?”   “哎?”林婷大感意外,她什么时候多了个朋友:“我不知……”   “你快来!”   “等等,你说什么朋友?”虽然很想把这一切搞清楚,但是被对方脸上的焦急所影响,林婷下意识地跟着他跑……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两个人、准确地说,是傲天一个人发起的恶作剧,那时候她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们面前大骂“无聊”,不用担心得罪他们中的哪一个了。   ++++++++++++++++++   “今天你昏迷的时间真长,有三小时二十五分钟吧。”傲天坐在烧烤摊旁的椅子上,全然不顾身边烟熏火燎,更是毫不客气地把高价的衣袖紧紧地贴在满是油腻的桌子上。   麦睿脸上依然是一副木讷的神情,这让他看上去并不讨人——尤其是成年人——喜欢,甚至有些“痴呆”之嫌,但是傲天和林婷都清楚,他的心中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善于表达出来。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   麦睿有一个毛病,就是口吃,语言对他来说像是飘在空中的东西,怎么都抓不准。   所以他不喜欢过多地说话,甚至在林婷面前,出于一种古怪的自我保护,他也不想说太多。也只有在傲天面前能多说几句,因为他知道对方会等,反而不用太着急,而且他实在压抑太久,总要有个发泄渠道。   麦睿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病,当然不是口吃,对于这种病来说,口吃反而还算是轻的。   他会经常被动地失去意识,也就是在外人眼中的“昏迷”,医生无法查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症,同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医治。这份“昏迷”状态是长时间的,一旦它来了,他就得倒下,躺在随便一个什么地方,直到苏醒过来。   虽然在他人眼中,麦睿是不省人事了,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这种“昏迷”带来的并不是一片黑暗,它不符合医学书上所有的描写,令人不安地说法是,当他“昏迷”时,他的意识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一些如同毕加索抽象画或莫奈的印象画之类扭曲或模糊或充斥大片光色的场景。   他曾经把这份感觉描述给两个小伙伴听,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调动他所有的语言,但是反馈并不好。   林婷只是茫然地说:“哪种画面?说明白点,我只知道迪士尼。”   傲天却向往地说:“好想知道你进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能是什么样子呢?麦睿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他曾经想过学习画画,以便画出那些场景用于对永远听不懂他描述的家长、医生、老师等等有权威的人物做个解释,但是拿起画笔时,他的心中就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厌恶感,来自对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厌恶得让他想吐。   他们强迫他很多次,用蛮力,用劝诱,但每次都只会把他逼到爆发的边缘,后来他们全都放弃了。医生无法用医理学解释,干脆把他推给了心理医生;父母很快有了第二个孩子,并声称“这只是个意外”;老师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索性就当这个学生在班上不存在。   从那时候麦睿就明白了,那些人并不是权威,真正对他的内心和大脑最有权威的人,不过是他自己。   每天尽可能掩盖存在感活着就行了,未来是一件无法去想象的事情,至于这样也能交到朋友的原因,他也不清楚,经常产生做梦的感觉。   “昏迷”时的虚幻和现实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又无法融合,也许这也是他口吃的原因吧。   和这样的自己来往的两个人,会想什么?   “我,我们…有、有什么…计、计、计划?”他问。   傲天用拇指蹭了蹭鼻梁,若有所思。   ++++++++++++++++++++++++++++++++++++++   没有人教导过傲天,何为正确的生活态度。   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在他成长的地方叫奇风镇,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对孩子的教育态度就是散养。   自有命运来帮以傲天在内的所有的孩子决定他们的人生。   既然没有人来教导,他们渐渐地学会了自己总结生活。有些人很合群,照常去学校,去上课,有些人则讨厌扎堆,每天的活动是在学校的外围。   在傲天儿童期的某一天,在胡乱摆弄电视的时候,无意中收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频道。   电视里的人西装革履,高高地站在话筒前,抓着话筒,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在说话,这个人时而手舞足蹈,时而义愤填膺,动情之处甚至哽咽起来,但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停顿下来,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尽管听不懂,但一份莫名地吸引力促使傲天没有转台,而是一直看到了最后。   通过查找书籍,傲天知道这种活动叫做“演讲”。   从那以后,他对演讲着迷起来,他搜索关于演讲的节目,穿着想象中的西装,对着镜子整理用毛巾做成的领带,在无人的空房间里学习怎样才能向电视里的人一样说话,做手势,感情起伏,组织语言。   不管怎么练习,他总觉得和电视里的演讲者比起来,他缺了点什么,这种感觉困扰着他,就像是发展好好的能力突然进入了瓶颈期。   某一天,当他适时抬起手,并用慷慨激昂的话做一场模拟演讲的结尾时,仿佛脑袋被敲打了一下,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缺少什么:   掌声。   没有掌声。   在傲天八岁那年,镇上领导更新换代,新任镇长在办公厅里发表讲话,说是办公厅,不过是一栋木屋,傲天躲进隔壁厨房,从木板的缝隙里偷偷往里看。   那副场景让他大失所望,和电视里鼓舞人心的演讲完全不同,新任镇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存在,他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瘦削的脸上露出好脾气的笑容,比起“指挥”,更像是“讨好”,遇到困难的问题,目光不知觉就瞟向一旁神情严厉的新任助手。就连他的上任演讲,不,这不叫演讲,聊天还差不多。大家说说笑笑地祝他“活得长一些,换镇长太麻烦了”,他也只是露出谦卑的微笑。   傲天的心中充满了不满和沮丧,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讲得更好。   “讲得更好”的想法慢慢发展成了“可以做得更好”,新镇长一直延续着上一届管理方法,无所作为地管理着奇风镇,这种做法也同样被傲天在心中不停地吐槽,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上位者为了逃避可能的风险而采取的懦弱的妥协。   如果没有改革,又怎么能凸显出领导者存在的必要性?又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能力?   做点什么作为磨练,他要证明自己更有潜力。   他选择搬进城市,毕竟小孩子想在镇子里做点什么,限制实在太多,不如先到城里找点事锻炼自己。   聚集同伴很简单,成为队伍中的主宰者更简单,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   林婷提着杂粮粥回来的时候,正听见傲天宣布他的行动计划:“我们去鬼屋吧。”   “鬼屋?游乐园?我都去腻了。”林婷大咧咧地叉开双腿坐在板凳上,扯了扯皱巴巴的牛仔裤,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麦睿。   “当然不是游乐园,幼稚。”傲天白了她一眼:“是真正的鬼屋探险,你们不知道那个都市传说吗?”   林婷和麦睿齐齐睁大眼,傲天在心中啐了一口,觉得这两个人还真配,眼睛都是又大又黑。   “传说啦,一个雨夜,在那个屋子里的孩子砍死了他的父母,后来那里就不能住人了……”傲天从口袋里翻出一本携带型记事本,翻开一页指给两个同伴看,他的字体很飘逸,和林婷的“狗爬字”完全不同;“被废弃变成了鬼屋,明天晚上我们去那里探险吧。”   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更像是直接的命令。但是林婷和麦睿,一个粗枝大叶,一个习惯性服从,也同样没人提出抗议。   “好是好,不过……”林婷忧心忡忡,她倒是不怕鬼,只是有别的担心:“里面不会还躲着人吧?就是电视里的那种,变|态杀人犯躲在里面,故意放出这种言论来吸引受害者。”   “你想太多了,再说了,我们小心一点,就算有杀人犯什么的,我们就报警呗。玛丽,你呢?”   麦睿的手臂被捣了一下,立刻点了点头,虽然受礼佛的奶奶影响,他对鬼神还是有些敬畏的,但是他更不喜欢没有参与感。   “就这么定了。”傲天合上记事本,定下了明天的行程。          第54章 不速之客   蒋志涛撑得连连打嗝,满嘴的咸味混着发酵的气味,他口中带声地在楼下遛着弯消食,一路招猫惹狗、沾花捻草,四处乱走,折腾了半小时,又吸了两根烟,终于觉得胃里平静下来,他转身上楼回家。   屋子里还是那个破样子,蒋志涛还没有仔细收拾,日用品和泡面乱七八糟地堆着,他从行李包的最底层拖出被子,收拾了床铺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甩掉拖鞋往床上一躺,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连刷牙洗脸都想免了。   随手打开电视,画面很清晰,在放着某款综艺节目,里面一堆不知姓名的明星在极致兴奋地大呼小叫、又唱又跳,看着的电视的蒋志涛无聊地冲着他们打哈欠,在这种妄图感染人的节目中,他迷迷糊糊地打起了小呼噜。   他做了一些稀奇古怪、无法解说的梦。   梦里的石板路又湿又冷,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躲在草丛里抖着手划亮了一根火柴,火焰点点吓了他一跳,他一甩手,将火柴丢远了;他梦见了一只猫,踮着小爪子在屋檐上跑,一个孩子想用火烧它的尾巴,猫懒洋洋地“咪呜”一声,一甩尾巴跑远了;他梦见了他的母亲在厨房里加热一锅牛奶,他贪玩,趁母亲不注意溜过去看,结果被火燎了头发,在母亲的叫骂声中他哭哭啼啼地逃出了家门,因为被火吓到了;他梦见刚刚吃过的那顿烧烤,某张桌子旁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他不敢去打招呼,只好用吃来表示自己的敬意。   就在这时,他感到床边有人在看他。   有时人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就是感到一阵心惊,本能地抬起头,果然有另一个人在盯着这里。往往这种感觉会出现在考场上,或者正在摸鱼的办公室人员身上。   蒋志涛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就是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床边有个人的时候,他的反应不是惊恐,而是“果然如此”的释然。   然后才是惊吓。   “你谁啊?”蒋志涛一咕噜爬起来,仗着酒意气势汹汹地吼。   眼前的男人被一大把胡子盖住了脸,气质十分落拓,根本看不出年纪。他穿着皱巴巴的运动服,这种青年款式的衣服在他瘦小的身上穿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从哪里偷来的。   他眨着黑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蒋志涛,他的指甲又黑又长,指着自己的嘴巴,瘦小的身体和硕大的脑袋极不协调地晃动着,好像会从脖子处断开:“我……饿……”   随后,他眼睛一闭,昏倒在地上。   蒋志涛傻眼了,胸腔一紧,很不合时宜地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   入夜时突然下了点小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地面很潮湿。林胜梅背着小包急匆匆地走着,她的白色高跟鞋在地上点出星星水花,鞋子漂亮是漂亮,可惜太旧了,十分不防滑,极大地阻碍了她的速度。   四周风声阵阵,掀得树叶发出沙沙响声,林胜梅感到一股风穿透身体的寒意,她抱紧了手臂,嫌弃着忘记带大衣的自己,也咒骂着临时命令她加班的上司,和邀她去吃饭又不送她回家的相亲对象。   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她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毕竟她住的地方是一条小吃街,大排档彻夜地开,年轻时她甚至半夜十二点多约朋友出来吃烧烤喝啤酒,现在虽然没有了这个精力,但好处就是这里烟火气十足,不像有些黑灯瞎火的地方那么让人心慌。   为了转移对寒冷的关注,她四下打量着,然后被一行说说笑笑的四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虽然都说美女对男人有吸引力,但其实女性走在街上也很喜欢看漂亮的女孩,林胜梅也没有逃掉这个习惯,当然看的时候,她更会抱着“这个女孩怎么保持身材”“这个女孩画了什么样的妆”“哇这腿又直又长”“怎么这么瘦”“虽然有些胖但也很可爱”“气质果然是天生的”这种类似探究和评价的想法。   那四个人中,男孩很有朝气,一看就是阳光型的,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中年人邋遢了点,长相也不差,手中上下抛玩着一个打火机。林胜梅对他们没什么兴趣,阅了一下就过了。   两个女孩都很漂亮,其中之一的女孩个子很高,扎着马尾,脸上画着淡妆,另一个略矮一些,披着头发,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化妆,虽然很多“裸妆”可以瞒住男性的眼睛,但林胜梅自诩见多识广,那些伪装一眼就能看穿。   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女孩真的没有化妆,倒像是老电影里自带柔光的妙龄女演员。林胜梅叹了口气,不觉涌起了“年轻真好”之类自怜的想法,以前她也敢素面朝天到处跑,现在不花三四个小时根本不敢出门。   抱着一丝对青春的艳羡,她又向那边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四个人前方站着一个男孩。   这男孩个子不高,脸上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只能确定他没有表情。   林胜梅很肯定刚刚那个位置根本没有人,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跑了出来,更怪异的是,那四个人仿佛没有一个看见他,而是继续向前走着,眼看着那个中年人就要和他撞在一起。   林胜梅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又觉得匪夷所思:那男孩都站在眼前了,他们怎么会看不见呢?   一步一步,那个中年人的身体和男孩的身影重合,下一步,他穿了过去,男孩一晃就烟消云散。   林胜梅愣在那里,张大了嘴巴,做出她平时最嫌弃的犯傻的模样,看着那四个人丝毫不知情的背影,她想要尖叫,然而其中一个女孩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另一个女孩的衣袖,这一眼意味深长。   一定!有问题!一定有什么问题!   在极度的惊恐中,林胜梅爆发了另一种本能:她紧紧地抱起包,七手八脚地用力把高跟鞋扯下来提在手中,光着脚向家中飞快地跑去。   ++++++++++++++++++++++++++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龙冰终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又适时下了点小雨,四个人躲在便利店里看了看杂志,快十一点的时候才踏上回家的路。   龙冰和皇甫振龙都是夜猫子,毕竟奇风镇的主要战场都是在夜晚,夜晚才是他们消耗量最大的时候,白天两个人都懒洋洋地像两只猫,赖在长沙发上死活不动。   可叶限在城里的生活已经养成了规范的作息,现在他捂着嘴打了个小哈欠,感觉没有卸妆的脸上痒得厉害。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继续和皇甫振龙斗嘴,在眼睛的余光中,突然察觉对面有个女人呆呆地看着他们。   如果是其他人,现在已经提高十二分警惕了,而叶限却是眼睛一亮,深深地看了看那个女人一眼,扯了扯唐颖的衣袖:“你看,那双高跟鞋很漂亮啊。”   “哈?”唐颖看不懂什么高跟鞋,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那个女人突然神经质地扯掉鞋子提在手中,光着脚在泥地里一路狂奔而去。   唐颖:“……”   叶限:“……什么情况?”   “大概她听见你说什么了,怕你去抢。”皇甫振龙开玩笑地说。   叶限白了他一眼:“你姐姐我是这样的人吗?”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斗气起来,龙冰突然慢悠悠地说:“你怎么确定那个女人是人呢?说不定是你们两个夜路走多了,撞鬼。”   殊不知他自己才是真·撞了鬼的那一个。   “盘在我家里说无聊鬼故事的无聊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龙冰反倒是笑了:“那可不是无聊的鬼故事。”   在朦胧的路灯灯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如果是在镇上,他现在已经烟不离手了,可是城里的公共场所不许点烟,龙冰很严格地遵守这个规定,只是忍不住搓了搓手里的打火机:“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反正没什么事干,不如发挥一点余热,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去鬼屋吧?”   “哪里的鬼屋?发生什么了吗?”唐颖问,受特殊环境影响,她可不会以为龙冰说的“鬼屋”是指游乐园里人工吓人的地方。   “啊,是个有点棘手的地方。”龙冰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眼里流露出的不是危机感,而是一些怀念和一些怅然,突然他的表情一晃,又变成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们要去,你们去了我再说,不去的话,我就——保~密!”   “我去我去!”皇甫振龙积极地举手响应。   “我不去。”叶限捂住嘴又打了个哈欠:“我讨厌鬼啊怪啊的东西,而且我明天和后天还有两个面试。”   对于叶限来说,正常的工作和赚钱可比协助处理奇风镇上的事务重要多了。   “大姐,一起去吧。”皇甫振龙的眼里充满了期待:“我需要你……”   叶限心里一软,刚想说什么,却听见皇甫振龙补充道:“来记录我的英姿。”   “去死吧,白痴。”叶限撇过头,很傲娇地哼了一声。   “你确定我去了不会拖后腿?”唐颖现在正处于很怀疑自己价值的位置上。   龙冰嬉皮笑脸地说:“怎么会,美女才是创造的动力。”   唐颖的嘴角狠狠一抽,大哥你不是那种拿着支票说“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妹妹”的人吗?画风能不能不要变得这么快?   最后,她只是回答:“嗯,那就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最近很有名的纪录片《中华之剑》。B站有资源。 不是跟风。 我本身很喜欢看纪录片,而且重要的是这个看过之后真的觉得很良心,很震撼 第55章 不同的夜晚 在回家的路上,麦睿又昏迷了一次。   他沉沉地陷入五光十色、纵横交错的画面中,他的身体很轻,他要飞起来了,穿过风,穿过云彩,穿过苍穹,就要到什么地方,一个他永远去不了的地方,他向上方极目望去,那里永远一片黑蒙蒙,对于黑暗本能的恐惧让他选择悬在空中而不是继续往上飞驰,无法呼吸的压力让他快要流下眼泪。   当麦睿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微微转头就看见傲天正坐在身边的地面上,少年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个空的易拉罐。   麦睿昏迷的地方实在不算好,他们本该穿过这条弄堂,周围只有已经歇业的商店,远处才是那条灯火通明的小吃街,周围也没有可以坐的椅子或台阶,好在傲天从来不在乎把身上干净的衣料直接和地面接触。   你为什么总是在等我?   虽然麦睿很想这样问,可是这种想法从未实现过,一来他说话很不利索,这句话在结结巴巴中必然会变得十分无力而奇怪,二来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对方的等待当然是出于好意,如果直接发问了,好像自己很不知好歹一样。   这是生平第一次,当他睁开眼睛,身边有人在等他,一股热流涌过心脏,他甚至认真地发誓可以为感谢这份等待做任何事情,并将这份誓言埋进自己心里。   “林,林婷……?”   “她先回去了。”傲天懒洋洋地说:“我可没时间去送她。”   麦睿感到一阵遗憾,他躺在地上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后脑勺冰冷,冷风穿过他的头发,掀起他薄薄的外衣,麦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傲天啧了一声:“别指望我再做第二次。”   就在麦睿好奇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傲天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一边仿佛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然一般扭过头问:“现在站起来吗?还是等一下再扶你?”   “不……不、不……”外套里面还残余着些许温度,麦睿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着,一时间手足无措,更是组织不了语言了。   “那?”   “我,我,我想要、要、要一、一一一、一杯……”麦睿笨拙地转动着口舌,同时用手急切地比划着,仿佛要用手来帮忙传递语言。   “要什么?”傲天问,声音倒没有对林婷的那种不耐烦,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像坐在家里的椅子上一样自然,全然不顾及人来人往时传来的诧异眼神。   麦睿闭了闭眼睛,为自己感到心累,他很想准确地表达,但每当他要说话的时候,他的大脑总是抓不住语言,这和口吃还是有基本区别的,但结果往往一样。   他费力地思索着他想要的东西的特点:“热、热的……”   “热牛奶?”傲天耐心地陪着他猜。   “不,不,黑、黑、黑色……”   “热咖啡?”   “甜、甜味……”   “热巧克力?”   这个名称和存在于麦睿的大脑中那杯散发着热能的饮料终于重合了,麦睿用力地点了点 头:“谢、谢……”   一个词还没发完,傲天已经心急地站起来,迈开长腿三步并一步地奔向自动贩卖机。   +++++++++++++++++++++++   “哇,看啊,好大的鱼,啊啊啊!虎皮鲨鱼!”   哔——   “佳宁,佳宁,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肾!”   哔——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三十年来,我嫁给你,每天起早贪黑,我得到过什么?为什么!所以我只好囚|禁你,折磨你,这都是你逼我的!”   哔——   “八阿哥,臣妾已经有了皇上,此时却和你,嘤嘤嘤,臣妾……心中不安呐!”   哔——   “九九八,只要九九八,马上拨打电话,您就可以得到一台快速血压测量仪!您还在等什么!赶快拨打电话,还有体温计赠送!”   哔——   “贵人牌白鸡乌凤丸,她好,你也好!”   哔——啪!   蒋志涛关上无聊的电视,除了三流言情剧就是无聊的广告,连个刺激点的恐怖片都没有。他在沙发上坐立难安,一想到自己的床被那个饿晕的不速之客牢牢占据了,而身为主人的他却只能委委屈屈地挤在沙发上。   凭什么啊?   这么一想,蒋志涛的心中充满了恶气,刚刚搬进新出租房里就遇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任谁都不会开心。   “算了,这又不是个女的,怕个鬼!”蒋志涛思及此,打了个哈欠壮了壮气势,伸手揪起这中年人的衣襟,将他往旁边拖了拖。   虽然出租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但是通过锲而不舍地坚持,加上这中年人的体型非常瘦削,他硬是在墙壁和中年人之间开出了一块空间,然后蒋志涛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懒得看着一个男人的脸睡觉,他把脸面向墙壁,突然又想起网络上一个笑话。他打了个寒噤,觉得这个身体位置不太对,于是他又翻过去背对墙壁,可是看着一个男人的脸睡觉还是觉得别扭,他又转过去,但是想想还是不对,又翻过来……   这样辗转反侧忐忑不安了五分钟后,蒋志涛黑着脸坐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傻逼,倒过来睡就是了。   于是他选择把脚对准中年人的脸,不怀好意地想:看我熏不死你。   刚刚闭上眼睛,还没安静一会儿,就听见有个女人尖叫着快速跑上楼梯的声音,愤怒的蒋志涛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   这日子没法过了!   ++++++++++++++++++++++   在泥水地里狂奔的林胜梅,直到看见熟悉的楼道才敢扯开嗓子放声尖叫。   她在狂奔过程中消化了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后果就是她一路尖叫着冲进楼道,在楼梯中尖叫着狂奔上去,一直跑到家门口,她的嗓子因为疲惫发出了嘶鸣,她手忙脚乱地找着钥匙,嘴里依然不住地哀鸣,心中却暗暗希望有什么人开门出来看一眼,哪怕是露个面甩个白眼也好啊!可是楼道里静悄悄的,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打开门,拔下钥匙,打开客厅的灯,关上门,踩着地板冲进卧室,打开卧室的灯,扑到床铺上,林胜梅终于消停并呜咽起来,这时候她才理解有人急着结婚或者干脆养狗的心情——家里不能没有一个可以警报的活物啊!   紧紧抱住被子过了一会儿,她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林胜梅侧过身,抓过遥控器一秒打开电视机,试图听点欢乐的人声来消除独自一人的恐惧。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   哔——   “丧尸!这些是丧尸!”   哔——   “笔仙笔仙快出来,笔仙笔仙快出来!”   哔——   “啊啊啊啊——!”   哔——   “I WANT PLAY A GAME……”   哔——啪!   林胜梅愤怒地关上电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时电视里放的不都是三流言情片和无聊的广告吗?为什么偏偏今天,它们很应景地放起了恐怖片?!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印在地板上,林胜梅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或者那是一团衣服什么的,但是不是,那就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仿佛正有人站在电视机上看着她,可是……   她不敢再次抬头去看电视,她觉得她的后脑勺一点点地紧绷起来,像是已经感应到了,电视上站着的……某个东西,和盯着她后脑勺的,无声无息的目光。   +++++++++++++++++++++++++   虽然叶限的出租屋住下四个人也是可以,但唐颖的宾馆入住期还没有结束,于是在龙冰的提议下,四个人打车去宾馆。   “你不是说你不去吗?”唐颖坐在叶限身边,纳闷地轻声问。   “你蠢吗?酒店我不去,你单独和两个男人住一起?”叶限也轻声呵斥。   “我觉得没……”在叶限可怕的目光中,唐颖及时噤声,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少女”,发生叶限所说的情况确实很不妥:“哦。”   所以三男一女就可以吗?   唐颖无声地盯着叶限的胸口,以目光提醒他,这个正在被他忽略的事实。   “我和他们彼此监视嘛。”叶限不以为然,接着向往地说:“我听说那家五星级宾馆有温泉有游泳池还有自助餐,听上去真不错呀。”   “说实话你就是想住宾馆对吧?”   “大姐!”皇甫振龙突然转过头来,唐颖被他的行动吓出一后背的冷汗,还以为他听见了什么,但是皇甫振龙只是咧开嘴挂着一贯的笑容:“你们想不想买零食?我们回去再来一顿?”   “还来吗?”唐颖一阵汗颜。   “要!”叶限举起手认真地响应:“我要薯片,可乐,麻辣鸭脖——对了,下车我们先去逛超市吧?”   “我要回去睡觉,你们去玩吧。”龙冰懒洋洋地摆着手说:“老喽。”   “那我也回……”唐颖正要婉拒,就见叶限对她怒目而视,吞了口唾沫,她认命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想买几包鳕鱼干。”   “别忘了帮我带几包烟。”龙冰及时“提点”他们:“就要你们能买到的最好的,我也来尝尝和镇上的自制烟卷有什么不同。”   离开他们三个落单后,龙冰在宾馆前台登记,说明情况后,他拿到了唐颖隔壁房间的电子门卡,然后吹着口哨走上楼梯。   打开房门,口哨声戛然而止,龙冰眯起眼睛,在房间的桌子上,一杯装着黑色液体的杯子正散发着白色的热气。       第56章 为鬼作伥 平安回到家的时候,家人都已经休息了,麦睿踮着脚尖溜进卧室,将门严实地关好后,他张开双臂倒在床上,杂乱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书籍,月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冷冷地照进来,麦睿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会儿,翻个身从书堆里挖出一部老旧的随身听。   戴上耳机,按下开关,随身听立刻传出了旧磁带的乐调,是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爵士乐曲,宛如雨点滴滴答答的声音充满大脑,麦睿靠在枕头上,听着音乐,脑海中却满是第一次和林婷单独相处的情景。   那是一个阴天,麦睿第一个到达和傲天约定好的公园,结果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将没带伞的他堵在了大树下面,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麦睿索性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顶着书包看着雨幕发呆。   也许是因为病的缘故,他的脑子里经常什么都没有,纯然是一片空白,就在不知道呆了多久,林婷来了,撑着一把印着花的图案的雨伞,印入他的视线。   无端地,麦睿突然想起了小学语文课本里的一首长诗,其实他对语文课本非常苦恼,因为他根本背不下来里面要求背诵的内容,尤其是全文背诵,对他而言等同于噩梦,但那一刻他就是想起了关于某条小巷的长诗,在同样的雨天,诗人在小巷中遇见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   麦睿不眨眼睛地盯着林婷,看她跑过来,把伞斜在他的头顶上,责怪道:“你怎么没有带伞?”   麦睿张了张嘴,想要道歉,但因为那时他和林婷并没有到很熟的关系,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婷干脆坐在他身边,一把伞遮着他们两个人,一瞬间,麦睿以为她会抱怨傲天的迟到,或者像他一样索性什么都不说。   可林婷猛然开口,说了点别的东西:“刚刚在公园门口,看见很多人在奔跑,躲雨。”   “……嗯。”   “有那么多人啊!我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是很多人,所以我挺害怕人群的,感觉一不小心就会丢在里面,但是如果知道要见的具体是哪一个,只有那一个,反而不会担心了。”   她转过头,对着麦睿笑:“真是奇怪,明明有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是来见你们的?”   一瞬间,麦睿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一个很不符合他年龄的想法却出现在脑海里,他确实听见了有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说话:   “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   麦睿稀里糊涂地陷入了一场谁都不知道的暗恋中,他很小心地把这个秘密保护起来。一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条件,不惹人讨厌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而另一个原因是,他始终清楚,如果有傲天这样的同伴在身边,任谁都不会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一小会儿。   有时候,他希望可以单独和林婷呆在一起,那个雨天也可以不停地回顾,但又有时候,傲天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感到深刻地愧疚和自责。   一场十三岁的暗恋,一个自己连配角都算不上的故事。   如下雨般的音乐声把麦睿代入梦境,在那里,他才能清楚地看清自己大脑的景象,那一片将要把他的双脚拽离地面的黑暗,时时刻刻都悬在那里。   ++++++++++++++++++++++++++++++   ……该怎么抬头?   林胜梅的身体拧成一个S型,上半身斜出了床沿,以这种扭曲的姿势趴在床上,她低着头,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地盯着地面上的黑色人影。   这人影来自电视机顶上的灯光投射,林胜梅很想给自己鼓气打劲,啊呀一声抬起头,然后欣慰地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但她不敢,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后颈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因为正被那黑色人影的来源死死地盯着。   不多时,她感到后颈一阵冷风,身体也开始麻木,手脚变得冰冷,血液就像是不再流通一般僵死着,这如同冰封的场景让她难以呼吸。   明明只要抬头就好了……   抬头……   拜托了,抬头看看……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这一定是……   噩梦。   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噩梦。   林胜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鬼”,可以说,她的人生进程就因为这种东西,才会被搅得一塌糊涂。   黑影开始移动了,并不是行走,也不是浮动或飘动,而是三段式移动,一下子落在了地面上,那是一双黑色的脚,看尺码像是一个少年的双脚,下一步,这双脚已经移到了床和电视之间,又是一步,这双脚出现在林胜梅的眼皮下。   头发被紧紧地揪起来,林胜梅尽可能顺从地抬起头,一双明黄色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林胜梅周身一抖,感觉一股热流从腹部朝下涌积,差点把温热的液体流在裤子上。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人,它全身漆黑,犹如一道影子,只有一双眼睛明黄色,散发着冷光,在林胜梅面前,它竖起一根大拇指,转过手,大拇指朝地上用力一挥,林胜梅结结巴巴地说:“下?下面?”   它无声地点点头,黄色的眼珠里露出两条细细的红线,它如一团漆黑的平面脸上张开了一条口,比划着一个口型:“杀了他。”   林胜梅手里死死地揪着被角,几乎要把手指钻进被芯里去。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偏偏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就要放下心的时候,这东西重新出现了,就像一场故意,它,或许就是故意的。   给人以希望并加以玩弄,这就是恶魔所干的勾当。   而这一次会被它困住的对象,就在楼下。   林胜梅吞了口唾沫:她不想死,如果她可以勇敢地慷慨就义,也就没办法活这么长时间了。上一次她能活下去,这一次,也一定行。   为虎作伥,也许,她早就是一只伥了。   ++++++++++++++++++++++   蒋志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手机清晰地显示此刻已经是八点半,他躺在沙发上,头朝下抵着地板,身体的其余部分挂在沙发背上,以一个十分高难度的姿势睡在沙发上。   这只是让蒋志涛醒来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从某处传来的食物的香味。   就在这个他昨天刚租到手的房子里,就在他置身的客厅中,一男一女分坐在桌子两端,看上去很是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浑然不把他这个正牌主人放在眼里。   “你们两个……”从蒋志涛里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迷糊的大脑在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点点滴滴后,立刻提供了大量的血液去支援他的肾上腺素,以至于蒋志涛此刻像一头疯牛般瞪着血红的眼睛,想要狠狠顶谁一下。   女人从桌子边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块煎饼,眼中却充满了惊恐:“你,你,你醒了?”   蒋志涛哼了一声,恨不得从鼻子里哼出几颗火星粒来支撑自己的气势:“我醒了!”   “你……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女人战战兢兢地问。   蒋志涛心中一咯噔。   通常,一觉醒来,看见一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在自己家里,而她又态度暧昧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蒋志涛用力地回忆起昨天晚上。   走廊里的大呼小叫平息后,蒋志涛再一次想要与周公会面,可不多时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忍无可忍的他顶着一头冲冠怒发去开门,打算见神杀神见鬼杀鬼,可是扑进他怀里的并不是鬼神,而是这个女人。   她以夸张无比地咏叹调阐明了“家里正在闹鬼,她十分害怕,外面坏人又多,不得已只好来求助好心的邻居”这个情况,就在蒋志涛打算严词申明自己绝不是什么好心邻居,自己杀鸡吃狗甚至还喝过鸽子汤的时候,她已经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床铺的半壁江山,完全是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模样。   见状,蒋志涛不得不怨气冲天地躺在了沙发上,抱着手臂在这世界对自己的浑然恶意中,神经大条地睡着了。   “我睡着了。”蒋志涛盖棺定论,表示自己失忆地很是厉害。   “睡着……”女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虚弱地说:“睡着了就好。”   上了桌,蒋志涛一伸手抓起最醒目的鸡腿,大吃几口让自己的血压回升后,他没好气地问:“那你是谁?”   “我是你楼上的邻居,我叫林胜梅。”林胜梅表情一变,露出笑容:“昨天晚上真的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是……”   “哦,理解理解,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蒋志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又看见了身边的男人,顿时炸毛了:“你又是哪根葱啊?”   眼前的男人隐约有点眼熟,可蒋志涛就是想不出来他是谁。   “我是昨天晚上……”穿着运动装的男人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不好意思地说:“我借了你的刮胡刀……”   “嗖嘎!”蒋志涛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鸡腿上的油全沾在裤子上:“我就说你眼熟。”   “是的,我……”男人欲言又止。   蒋志涛分分钟脑补了一场年度大戏:   “你是不是被房东坑了啊?”他表情严肃地说:“我告诉你,昨天你睡得早,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现在我们一定要说清楚:我才是这个房子的租客!我和房东已经签好了合约,我还付了房租,所以如果房东告诉你什么‘这个房子你们可以合租’,那我正式回答你,全是放屁!我拒绝和一个男人合租,当然女人也不行……”   运动装男子在蒋志涛的语言攻击下连连败退,拼命摇头:“不,不是,我是来——”被蒋志涛连连打断,他昂起脖子大叫一声:“我是来保护你的!”   林胜梅一口粥差点喷桌子上,她捂住嘴,心中各种想法波涛汹涌:这什么情况?这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目标?   蒋志涛的脸上写满了“???”,并且石化了。 第57章 灵魂枷锁 叶限一早就拉着唐颖去吃自助餐,美其名曰“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唐颖半梦半醒地跟着他,他们来的太早了,一楼大厅没什么人,餐厅里回荡着不知名的轻音乐。   龙冰坐在那儿,完全无视餐厅里“禁止抽烟”的告示,他的嘴里咬着一支烟头,眯着眼睛,似乎整个人都已经沉醉在音乐中。   三个人简单地打了招呼后,叶限抓着三个盘子冲向食物堆积的地方,对着各种肉类甜点发出进攻。唐颖睡眼迷蒙地瞄了一眼龙冰手中的杯子里黑色的饮料:“咖啡?”然后,她拉开椅子,坐在龙冰对面的位置上。   “不是,热巧克力。”龙冰说话的时候,烟头在他嘴里一晃一晃地:“要来一杯么?”   唐颖摇了摇头。   昨天他们去的超市门口放着一台巨大的夹娃娃机,机器里放着的不是娃娃,而是各种可以兑换物品的奖券。皇甫振龙和叶限看一眼就走不动了,一直玩到唐颖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三个人才抱着一堆东西打道回府。   此刻皇甫振龙应该还在房间里睡觉,不知道叶限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精力,还有心情大清早爬起来吃自助餐。   “你昨天说过,今天要去鬼屋——那是因为什么?”唐颖问。   龙冰吐掉烟头,嘬了一口热巧克力,懒洋洋地说:“那个啊……说来话长。你知道怪物有可能出现在城市里吧?”   “知道一些。”唐颖回答。   “早年的镇长在位的时候,奇风镇很乱。”龙冰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按压地掉在桌子上的烟头:“人人不服管,人人都用自己的方法在蛮干着。这种混乱的景象一直到了现任镇长上位才有所好转。”   “嗯。”   现任镇长的能力强大在于,不管异能者能力有多强,镇长都可以通过剥夺居住权的方式让他彻底消失,这份能力虽然对于怪物没用,但对于异能者的管束上,堪称所向披靡。   “怪物在城市里出现的方法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镇上的人通过某种手段把它们带进城市,这些手段往往和他们的异能有关;还有一种就是怪物通过自身的能力驱使他人将它们带出来,这种通常就是因为怪物自己的强大了。”   “所以我们今天要去的鬼屋,有个怪物在那里?”唐颖基本上明白了此刻的情况,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战士中的一员。   龙冰没有回答她,而是倾听着音乐,陷入音乐起伏中的专注神情将平时的颓丧一扫而空,他喝了口热巧克力,突然发问:“你听说过‘伥’吗?”   “你是说那种被怪物欺骗利用,最后把它们带入城市的普通人吗?”唐颖自然地回答。   龙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听说齐老爷子很讨厌你接触这些东西,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怎么?你背着他偷偷做功课了?”   “没,没啊。”唐颖心虚地否认:“我好歹也是奇风镇上的人,而且从小就生活在舅舅家里,还被岩谷带着,就算蒙住耳朵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基本知识吧?”   把这口黑锅完全推给岩谷的行为很有效,龙冰不再怀疑,而是笑了笑:“唐颖,你的生活环境比镇上一般的男孩都要好,如果你也有异能,肯定能得到很多资源,说不定连下一任的镇长都是你了。”   唐颖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龙冰并不知道,齐阵之所以那么宠爱,就是因为唐颖现在是个女孩。   其实在唐凌的时期,龙冰才是镇长候补的最大竞选者:岩谷的学生,施先生的合作者,野心勃勃的实干家,惯于玩弄手段的阴谋者。   但是阴差阳错,现在大家都性()转了,命运线也完全被打乱。   齐阵没有颓废而是一心挣钱养侄女,岩谷也不需要为了给齐阵收拾烂摊子而找什么学生,曾是最大幕后黑手的肇事者施先生也一早就因为种种原因被杀死,现在镇上最强的能力者传闻第一位是小五……   就算开始镇长候补选择,也已经完全没有龙冰什么事。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为一个普通角色。   不知道如果唐凌时期的龙冰知道这些事,会对这些正在发生的巨大转变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   传说中有种叫做“伥鬼”的东西,它们并不厉害,看上去更像是一些可怜人。它们都是被老虎吃掉的人的鬼魂,它们心甘情愿地被驱使,以自身的凄惨模样欺骗别的活人上钩,让这些好心人同样沦为老虎的饲料。   林胜梅就是一只“伥鬼”,但驱使她的人并不是老虎,而是恶鬼。   那是很久以前,她被恶魔缠住,不得已和它做了一个交易,牺牲了一个无辜的灵魂。   本以为事情已经完全平息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又一次看见了那双黄色的眼睛。   做一只“伥鬼”是什么感觉?   林胜梅在那之后又多活了十几年,每一天都在试图忘记当时的情景,她也的确渐渐做到了,毕竟那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在那场噩梦中,是恶鬼让她做了错事,是怪物让她做出了选择。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出卖朋友呢?   这一切一定都是个噩梦!是自己生病了才会产生的幻想!   渐渐地淡忘,也是自然的。因为事情太过突然,太过离奇,林胜梅反而没有什么真实感,自然,连忘却都变得很容易了。   此刻,噩梦苏醒了。   对于林胜梅来说,恶鬼交代的事情不可不做,毕竟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反抗对方,对于她一个普通人来说,不管做什么,下场都是死。   她不想死。   把活人带到那个鬼屋,把他喂给躲在里面的恶魔,本来这个流程应该就是这样。   至少比那一年好多了,那一年她亲手推下去的是自己的朋友,现在她要推下去的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已。   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在试图向目标解释“我来保护你”的家伙,林胜梅陷入了疑惑中。   难道他是电视或小说里常说的驱魔人吗?这么多年来,林胜梅没有看过任何一部关于灵异恐怖题材的作品,每一个朋友都认为是她胆子太小,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已经经历过最恐怖的现实,哪里还需要靠作品来想象?   可,如果他真的是驱魔人,他,可以信任吗?   “好了好了。”蒋志涛无奈的声音打断了林胜梅的猜度,这失业的男子虚着眼神坐在沙发上,感悟着生活的滑天下之大稽:“姑且,我信了,你是来保护我的,然后呢?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因为我是未觉醒的超能战士?还是因为我被黑帮大佬盯上了?还是因为我其实是某个巨富大亨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前面有二十八个哥哥等着和我抢遗产继承权?”   “你,你,你……”男子结结巴巴地总是把话说不全,实在是因为蒋志涛的嘴巴太快,犹如机关枪一阵一阵地,他根本就插不上话,等到蒋志涛歇了,他再度昂头高喊:“因为有个怪物盯上你了!”   “艹你大爷的!盯上我的不就是你么?你不就是这个怪物么?!”蒋志涛的反应能力之快,理解能力之迅猛,实在令人为之折服。   林胜梅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她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风箱的耗子,两端无路了。   就在那个男子昂头大叫时,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抬了抬,于是林胜梅彻底看清:   这个外形是人的东西,它没有掌纹。   +++++++++++++++++++++++++++++++   在他们约定的早餐店里,傲天罕见地没有迟到,不仅没有迟到,他还来早了。   傲天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紧张地注视着,不多时,麦睿就来了。   麦睿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昏迷,所以尽量出发得很早,尽快赶到约定的地方,然后像个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着傲天和林婷。   他的生活似乎总和“等待”有关,不管是别人等他,还是他等别人。   傲天松了口气。   至于林婷会不会来,他其实并不太在意,林婷来了毕竟也好,不来也无所谓,因为傲天相信的始终都是自己的能力。   麦睿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昏迷,为什么会口吃,他自己根本不清楚。   傲天却对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   因为麦睿的灵魂很适合。   这实在是一种很特殊的异能力。   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灵魂里打入印记,婴儿的身体就变成了供养灵魂的容器,等到这个婴儿长大到一定的年龄,灵魂同时也成熟了,再把他杀死,灵魂会被抽取形成“锁”,锁住那些因为怪物作乱而灵异事件频发的整个地方。   奇风镇上的异能者,不管是天生携带异能、还是后天觉醒异能,都有一个铁则:只有异能选择他们,他们无法选择异能。也就是说,会存在有各种没用的异能产生的可能,也会存在各种邪乎的异能的产生可能。   当然对于奇风镇上的人来说,异能不存在邪和善的区分,都是用来对付怪物,只要有用就行。   傲天要不然是解决掉怪物,顺便去掉印在麦睿灵魂里的烙印,或者就是让麦睿死去,把他变成一把锁住怪物的“锁”。   到底会是哪个结果,今天晚上就会明白。   这是精准的、不存在任何温情、纯粹是计算到每一个因素,最终被确定下来的计划。傲天紧了紧拳头,对自己说。   它不存在任何好意或恶意,只是因为:“只能这么做”。    第58章 红夕阳 鬼屋。   谁知道傲天怎么会想出这个离奇的主意。   林婷一晚上没睡着,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很多鬼片都证明着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一定论,林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小伙伴坑到去作死的地步。   虽然这个“小伙伴”从经验上来看本就很不靠谱。   到了凌晨,林婷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理所当然地,当她被外面的车辆鸣笛声吵醒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抱歉,我睡过头了。”   因为没时间梳头发,林婷只好在头上胡乱扣了一顶帽子压住乱翘的发尾,外套也只是披在身上,鞋带都没有系,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冲进冷饮店里。   这个时候,傲天和麦睿早就从早餐店转移到了冷饮店,麦睿一如既往地喝热巧克力作为能量补充资源,傲天面前放着早就吃空的水果冰杯。   “笨蛋。”傲天冷漠地说:“如果不是玛丽一定要等你,我早就丢下你先走了。”   “要你管!”林婷自知理亏,又不服气地对他做鬼脸:“平时你都迟到无数次了,我们哪一次没等你?小气鬼!”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差没打起来,麦睿看着他们,眯起眼睛微笑着。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发现,他实在太喜欢这两个朋友了。   吃过晚饭,三个人顺着狭窄的路径向计划中的“鬼屋”走去。麦睿和林婷并不知道该怎么走,全靠傲天在前面带路,这些路越走越陌生,很快踏上了一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路径。   天色很快就变了,天边布满了橙红色的夕阳,大片大片地色彩让麦睿有些眼前发晕,奇怪的是,他没有要昏过去的感觉,越是跟着傲天走,他的头脑越觉得清晰,甚至连视线都清楚到仿佛不再需要眼镜了。   “鬼屋”坐落的位置背着光,非常黑暗,与外界的夕阳一线割开,就像光与影的对立,踩过中间这条线,三个人原本被光映照着的脸瞬间黑暗下来,一阵风吹过杂乱的植物丛,发出沙沙的声音。   受到这份压制的氛围所影响,林婷不敢说话了,她注视着这个从未来过的地方,这栋被植物层层覆盖的欧式洋楼,迟疑地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你知道几个地方?”傲天反问。   林婷无言以对,由于常年三点一线的生活,她了解的城市地方确实不多,只是知道几个著名的景点而已,而这个“鬼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作为景点的样子。   她愣愣地看着这所神秘的屋子,想起了傲天说过的关于房子的故事:一个雨夜,在那个屋子里的孩子砍死了他的父母……   她深吸一口气,看见傲天已经打开了花园出入口处的小门,锈迹斑斑的门在风中发出不祥地震动,傲天转过头来向他们招手,在模糊不清的暗色里,他的脸像是笼罩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林婷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她自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是噩梦么?跟着一个无法定义的人来到一个无法定义的地方。   她能后悔吗?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麦睿已经毫不犹豫地向傲天那里踏出了步伐。   +++++++++++++++++++++++++   夕阳很美。唐颖想。   橙红色的夕阳,浓烈得就像奇风镇诡异的天气才会产生的一样。   她跟在皇甫镇龙的身后,前面带路的是龙冰,一开始,皇甫镇龙一直在弹着吉他唱歌,这歌声非常微妙,听得唐颖整个人都不太好,后来龙冰终于呵斥了一声,结束了这场听觉上的折磨,下一秒,龙冰开始吹口哨了。   他吹得曲调像是一首轻音乐,宛如雨点滴滴答答的乐符轻易地钻入了听众的耳朵,于是皇甫镇龙也不再抗议,三个人在雨滴音乐声中惬意地走着,浓艳的夕阳照着他们来和去的路。   “被怪物占据的屋子很难被隐藏起来,所以异能者如果干不掉怪物,就会想办法隐藏通往怪物藏身之地的路径。”皇甫镇龙是个停不住的人,被禁止一展歌喉后,他干脆对唐颖闲聊:“然后其他的异能者发现被隐藏的路,能力足够的话就把怪物消灭掉。”   “话说,只有异能者才能消灭怪物,这是为什么呢?我也不太明白,总觉得异能者的出生就是为了怪物,怪物的出生也是为了异能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阳调和?”皇甫镇龙摸着下巴,一副很深沉地模样。   你到底会不会用成语?唐颖的额头边划下三道黑线。   龙冰的步伐并不急切,慢悠悠地,一路上他左顾右盼,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唐颖张了张嘴,又噤声不再说话,她觉得在龙冰面前,自己应该谨慎一些,龙冰实在是太敏锐了,虽然命运线的凌乱削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环,把他从一个斯文有礼的腹黑变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叔。但是才能这种东西却是天生的,无论命运怎么玩弄,它都依然会闪闪发光。   唐颖深吸一口气,由衷地希望自己身上也有些无法被命运磨灭的东西存在着。   他们在阴暗的洋楼前停下,皇甫镇龙把右手弓起搭在眉宇上,眼神顿时锐利起来:“看来这里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向龙冰看了看,讨表扬地说:“灵魂封锁,我看见空气中牵引着的‘线’。”   皇甫镇龙的种种日常表现很容易让人产生“他就是个绣花枕头”的评价,但是只有这个时候,他确实展现出了自己作为能力者该有的敏锐,加上运动健将般地阳光外貌的加持,竟显出几分帅气来。如果叶限在这里,恐怕也会大为惊讶。   “灵魂封锁……”唐颖重复着。   皇甫镇龙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哪怕唐颖的语气怎么听不像是没听懂,他依然扭曲唐颖的意思,自顾自地解说起来:“灵魂封锁这个能力听起来很酷啦,其实一点都不实用。”   用人的灵魂来压制怪物有一个好处,就是人的灵魂有意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它可以主动通过种种方法来阻止外人随便进入怪物的领地——也就是你以为鬼魂闹鬼是在害人,其实它是为了保护你,隐藏背后的更可怕的东西。   可问题是人的灵魂能量总是耗尽的时候,一旦耗尽了,异能只好重聚,选择吸引下一个人来补充,无法一劳永逸。   所以“灵魂封锁”是一个主动启发、被动发展的技能。   第一个镇宅的灵魂是异能者主动夺来的,当这个灵魂快要耗尽时,异能会被动地发动,再度寻找合适的灵魂容器——也就是另一个人,这样生生不息地持续着,只要怪物一天不被消灭,它就不会停止一天。   此刻,盘踞在鬼屋周边的超能力形成的“线”,就是在说明镇守这个怪物之宅的灵魂已经快要不行了,于是“灵魂封锁”再度被动地发动,从灵魂中剥离出来重新形成烙印,等待下一个合适的灵魂容器闯进来。   “这种能力太浪费资源了。”皇甫镇龙啧啧地说:“不知道这是谁的能力,不过不管是谁,他应该已经死了。”   只要异能者不死,就得终身承担自己负责过的任务,如果这个使用“灵魂封锁”能力的异能者还活着,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龙冰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皇甫镇龙理所当然会这么想。   但龙冰摇头否定了这番猜测:“我不是为灵魂封锁的使用者收拾残局的。”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这座鬼宅:“我来是为了教训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子。”   他抬脚走进花园边那扇半掩着的小门。   +++++++++++++++++++++++++   蒋志涛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要跟着这两个陌生人出发的原因。   大概是日子太无聊了?   如果林胜梅知道他心中的怀疑,恐怕会嗤之以鼻地说:“因为你被鬼迷住了,傻逼。”   通过细心观察,虽然还没有大胆求证,林胜梅得出了一个结论:蒋志涛收留的这个男人,他绝壁不是人!   要说证据,只有“对方手上没有掌纹”这一条。林胜梅觉得这已经是一个铁证了,没有掌纹,就说明没有命运,就说明不是人,很多鬼故事都会由此引申开,她可不会这么愚蠢。   而且蒋志涛为什么会跟着走?根本原因就是蒋志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迷住了,恶鬼都会控制人的神智。   就算杀了林胜梅,她也不会相信,蒋志涛之所以跟着这个陌生人走,不过是因为他没心没肺而已。   可是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黑影希望她杀死的到底是蒋志涛还是这个没有掌纹的鬼?林胜梅不清楚,也没有办法,但她并不意外地听见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对蒋志涛做出了关于“必须去某个地方”的邀约。   “你跟我来,到一个地方,到了之后你就清楚一切了。”这男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诚恳和真心,刮掉了胡子的他看上去还挺清秀顺眼,他身上穿着蒋志涛的牛仔裤和衬衫,看上去人模人样。   “老是叫你‘不知名男’也挺奇怪的,干脆给你起个名字好了,叫什么呢?‘蹭吃蹭喝的男人’?不好,太长了,‘无名男’?可恶,居然听上去有点酷,怎么能给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名字?……”蒋志涛不愧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既然想不明白,他干脆不想了,听之任之地跟着别人走不说,还有闲心去想更加无聊的问题。   林胜梅被他烦得忍无可忍还必须得忍,心中怄火地只恨不得一巴掌糊在他的熊脸上:“快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傻逼中的战斗机!”   “有了!”蒋志涛不会读心术,不仅不会读心术,他还是一个标准地活在自我世界里的无忧无虑的男纸,指着天边的夕阳,他一脸自豪地说出了一个文青范儿十足的名字:“夕阳红,红夕阳,我就叫你‘洪夕阳’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挺起胸膛面对残酷的世界吧,洪夕阳!”   林胜梅偷瞄了一眼无名男,哦不,洪夕阳的脸,觉得对方的面部表情看上去更加凄苦了。   遇到这样不着调的目标,看来做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59章 画框 当看见这栋欧式洋楼的时候,蒋志涛以自己的思维理解了眼前的一切,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洪夕阳的肩膀:“哎呀,你真是太客气了,夕阳。”   “什么?”洪夕阳迟疑地看着他。   “啊?”林胜梅虚着眼睛也看着他,这个人的脑洞实在太大,她已经快顶不住了。   “哎,我不过是收留你一夜,你怎么就把我带到你家了呢?不过你家还真大啊,你是不是想邀请我在这里住一天?早说你有屋子,我就不会对你态度这么差了,我本来还以为你想抢我的出租房来着。你真是……太客气了。”蒋志涛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所谓的“洪夕阳的家”。   林胜梅,彻彻底底地,不管是精神上还是心灵上,都被这个人打败了。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这个屋子是人住的!整个空间都夕阳密布只有这个屋子周身上下漆黑一片,你告诉我这是别墅!逗我?拜托你了这么大的人能不能顺便长长脑子,难道这就是你没有工作的原因?!嗓子里被各种吐槽瞬间堵住,不上不下让林胜梅有种一翻白眼就能抽死在这里的难受感。   洪夕阳看样子也被他堵得没话说,只好板着脸看了看天空,轻声说:“我们进去吧。”   林胜梅条件反射地就想拒绝,然而想到黑影,她根本没法拒绝,咬了咬牙,她抓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水果刀——进退都是死,干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洪夕阳打开花园边的小门,向他们招了招手,蒋志涛毫无怀疑抬脚跟上,林胜梅四下观察了一番,一横心也跟了上去。   花园里多刺植物遍布,蒋志涛和林胜梅深一脚浅一脚,还不时地被植物绊住裤脚,林胜梅看了看完全不受影响的洪夕阳,心都凉了:对方明显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虽然双脚没在植物里看不真切,但林胜梅假装被植物刮住,蹲下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洪夕阳根本就是浮着在植物丛里飘过去的!   林胜梅站起来,瞄了一眼身边另一个猪一样的“敌人”:蒋志涛,觉得前途一片惨淡,老天爷连“人类化敌为友共同抗争恶魔”的机会都没给她,这等于直接判她出局了。   鬼屋果然很符合鬼屋该有的模样。   腐朽的门刚刚打开,一股阴冷而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胜梅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就连蒋志涛都皱起了眉,把手放在鼻尖前扇了两下,他不满地评价:“你家的佣人是不是天天偷懒啊。”   在林胜梅复杂的目光注视中,他气势十足地反问:“怎么?住这么好的房子难道连小时工都请不起吗?”   忧郁啊……林胜梅叹了口气。   三个人刚刚踏进门内,“咔”地一声,门自动关闭。   整个屋子内部像普通的洋楼构造一样,进门是个很大的大厅,正中间是一条笔直向上的楼梯,两边走廊通往不同的房间,但整个空间都是灰暗的,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像是被召唤起了可怕的回忆,林胜梅发起抖,用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只手臂的手肘,她隐约想起自己曾经来过这里,那个时候……   就在无边的黑暗回忆即将把林胜梅吞没的时候,前方垂直向上的楼梯突然冒出了一道人影,披着长发,一席染血破烂的白衣,面孔惨白污秽,两只血洞洞的眼眶注视着他们,裂开烂出肉的嘴唇露着可怖的诡笑,这女鬼一晃飘然消失。   林胜梅吓掉了魂,猛地一把揪住了蒋志涛的衣袖——她没敢揪洪夕阳,蒋志涛好歹是个人,洪夕阳是个什么东西,她真的没法确定——压着一声惊叫,她艰难地说:“你,你看到了吗?刚刚……”   蒋志涛看了她一眼,淡定地说:“哦,看到了,刚刚一个女的拖着长发走过去了。”然后他又反问:“夕阳,那是你女朋友吗?头发都能当拖把用了,她也没想过去做个美发洗剪吹什么的?”   那个东西哪里像人!!此时此刻,林胜梅只想揪着他的衣领,用尽全力大吼:醒醒吧傻叉!!!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只有我一个被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林胜梅咬牙切齿,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靠近这个屋子以来,她心中浓烈的杀气就没有平息过。   “能开灯吗?这里太暗了。”蒋志涛继续说。   “不行,灯坏了。”洪夕阳看样子也已经看出了蒋志涛的糙性,回答得十分敷衍,而蒋志涛点了点头,居然就这样买账了:“我就说这种洋楼不是好住的,还是国产货靠谱——你看我的出租房虽然破烂,但它从来就没出过这种问题。”   去你ma的吧!林胜梅从鼻孔中喷出两道凉气,暗想着:这不着调的,弄死他算了。   +++++++++++++++++++++++++   “啪。”   傲天打开了灯。   这鬼屋在他们面前浑然不像是个鬼屋,璀璨的吊灯发出明亮的灯光,面前的楼梯垂直而上,大厅宽阔开朗,似乎奏起音乐就能开个舞会,撇开乱七八糟的花园不谈,这实在是一栋好楼房。   “还有电呢。”林婷低声说,受到环境影响,她不敢再大呼小叫:“这里该不会还有人住吧?我们这样算不算擅闯民宅?”   傲天抿起浅色的薄唇,越是看上去正常的屋子,被判定有怪物的时候,危害性越大。   “我们上楼吧。”还没有东西出现,傲天对林婷点了点头,却拉紧了麦睿的衣袖,这个动作很奇怪,林婷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一些,立刻注意到了,怀着某种赌气的心情,她哼了一声。   比起各怀心思的同伴,麦睿的想法则要简单地多,他顺从地跟着傲天走上楼梯,越来越觉得这栋房子对他来说非常舒服,就像是自己身体缺失一部分被填充了,能够自然地融入这栋房子里。   融入房子?麦睿为自己幼稚的想法害羞起来:人怎么融入房子呢?   楼梯上的走廊铺着红色的地毯,墙壁上挂着一排装裱好的图画,麦睿一路走过去,越看越觉得这些画框里的画面很熟悉,突然他一个激灵,扯了扯傲天的衣袖。   “怎么了?”同伴回过头看着他。   “这些图画……”麦睿意识到自从进了这个屋子,自己连说话都流利起来,曾经说话时所有的忘词、口吃、语病的毛病都像是消失了,他不由得停了下来,为自己的变化感到不安。   “怎么了?”傲天挑起眉问,黑色的眼睛依然深不可测,没有一点光。   麦睿回过神,老实地回答:“不,只是这些画面……就是我昏迷时看见的图像。”   原来他的感觉没有出错,在昏迷的时候,他看见的果然就是一幅幅的图画,集合抽象或印象画特点的彩色画面。   “我……”麦睿隐隐有些后悔进入这个屋子,好像平稳的日常即将被这个行动打破,但其中某种神秘的吸引力又激发了他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把他的生活,把他的人生毁得一塌糊涂?   答案似乎就在这栋楼房里。   就在这时,灯光熄灭了。   林婷尖叫起来,她转过头,惊恐地看见麦睿和傲天身边的画框里伸出了一只干瘪的手臂。   这实在像是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面,褐色的干瘪的手臂,前端是细长的化为爪的手,长长的黑色指甲对着傲天如刀锋般划下来,为了躲避这场攻击,傲天不自觉地松开了拉着麦睿的手,一个翻滚向前到了另一端。   麦睿被傲天推开了,他后退几步,撞在墙上,那里又挂着一个画框,在他碰上的一刻,画框里的图案扭转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产生巨大的吸力将麦睿牢牢地吸在墙壁上,吸力强烈到了麦睿贴在墙壁的脸颊已经变形的地步。   林婷后退几步,不知道该冲上去还是该逃跑,但是对朋友的担心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心理,她从走廊的另一端冲过来,踩在地毯上的双脚却被一个凸起绊了一下,在她摔倒之前,两根粗长的黑色头发扭成的“绳子”从天花板上延伸下来,锁住了她的四肢,一用力就将她吊了起来,同时一个双眼已经变成血洞的怪物贴在天花板上,头朝下看着她,一个狞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长长的舌头伸出来,流着冰冷刺骨的尸水卷过林婷的脸颊。   林婷的头皮瞬间炸开了,连头发都炸了起来,她呜咽了一声,没有失去意识全赖于某种奇迹。   傲天躲避着从画框中源源不断地延伸着的手臂和爪的攻击,他的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居住在这里的怪物的一小部分,虽然他是来自奇风镇的异能者,但怪物根本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正式的敌人放在眼里,而是嘲弄似地,如同猫捉耗子一般动用了一小部分的能力在玩弄他。   可恶!一旦理解了这一点,自尊心就让傲天无法忍受这种单方面被压制的情况。   傲天翻身从走廊上直接跳到一楼,在他落地时,又有三个画框里探出了幽魂的影子,在黑暗中,它们发出低沉地啸声向他冲过来。   画框一个个都变化了,沉睡着的怪物因为某种令它垂涎的美味醒了过来,这个“美味”就是麦睿——被选中作为封印的灵魂变成武器,而躯壳就成了吸引怪物的诱饵,活生生被怪物吃掉身体的同时,灵魂锁就会发挥作用,将怪物暂时地封印起来。   如果麦睿死在这里,就是对自己的能力的否定。 一时间,傲天心中的怒意涌了上来。       第60章 难看的真相 它等了好久……   被封锁的怪物喘息着。   太苦闷。太苦闷。太苦闷。太苦闷。太苦闷。太苦闷。太苦闷。   龙冰从书房的书桌上拿起一个本子,翻了翻,随手丢给唐颖:“看看?”   在蒋志涛一行三人刚刚进门时,龙冰一行三人轻轻松松地上了二楼,穿过墙壁上挂满画框的走廊,一路安安静静。   一楼的灯打不开,但龙冰在二楼找到了蜡烛,点燃之后,他把蜡烛放在书桌上。   他们暂时没有收到怪物的袭击,用皇甫镇龙的话来说,就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怪物,看见 两个强大的异能者气势汹汹地闯进它的老巢,当然都会怂。”   可唐颖觉得满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封锁这个鬼屋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消失。”龙冰说的话要靠谱得多:“它还有一些力量执行它的职责:压制这个怪物。”   唐颖向这位不知名的灵魂致敬后,翻开了这本笔记本,它不知道在这个脏兮兮的书桌上放了多久了,封面并没有铺上灰尘,泛黄的页面被她用指尖翻动着。   上面记载了一个老套的故事。因为出自某个孩子之笔,所以页面上的字迹颠三倒四,甚至有些场景是用涂鸦来重现的。   唐颖根据作为“唐凌”时的经验很容易就把整个过程推论了出来。   被怪物蒙蔽心智的男孩。   在午夜里自言自语的自闭症儿童。   想要离他而去的父母。   终于,被恐惧压倒的孩子为了挽留双亲抡起了斧头……   血染一地,这里变成了一个鬼屋。   “他们不该放弃他,这是个好孩子。”皇甫镇龙在一旁评价:“可惜被怪物趁虚而入的那一刻起,这孩子就没救了。但他们本有机会回到奇风镇找救兵,毕竟这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容器’,他只是想交个朋友,没打算把身体送给它。”   笔记本里乱七八糟地写满了一个孩子的担忧和困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午夜自言自语,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梦见一个叫“奇风镇”的地方,他不明白唯一的伙伴为什么得不到家人的欢迎,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说的话没有人相信,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躲着他……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却如此孤独。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只是普通人。”龙冰对于这种本可以避免的惨剧,态度比年轻人宽容得多:“没人想招惹上怪物。”   当诡异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人想过要救他。他的父母一直在忙着关心别的事情,比如金钱啊,事业啊,交际之类的事情,于是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   独处的孩子在某次旅途中被怪物占据,他变成了一个容器,把怪物从奇风镇带了出来。   而他的父母发现孩子的不正常后,他们害怕了,打算远离他。   孩子梦见的“奇风镇”就是解决这一切的解药,但他们完全没打算返回这个地方。   于是悲剧发生了……   在笔记本上,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句简单却心酸地话:   “为什么是我呢?”   +++++++++++++++++++++++   被怪物选中作为容器的躯体如此。   被异能者选中封印怪物的躯体同样如此。   “为什么是我呢?”麦睿想。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困惑,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当看见怪物起,深埋在他的灵魂里,让他时时不安、无法正常生活的那条‘线’被引爆了,于是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的灵魂就是某个异能者封印怪物的武器。   不管他自己有多么不甘心、多么难过、多么愤怒,他被选中了,这一切就无法反抗。   可,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此刻已经无法纠结这个问题,他的两个朋友都被怪物缠上了,解救他们的方法就是麦睿被怪物吃掉,他的灵魂会变成封印怪物的锁。   他不过十三岁而已,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经历,很多美食也没有尝过,对喜欢的女孩也没有来得及告白,和好朋友一起奋斗也只是一场梦。   他背负着的都是生活的辛苦:因为失去意识的毛病,他被父母放弃了;因为口吃,从来没有人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话;他即将作为一道封印,但擅自拿走他灵魂的异能者什么都没有给他……   公平吗?   麦睿的眼前一片彩色,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如果没有傲天,你本来可以再活很多年。”   ……哎?   “灵魂封锁”,说到底只是诸多异能中并不强大的一种。如果在这个异能没有启动之前,怪物就被消灭,这个异能自然也就失效了。   如果没有傲天来抢功的话。   ……哎?   傲天提前把你带进了鬼屋,也就提前触发了“灵魂封锁”的启动,他根本没留下“别的异能者来消灭这个怪物”的机会。   ……哎?   你被出卖了哦,傻小子。   ……哎?   不,不能说是出卖,毕竟对方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背叛啊。   视线落到逼近的怪物的脸上,宛如血洞的眼眶里隐约可见两道戏谑的眼神。   来自怪物的轻视。   这个怪物并不想吃掉麦睿,毕竟,一旦它吃掉麦睿,自己也会被封印,但是它无法自行摆脱麦睿作为诱饵的吸引力,所以,它选择了阐述真相给这个男孩听。   难看的真相。   虚假的友情。   你该怎么选择?   放弃吧!报复吧!逃跑吧!   一时间,麦睿僵硬到说不出话来。   ++++++++++++++++++++++++   最初的时候,麦睿很害怕和傲天见面。   毕竟只是网友而已,能不能作为朋友还是两说,而且麦睿很害怕自己的怪病同样会遭到傲天的嫌弃,就连亲生父母都无法接受的东西,又怎么指望别人来接受?   就算在傲天的盛情邀请和威逼利诱下走进了现实,麦睿也是战战兢兢。   第一次出门前麦睿就觉得,这肯定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就这样断掉所有的念想也好。   但也许是天意吧,短短的见面时间里他没有晕倒。   傲天同样没有嫌弃他的口吃,反而很认真地听他说话,也对他的傻问题作出认真的回答。   最后他笑着说:“下次再见,玛丽。”   麦睿没有因为他故意念错自己的名字而生气,平生第一次有绰号,他只觉得很有趣。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又答应了第二次的邀约。   最触动麦睿的事情,就是在他第一次在傲天面前昏迷的时候。   那时是第二次见面,他们约好去游戏店买东西,在半路上,麦睿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昏迷。   当他醒来,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却看见傲天没有走开,而是一直坐在那里。   “你醒了?”   明明是偏于冷淡的声音,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神情,却让麦睿大为震动。   “你,为、为、为什么……”   “既然醒了,那就继续走吧。”傲天向他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来,漫不经心的神情好像麦 睿的事司空见惯,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一游戏店关门就不好了,你可以跑的吧?”   “谢……”   想说道谢却无法说出口,好像连“谢谢”这个基本词汇都被他忘记了,只有嗓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愿意等我。   从来没有。   没有一个人。   你是第一个。   谢谢。   谢谢你愿意等我。   那时候麦睿在想什么?   哦,他在想,一定,这个人一定是他最好的朋友,无可取代。   第三次,在傲天的帮忙下,他又认识了林婷。   最喜欢的女孩子。   他烂成一团的生活在傲天的手里渐渐改变,对方像是个魔法师,动一动手指就能拿出一个又一个惊喜。   现在,这些画面、这个人的形象在怪物的低语声中支离破碎。   原来都是骗局啊。   也对,没有图谋的话,有哪个人生赢家会愿意狼狈地坐在大街上,等着另一个更加狼狈的输家?   都是骗局。   他本该明白。   +++++++++++++++++++++++   被选中作为封锁的灵魂有没有摆脱命运的机会?   当然有!   只要怪物被消灭就行了。   傲天握紧了拳头,双目在火光映照下烧成了深红色。   他相信的是自己的能力,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消灭这个怪物,所以他把麦睿带到了这个鬼屋,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把林婷也扯了进来。   在提前触发“灵魂封锁”的同时消灭怪物,如何抓准时机、如何一举消灭怪物、如何救下麦睿和林婷、如何把这份功劳完全变成自己的……这些都需要强大的能力和精密的计划,也会成为他实力强劲的证明。   他从未考虑过自己会输。   在这个基础上,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对于麦睿或是林婷会有怎样的影响,哪怕成功,他们也只是他战绩里的两个“勋章”、两个标记而已。   傲天从不认为他的生活应该如此默默无闻,权力和赞美在他的心底比任何事物都要吸引他,当他看见那场演讲,当无能的新任镇长上位的时候……不,应该说,渴望这些东西是写在他的骨头里,无法被磨灭的。   为了获得,就必须付出,能够获得名利的前提是获取同样的功绩。   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却能够消灭一个强大到只能用“灵魂封锁”来暂时封印的怪物。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引人注意?   所以他从奇风镇来到城市,他主动结识麦睿,害怕事情会出现变化,他甚至利用林婷来让麦睿死心塌地得跟着他行动。   一切都为了建立自己的功绩。   其实此刻,他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他的异能还没有成长完全,就用来勉强对付这个大家伙,危险的信号越来越多,却完全传不到他的脑子里。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第61章 呦~ 上楼梯的时候,林胜梅打了一个寒噤。   她能感觉到,她莫名地能够感觉到,她离火越来越近了。   她最厌恶的东西就是火。   在火焰中,黑色的背叛,红色的燃烧,有什么人在看着她,没有同情,没有痛苦,没有反 省,没有歉意。   那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每个午夜梦回都让她泪流不止的回忆。   那是一场黑色的回忆:   “失败了。”男孩面孔冷峻:“你最好……”   骗子!   “改名换姓……”   骗子!   “再也不要……”   骗子!   “没有名字它就不会……”   骗子!   “剩下的交给我……”   骗子!   都是你的错!   把他还给我!   都是因为你!   你到底是谁?   求求你滚开!   都是你的错!   你的错!!!   被纷乱的记忆碎片压倒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淹没了林胜梅的感官,这场回忆让她想吐,而下一秒,她真的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四肢着地跪在地上,她张大嘴巴呕吐着,一口黑水结结实实地砸在台阶上。   走在她前面的蒋志涛像兔子一样往上跳了一个台阶:“噫,好恶心。”   林胜梅昂起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向后方撇着,后脑勺都要触到后背了。她褐色的眼珠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一道黑影:   一个男孩。   他站在火中。   他的个子不高,脸上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只能确定他没有表情。   这就是在房间里威胁她杀掉蒋志涛的怪物化身。   怪物化身正对她露出狞笑,可怕的、恶心的、只有最邪恶肮脏的东西才能露出这样变态的笑容:   好久不见。   等你们很久了。   欢迎你们再度进入我的地盘。   欢迎你们。   不会再让你们逃走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杀掉你们。   一股黑水再度从林胜梅的口中涌出,顺着嘴角滑下来,她的眼珠用力朝向翻着,翻到眼角都要裂开,只留下剩余的眼白,眼角周围爆出了青筋,一道道泛着红色的血丝布满她的脸。   她带着这扭曲的表情站起来,像是被操纵的玩偶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她的头回归了正常位置,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不正常。   “你怎么了?抽风?”蒋志涛话音未落,林胜梅从口袋里抽出了水果刀。   刀子在她的手里变成了另外一种道具,被这黑色的液体凝固着,组成了一把长刀,她抡起黑色的长刀朝蒋志涛的腹部刺去,带着尖锐地嚎叫狰狞地笑容:“去死吧!”   ++++++++++++++++++++   听见楼下的声音,龙冰带头冲了出去,唐颖和皇甫镇龙跟着他。   三个人跑到台阶最顶端,下方已经乱作一团,在黑暗中隐约能够看见轮廓:一个抡着长刀的女人被另一个男子压制着,而第三个人昏倒在地上。   龙冰抛起打火机,一道火焰在房间上空炸开,印出了下方正在争斗的男女的脸,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了下去,唐颖和皇甫镇龙对视一眼,他们本能地觉得龙冰的神情很不对劲,但还是跟着他走下去。   那抡着长刀的女子看见龙冰后,神情更为激动,疯狂地想要挣脱开男子的控制,对方如铁钳般的手掌牢牢地卡着她的身体,制止她的行动,让她无法挣脱。   龙冰在他们上方三个台阶处停下来。   用来照明的火焰映着他们的眼睛。   女子渐渐平静下来,表情依然狰狞着,不怀好意地目光盯着他的脸。   这是一场重聚。   一场跨越了二十年的重聚。   龙冰看着那个男子,薄唇紧紧地抿起,眼中闪烁着火光的虚像,脸上毫无表情。   他长大了。   原来灵魂也能成长吗?   男子很快对上了龙冰的视线。扯了扯衣领后,男子露出紧张的微笑,一张记忆中不爱说话的、外表怯懦的、清秀的男孩面孔和他的脸重合起来。   “我等你很久了。”他腼腆地说,唯恐被对方反驳一般。   “让你久等了。”龙冰勾起嘴角,这句听上去很谦卑的话出自他的嘴里,加上他此刻正经的神情,怎么听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毕竟长大后的他最常说的应该是油腔滑调地玩笑。   当然,这还是因为龙冰从来不说这句话,会说这句话的是站在他对面的旧友。   龙冰只是从记忆里把这句话照搬出来而已。   等待的变成了被等待的。   被等待的变成了等待的。   然而他们之间的变化并不仅仅如此而已。   还有隐藏的词语没有说出来,但他们都清楚。   我等你很久了,傲天。   让你久等了,麦睿。   ++++++++++++++++++++++++++++   林婷蹲在地上呕吐。   一路上,傲天牵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狂奔,不时地抛出火焰,他们冲出了烟火滚滚的花园,洋楼在他们背后如同一个正在痛苦中挣扎的人,扭曲着惨叫着,发出惊天动地地巨响。   这是因为里面的怪物正在被一个灵魂封印。   以他们最好的朋友的生命为代价。   刚刚跑出了花园的危险区,来到了安全的土地上,傲天松开手,与此同时,林婷双脚一软,蹲在地面上不停地呕吐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抬起沾满泪水的脸颊,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这毕竟是活生生地发生了,她觉得这是那么不可思议。   傲天收起了聚拢在手上的火焰,一个打火机攥紧在他的手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失去朋友的痛苦,一条人命消失的悔恨,任务失败的自责……什么都没有,毫无感觉。   他没有回答林婷的话,依然直直地伫立着,林婷无端觉得此刻的他正居高临下,如看蝼蚁一般看着她,这让林婷心中更加愤恨,她站起来,揪住傲天的衣领,怒吼:“麦睿死了!死了!你懂不懂你在干什么?!”   在傲天稚嫩的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他的反应冷漠到完全不似一个儿童:“失败了。”   “什么?”林婷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最好改名换姓。”   “什么意思?”   “没有名字,怪物就不会找上你,这也是我为什么用假名接近你们的原因。我不会有事,因为连麦睿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   “你在说什么啊?!”   “但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麦睿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你的名字已经被怪物抓在手里了。”   “闭嘴好吗?!”   “但是没关系,麦睿的灵魂变成了封印,封印住了怪物,所以你暂时是平安的。”   “……”   “所以,改掉你的名字,才有可能从怪物的掌控中躲开几年——甚至几十年,直到麦睿的灵魂随着时间渐渐变弱。”   不管林婷怎么愤怒地质问、痛哭着呼喊、用指甲抓着傲天的脸颊,或者将他打倒在地,傲天都只是用机械地,冰冷地声音重复着这些话。   这是为林婷拖延时间的唯一的办法。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仿佛这就仅仅是一场失败的利用而已。   仅此而已。   +++++++++++++++++++++   麦睿死了,就在傲天和林婷的眼前,他自愿投身怪物的嘴里,被活生生吃掉,因为痛苦而克制不住地惨叫声一直持续到他尸骨无存。   只剩灵魂时,他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怯生生地,歉疚地笑意,因为觉得他的惨叫声吓倒了他的朋友们。   毕竟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这种痛苦连成年人都无法忍受,又怎么能强求他不吭一声?   然后他的灵魂形成了金色的锁链,强大而耀眼,捆住了怪物,整个房子开始变形,怪物被它分成几个部分,强行地向墙壁里、天花板里、地板里压制下去。   就在林婷发愣时,傲天拖着她向外面冲去……   麦睿就这样消失了。   他的父母在闹了一段时间后,到底还是停息了下来,说到底,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   傲天自从那天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结果受到这一切痛苦影响的似乎只有林婷。   这一幕变成了一场噩梦缠绕着她,时间久了,她真的把这当做一场噩梦,她不认识什么麦睿,不认识什么傲天,这就是一场蹩脚的噩梦。   林婷很快改掉了名字,把“林婷”改成了“林胜梅”,这其实是姥姥的名字,听起来很俗气,并不比“林婷”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好多少,母亲对她想要改名的想法不以为然,但到底在她百般纠缠下还是这么做了。   林婷,哦不,已经是林胜梅了。   第一次,她打心底里感谢母亲。   时过这么多年,她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上了班,她和朋友聚会,相亲,和母亲出去旅游。她再也没有回顾过这段黑暗的记忆。   直到麦睿的灵魂变弱,怪物的化身再度找到她,附在她身上,将她扯入这场战斗中。   他们再度在鬼屋中重聚。   林胜梅已经变了,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那时不愿意留长的头发不但留长了,还染了颜色;那时她以为自己绝对不能穿的高跟鞋,现在她每天都要穿上才能去上班;那时她追不上的潮流,听不懂的话题,学不会的化妆,现在全部都掌握在心中。她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经历普通的日常生活。   在小吃街上行走时,她甚至都没有认出龙冰就是她童年阴影的罪魁祸首。   毕竟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又没有一点真实感。   如果不是怪物化身找到了她,她会真的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第62章 男女主角转换成功(? 这是龙冰的一段黑历史,也许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这只是改变了他命运的一段冰冷冷的往事。   在心智未成熟的年纪,完全被心中对权势的吸引,他从奇风镇来到了城市。   他不相信自己的人生会一路平凡下去,总是有个感觉深埋在他的心中,时时对他说:“不是这样,你的生活不该是这样。”   成为人上人,或者成为强权者,明明奇风镇上大部分的异能者都对权力没什么兴趣,为什么自己独独不同?龙冰也不明白,但他的心智还没有成熟到可以抵御这种念头的侵袭。   只有唐颖知道,这是因为种种因果造成的,大部分的人的命运发生了转变,故事线也发生了变化,作为其中的一份子,龙冰的命运也完全改变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为一个普通角色,但他该有的野心一点都没有减少,这种情况下只能酿成悲剧。   “灵魂封锁”这件事是龙牧发现的,当他把这件事告诉龙冰时,龙冰的心思动了,他想要把这个事件化为自己的荣耀。   但他最后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他伴着一路的冷风和星光回到奇风镇,冷冰冰的十四岁少年第一次对镇长低头,希望镇长能把“鬼屋”交给他处置。   “那个鬼屋?”镇长挠着头发困惑地看着他:“我记得袁覃已经打算派人去解决了。灵魂封锁只是权宜之计……”   “来不及了。”龙冰说着,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为了抢功,他把麦睿带入了鬼屋,提前引发了“灵魂封锁”。   他剥夺了麦睿的生机。   “这是我的失败。”十四岁的少年闭上眼睛,咬紧牙。   这一刻,受挫的感觉是什么?抢功失败?还是亲手扼杀了一个本能活下去的少年的生命?   他是铁石心肠,还是只是太过痛苦反而显得麻木不仁?   “唔,既然你坚持,那就交给你了。”镇长点了点头,露出宽厚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您不惩罚我吗?”龙冰不解地看着他,低声问。   “你已经知道错误了吗?”   龙冰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镇长说,完全不在意龙冰知道的是哪方面的错误。   不管龙冰是认识到“没有强大的实力就去挑战高级怪物”这个错误,还是“贸然行动让一条人命就此消亡”的错误,镇长都无所谓,他平凡的脸上露出笑意:“比起他人施加的惩罚,自己对自己的惩罚更沉重不是吗?”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龙冰不知道。   二十年来,一直缠绕他的困惑有两个,一个就是:在这个事件里,他到底关心的是什么?   第二个困惑却与当事人有关,不直面便无法弄清楚答案。   此刻再度面对麦睿,长大成.人已经多年的龙冰丢出了第二个困惑,他没打算逃跑:“恨我吗?”   看着眼前的男人——灵魂用仅剩的力量形成.人形的产物——龙冰的双眼流露出专注的目光。这是在年少时,傲慢的少年从未对同伴露出如此的、认真的神情:“恨我吗?”   ++++++++++++++++++++++++++   当初穿着整齐得体,戴着眼镜就能充当好学生的优质少年,变成了一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灰白色衬衫,虚着死鱼眼,时时刻刻都在犯烟瘾的大叔。   当初容易害羞,说话结结巴巴,总是躲闪着别人的目光的阴郁少年,却连自己会长成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因为他的时光早就停留在了十三岁那年,现在的成年人身体,不过是某个误闯入鬼屋、又被怪物扯进土地中的人的身体。   麦睿把这具身体从土地里翻了出来,勉强使用。   所以他没有掌纹,所以他没有命运。   可以触碰,可以使用,但决不能说这是他应有的模样。   就算憎恨也无可厚非。   因为是龙冰掐断了他本应很长、很长的人生。   ++++++++++++++++++++++++++   被附身的林胜梅挣脱开麦睿的手臂,她脱离了原地,如同一阵风,夹杂着虚影她翻身倒挂在吊灯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大睁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纯然是冰冷地厌恶。   任何东西看见死敌围在身边,都不会有多么愉快的感觉。   就在她挣脱钳制的同时,麦睿攥紧拳头,向前一步狠狠一拳砸中了龙冰的脸颊,龙冰不躲不闪,他的脑袋因为这一击歪到了一边,整个人也踉跄了一步。当麦睿放下手,龙冰无声地转回头,伸出舌尖舔了舔渗出血丝的嘴角。   对唐颖而言,龙冰此刻的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倒吸一口气,她想提醒那个敢出手的人:“快点躲开”,但是话还没有出口,龙冰却看了她一眼,警告挑衅嘲讽不屑一顾……唐颖把这些情绪分化一遍,还没分清到底是哪一种,龙冰行动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挤压成一团的烟盒,抖出一根香烟递给麦睿,似笑非笑。   熟悉的表情。每当傲天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又懒得道歉的时候,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麦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向前两步,和龙冰肩并肩站立着。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又都是腿长肩宽的类型,这样肩并肩站着,不像是多年未见的仇人,倒像是一起征战多年、如今不得不做最后的殊死之战的战友,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从未出现过裂缝。   龙冰把香烟叼进唇间,抬起打火机,一手拢着,微微低着头给自己点烟。   火光燃烧着,是这个昏暗的屋子里唯一的照明。倒挂在吊灯上,被附身的女人带着狰狞的表情,目光谨慎地审视着他们,火光燃起时,她的身体又是一阵躁动,她不是不想杀掉龙冰,只是在寻找一个最好的机会。   “那是我的后继人。”麦睿突然看着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蒋志涛。   龙冰点烟的动作停了一下,无动于衷地哼了一声。   烙在蒋志涛灵魂里的印记十分明显,甚至干扰了这倒霉男人的正常行为。   龙冰曾经让龙牧给过蒋志涛提示,那个夜里蒋志涛做的所有的梦都与火焰有关,可惜就在龙牧要做下一步预兆的时候,麦睿和林胜梅同时出现在了蒋志涛面前,于是龙冰知道,他只要来到鬼屋里等就可以了。   二十年来,麦睿的灵魂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与怪物为伴,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他的意识同样存在着,孤寂地顺着画框一个一个地走,他痛苦过,也仇恨过,他回忆过,也思考过。   回忆中的女孩面孔渐渐模糊,化为了一个代表他曾经身为人类的标志;被哼烂了的音调也不再能安抚他的情绪,他忘记了雨:这屋子没有天气变化,隔着窗户看清的永远是惨烈的夕阳,燃烧得就像火焰。   当麦睿的灵魂渐渐衰弱,他感到下一个继任者快要出现了,于是他想办法弄到了一个身体,用最后的力气脱离了屋子,赶去为对方做个生机——或者同归于尽。   他没有对蒋志涛撒谎,他是来保护他的,他只是没说出全部的真相。   麦睿看着林胜梅,用怀念的目光,他想从她的身上找到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小姑娘的影子、雨后的空气、悠长的小巷、湿漉漉的座椅、丁香花、音乐……但是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只有怪物的狞笑。   “你最对不起的人是她。”麦睿喃喃地说,他真的觉得林婷才是最无辜的。   龙冰抬了抬眼皮,指间夹着烟头,他哈出一口白烟,平静地说:“被怪物找上的时候,她就没救了。”   不知道龙冰口中的“怪物”是指真正意义上的怪物,还是指那个做法就像怪物般残忍的自己。   “现在和那时一样。”麦睿说。   被控制的女孩,即将化为封印的男人,虎视眈眈的怪物,除了那边两个宛如打酱油的角色和已经长大的两人,此刻的场景简直就是二十年前的还原。   “你还会输吗?”麦睿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   “我们两是来干什么的?”   虽然下面的场景很感人,但是对于皇甫镇龙来说,不是他做主角的场景,他没有丝毫兴趣去关注。   不,多余的那个人是你。   唐颖暗想,可并没有真的说出口去吐槽。   龙冰……该说到底还是龙冰吗?   下面发生的场景虽然很感人,可仔细地想一想,他依旧什么都没有付出。   没有道歉,就被原谅了;始终没有说出真名实姓,就算这次输了也可以再次一走了之,绝没有被怪物盯上的后顾之忧;而且他的受损也意味着唐颖会遇到危险,齐阵对此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是因为保护唐颖受损……   唐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阴暗了。   皇甫镇龙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看了唐颖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微笑着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别害怕。”   对于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皇甫镇龙来说,这种“妹子遇难,只能依靠自己”的场景在心中幻想了无数遍,可惜从未施展的机会。此刻变为了现实,他立刻严肃地说出了演练无数遍的台词:“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一定会为你血战到底!”   唐颖僵硬了,良久,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稍微用力地推开了皇甫镇龙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呃,不用麻烦了……”   皇甫镇龙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只表演一句就算了,接二连三地话语从他的口中以各种表情说出来: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   “真的不用麻烦……”   “你不用管我,我不仅在为你战斗,还有我的骄傲。”   “所以说……”   “美丽的小姐,就算我死了,也请为我露出你一如往常的微笑。”   所以就是说,你说过的这些话都是老子在过去重复的几十个轮回里对不同的女孩说过无数遍的!这种套路都是老子玩烂了的,懂吗?!   唐颖在心中怒吼。   而且——卧槽,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比你帅多了好吗! 第63章 落幕福利   皇甫镇龙和唐颖的小剧场在台阶上上演得如火如荼,这些白痴一般地对话同时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龙冰压住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名字叫龙冰。”盯着怪物,他清清楚楚地说:“就算被消灭,你也要记住了。”   唐颖:“……”对不起,被打脸了,感觉好痛。   麦睿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是一脸感动。   他并不是傻瓜,关于真名实姓的问题他也想到了,只是下意识地忽视而已,他原以为“傲天”不会说出来,但没想到最终还是……   果然,这个人本质上还是个好人啊。   麦睿的世界并不复杂,毕竟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   被怪物戳穿真相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就算被骗了,自己也渡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这是不能否定的。”所以他选择了投身怪物,刚刚下定决心,他就无法回头了。   不是英雄一直勇敢,只是作为普通人,勇敢了那么一两分钟而已。   保护蒋志涛,也是不希望看到第二个“自己”的出现。   他没想到的是,傲天和林婷居然都回来了,重新在他的身边。   虽然龙冰没有读心术,不过大概也能知道麦睿在想什么,这家伙总是做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为了他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他有的是能力不输给这个怪物。   “你还会输吗?”   回想麦睿仿佛为了振作他的精神才做出的问话,龙冰嗤笑一声。   “废话。”   被怪物附身的女人落回地面,双脚着地之时地面剧烈地颤动着,与此同时,黑色的水珠从她的周身喷溅出来,一颗颗地漂浮在大厅中,在刺鼻地血腥气中,唐颖才意识到这些都是女人体内的血珠,只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得不明显。   这个空间完全就是怪物的地盘,它本可以在这里恣意妄为,如果没有被灵魂封锁困住的话。那么,它此刻汹涌的怒火和杀意也是可以理解了。   血珠在空气中拉长变成,如同一根根鲜红的刺,密密麻麻,四面八方地朝着龙冰和麦睿进攻而来,龙冰深吸一口烟,带着嘲弄的表情轻轻弹出烟头,膨胀的火焰形成了一个半球体。   “轰——”   面对刺目的火焰,皇甫镇龙如他所说的那样,挡在唐颖的面前。   +++++++++++++++++   这是一个足够视觉效果的场面。   唐颖现在才明白为何当初龙冰会失败。   因为这个怪物根本不怕火焰,这种高温攻击对它来说不痛不痒。   被怪物附身的女人从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走出来,只有全身的衣服被烧掉了,身体毫发无损,长发无风却飞扬着,像是在嘲弄龙冰的无用功一样。   她赤足移步,像是从画框里走出的美人,下一秒却凶相毕露,身体化为一道残影,再度出现时,她已经将龙冰死死地压在身下,长长的指甲抵着他的胸膛,舌尖舔过鲜红的唇,她的眼睛渐渐化为两个血洞,肌肤也随之枯萎,变成深褐色,血珠在他们重叠的身体四周越来越多地飘飞着。   只要被血珠碰到,它就会钻入身体,继续拉长,变成一根足够贯穿这块身体部位前后的血刺。龙冰身上有许多这样的伤口,虽然暂时不致命,但是剧痛让他皱着眉头。   这女人已经被做成傀儡,从她的脸上再也看不见过去的影子了。   “龙冰!”   这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麦睿用力地推开被怪物附身的林胜梅,将她压到一旁。   龙冰用一只手掐住了麦睿的脖子,两根手指一动,便将一个带着余温的钢化外壳制品塞进麦睿的嘴里。   他甚至还有余力歪过头,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般的微笑。   龙冰的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竖起来,抵在他的唇间。   对着麦睿,他轻轻地“嘘”了一声。   打火机被封锁在麦睿的嘴里,赤红色的火焰淹没了他的脑袋,同时延伸开,淹没了周身,也淹没了被他扣在怀中的“林胜梅”,直到他们的身体烧成黑炭,火焰徐徐减弱,龙冰抽出了手指——他的手指已经深深地塞入了麦睿的脖子中——指间夹着那个打火机,他吹了吹上面沾满的黑色物质。   +++++++++++++++++++++   皇甫镇龙背着还在昏迷的蒋志涛,和唐颖并肩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着前方熊熊的火焰淹没了花园,淹没了小洋楼,还有面对火场的龙冰的背影,和背对火场的麦睿的幽灵。   以皇甫镇龙的能力,护着两个普通人从战场逃出来还是很简单的。在他们的背后,橙红色的夕阳正随着火焰的燃烧一点点地失去颜色。   龙冰漫不经心地打开打火机点烟,银亮亮的钢化打火机干干净净,看上去未受任何影响地印出前方麦睿的灵魂。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麦睿的灵魂把干涩的声音送入龙冰的脑子里,它的灵魂正渐渐变淡,很快就会彻底消失,什么都不剩。   “你太嫩了。”龙冰睨了他一眼,然后他看着燃烧的火场,呼出一口轻飘飘的烟:“我不信你能封住它二十年。”   排除所有的错误,剩下的再荒谬也是真相。   只有一种可能能解释麦睿没有消散的原因,那就是在这二十年里,他和怪物渐渐融为了一体,他不再实行封锁怪物的职能,而是反过来帮助它残害无辜的生命。   也许他的确作为英雄勇敢了几分钟,但也只是那么几分钟而已。   麦睿和怪物融合了,在帮助怪物作乱的同时,他也为怪物制造了一个弱点。或许是因为忍受不了,或许是因为太过仇恨,或许是因为牵扯到林婷才清醒过来,或许是因为另有打算,或许是因为心怀愧疚……   麦睿偷偷留下了一具身体作为附身,用来赶到他的继任者蒋志涛身边——“保护他”。   可对于龙冰来说,不管麦睿的想法是什么,现在的事实就是:消灭麦睿,等于消灭怪物。   那就这么做吧。   “它本来很强,却因为融合了你才出现了一个弱点,这才是灵魂封锁的可怕之处。”龙冰平静地解释。   不单纯只是封印,更是通过一个接一个灵魂不断给怪物制造弱点。   “我会去哪?”麦睿问,他的灵魂依然是他十三岁的模样,干干净净,自卑又讨好,胆小又怯弱。隔着他淡薄的灵魂,可以看见背后燃烧越发强烈的火焰。   “不知道。”龙冰干巴巴地回答。   “我会再见到林婷吗?”   龙冰耸了耸肩膀。   “你早就知道我会和怪物合作?”看来麦睿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退缩,在渐渐消失的时候,他还是要坚持丢出许多问题,哪怕得不到答案。   龙冰沉默。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阻止我?”   龙冰沉默。   “为什么偏偏到了我的灵魂快要消失,你才来消灭我?”   龙冰沉默。   麦睿看着他,目光中渐渐充满了哀求,他需要得到的只是最后这一个,也是最关键的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也是困扰了他整整二十年的答案:“你到底……你到底有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感到歉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你到底有没有感情?……   这个问题的后续可能有无数种,但不管怎样龙冰都不得而知了,因为麦睿并没有来得及把问题说完。   他的灵魂消失了,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无论天上地下,都不可能再补完这个问题了。   “啧。”   说话还只说一半。   真是逼死强迫症。   ++++++++++++++++++   橙红色的夕阳变淡,天色开始显得昏暗,这一片天空即将在漫长的不变后迎来它的第一次变化:日落——天黑。   蒋志涛早就被皇甫镇龙丢到一边,神奇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没有醒来的打算。   皇甫镇龙对着唐颖继续他未完成的小剧场:“唐小姐,日后我还能与你联络吗?”   你玩够了吧。唐颖的内心毫无波动,并且根本不想笑。   皇甫镇龙正打算再接再厉,后脑勺突然被重重一击,他捂着脑袋转过头,惊讶地喊:“大姐?!”   叶限卷起工作合同:“要追求别人就给我好好排队!你的前面还排着会做饭的恋|母|狂|魔,爱附体的斯托卡,喜欢玩手机的BOSS,只会嘻嘻嘻的变态,你得排第五……”   傲娇地说完这段话,他转眼对上唐颖的目光,立刻怒了:“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是第六个吗?你以为也喜欢你吗?我可是个女人!直的!”   “……”我什么都没说啊。唐颖想,而且严格来说,你现在只是个爱穿女装的伪|娘。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大姐。”皇甫镇龙十分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己随便一个小剧场怎么就捅到了叶限的怒点。   唐颖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完全是一副=△=的表情。   ++++++++++++++++++++   龙冰从快要熄灭的火场走回来,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站在唐颖面前,他丢开烟头,虚着眼神说:“我现在啊,真是心情超差。”   “你怎么……”唐颖本能地防备,却猝不及防——或者说,根本没法防备,龙冰仗着身高抬手按住了她的脑袋,用力一揽。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绝对是唐颖在做噩梦,不,应该是唐颖连做噩梦都不会想要梦见的场景。   烟草味狠狠地侵袭进来,充斥着口腔,一时间,唐颖瞪大眼睛:卧——槽——??!!!   这他妈——!这尼玛——!   唐颖完全失控了。   没有抓没有挠,震惊后的神经终于连接上大脑,她做了最本能的反应,用力一脚踹向龙冰的下()体——可惜没中。   龙冰及时躲开,唐颖接二连三的所有攻击,目的只有一个:让这家伙断子绝孙。   但是这些攻击都被龙冰轻松挡开。   唐颖已经气到失去控制,无奈这具身体太不争气,怎么都做不出足够吓人的气势,反而被皇甫镇龙从背后抓住:“冷静点,喂,唐颖,冷静点。”   “多管闲事!”在挣扎和反抗中,唐颖很失态地发出了尖叫。   “唔。”对比面前彻底失去控制的女孩,龙冰心满意足地把双手放进口袋。   在自己郁闷的时候,就要用某种方法把郁闷转嫁给他人。对于这一点龙冰可是厚颜无耻地擅长,不仅如此,他还懒洋洋地补刀一句:“这下舒服多了,多谢款待。”   叶限紧紧攥着得之不易的合同,似乎要将它扯成两半,激动之下,他说出了幼稚的话语:“这么做,你不担心小五反击吗?”   “他能怎样?杀了我啊?”龙冰嗤笑一声,背对着他们,不屑一顾:“小鬼。”   “混——蛋——啊啊啊!”   “冷静!唐颖,冷静!” 被寻回的初恋 第64章 我是男的 +++++++五角星的聊天室+++++++   (我是男的加入聊天室)   老司机先生:啧,这ID,一看就散发着浓浓的不受欢迎的气息   可可汉堡:你只欢迎女性是吧,人渣   爱的勇士:啊啊!这个!莫非是!是你吗?我的恋人!   可可汉堡:……什么鬼!   小星地滑:(私聊)唐颖?   我是男的:(私聊)嗯,是小五吗?   可可汉堡:勇士,莫非你是弯的吗?   小星地滑:(私聊)你的ID好直白(笑),找我有事?   爱的勇士:我的性向随着我的恋人变化,不管她是男是女,只要是她,我就爱她   小星地滑:……我真该把你踢出去……   我是男的:(私聊)事实上,有个不情之请。   柠檬巴菲:咦?BOSS怒了?!他第一次对聊天室里的人有回应……有□□!(推眼镜)   星冰乐:BOSS息怒(发抖)我们随时准备奉上勇士堵枪口的身躯!   隐藏者:……颖?   大老师:哇,BOSS居然有回复!勇士你到底是什么人?   尸言尸语: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不会是她吧?   爱的勇士:(私聊)颖颖   我是男的:(私聊)有这么明显吗?   老司机先生:莫非勇士就是BOSS的……那个她?   小星地滑:(私聊)很明显,等等,不会还有其他人在和你私聊吧?   爱的勇士:(私聊)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颖   我是男的:(私聊)我没回复,如果能拜托你,我就放心了   爱的勇士:(私聊)你有什么问题吗?我也可以帮忙解决   星冰乐:滚粗!勇士是男的。   小星地滑:(私聊)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找我帮忙,原来我这么可靠吗?   我是男的:(私聊)啊……其实是因为……   可可汉堡:怎么觉得你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难道只有我不知道吗?   爱的勇士:(私聊)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   柠檬巴菲:真的,连隐藏者都?(推眼镜)   老司机先生:BOSS我错了(跪下)   小星地滑:(私聊)这样啊……不用留在聊天室里,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好了   爱的勇士:(私聊)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吧   我是男的:(私聊)谢谢,那我们短信聊天吧   (我是男的退出聊天室)   大老师:……啊,还想和她打个招呼呢,结果没赶上   爱的勇士:为什么她不理我?!(流泪)   尸言尸语:嘻嘻嘻,嘻嘻嘻,狡猾   可可汉堡:呜哇,一不留神连尸言尸语和隐藏者都被炸出来了,那家伙到底谁啊   老司机先生:太迟钝了,而且通过我密不透风的分析,BOSS,刚刚在私聊吧?   星冰乐:什么?!(大惊)   +++++++++++++++++++++   薛紫英披着一件外套坐在一棵大树下的椅子上,外套下面是拍戏的戏装,大红色的古装纱衣。   最近几年探险电影风行,她正在拍的这部电影也不例外,一个现代探险家误入某个古墓,接下来各种妖魔鬼怪齐齐上阵,各种飞天入地的特效,乱七八糟的剧情,最后还牵扯到了什么“十生十世”。   对于薛紫英这种理性而注重效率的人来说,不管什么样的事,只要浪费了一辈子,也就该够了,更何况还是感情上的事,没想到还要拖十世……嗤,要命。   不过也幸好她演的不是蛋疼的女主角,而是女反派,一个十足妖女,男女主角的恋情如此坎坷,有一大半是她的功劳。   其实到了薛紫英这个位置,看这剧本不顺眼,推掉也就推掉了,但是当经纪人附耳向她说明导演的意思,她眉毛一抖,到底接了下来。   只是为了一个人:   沈诗怡。   怎么评价这个演员呢。薛紫英抿了一口枸杞茶,在脑海里把所有的词汇转了一圈,也只能选个最中肯的:“神话”。   首先,没人知道她究竟多大年纪,以及她的经历。   这是真的。虽然说在“隐私等同于浮云”的娱乐圈里,这件事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沈诗怡在第一部戏里演妙龄少女时,薛紫英根本就还没出生,过了四十年,沈诗怡怎么说也该有五十几近六十了,但容貌和风度却没有太大变化。   从最早模糊的胶卷时代到现在连每个细小的瑕疵都能拍得清清楚楚的数码时代,沈诗怡在屏幕上的风姿竟硬生生就没有变过,依旧是每一帧剪下来都能让人搂住怒舔。   其次是她很低调,没有绯闻,没有□□,连正面新闻都屈指可数,一年只拍两部戏。   在她拍戏之前,她是做什么的?   没人知道。   平时她不拍戏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没人知道。   她的家庭背景如何?   没人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挑剧本。甚至有影迷开玩笑说,沈诗怡可能就是靠抓阄定剧本的。可是玩笑归玩笑,被她演出的电影,哪怕剧情烂到大街上,也照样有大把的男男女女含着血去买电影票。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人对她提出质疑,但是观众毕竟是观众,和演员距离太远,接触不到。   对于薛紫英来说,沈诗怡就像是个武侠小说里的剑客高手,一年只出两招,每招都致命,完。   能有这样的人出现也是神了。   自从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后,薛紫英对沈诗怡却有了另一种怀疑。   而且是个想起来就让她生气的怀疑。薛紫英不禁狠狠地揉起了剧本。   +++++++++++++++++++++++++++   晚上八点,星空璀璨。   “咕噜噜……咕噜噜……”唐颖站在盥洗室里,对着镜子把第五杯水倒进嘴里,漱口。   叶限光着脚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他拿着红色的指甲油,很悠闲地对着灯光欣赏里面的色泽变化。对面的录像机播放着薛紫英的演唱会,是重播。   叶限目光一扫,就把薛紫英脸上的妆拷贝进自己的大脑里,他要好好地分析分析。   唐颖拉开门,双眼无神地坐在他身边。   “我说,你也别这么小气了,不过是被亲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叶限说:“而且这都过了三四天了,至于这样念念不忘吗?”   一听到这个话题,唐颖黑着脸站起来,再度进了盥洗室,叶限耸了耸肩膀:得,又得五杯水。   果不其然,五杯水漱口后,唐颖走出来,依旧双眼无神地坐在沙发上,虽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唐颖一想起来就全身难受:“这能一样吗?那是龙冰!纯爷们!轮回了几十次他都是个男的!”   “是哦。”这时候叶限已经翘着脚,伸着手,打算晾干指甲上的指甲油了,他的语气中满满都是“那又怎么样”的疑问。   “而且他亲的是我妹妹的身体!”唐颖一拳打在桌子上:“等于是亲了我妹妹!他居然敢对我妹妹出手!”   “呵……”叶限很不屑地把目光斜到一边:“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个对你妹妹出手的人不就是你自己么?”   唐颖被狠狠噎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能不能站在我这边?你以前和龙冰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没办法,你现在的角色让我很难入戏。”叶限回答:“从私心来讲,这事我还挺喜闻乐见的,从生理上来讲,现在你是我闺蜜,我闺蜜被一个汉子强吻了,我也只能这么说——”他抬起手晃了晃指间的毛刷:“亲爱的,快来涂点指甲油冷静一下?”   能冷静才怪!   +++++++++++++++++++++++++   “阿嚏!”   龙冰揉了揉泛红的鼻尖,和唐颖她们分别后他根本没回奇风镇。   他翘着脚坐在靠背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目光在手中的一把纸牌中挑选着:“我看看,是哪一张……”   在他对面,岩谷同样拿着一把纸牌,只是这把纸牌比龙冰手上的少许多。   “快一点。”岩谷舔舔嘴唇催促着:“就你这个效率,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喝上酒?”   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两只高脚酒杯,里面的酒已经空了。   “烦死了老头子!想喝不会自己倒?”龙冰终于选定了四张纸牌,把它们抽出来狠狠地炸在桌子上:“去死吧。”   “哈哈哈哈废物,你输了吧!”岩谷得意地笑着,把余下的纸牌摔在桌子上,后背一靠,舒舒服服地瘫在沙发上,双手挥起:“快去倒酒,卢瑟。”   龙冰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事情其实很简单,这两个人要了两杯酒,坐在座位上很快就喝完了,他们想喝第二杯,又都懒得站起来去倒,所以他们开始玩纸牌,谁输了谁就站起来走到酒保那里要两杯酒,并且还要带回来。   要说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坐在吧台前?   这酒馆地方虽然不大,客人极少,但是吧台还是有的。吧台后的酒保擦拭着玻璃杯,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模样,一旁还有一架钢琴,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坐在那里弹奏着一听就很忧郁的调子。   龙冰愿赌服输,拿着两个空杯子走到吧台的另一端,尽量不和坐在吧台前的齐阵对视——今天齐阵周身的气压极低,龙冰这人五毒俱全,唯一的优点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暂时不想去触对方霉头——这也是他和岩谷宁可赌牌也不肯坐在吧台前的原因。   根本没有点酒的必要,这家酒馆只卖一种酒,它的口感和辣椒油一模一样,而且还是那种超辣的辣椒油。这么说吧,这酒的效果就是:当龙冰第一次喝这种酒的时候,明明是个火焰能力者,却在那一天对“火焰”产生了心理阴影——这酒太烧人了。   端着两杯酒,龙冰低眉顺目地溜回来,远离低气压后,他一秒神气活现,如同战神般高举着杯子,对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岩谷,他很贱地嘚瑟:“来啊,求我啊~”     岩谷懒洋洋地动气手指,两只杯子的酒随着风流动着,从杯子里流了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条线,向岩谷的嘴里流去。龙冰反应过来放下两个空杯子,一巴掌堵住岩谷的嘴,隔着酒液形成的细线,他恶狠狠地说:“你也太贪了吧,信不信我把这些酒全燃了!”   岩谷哼了一声,酒液缓缓回到杯子里,龙冰松开手去抢杯子,而岩谷已经顺利地拿到了两杯酒中比较多的一杯,并且很是自得其乐:“小样,跟我玩,你还嫩点。”   那么一秒,龙冰很有去掏打火机的冲动。 第65章 假发的必要性 酒吧门一开,一关,带入一阵香风。   面朝门口的岩谷突然绷紧了身体,难得地噤声了,龙冰见他神色不对,转头也看了一眼,这一眼,他也呆住了,嘴唇微微一张,叼着的香烟直接掉了下来。   酒保擦杯子的手停了停,弹钢琴的燕尾服男抬眼看去,手指一动便改变了曲风,开始弹一首拉丁乐曲。   岩谷和龙冰并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别说远的,就说最近的,唐颖天天在他们身边晃荡,也算是给他们一剂稳定的预防针。   但是进门的这个女人完全不一样。   这是个女人。成熟、性.感、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人。   褐色长发,双眼皮,大眼睛,柳叶眉,睫毛长得令人嫉妒,高挑的身材配上长款女士风衣。都说脖子是最能暴露女性年龄的部位,她的脖子上确实有岁月刻下的细纹,但是被她吸引后,很难会有人还想得起去注意这一点,岁月当然也就无法破坏她在旁人心中的形象。   她不止靠美貌,更靠那如同陈酿多年的美酒般醉人的气质为自己加分。她直径走到齐阵身旁,身姿优雅,气度从容,只留给身后的男人们一个背影,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就连背影都仿佛散发着无可挑剔的美感。   如果说唐颖的美是外表可以让人惊叹;那她的美就是从内而外,可以让人久久地回味。   良久,龙冰才干咳一声,轻声嘀咕:“啧,成熟女性和黄毛小丫头就是不一样……”   “嗯?”岩谷也从失魂落魄中震醒了,表示没听清龙冰方才的话。   “没什么。”龙冰打着哈哈:“那什么,她就是……呃……”   “啊……”岩谷皱起眉,看着她坐在齐阵身边,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她就是我最害怕看见的人,沈诗怡。”   ++++++++++++++++++++++   “最近好无聊啊。”坐在楼下的咖啡店里,皇甫镇龙满心的失落。   自从家里多了一个人,他就被叶限忽视地彻底,即使想说点什么都没有人来听,就算皇甫镇龙的神经再粗,自说自话久了还是会觉得很没意思。   奶茶店里很小资地响着轻柔的歌声,一个女歌声带着半死不活的低音呻|吟着,皇甫镇龙被这腻腻歪歪的歌声搅得肝都要碎了,颇想抄起吉他扯开嗓子振奋振奋咖啡厅里的氛围。   但是,这么一来绝对会闯祸。皇甫镇龙压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头。   白天不睡觉,晚上铁定会悲剧。思及此,他打算还是上楼睡觉算了,没想到刚刚走出咖啡店的门,皇甫镇龙就看见一个奇怪的人走过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人只是平凡无奇,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芸芸众生的一个,而对于皇甫镇龙这样敏锐型的异能者来说,这个人的出现实在太引人注目了,简直就像是黑暗中的光源体。   因为这个人很模糊。   对,模糊。   明知道他是个普通人,却不管是五官、体型、身高或是衣着,皇甫镇龙什么都看不清楚。   皇甫镇龙很清楚,这不是眼睛的问题。就算找十个人来看他,十个人也会说出十个不同的形象,到头来,这个人就像是一个行走着的“概念”,根本没有详细的东西展露出来。   “不会吧……这么强的异能者……”皇甫镇龙的嘴角抽动一下,他想起奇风镇上一个并不美妙的传闻。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模糊”的人走进了大楼内,而这栋大楼,是皇甫镇龙本想进去的地方。   皇甫镇龙愣在原地几秒钟后,一阵清风吹过,他回过神,仔细分析了现在的状态,认为以叶限和唐颖的交情来看——虽然不知道她们的交情到哪一步,但毕竟是女生,对方应该不会怎么样——她们应该不会有事,不过如果是自己,不一定就会没事。   做完并不复杂的分析后,结果显而易见。他挠了挠头发,咬了咬牙:“睡什么睡,出去嗨!”   毕竟,睡觉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唐颖还在捉摸着昨天晚上的怒火。   “唐颖,你走光了。”   “不要管它,我现在打算恢复我真正的性别:我是男的!我打算先去把长头发剃了,再买一套男装,把胸束起来,天天加强锻炼……”唐颖对叶限说着自己盘算已久的改造计划。   叶限蹭了蹭脸颊,他觉得唐颖此时的怒火非常莫名其妙。   强吻这事,说白了唐凌又不是没干过,什么“抓住手腕用力扯进怀中”啊,什么“火热的手掌搂住对方的腰肢”啊,什么“偷偷凑近冷不丁袭击”……叶限都懒得数了,这货亲过的不要太多好吗。   现在,她不过是从强吻的换成了被强吻的,哪里需要这么生气。虽然龙冰是男的,但是唐颖骨子里也是个男的,而且龙冰几十个轮回下来都没出什么绯闻,好不容易来了个基友还死得这么早,纯情啊。再看唐凌十几个轮回下来各种女友各种换,妥妥的渣男啊!   这么看来,谁吃亏了还不一定。   “你不怕换回来之后,你妹妹生气?”   唐颖犹豫了,其实她一直不敢改变“唐颖”的造型,就是因为怕换回来后妹妹接受不了,谁会愿意自己的形象被别人“玩坏”了?所以唐颖尽量低调地处理形象的问题,该穿短裙穿短裙,该洗长发洗长发,该戴饰品就戴饰品,该弱不禁风就弱不禁风,该生理期就……哦,这个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总之,她现在连妹妹衣橱里的衣服都没换过。   她已经很对不起妹妹了,总不能理直气壮地继续给妹妹添堵。   唉,作为一个十足十的妹控,真心忧伤。   唐颖支支吾吾地对叶限说:“你觉得,比如,我是说比如……有一天你醒来,发现你留了多年的长发短成了寸板……你能接受假发吗?”   叶限想了想,嫣然一笑,然后恶狠狠地说:“如果真是这样,我能接受的结局只有一个:把那个剪了我头发的人碎尸万段。”   唐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其实,假发也没什么不好啊。”   她像是在说服叶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想想看,假发多好!有了假发,根本不需要考虑去理发店,更不用担心理发店做出的造型不符合你心中的形象,只要你有一头寸板和几十顶假发,你就可以一天一个发型,一天一个造型,可长可短,可直可卷,可盘可扎,还能根据自己当天的衣服随意更换假发颜色,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发色不配你的衣服。假发免洗免吹,毫无脱发困扰……”   说到最后,唐颖越说越流利,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假毛简直引领时尚潮流啊!   今天谁说你的发型不好看,没关系,明天就能换;今天谁说那个颜色比较流行,没关系,明天就能换;今天的什么托尼老师艾瑞克老师要求你办洗剪吹会员卡,不用啊,换顶假发就是了;夏天就戴短发头套,冬天就戴长发头套,太热了还能直接光头……   “你这样是会被打死的,你知道吗?”叶限槽道。   唐颖还沉醉在自欺欺人中,下一秒,叶限的行动打断了唐颖的浮想联翩,他站起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可他的表情却满是惊慌:“唐颖,我……我不能控制自己!”   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走到门前,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把门打开了。   唐颖以为遇见危险,连忙站起来,可门刚打开,门外站着的女孩子就让她喜出望外:“龙慕?!”   门外的小萝莉长得很俊俏,黑亮亮的齐刘海短发,一双眼睛水汪汪,似乎随时会滴出泪来,是个正值豆蔻的好模样,白皙的脖子上扎着缎带。她整个人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姑娘。   叶限瞪着明显无法自拔的唐颖,想要怒吼:“喂,LOLI控!我还被控制着呢!”但他说不出来,他已经完全被龙牧控制住了。   不过有一点,叶限是真的误会唐颖了。   唐颖真不是在为龙慕发呆,而是为还·是·女·孩的龙慕发呆。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既然龙慕没有性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可以挖一下”之类的打算。   龙慕有些腼腆地笑着,唇间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和那些轮回里的形象一模一样,被各种性转折磨到崩溃的唐颖此时觉得自己快要流泪了。这是希望之光——啊!   刹那间,萝莉抬起手点了点太阳穴,然后消失了,原地留下一个正太。   他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有些大的白色衬衫,袖子一直挽到肘部,从黑色短裤下伸出两条细细的腿,脚上一双黑色的小皮靴上露出白色袜子的边。   在他软软的棕色短发下面,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带结结实实地蒙住了。   “……”唐颖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的失落无法言喻。   叶限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狠狠地哼了一声。   “我叫龙牧,牧师的牧。”虽然正太的声音软糯糯的,但改变不了他确实是个男孩的事实。   “……”唐颖依旧处于受了打击的冷漠中。   “活该。”叶限开不了口,只得腹诽。    作者有话要说: 聊天室的名字补一下: 小星地滑:小五 大老师:苏霂 隐藏者:程远 尸言尸语:施挽 爱的勇士:许年平 其他都是未解锁人物(可可汉堡、柠檬巴菲、老司机先生、星冰乐) 第66章 兄控和妹控的谈判 龙慕是唐凌的第六个追求对象。   不是因为唐凌喜欢脚踏几条船,或者有多少个前任的问题,唐颖可以对天发誓,唐凌的每一次交往都是“一往情深”。一切都来那自不可逆转的命运安排。   当唐颖还是唐凌的时候,他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每当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唐凌的内心总是崩溃的,每次都会有一个或两个女孩在他眼前泪眼汪汪,这让他有种自己成了不可原谅的渣男的错觉。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和不同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唐凌遇到的故事也不同,但基本主线是大致一样的:喜爱摆弄尸体的研究狂施先生,地下封印的超强怪物,被命运玩弄的少女……以及玩弄权术的野心家龙冰。   唐凌和龙慕的在一起的一年是他难得不以感情为主的一年。   前几年,唐凌每天在镇子上无所事事,四处乱钻,可以在不同的场景遇到不同的女孩:程瑶,季茹锦,五角星,施婉,叶沁娴……虽然有人来邀请他参加镇上的战斗小队,他总以自己喜欢单打独斗来拒绝,可是遇见龙慕的那一年,他答应了。   然后成为龙冰的下属,遇见龙慕,发现自己接到的任务越来越不对,最终发现龙冰和施先生合作搞出的阴谋,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中还不忘用实际行动勾|搭龙慕,两个人顶着各种危境在一起……   “然后你把我哥哥弄死了。”拥有读心术,眼前的龙牧当然也知道唐颖现在在回忆什么,他用语言把唐颖的OS做了个总结。   叶限早就以“上班”为理由,背着包一走了之,难得没有花几个小时化妆挑衣服。唐颖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龙牧,从壁橱里拿出红茶,想了想,还是换成了牛奶。   听了龙牧的话,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从何接起:“呃,也不是这样吧,是你为了救我……”   “嗯,我哥哥死了。”龙牧重复。   “其实,当时如果你没有杀他的话,我不就……”   “我为了救你杀了我哥。”龙牧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与外表不符合的忧伤。   唐颖立刻汗出如浆,她发现自己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你怎么能在一个兄控面前自夸什么“幸好你当年及时宰了你哥,否则blablabla……”云云,何况唐颖现在没有超能力,龙牧可是实打实的操纵师。   端着热牛奶回到客厅,唐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顺势在沙发上坐下:“重来一轮了,龙冰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有了“祸害遗千年”的趋势。   这一轮,唐颖变成了女孩子,不,准确的说,她并明白自己到底是变成了女孩子,还是占用了妹妹的身体,虽然从相貌上看唐颖更推断是后者——从理性分析也是——唐凌和唐颖虽然是亲兄妹,但就算性转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一模一样。   和故事有关的女孩子们也都性转有了能力,剧情开始完全不同,幕后黑手施先生早就挂了,施挽为此还专门玩死了凶手乐准;棘手的怪物也被龙冰以坑队友的形式解决掉了;龙冰也没什么黑化的征兆……应该?   不过既然龙牧上门,难道龙冰那边还是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唐颖头皮一麻,脱口道:“龙冰他……”   “哥哥很喜欢你。”没想到龙牧也在这时候开口了,而且这一句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唐颖顿时嘴角一抽。   “否则他不会碰你……”龙牧一脸沉吟地端起杯子,稚嫩的脸上丝毫没有自己在说惊人之语的自觉。   “你怎么知道的!”唐颖瞬间炸毛了。   龙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我是读心者,你忘了?”   不,没忘,但是……   “呃,你该不会每一分钟都在监|视你哥哥吧?”   “这倒没有。”龙牧冷静地说:“我没有监|视。我只是在看。”   “这他妈的有什么区别!”唐颖掀桌前一秒平静,她的心中居然有点同情龙冰了,曾经拥有过一个斯托卡女友的唐凌,非常清楚那种毛骨悚然令人发疯的感觉,说起来当龙牧还是龙慕的时候,她的控制欲就很强,否则也不会……嗯……   比起真·妹妹唐颖当初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唐凌还是很想体验一把有个兄控属性的妹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龙冰愿不愿意和他交流经验,不过龙牧现在是男孩,那他就是一个兄控属性的弟弟啊……   一个兄控属性的——弟弟!   那还是不要了吧。   “所以,这一年你是要和哥哥在一起吗?”龙牧声音平淡地问,就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哈,哈,哈。”唐颖干笑三声:“真好笑啊。”   “不是玩笑。”   “龙牧你终于学会幽默了,不再是那个三无哥特萝莉,作为你的前男友,我很欣慰。”   “不是幽默。”   “作为你的前!男!友!我很欣慰。”唐颖加重了语气,暗示龙牧“你大爷的先给我看看真相啊不能因为你蒙着眼睛就把自己当盲人好吗!”。   “既然你只是前男友,有什么关系?”龙牧平静地说,流利地好像他不是第一次干逼婚这种事:“哥哥哪里不好?”但是从她手握茶杯的力气来看,如果唐颖敢挑一句龙冰的不是,那下一秒,他就要动手了。   “不不不不,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你还记得我是男的吗?”唐颖宛如咸鱼般挣扎着。   “你现在是女的。”龙牧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牛奶:“当然要找男朋友。”   这个“当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能被你说的这么行云流水这么有理有据这么理直气壮喂!   唐颖登时就震惊了。   “你不觉得‘你前男友变成你嫂子’这种剧情非常不适合我们之间吗?你就没有一种‘前任竟敢如此厚颜无耻,真想抡起柴刀杀了他’的感觉吗?”   “只要哥哥喜欢你,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龙牧轻描淡写地说。   唐颖败了,她心知道跟一个兄控是无法讲道理的,这种生物就和会动不动就做出“为了妹妹我可以毁灭世界”的妹控一样,都是宇宙中无法用语言就扳倒的存在,因为无论他/她的想法多么可笑不合逻辑中二神经病,无论你的说法多么有条有理有根有据随随便便就是一篇正儿八经的毕业论文,他/她也总能用一句话打败你:   “妹妹/哥哥喜欢就行。”   唐颖费工夫来说服龙牧,就是为了防止这种生物出现黑化倾向,好不容易顺风顺水过了半年,幕后黑手挂了、大魔王也over了、本该黑化的魔头除了变成爱抽烟的流氓之外,没有任何发展成敌对势力的倾向,唐颖可不想节外生枝,自己给自己搞出个对头来。   想到这里,一股“一定要守护大家的日常生活”的豪气充满了她的心脏,似乎有了从前唐凌每轮当英雄拯救世界的感觉了,龙牧突然叹了口气,伸出手把她的长发从牛奶杯子里捞出来了。   唐颖:“……”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以及,明明龙牧连眼睛被蒙住了,为什么还能看见?   以及,为什么要蒙住眼睛?   “你的内心戏太多了,你果然很有趣。”龙牧呆板着脸,看不出任何一个正太该有的可爱之处:“虽然每个人的内心戏都有很多,但你似乎格外有趣——我曾听苏霂说过一整套理论来解释你的这种吸引力的来源,尽管知道真相还是会被吸引。”   “龙牧,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唐颖尽可能严肃地从记忆中拿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什么事?”   “龙冰他就是个只撩不娶的人,你懂吗?我们男人都是这样,我们撩漂亮的美女就像你们女孩逛商场,好看的衣服不可能全部买回家对不对?”纵使唐颖用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我们男人”这四个字结合她的外表,真的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那是因为没条件,有条件的话当然可以全部买回去。”龙牧淡定地说,并且抬起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你信不信,我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让你彻底摆脱唐凌的记忆,一辈子都当‘唐颖’。”   什么仇什么怨!我们好歹曾经是一对恋人吧喂!   “我很爱唐凌。”龙牧“看着”她,隔着黑布唐颖似乎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像是寒星发出的光芒:“我很爱他,爱到我可以为他,一次又一次地杀掉我哥哥。”   “我很抱歉。但你不能拿我去补偿你哥哥吧?”唐颖郁闷地说。   “不是你,在我眼里你不是‘唐凌’,是‘唐颖’。”龙牧说:“我很清楚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他扭过脸:“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能看清这个事实。”   一番答非所问的话听得唐颖云里雾里,她挠了挠头:“总之,我不同意。”   “我知道你的意思。”龙牧用仿佛能说中一切的语气说。   “就是,别的不说,单说这可是我妹妹的身体,万一换回来了……你看多尴尬。而且我绝对不允许谁来动我妹妹!懂吗?上一次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龙冰不也……呃……”唐颖想了想,唐凌和龙慕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龙冰好像什么都没做,于是她瞬间噤声,只是用指尖蹭了蹭脸颊掩盖自己的失言。   “是哦,我猜你会这样说。”龙牧勾了勾嘴角:“你真的认为,你的妹妹还存在于世界上吗?唐凌……不,唐颖。”   “你是什么意思?”唐颖紧紧地盯着他。   不想龙牧突然靠在沙发上,晃着离地的双脚,奶声奶气地像个小男孩了:“不说了,不同意就不同意,省得我为了你还要分别和程远小五许年平施挽打一架,我讨厌他们的能力。各个苦大仇深,没一个是好玩的。”   “你先别装傻……”   “我是为另一件事来的。”像是知道唐颖要说什么,龙牧立刻转移话题。       第67章 翻脸 +++++五角星的聊天室+++++   可可汉堡:那就是昨天晚上人气角色评选的事,我可是发了一封十分情真意切的拉票贴,为我家超——可爱的芸芸做推广,结果一分钟之内就收到了十个回复   老司机先生:这谁啊!谁要听宅男的生活啊!给我个妹子!胸大的!   大老师:芸芸?(死鱼眼)那种生物有什么好萌的   可可汉堡:住口!怀抱后宫的人生银家没资格对我的偶像评头论足   可可汉堡:听我继续说,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完!   大老师:你想要啊,你想要的话你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你想要哪一个,说吧?猫娘还是毒舌还是傲娇?买一送二,十二小时内送货上门!   老司机先生:看来大老师经济又紧张了(幸灾乐祸)   可可汉堡:活该!   可可汉堡:我不是一分钟收到了十个回复吗?当我进去才发现,八个是广告,一个是黄色广告,还有一个是LZSB,屮艸芔茻!   星冰乐:!   星冰乐:我刚刚目睹了一桩惊天新闻!   老司机先生:怎么?BOSS过世了?   可可汉堡:不要紧张,你所谓的惊天新闻每次都不过是——卧槽!谁过世了?你说谁?!   星冰乐:你等着。   老司机先生:你别过来!雅蠛蝶!   大老师:说起来,星冰乐和老司机难道是住在一起的?   可可汉堡:哼哼哼,表面上只爱胸器妹子的人渣,其实是个基佬吗?   老司机先生:谁@!#@¥@¥#&*&(……¥&   大老师:这是脸滚键盘了吗……   尸言尸语: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既然大家这么热闹,我来负责八卦好了   大老师:……你从哪冒出来的!不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尸言尸语:其实只用一句话就能说完了,嘻嘻嘻   柠檬巴菲:今天怎么了?我怎么看见龙牧出门了?(推眼镜)   尸言尸语:……啧   可可汉堡:似乎从这一个字中看见了尸言尸语没有成功八卦的怨念   大老师:出门?龙牧?   可可汉堡:对了,说到宅,龙牧才是万年死宅吧!   +++++++++++++++++++   下雨天跟什么最配?   巧克力?音乐?思念?   明明是火锅!   程远坐在地板上,拿着发烫的手机,他面前的矮桌中间放着火锅,火锅里的汤料烧得翻滚着,厚厚的一层红色辣椒油起起伏伏,坐在另一边,小五很坦然地往锅里面放各种食材。   看着这一锅红彤彤的食物,程远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开口:“会不会太辣了?”   “不会,我照顾你的口味,所以做了微辣。”小五的脸上挂着微笑,双眼眯起,嘴角上扬,一开始程远很不习惯他时时刻刻都会带着的表情,后来看久了……还是感觉心里很没底。   “哦。”程远不是个喜欢提出异议的人,哪怕小五等于是眯着眼睛说瞎话,他也只是低下头看着手机:“你的聊天室很热闹。”   “是吗?”小五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他从来不关心他的聊天室里那些人说了什么。   挤走了龙冰之后,两个人在不属于自己的屋子里住得倒是很习惯,窗外风雨大作,室内的火锅白烟滚滚。   “他们说,龙牧出门了。”   程远和龙牧不熟,还是女孩程瑶的时候,她就和龙慕没有接触,毕竟她们的生活圈子不同,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镇上有龙慕这个人,想必反过来也是如此。   但是这一轮,因为他性转了,有了超能力,加上以前在母亲的家庭餐馆里帮忙,经常听到别人的聊天,所以对镇上的事情也有些了解,他才知道了龙牧这个人。   也仅是浮于表面。   龙牧是龙冰的弟弟,是个轻易不出门、只存在于镇上的人交谈时偶尔会牵扯到的人物。   “龙牧啊……”小五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突然问:“你还记得你和唐凌的故事吗?”   小五用勺子搅着锅里的一堆食物,像是动画里的巫婆搅合魔药一样。程远看得一阵难受,他是个会厨艺也很喜欢做美食的人,实在没法坚持看小五这么糟蹋东西。   所以听到问话,他不假思索就回答了:“记得。”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他一阵哑然。   第一轮程瑶发狂的母亲晴天被唐凌杀死时,唐凌被关起来接受调查,结果一周后龙冰死了,奇风镇大乱,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有人出面证明了他们的清白,一切也都不了了之。   幸福来得太突然的结局。   程远不是哑然于这个结局,而是哑然于小五居然会主动问这件事,在她的印象中,他们虽然都有性转前的记忆,但不会彼此交代,坦白地说,大家都是“情敌”关系,何必自找麻烦。   小五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然后舀起一勺热汤,津津有味地吸了一口,他的脸本来很白,被这么一辣,倒是浮起了几分红色:“你和唐凌在一起的那一年,龙冰是被龙慕杀掉的。”   “哎?为什么……”程远不解,并拿起了筷子。   一般来说,每一年的经历都戛然而止在唐凌和一个女孩确定关系。   就拿程瑶来说,唐凌帮她杀死为爱疯狂、变成怪物的母亲,在唐凌被关起来调查时,程瑶经过了一系列心理斗争,还是选择了和唐凌见面,在唐凌被放出来后,她和唐凌在花开的树下互相表白,确定关系,那么一年结束,重新开始。   所以她除了自身的故事外,并不会知道其他方面的事情。   “不知道。”小五懒洋洋地挑出白嫩的水煮鱼片:“我问过龙牧,不过这个人……”他神情不变:“不信任我。”   就是他什么都没问出来的意思。     “那……”程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杀掉龙冰几次?”   这句问话听上去很奇怪,但其实合情合理。   还是拿程远自己说。如果她没有遇到唐凌,那么她身上的故事就不会发生,她和母亲的心结就无法解开,她会继续承受着被母亲病态地折磨的命运。   但是相反地,一年结束,重新开始,也就意味着,程瑶和唐凌在一起,以为自己得到了幸福,下一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原点,母亲依然活着,问题依然存在,而上一轮救了她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奔向另一个女孩那里了。   想到这一点,程远的心中一阵隐痛,他埋下头。   不知小五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但是体贴地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了一下,难得叹了口气,惋惜地说:“每一年,每一次。”   “怎么会?!”就算程远还保留着过于谨慎小心的特征,现在也忍不住失声惊叫:“可是、可是唐凌不是和她在一起过吗?”   “但是和唐凌在一起,还是龙慕杀了龙冰。”   拿小五和唐凌来说,唐凌追求小五的那一年,施先生阴谋暴露,小五失控,走向毁灭。   重来一轮,唐凌追求施挽,施先生阴谋暴露,唐凌和施挽合力解决,小五离开奇风镇,尽管没有和唐凌在一起,但到底是活下来了。   同样一个女孩,在同样遇见唐凌后,身上却可能会有不同的结局产生。   如果龙慕的惨剧来自于“不得不杀死哥哥”,那么在唐凌和她在一起时,她的命运无论如何不可能没有改变。   “每一年虽然唐凌和不同的女孩在一起,但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变的。铁定会死的人来来去去只有三个。”小五吃鱼的速度很快,不过说话间,他的手边就堆了一小撮鱼骨头,夹着一根弯曲的鱼刺放在碟子上,他漫不经心地说:“龙冰就是其中之一。不管唐凌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他都会在最后被龙慕杀死。”   程远心思沉重地夹起一筷子冬瓜放进嘴里,然后被辣得泪眼汪汪。   他不会对别人的事追问太多,但是小五也不介意说给他听:“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龙冰也挺惨的。”   “因为龙慕恨他?”程远摇了摇头,他无法理解这种憎恨的感情,哪怕亲手做过把母亲封进植物囚笼里的事情,但程远从不认为这件事是做对的,只是“必须得做”而已。   何况自从参与战斗之后,因为避免和岩谷交流,程远几乎是龙冰带起来的学生,他不觉得龙冰身上有什么值得亲人憎恨的地方。   欠揍是真的,但是憎恨到杀死——过了点。   “不对,恰恰相反。”小五抬起筷子,严肃地说:“先不说过去的轮回里龙冰做过什么,但那个时候,施先生也好,施婉也好,我也好,在我们看来,龙冰的确是个麻烦人物,能利用最好,利用不了当然是抹杀最好。但只有龙慕绝对没有理由杀他。”   “那……”   “哈哈哈,不知不觉就说多了。我本来不是要聊这个的。”小五眯起眼睛,推开碟子:“对了对了,我是要说另外一件事。”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心满意足:“饱了饱了。果然八卦才是最好的配菜吗?”   程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如果是任何一个别的人,现在应该掀桌了,你说八卦就八卦,你说闭嘴就闭嘴,你话都说了一半考虑过听众的感受吗?!但程远偏偏不是会吐槽的人,所以小五一停,他虽然有好奇心,却也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我听说,你的目标是打败我对吧?”小五丢开纸巾,他的气场说变就变,话音刚落,他就从刚刚温和无害的同伴瞬间变成了溢满杀气的死神。   程远的心里越来越凉,像是突然从温暖的小屋被赤身果体丢进了冰天雪地——不对,这是小五的异能,操纵恐惧!   程远站起来,膝盖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疼痛让他稍微摆脱了一点情感上的钳制,但很快又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倒。   尽管程远承受着心理上巨大的折磨,而始作俑者只是保持着不变地微笑坐在桌边,悠然地端起茶杯,但在此刻程远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就是个存在于浓厚的黑雾之中龇牙狞笑的魔王。   谁能想到他们刚刚的气氛还很生活化,而这个人可以说动手就动手。    第68章 隐患 “你还是老样子,明明是久别重逢,却还是这么冷淡。”沈诗怡只是看着眼前的酒杯,嫣红的嘴唇扬起温柔的笑容,怀念的眼神里又有几分幽怨,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很是宛转:“会让我觉得过去的时光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齐阵没有说话。   不过他不说话,不代表另外两个人会变成哑巴。   “我说,老爷子不要对美女这么冷淡吧。”可能八卦真的是最好的配菜。虽然坐在角落里,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两个人的表情,但是具体的话还是听不清晰。龙冰闷不住地跃跃欲试,感觉去倒酒都有动力了:“这算啥?昔日恋人重逢?离婚夫妇重聚?始乱终弃上门问罪?哎,把酒杯给我,我要……”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风压便将他狠狠地压在座位上,气流变成了一条无形的绳子,将他和座椅牢牢地绑在一起,岩谷放下手,摸了摸下巴:“姑且算是旧友重逢?”   “嘁!男女之间哪有纯真友谊,你把我当小孩呢?话说你绑我干什么?”龙冰挣扎几次,无效,索性瘫在座椅上挺尸。   “我是要警告你,倒酒你去,听八卦我要先上。”岩谷有气无力地说:“我比你年长多了,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八卦还分年龄资历?”龙冰虚着眼神呵呵一笑:“我算明白了。不过这种八卦我也懒得听,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怎么回事?”岩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哼哼,像这种场面我一看就明白。”龙冰笑得各种猥琐:“他们肯定有过一段亲密关系,但是因为男方性格沉默寡言又不体贴,在众多花花公子面前没有丝毫竞争力。面对外界野草和自家木头的对比,女方于是各种不满各种不爽,最后因为某个强大而不可逆转的误会,女方留下一张纸条,上书:‘老娘已经忍你很久了!’,然后收拾包裹一走了之,可能中间还会穿插无情的吵架、无耻的和好、无理取闹的分手等多种戏码……”   这一派胡言乱语纵使岩谷这般厚脸皮都震惊了:“你是不是在打怪之余还从事某种不合法的以语言忽悠为主业的群众活动?”   “服了吧?虽然我的战斗经验可能没你们多,但是凭我的生活经验……嘿嘿。”龙冰自鸣得意着。   “你那种历尽千帆的模样让我很不爽,明明是个女朋友都没有的处—男。”岩谷不屑地说。   这句损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太恶毒了。龙冰瞬间炸了:“你才是处_男,你全家都是处_男!”   脱口而出之后,龙冰才意识到这是一句更加恶毒的话,只见岩谷挂着神情莫测的微笑,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掌骤然一抓,风形成的绳索猛地捆紧,龙冰的骨头发出“咯吱”一声,他瞬间吐着舌头,头也歪到了一边,奄奄一息:“……大侠……饶命……”   ++++++++++++++++++++++   死了……吗?   女孩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眼前的地板上躺着一具身体,以身体为中心向四面蔓延的血液涌到了她的膝盖处,害怕染上这块红色,女孩向后蹭了一步,可其实她的胸前袖口早就被溅出的血污染了。   她没法接受他已经死了。   没有理由。   她的身体反应很乱,但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是她最熟悉的人,她没有理由去杀他,可是为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都想不起来。   杀死这个人的原因,完全,想不到。   一定有,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掉一个人,何况没有理由。   印象中,他对人很冷淡,也曾经因为糟糕的性格受到很多人非议,但是他唯独对自己很好。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何人都可能杀掉他,只有自己,不应该的。   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刻,总会……   自己总会拿起刀。   没有理由地拿起刀。   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没有理由……   这世界上,一定有某个关于“杀掉这个人非常合理”的原因存在着。   一定有。   一定。   +++++++++++++++++++++++   “你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呐。”   “什么意思?”   “连妹妹的头发都不愿意剪,却想过把整个身体送到施挽手边。你想做什么?是想像五角星那样给自己的身体来个半机械化大改造?”龙牧饶有兴趣地问。   唐颖一愣,好像不明白为什么龙牧会知道这个他从未和任何人谈论过的想法。很快他想起龙牧的读心能力。看来他的大脑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龙牧翻过一遍了。   他喃喃地说:“那只是最坏的打算。”   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要阻止齐阵死去,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唐颖很清楚自己在盘算什么,因为心中抱着这种想法,所以她想尽可能不在其他方面继续毁掉妹妹的形象。   每一年,齐阵都一定会被吸血鬼杀死,而在他死亡的时候,唐凌不然是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不然就是因为赌气跑出家门。   “我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唐凌也不知道那是第几轮了,他在街上遇见了失魂落魄的龙慕,因为不放心一个小女孩单独在外面,所以选择了送她回家。   但事实是,当日的唐凌,心中并不那样想!   因为他保留着十几轮的记忆,他很清楚,在同样的一天,齐阵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他的心中十分急切,他想要回家,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那场惨剧,如果可以的 话,他还想救下齐阵的性命,毕竟就算每一年里他们都有误会,在齐阵被撕扯地乱七八糟的尸体一次次出现,在死亡的恐惧面前,那些误会根本微不足道。   但是他的身体偏偏不受控制,像是被操纵着一样,说着逗趣的话哄小女孩开心,送她回家,哪怕心中急得半死。   根本不是这样!   唐颖当然会变,任谁被这么一年年操纵后,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拿到了主控权,都不会理智下来。   这一年,就算拿到了身体主控权,谁又能保证齐阵不会再一次死掉?她能拿唯一的亲人的性命去赌吗?在没有异能、只有一具娇弱的躯体的情况下?唐颖当然知道自己赌不起。   所以在遇见小五和施挽的时候,唐颖就开始考虑改造身体的可能性。   在“乐准劫持商店”的事件中,面对轻松被打倒的唐颖,施挽提出了这条建议。   关于改造身体的建议。   唐颖确实心动了。   施先生虽然死了,但是作为他唯一的孩子,施挽除了继承他糟糕的个性,肯定还学习了他的黑科技,如果女版小五可以利用改造进化身体,作为曾经的异能者,同样是战士的“唐凌”没可能做不到。   而如果可以的话,小五就是个优秀的导师,别忘了小五曾经是用改造身体打败异能者的女孩,唐颖希望的就是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去阻止齐阵死亡。   这不矛盾。   一点都不。   龙牧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只记得施挽的话吗?还是因为施挽的意见更能满足你的参与心理?程远、五角星和许年平都对你说过这句话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可以找我’,面对这么强大的三大外援和这种完全是保证的话,你倒是一点不感动,反而去考虑最差的选择,无法理解啊。”   找他们帮忙?唐颖迟疑了。   “你根本没想过对吧?在你心中,不管你再怎么弱小,他们都是需要你救赎的人物,你被过去蒙蔽了眼睛,完全看不见这些人的成长——或者说,根本不想看见,因为你受不了这些人不再需要你,是吗?”   “不是!”唐颖一口否定:“你说得太激烈了。”   “激烈吗?”龙牧突然站在沙发上,然后踩着桌子走到唐颖面前,眼睛虽然蒙着黑布,但就是能让人感到正被充满威慑力的视线紧紧盯着,明明是娇小的身躯,却爆发出庞大的威压:“那么,告诉我原因,告诉我,你放着三个超能力不用,反而舍近求远的原因。”   唐颖被这气势一惊,本能地说出实情:“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我不想把他们重新牵扯回来。程远曾经告诉我,摆脱命运的控制,终于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件让人喜悦的事。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再……如果大家像叶限那样追求自己的新生活,不是更好吗?”   “程远。”提起这个名字,龙牧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嗤了一声:“无稽之谈。”   “什么?”唐颖不服气。   “你有没有想过,比起你,我们的心中更加没底?”   “什么意思?”   “谁知道这一年能不能到结束!”龙牧喝道:“你别忘了,这一年会不断轮回!如果这一年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又会怎么样?”   唐颖被这句话噎住了。   是了。   一直被唐颖压在心底的隐忧就在这里。   说不定这一年也只有众多的轮回一年中的一部分,如果在一年结束后,没有变为下一年,而是重新开始,所有人可能会继续被控制,也可能会恢复原来的性别,更有可能会继续轮回的命运。   好不容易得来的自主权变成一个梦,大家又得继续挣扎在疯狂的内心和强行的行为之间。等不到希望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给了希望又被狠狠掐掉。   但是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龙牧让唐颖觉得很不正常。   以前的龙慕绝不是这样的,那是个很听话的小姑娘,虽然没有表情,但也保留着天真和纯真,现在他的言行更像是一个被逼到尽头、手中却只握着一块筹码的赌徒,这是曾作为唐凌时他非常熟悉的……某个灵魂正在崩坏时的模样。   “别怕。”尽管唐颖也是心事重重,却还是拍了拍龙牧瘦小的肩头,想把他从黑泥里拖出来:“距离舅舅出事的时间还有几个月,我会……”   “真的是……”龙牧低低地发出笑声打断了她的话,可此刻被他的表情比起笑更像是黑化:“不是已经告诉你,我是读心能力者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昨天的留言,突然冒出个问题: 话说,大家好像从没讨论过关于男主的问题,不,应该说我的评论区一片安泰祥和,感觉没CP大家也无所谓哦(不) 你们对这些角色都怎么看的?我很好奇,真心的 第69章 爆发 “这样就结束了。”唐凌转过头说,他的手指微微一松,掌中紧握着的黑色长刀化为一片灰烬,吹散在风中,像一群蝴蝶一样翩翩飞走。   少年无所畏惧地站在黑暗中,披荆斩棘地从远方而来,他微微张开口,说:“我会一直站在前方,小瑶,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第一次,冷漠的少年露出大大的笑容。   周围的黑暗却狠狠地侵蚀过来,一点点地将这幅画面全部吞没。   那带着希望的少年被黑暗占据,不管怎么伸手,也拉不回来了,不管怎么去找,也找不到了。   ……   心脏跳地很快,过度的恐惧不仅在摧毁程远的精神,更是在折磨他的身体。   ……   “不甘心!”   母亲带着肚子里破腹而出的怪物,同样在黑暗中崩坏掉,她到死都没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放在心里,口口声声心心念念都只是那个得不到的男人的名字。   ……   “哈……”就像沉入海里,胸口闷到无法呼吸。   ……   “不能说……”   躲在厨房的柜子里,偷偷看着母亲在夜里吞食怪物的肉,她一边吃着恶心的肉块,一边发出听不懂的隐忍的惨叫,渴望怪物的血肉和她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明知道不能去看,明知道说不出来,却像着魔一样每天晚上躲在那里。   只能看。不能说。   ……   身体在神经质地发抖,嘴里干得厉害,心律不齐。   程远知道这样下去不妙,一旦超出界限,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连精神还能不能保持正常都是个未知数。但恐惧的力量太强大,一旦陷入泥潭就无法自拔。只好任由一幕幕难以面对的往事浮现出来。   ……   被唐凌表白的那一天,是最开心的一天。   但是睁开眼睛,为什么一切又回到过去了?   时间回头了,以为好不容易摆脱的一切重新回来,自己依旧无法反抗。   “唐……凌?”   心中很想开口打招呼,嘴里却说不出话,只是不听使唤地念着别的台词,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另一个女孩离开这里。   不对!   不对吧!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   这一定是梦吧?还是之前的故事才是一场梦?亦或是希望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已经付出的心意该怎么办?收回来吗?像唐凌一样忘记一切和别人在一起吗?可是自己还是喜欢他,连转头去看别的人都做不到啊!   抱着无谓的希望空等十几个轮回,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最不甘心的害怕摆在眼前,却让程远的精神在愤怒中振作起来,居然产生了一股暂时挣开恐惧压迫的力量,一股怨愤终于从长年累月的隐藏中暴露出来:“明明我才是第一个…感情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说让就让…”   +++++++++++++++++++++++   “我打算对付一个很麻烦的人。”在这场打斗开始之前,小五先回了一趟奇风镇战斗组的聚集地,也是一间位于怪物出没的界限最近的屋子:“所以暂时不能跟你回去,其他的事务还是麻烦司克德先生吧。”   “哈?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队长你评价某个人‘很麻烦’。”说话的人就是司克德,他捧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交叠的双腿还架在桌子上。   司克德也不是他的本名,说起来,小五的战斗小组里都是一些抛弃本名而且还喜欢胡乱给自己取名的人,不过司克德之所以能够成为重要的副组长,负责组里所有的杂事——对,所有的,小五从来只管单打独斗不管事——除了司克德有睿智的头脑,让领导信服的态度,还有充足到可以包容队长各种玩消失的耐心。   奇风镇本来不止一个战斗组,就像唐凌也曾经当过队长并且还是龙冰直属领导,可是因为性转产生的各种蝴蝶效应,“帮派”的概念也莫名出现了,一群荷尔蒙过剩的年轻人凑在一起互相找乐子,打发时间。   而“帮派”出现后,战斗组的分类就没有那么详细——有种江湖统一的感觉——但是小五这一队从严格上来说,还是直属袁覃管理。   袁覃……唉,如果没有司克德,小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打交道。   “是挺麻烦。”小五的声音倒是没变,表情也还是微笑:“你看,有一种人脾气比较外向,遇到一点亏损自己的事就会大吵大闹,有时还会破口大骂,惹是生非;还有一种人平时闷不吭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受了委屈他也能忍着不发作,直到某天他作为震惊世人的案件祸首上了电视,大家纷纷表示‘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就说这两种人,如果非得罪不可,你愿意得罪哪一种?”   司克德做出断言:“队长,可以直接说,你只是打算去欺负老实人了。”   “怎么说,果然还是老实人爆发起来比较可怕对吧?”小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眯起眼睛。   “不然我去?”司克德提议,虽然他不知道队长在忙什么私事,也不关心:作为同事,干涉他人私生活可不好;不过作为出生入死的同伴,帮个忙倒是无可厚非。   “不,不用了,比起随时可能爆发的老实人,我更害怕去见袁覃。”小五干笑着。   ++++++++++++++++++++++   看来凡事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小五放下茶杯,面前的程远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这不奇怪,毕竟在冰冷刺骨的恐惧面前,更夸张的反应也不是没有,但是,“对方会爆发”的隐忧让他连一口茶都喝不下去,这还是第一次。   因为眼神。   有的人会因为恐惧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落荒而逃,发狂发疯,尊严尽失;有的人越是恐惧反而越能激发不要命的潜力,哪怕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把恐惧的来源一波带走。在和平年代,前者当然会活得更加轻松,而后者就是不折不扣的偏执狂。   可是到现在也不用超能力反击?联想对方的战斗方法,比起龙冰那种四处大火球的打法,程远真是低调得出奇,小五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超能力了。   如果再提升使用自己的超能力的话,估计也不用等程远爆发了,直接叫人来收尸吧,毕竟在超出反抗能力的力量面前,爆发力反而不那么重要。也许还要用别的方法火上浇油?   小五眯起眼睛:“不是这样说的吧。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打算?比如说最快捷的方法:杀掉唐颖……之类的?”   每一个人,确切地说,是每一个性转的女孩,都对眼前的状态很满意,他们得到了曾经没有过的、也是最渴望的东西:力量。不用再靠别人、不用再等着别人帮助就能改变自身命运的力量,比起这个,唐颖的存在等同于无关紧要。虽然够残酷,但这是事实。   但是他们在开心之余,当然也会考虑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何保留这份现状,并把它延续到下一年。而不是任由这一年如同过去许许多多的一年那样被翻过去,一切都回归到原初。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唐颖”吗?还是每一次轮回必定会发生的那三件事?   当你终于意外地得到了渴望已久、简直渴望到了绝望的东西,在得到的同时也承担着可能会失去它的威胁,那时候你会做什么?   程远、小五、施挽和龙牧,这四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就是因为每个人思考后得出的结果都不同,做出的决定都不同,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各做各的,再用结果去说话了。   “你的答案是什么?程远,嗯?变强?你没有跟着唐颖走,而是回到奇风镇就是要变强对吧?变得能够杀死最强的异能者?然后呢?”小五眯着眼睛,语调轻松地说着很黑暗的猜测:“面对最终来临的那一刻,你要提前做什么去改变它?强大到能够杀掉唐颖,还是……”   “说什么杀掉!”程远抬起头,在恐惧的压制下,他的身体仿佛承受着千斤重负,紧绷到眼珠鼓起,牙齿紧咬,而他的精神也在逐渐崩溃,但像是在幻觉中看到了最大的刺激,他努力吸收了自己的恐惧并直起身:“呵,别忘了我才是第一个!”   完全含义不明的话,在恐惧的攻击下,程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最本能地把脑子里冒出的话说出来,然后他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种子终于破开木头,无数藤蔓在桌面上疯长起来,拧成一支尖锐而粗壮的植物鞭子,向小五直甩过去。   绝不是硬怼的事。   小五就地一个翻滚,快速躲到了另一边,而植物最尖锐的顶部就在他离开的同时深深地刺进了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这么猛?”小五愕然:“逼得太狠了?”   但是容不得他细想,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小五立刻向前狂奔,纵使这么快的反应也来不及了,植物藤蔓从地面下猛地窜出来。小五只觉得在离开的同时,他的后背一凉,随之一痛,一股温热的血涌出来,不仅如此,他被这股冲击力直接甩到了天花板上,又重重地落下,摔在地上。   比起全身震痛和皮外伤,差点被刺断脊椎的后怕让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程远真的还是新手吗?不知不觉,他在低调中已经把异能锻炼到这个地步了?   普通的异能者在小五的恐惧攻击面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失去反抗能力,根本无法使用异能,而这个“普通”是几乎占了奇风镇百分之九十九的,否则也不会有“小五是奇风镇最强能力者”的传言出现了。剩下能抗住的人屈指可数,如齐阵或是镇长。   而小五在阴差阳错不知道戳到了程远的哪一块痛点,更要命的是,程远居然直接满级爆发出了超出极限的力量。   对于小五来说,这场战斗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反击,而是保命。用一场游戏的说法,就是法师血皮太脆,扛不住太多物理攻击。   “老实人爆发起来果然可怕。”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跑的同时,小五脸上的笑容泛出了苦意。   这是精神攻击和物理攻击的对决。结果不然就是自己先被植物刺死,要不就是程远的精神先崩溃。   而就在小五蓄力准备闪躲下一次攻击时,程远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他弓起的身体晃了晃,接着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昨天送出的评论让我非常安心,谢谢你们(安详地躺) 第70章 ture end(上) 每一个galgame都会有一个T·E,即ture end(真正的结局)。   “在大多的galgame里都有大多数不同的结局。而某些游戏中的TRUE END就是游戏设计者所设计的希望游戏玩家完成的最终结局。是属于纯粹的主角的结局以及故事。”   大多数游戏达成真结局的条件都很困难,happy end 也不代表就是ture end,有时ture end可能会是更为沉痛的结局。   有真结局,当然还会有真女主。   “真女主是指独立于于广义第一女主的女性角色。往往贯穿整部作品,剧情最为丰富,世界观也最为完整,并且不可直接攻略,往往需要攻略完所有角色后,以及触发特定条件后才能进线。   真女主不代表隐藏女主。”   哦,别太认真看,上面这些定义都是galgame玩家心知肚明,但解释起来又很麻烦,所以直接把度娘的定义拿来的东西。   以及,没错,龙慕就是所有循环里的真女主。   +++++++++++++++++++++++++++   完整的剧情线还得从轮回开始的第一年说起。   “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龙慕第一次哭着问出这个问题,是在七岁的时候,不是个懂事的年纪,看见其他孩子都有的亲人,自己却缺失了,自然会觉得难过。   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他蹲下来,小女孩以为会得到安慰还是怎样,但是父亲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龙慕哭着跑出家门,却迷路了,即使是小孩,生活在奇风镇这种特殊的环境里,也多少懂得周边的可怕之处,在最恐惧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小男孩。   “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吧。”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我叫唐凌,你呢?”   在慌乱和时间的流逝中,对方的脸在记忆中变得很不清楚,龙慕只记得自己被他背着,一路走得很慢,晃晃悠悠地,他们在半路上遇见了正在寻找妹妹的龙冰,那也是龙慕第一次在哥哥脸上看见“焦急到惊慌无措”的表情。   被转交的时候,龙慕以为龙冰也会发火,但他最后只是克制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苦笑着:“拜托了,下次可不要再一声不吭就跑掉。”   嗯。好。   从那天起,龙慕记住了三件事:背她回家的小男孩唐凌,焦急的哥哥还有不能提起妈妈的父亲。   ++++++++++++++++++++++++++++++   龙慕坐在草坪上,看着唐凌用小刀削一根树枝,他们的位置是湖边,树荫帮他们挡住了太阳,只落下细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   “你怎么总是在外面跑?又迷路了?”唐凌头也不抬,他的手很有力,斩掉树枝多余的部分,他开始寻找随手扔在地上,现在不知所踪的鱼线:“外面很危险,女孩子不应该乱跑的。”   “是爸爸把我赶出来的。”龙慕委屈地说:“而且你也在乱跑。”   唐凌那时到底年龄还小,说到这个问题,他有些得意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有超能力。”   龙慕哑然片刻,不甘心地嘟囔:“反正你没哥哥厉害。”   “胡说!”唐凌翻了翻白眼:“我比他小,我还有成长空间。”他想了想,又说:“你哥哥是火焰能力单一元素,我能动用各种自然元素转化武器,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强。”   “你没哥哥强。”龙慕就是想和他唱反调。   唐凌哼了一声:“不跟你说了,你又不懂。”   他闹起脾气来,龙慕也安静了,良久,她说:“反正你们都比我强。”一旦浮起这个念头,她心里就难过起来,语气也低落了:“所以爸爸不喜欢我。”   唐凌安慰她:“别想这么多了,我这么有潜力,我舅舅不也还是讨厌我。”   他的安慰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龙慕只是“嗯”了一声,缩紧了身体。   看见她不开心,唐凌想了想说:“我给你看好玩的。”   他从地上随便抓了一把黑色的泥土,放在石头上,用手将它们盖住,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难看无奇的泥土不见了,转而变成一块剔透的晶体。   “你好厉害。”龙慕忍不住说。   “哈,你承认了吧!”唐凌露出笑容:“在太阳下面看,它还会发光。”他挠了挠脸颊:“送给你好了。”   龙慕迟疑了一下:“……能不能让它有个形状?”   “那我试试。”既然做都做了,干脆有求必应,唐凌在这方面倒是挺好说话。   两个孩子头靠头研究依靠能力还能转换什么样的物质,浪费时间制作一大堆完全用不上、简直能称之为垃圾的东西。   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消磨时间,而时间长得仿佛永远过不完。   ++++++++++++++++++++++++   火焰烧得很旺,龙慕还是觉得后背被风吹得很冷:“哥。”   龙冰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头在发呆。   “哥。”   龙冰怔了怔:“哦,啊?”   龙慕的脸热得通红。   “离火远点。”龙冰说着,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只穿着白衬衣。   “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   “胡说。”   “那为什么他总是把我赶出来?”龙慕委屈地掉眼泪。   自从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提妈妈的话题,龙慕就经常被父亲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赶出家门,她总会想这个问题,但她已经九岁了,多少也知道了点子不言父过之类的道理,所以真的问出来还是第一次。   龙冰没说话,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为父亲的行为做辩解。他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焰,抬起打火机,又是一缕火焰从手掌冒出来,组成各种图案,随后熄灭。在龙慕面前,他也经常表演这种游戏。   “我不想看了。”龙慕擦着眼泪,哽咽地说:“为什么你们都会,只有我不会?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爸爸不喜欢我?”   “……是啊,为什么女性没有超能力?”龙冰收起火焰,却完全像是自言自语地重复,龙慕的一句话挑起了他一直在思考的疑问,他继续对自己说:“为什么奇风镇会有怪物出没?我们这么强大却不能将它们彻底消灭?这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还是人为的原因?”   这些问题对于来说龙慕似懂非懂,比起太高深的问题,她更多关注的是自己遇到的事情。   “长大了就会明白吧。”龙冰并不肯定地说,仰起头看着星空:“然后,然后……”他苦闷地叹了口气:“真想有读心能力。”   “读心?”   “然后我就什么都知道了。”龙冰懒洋洋地说,高举着手抓了一把,好像要抓住星星一样:“那帮老头子,什么都不愿意说,藏来藏去的有意思?哼,无非是胆小怕负责任。”   他沉默下来,盯着天空,目光中却有一股狠劲。   +++++++++++++++++++++   比起龙慕对父亲能躲就躲的惧怕,龙冰和父亲的关系就是火焰碰上火药,爆炸与否可能只是说话间的事。   “哥哥和爸爸又吵架了。”龙慕心事重重地说。   “哈?你不是说他们天天都在吵吗?”唐凌耸耸肩,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一样,过早地成熟让他看上去比同龄的龙慕沉稳太多,但也许是这样,他对周围的态度反而变得冷淡起来:“说不定过几天就和好了。”   “这次不一样。”龙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办?”   唐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呆呆地看着湖面:“如果能快点长大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也不用依靠别人。”   龙慕没有应和,她很怀疑,就算她长大了,眼前的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你想做什么?”她转过头,看着唐凌,认真地问。   “是啊,我想做什么……”唐凌也不明白自己心中有什么答案。   ++++++++++++++++++++   这次的吵架确实不一样。   “所以我说别发疯了臭老头!”   那天龙慕也像往常那样出门找唐凌,走到半路才发现做好的礼物忘了带,她回去拿,正看见父亲从门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害怕变成中枪的靶子,龙慕本能地躲进了柜子里。   结果父亲进来没多久,龙冰也冲了回来,龙慕彻底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一个人冲进怪物窝,你脑子有病吗!”龙冰气到全身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闹够脾气了吧?你这样也算是父亲吗!”   “够了!老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挥!”父亲怒吼回来:“我早就该去了,到底是谁在拖我的后腿!”   室内一片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粗重的、近乎冒着火星的呼吸声。   “你会死。”龙冰顿时冷淡下来的声音让龙慕不寒而栗:“我知道你等不及给妈妈报仇,但是,你这是找死。”   父亲因为这句话哑然了片刻,再次开口却更加愤怒:“是,老子就是死了,也要试一试。”   “所以我才说,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为什么你不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大家一起上?呵!这是老子自己的事,用不着拖累别人!”   “我会当镇长的!”   “什么?”   “然后我就会有战斗小队,很多。”   父亲沉默下来,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龙冰,嗤笑一声:“你的意思就是,让别人替你去送死?”   龙冰怔了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吧?”父亲抱起手臂冷冷地说:“不是我瞧不起你,”他轻蔑地扬了扬嘴角:“我是真的瞧不上你。”   瞬间,龙冰的脸涨得血红,眼看着父亲就要离开,他突然喊:“那龙慕呢?我呢?你不管了?”   “你他妈都这么大了,还要老子手把手教你怎么带妹妹吗?!”   门被重重地摔上了。   房间里留下龙冰一个人,他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但是他的眼眶里却涌出了眼泪,他抬起受伤的手捂住脸,很快地,眼泪就顺着指缝滴下来。   龙慕觉得自己不应该出去,她被吓到了,全身僵硬地缩在柜子里,连动都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喘,唯恐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晚上她从柜子里溜出来,对哥哥撒谎说自己一直在外面,还故作不知情地问:“爸爸怎么不见了?”   龙冰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扯了扯嘴角:“他走了。”   从那之后他们谁也没有提过失踪的父亲的事。       第71章 ture end(中) 唐凌和龙慕的友谊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或者说,是其中一个人单方面掐断了它,并认为另一个人也希望如此。   “好烦。”第N次制作武器失败,唐凌丧气地把手中的土扬到一边。   其他的东西用超能力都能做的很好,唯独运用在战斗上,他却像是到达了一个瓶颈,怎么都闯不过去。   “怎么了?”龙慕看不出他在烦什么,关心地问。   自从爸爸消失后,龙冰过起了昼伏夜出的日子,晚上出去战斗,白天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龙慕偶尔因为一些事去找他,从打开的门看见的永远是一大堆一大堆的书本,和烟熏缭绕的恶劣气氛。   外面大半个屋子都成了龙慕的专属空间,如果是以前,这份难得的安静求之不得,但是现在,她反而更不想呆在家里。   唐凌向后一倒,躺在草地上:“真不知道舅舅在想什么,一直不肯教我怎么用超能力。”   龙慕爬过去,躺在他身边,天真地提议:“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这不是想办法就能解决的事。”唐凌不耐烦地否决:“必须要有个人……对了,岩谷!”他举起手大喊一声,坐了起来:“可以……”很快他泄气了:“不行,岩谷也听舅舅的话。”   “啊,有什么可以打动岩谷吗?酒?不行,唉,好烦。”唐凌又陷入了苦恼中。   “他有别的学生吗?”龙慕问:“我们可以参考经验呀。”   “你不知道,其实岩谷教别人。”唐凌皱着眉,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死很不吉利,又改口:“就算收,估计也只会要一个。”   “我们一起去找他。”既然唐凌已经提出了一个方法,龙慕不想这么放弃:“好好问的话,他不会不同意吧?”   “哈?”唐凌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龙慕比自己还热心。   “对了,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我们就问他原因和要求,他想要什么,我们再想办法。”龙慕眯起眼睛,开心地甩着唐凌的手:“我能帮忙。”   “嗯。”有人支持,唐凌也提升了一些自信:“那就试试吧。”   其实,比起唐凌要做什么事,龙慕关注的是“能和唐凌一起”去做什么事。   重点不是“什么事”,而是“一起”。   +++++++++++++++++++++++++++   那天,龙慕坐在奇风镇上唯一的家庭餐厅里等唐凌,她天生个子比较小,又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一个很大的花瓶装饰挡住她的身体,甚至连餐厅的主人晴天阿姨都没注意到她坐在这里。   不知道唐凌什么时候来。她等着有些焦急,又害怕岩谷会先走掉,只能抓着书拼命盯着对方,唯一庆幸的是岩谷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唐凌,是龙冰。   龙慕不知道龙冰为什么会在白天出门,更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现在的哥哥。   长期的精力消耗让龙冰瘦成了一副骨架,以前合身的整齐西装现在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风一吹就飘荡着。     他走到岩谷面前。   晴天阿姨注意到情况不对,刚想过去,岩谷却挥了挥手阻止了她。   “喂,老头,你在找学生对吧?你看我怎么样?”龙冰说。也许是吸烟太过的关系,他的嗓子也很沙哑。   “这就是你拜师的态度?”岩谷倒是没生气:“我知道你,你姓龙,你爸爸……”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学生也只是个代用工具吧?”龙冰笑了一下,夹杂着说不出的邪气:“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不愿意让唐……”   一时间狂风大作,吹得龙冰睁不开眼睛。   龙慕带着问号看了看四周,明明窗户都关着,为什么——很快她意识到,这是岩谷的超能力。   餐厅里的客人见势不妙,各个离开了这里,就连晴天阿姨也默不作声,转身进了厨房,把这里让给了这两个人。   “你听到什么了?”岩谷虽然在笑,但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每个人都在私下议论。”龙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想要缓解风对他造成的伤害,他的声音还是充满了不甘示弱的气势。   “好,那我问你,我收你做学生,你能做什么?”岩谷曲起手指敲着桌子。   这是孤注一掷的时候。就连作为旁观者的龙慕都紧张地抓紧了书页,她能看出那个老人绝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好对付,而龙冰则真是很想要这个机会。   拜托,拜托……龙慕在心中祈祷着。   龙冰深吸一口气,顿了顿,他用平稳的声音说:“你们不想让他做的,我来做;你们不想让他抗的,我来扛。”   “你的异能是什么?”岩谷盯着他,片刻后又问。   龙冰抬起手,一团火焰出现在他的手掌上方。   岩谷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物理系啊……”   龙冰熄灭了火焰,眼中满是坚定:“我的异能不是奇风镇上最特殊的,但我能保证我的心最狠。”   岩谷严厉地一瞪,瞬间鼓胀的气势就连旁观者龙慕都脸色发白,处在杀气中心的龙冰脸色难看,却一动不动。   很快风平浪静。岩谷收回手,看着脸色发白却始终逞强的龙冰,露出坏笑:“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成了。龙慕松了口气,由衷为哥哥感到雀跃,突然一个冰冷的念头冒出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   哥哥是不是……抢走了唐凌的机会?   ++++++++++++++++   那天,岩谷带着龙冰离开餐馆,而龙慕一直坐到关门,也没有再等到唐凌。她不知道原因,更不敢再去找唐凌问清楚,她觉得愧疚。   而唐凌同样没有再来找过她。   比起龙慕的心灰意冷,龙冰把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地改了一遍。   在龙慕十七岁那年,龙冰没有当镇长。   他确实成为了一股中坚力量的代表。战队,权力,威望,这些东西更多地落在他的手中。越来越多的人拜访他们原本空荡荡的家,来的最多的就是那个人。   他不是奇风镇的居民,也没有什么超能力,他带着孩子住在坟场旁边,是奇风镇诸多怪人中比较不起眼的一个:   施先生。   龙慕不讨厌他,虽然施先生每次说话前都要发出“嘻嘻嘻”的古怪的笑声,但是他的表情很讨喜,而且他还会说一些关于城市的很有趣的话题。   和唐凌断了交往后,龙慕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一起说话一起玩的同伴了,她封闭了自己的心,变得没有表情,也没有语言。   有一次龙冰罕见地从外面带着伤回来,为了缓解龙慕的担心,他说了一些关于异能研究的事。   “你知道地下竞技场吗?我在那里看见一个小姑娘,她自愿被施先生改造成半机械人——原来还可以这样吗?我没舍得用超能力,只用体力和她打了一场,被揍得好惨哈哈哈。”说着很糗的内容,龙冰居然大笑起来。   岂止是惨,龙冰根本就是鼻青脸肿,形象尽失,这还是他熟练掌握超能力后的第一次挨揍,龙慕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当然,这也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   奇风镇坟场。   这里是很少有人来的地方,奇风镇没有火葬,因为尸体也可以作为与怪物战斗的一部分:把食尸鬼之类的东西引出镇子。   “晚上可以听见食尸鬼咀嚼骨头的声音,咔擦咔擦咔擦,嘻嘻嘻嘻嘻嘻。”施先生的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带着身心都散发着愉快的表情,但是这地下室内的场景怎么看都说不上令人愉快。   阴暗的地方,只有头顶上的灯泡发出的亮光,四处散放着各种仪器,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肢体已经被换掉了一半,比口中只剩下呼出的微弱的气息,他的眼珠——已经没有瞪出仇恨的力量了——只是目光黯淡地看着一旁比死神更可怕,更疯狂的男人。感受着生命力从他的身体里消失。   “呼。”龙冰毫不在乎身上高价的西装,靠着地下室潮湿的墙壁,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展露在外的精英派头一扫而空,换而是一副双眼无神,有气无力的模样:“我该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怎样?这是第几个失败品了?”   “嘻嘻嘻嘻,不要着急,科学是急不来的东西。嘻嘻嘻,想想看啊,朋友,那些很伟大的科学家一个实验通常要失败几千次,几万次,可就是这样还不一定能得出想要的结果,说不定他走了弯路,说不定他想做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施先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像模像样地擦了擦眼角:“多么悲哀啊!多么可怜啊!嘻嘻嘻,可这就是科学最有魅力的地方啊!它无情地就像上帝一样!”   “首先,我不是你朋友,我们两就别侮辱这个高大上的词了。其次,几万次?你没忘了你做的是人|体试验吧?”龙冰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说着细思恐极的内容,语气却毫无变化:“要不要我给你计算一下,奇风镇的人口加起来都不够承担你的‘失败和代价’?”   “嘻嘻嘻嘻,嘻嘻嘻,别担心,我需要的是优秀的材料,嘻嘻嘻嘻,要不然你当我的试验品?”   “哼。”龙冰垂下头,把手拢在嘴边点燃了烟头,眼神的余光一瞄,他发现有一个小孩的影子从入口处延伸进来,想了想,他立刻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开玩笑,老子的命可是很珍贵的。”   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吗?这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等到用在女孩小五身上的技术终于成功的时候,施先生已经不知道失败过多少次了。   难得成功一次,不管成功的是什么,都只会让人喜悦。       第72章 ture end(下)   “嘻嘻嘻,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知识改变命运。”施先生像个高中班主任一般,一边搞着他邪恶的鬼把戏,一边满怀激情、絮絮叨叨地做着演讲:“知识就是科学,嘻嘻嘻嘻,科学,就是改变命运的力量。”   面对他的激昂,唯一的听众,龙冰,懒洋洋地吐了口烟,扬了扬手指,虚着眼神说:“那真是抱歉啊,知识给我带来的只有恶习。”   开始看那些砖头书的时候,龙冰觉得自己还行,继续看几本,没关系,还可以挺住,可随着内容深入,他开始觉得晦涩难懂,难懂就觉得压力大,压力大就想抽支烟解解乏。   龙冰觉得自己大概不是搞学术的料,终于,他在得肺癌之前做出了“转向战斗派”的决定。   难搞的事情就留给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智力派盟友吧。   倒霉的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智力派盟友,施先生,这个疯狂科学家是个比知识还让他头疼的存在。   一和施先生聊天就回想起那些看书的日子,一回想起那些书就想起……哎?我的烟盒呢?   龙冰由衷地觉得,这烟瘾是没法戒了。   ++++++++++++++++   齐阵死的那一天,龙慕偷偷地哭了一场。   其实她和齐阵没有接触,只是总是从唐凌那里听到的话里可以拼出这名老战士的形象。虽然唐凌总是抱怨他的舅舅,但听得出来,他的内心里对这唯一的亲人还是很有信任和期待。   龙慕没法想象唐凌现在多难过,一想到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她喜欢唐凌,非常喜欢。   抱着可以重来的念头,她再度去找唐凌,看见的却是对方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孩。   不需要她了。   唐凌已经不需要她了。   对方又温柔又漂亮,而且勤劳善良,比自己要好。   应该,高兴吧?   龙慕想。   只是为什么还是会难过?比之前更加难过?   她失魂落魄地躲着人群走,无意间却看见了神色冷峻的龙冰和……岩谷?   这时龙慕才发现,她走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她想出声喊龙冰,但两个人脸上凝重的神色让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开口的好时机。   ++++++++++++++++   “你最近和那个姓施的,到底在做什么?”   面对岩谷的质问,龙冰漫不经心地掏出烟盒,耸了耸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就这样喽。”   “你!”   比起愤怒,岩谷现在最大的感受是心凉。   就如龙冰说的那样,如果不是齐阵不愿意让唐凌卷入这些事,岩谷根本不可能收龙冰;可真正让岩谷下定决心的不是龙冰有什么出色的特点,而是他由内而外表达出的更加可怕的东西。   危险的人物。那时的岩谷想,与其让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更危险,不如把他放在眼前。   可惜,岩谷实在太高估自己了,或者说,他太低估了龙冰。   “龙冰,我待你不薄,你……”   “老师。”龙冰抽出一支香烟,突然唤了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岩谷“老师”这个称呼,却是在这种几乎于兵戎相见、一触即发的情况下:“我问你,为什么奇风镇的女性没有超能力?为什么奇风镇的怪物不能一次解决掉?”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岩谷想都不想地回答。   “是啊,我也不知道。但我至少知道一点……”狂气渐渐从龙冰的身上溢了出来,他的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个疯狂的微笑,指间的香烟在没有任何外力辅助的情况下,竟自动被点燃。   这时候的龙冰看起来比怪物更像怪物,仿佛有黑暗从他的周身蔓延出来:“至少我可以改变它!”   人,在龙冰眼中,有弱有强,在哪里都一样,奇风镇的问题不是怪物的问题,也不是超能力的问题,更不是性别的问题,它的本质就是人有强弱的问题。   面对弱,唐凌的做法是温柔地保护,用尽自己的全力、意志乃至牺牲生命,保护和珍惜他们。   而龙冰,他不保护,不珍惜,不同情,不怜悯,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改变!   “你疯了。”纵使岩谷身经百战,也被他的气势震慑到,在惊愕过后岩谷更加愤怒:“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导致多少死亡,你想让奇风镇毁灭吗?”   “无所谓。”   “什么?”   “自古变革总要流血牺牲。可是那又怎么样?老师,奇风镇不会毁灭。”龙冰慢悠悠地说。   “奇风的存活的靠的不是拥有超能力的男人,而是看似羸弱的女人。男人终会消失,而女人则会一代代地将生命延续下去——生命才是存活和战斗的资本。”龙冰扭曲的微笑着:“死亡,无可避免。但对于奇风来说,只要有一小部分人活下来就可以将生命的火种延续下去,付出大部分的人命换来超能力的平衡,怪物的彻底消失和未来的延续,太划算了。”     “你这家伙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冷酷的衡量,残忍的计划,冷血的决定。   雷霆之怒充斥着岩谷的身体,他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龙冰:这种无情无义、收割着人命的家伙,居然还把自己当做救世主吗?   “不,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仿佛很清楚岩谷的想法,龙冰居然带着自嘲的笑说:“我就是在做罪恶的事,我就是想用这种天理难容的计划来达到我的目的:如果它失败了,这些人命就是浪费,何况我根本无法保证我的计划能成功,可纵使它是失败而邪恶的又怎样?一定会有人出来阻止我,也一定会有人不断地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老师,你知道吗?历史的进程哪怕需要黑暗,也不需要感情。”   谈崩了。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下去。岩谷很明白这一点,他抬起手,暴风在他们周围肆意着,这一向游戏人生的老者此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必须杀掉你。”   “我明白,我明白。”龙冰呵呵两声,他不慌不忙地翻过手掌,指间的香烟直接烧成了灰烬,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地狱里的业火:“老师,你老了,也该活够了。”   “所以,老师也来当为了罪恶计划所流的一滴血吧。”   “!”   被烧到边缘近乎发白的烈火扰乱着视线,岩谷的瞳孔紧缩。   风与火的较量,新与旧的更替,就此拉开了帷幕。   火焰和暴风的攻击让大地都在颤抖,周遭的树木纷纷遭殃,在重击下,地面甚至裂开了数条缝隙。   岩谷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他的战斗方式形成了一定的套路,而龙冰则完全不考虑后果,不顾及其它,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电光火石间,龙冰的火焰狠狠贯穿了岩谷的身体,在黑色的业火中,岩谷脑袋以下的部分化成了灰烬,而他的一双眼睛依然圆睁着,死不瞑目。   风吹云散,龙冰周身的气势一扫而空,狂风平息后,侥幸存活的树木停止了抖动,竟连一丝微风也无。   他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将岩谷的头颅向天空高高抛起:“向你做最后的致敬,再见了,老师。”   ++++++++++++++++++++++++   哥哥疯了。   龙冰离开了这里,可他魔化的表现不仅震住了岩谷,同样震住了龙慕,虽然害怕得双腿发软,但她却没有失控地大喊大叫,或者说到底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和龙冰流着同一脉的血吗?在愈发恐惧的时候,她反而觉得脑子里愈发清醒,各种衡量冒了出来。   哥哥杀了岩谷,不,可能齐阵也是被他害死的。   这样下去,万一连唐凌也……   龙慕不敢想下去,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吓自己没有任何益处。   她不能告诉唐凌,这样等于是龙冰还没有动手,她就主动把唐凌牵入了危险中。   也不能告诉其他人,如果哥哥可以杀死岩谷,当然也可以杀死其他人,哥哥还不知道自己听到了真相,贸然求助除了拖累没有好下场。   龙慕深吸一口气,首先,她要站起来。   她扶住失去力气的膝盖,可身体像是忘了怎样使用力气,完全动不起来。   好,没关系,没关系的,龙慕,再试一次。   岩谷的身体被火焰贯穿,在火光中,龙冰疯狂的神情……   不要想了,那不是哥哥!不要想了,专心,再试一次!   唐凌和另外一个女孩离开,他们很幸福地笑着……   不要想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要想了,先站起来!   龙慕用力地咬着手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尽量阻止自己把力气浪费在哭泣上。   再试一次,她在痛苦中不断安慰自己。   最后一次,她站起来,尽管随时可能会倒下去,但她还是歪歪斜斜地迈出了第一步。   当能依靠的人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一定要强迫自己快速地成长起来。         第73章 虚妄 一个人最快成长大概最需要一分钟甚至是一刹那。   当然,龙冰还意识不到最大的危机就在身边,岩谷死后,没人再能阻止他,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的基本活动除了每天当观众看小五把参赛者打个半死,就是听施先生无尽地碎碎念之外。   “这什么?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你终于和你爸一样,把脑子读坏了吗?”龙冰咬着烟,无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的后背。   原本光洁的后背上布满了血红色的纹身。   龙冰虽然满不在乎地靠着墙壁,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后背已经在冒汗。   “嘻嘻嘻,别这么说,我爸爸很尊敬你,我只是遵从他的意愿。”   “你等会,你爸的意愿竟然是让我当他女婿?我感觉自己吃亏了。”   “嘻嘻嘻嘻,你害怕了?”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胡言乱语,施婉木讷的脸上竟浮现了一个微笑。   “咳,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对别人的女朋友没兴趣。”龙冰转过头,一手捏灭了烟头:“你们一家人都这么奇怪吗?……真是搞不懂!”   “嘻嘻嘻,真冷淡啊,明明看小五的时候都无所谓,莫非我的身材比不上她?”   “我也没看过她好吗!”龙冰炸毛了。   施婉若无其事地穿上外套,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她突然说:“会成功吗?”   龙冰瞥了她一眼:“你不相信你父亲?”   “怎么会。”在昏暗中,施婉神色不明地看着那边的手术台:“实话说,我不相信的仅仅是你而已。”   “我比你爸靠谱多了。”龙冰嗤之以鼻。   会做到的。一定会。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准备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计划开启的前一秒,他会死在龙慕手里。   “这么大了还撒娇?”龙冰带着无奈的笑看着妹妹扑到他怀里,下一秒,他的胸口深深地刺入了一柄刀。   +++++++++++++++++++++++   经过思量之后,龙慕决定亲自动手杀掉哥哥。   唐凌被关起来了,接下来哥哥还打算做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计划,只要死去,就无法再继续。   龙慕很笃定,只有她可以做到这件事,因为龙冰只对她一个人不会有防备。   卑鄙?对,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就是卑鄙。她利用了龙冰对亲人,也就是对她的纵容。   她知道她能够杀掉龙冰,而这份知道就像龙冰确定自己能杀掉岩谷一样:不是对自己的自信,而是对对方的信任。   当龙冰的血流出来,流过她的手背,一个打火机从他怀里掉了出来,尘封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   “这是送给哥哥的礼物。”   “打火机……喂,这礼物也太轻了吧?”   “可以它和哥哥一样会冒火。”   “冒火是什么鬼?你报复我吗?你是报复我上次送你一把刀当礼物吗?!”   ……   现实中的龙冰倒在地上。他呼出一口气,轻声抱怨:“真疼。”   “对不起”虽然龙慕很想说这三个字,但她说不出口。   “也许我和哥哥是一样的人。”一个冰冷的想法冒出来,龙慕打了个寒噤,双手发抖。   为了能果断准确地刺出这一刀,她私下里做了很多练习,练习到手上伤痕累累,心中疲惫不堪,但真正刺出去,她才明白:还是不一样的。   双腿发软,眼泪无法抑制,不管怎么擦,都会再次流出来,就像正从哥哥体内流出的血一样。   “没想到是我自己的妹妹……这样吗……真不错啊……”龙冰喃喃地说,渐渐地失去了气息。   +++++++++++++++++++++++++++++   龙慕把自己藏在远处,她远远观望着树下那两个人互相的告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 他们的表情来看,这是一个很美满的场景。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是依然可以在一起的话,这两个人未来一定会幸福吧。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险些降临在这个小镇上的危险。   龙慕的眼眶有些发胀。   这样挺好的。   唐凌已经找到他想做的事了。   真的很好。   龙慕笑了笑,背靠着大树坐下来,掏出口袋里的药瓶。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还有很多事情要面对,比如审判,比如别的。   哎?不知道施先生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还能“嘻嘻嘻”地笑出来吗?不过龙慕有种感觉:施先生一定还会那样笑。   奇风镇就是这样的,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死亡就发生变化,更不会因为某一些人的死亡就发生变化,这么说的话,龙冰根本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还有,不知道能不能看看地下演练场,能把哥哥打得那么惨的女孩,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可惜看不到了。   不过杀掉龙冰之前,她都已经做好了觉悟。   没办法,她也挺懒的,能不管就不管了吧。   吞下去的□□没有立刻发挥作用,看来她选到了最差的:有瞬间让人身亡的□□,也有慢慢折磨、让人在痛苦中死去的药。   龙慕只是随便摸了一瓶,看来她的幸运已经消失了。   不,也许从来就没有幸运这种东西存在过吧。   捂着肚子,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突然轻声地说:“嗯,是挺疼的。”   +++++++++++++++++++++++++++++++++   睁开眼睛,龙慕发现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只是回到了十七岁刚刚开始的时候!   难道她是回来改变命运的!   到了最后,龙慕才发现:哦,她想多了。   龙冰还是那么疯狂,唐凌身边变成了另一个女孩子,龙慕还是杀掉了哥哥。   这样的循环,足足几十次!   如果说前十几次循环,龙慕的心中还保留着几分希望,中间十几次循环就是崩溃,后面十几次循环,她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仿佛被人控制一般,她一次次地重复着一年中会做的事,会遇见的人,会看到的秘密,就连稍微改动一点都不行。   不管怎么挣扎,最后她一定会杀掉龙冰,然后自尽。   当所有的心碎感统统消失在循环的时间之河里,连希望都看不见的时候,她迎来了改变的一轮。   和唐凌的重逢。   遇到的故事完全发生了变化,希望的火苗重新燃烧起来。   “话说回来,我确实记得我有个童年玩伴——不会是你吧?”   “……你之前都忘记了吗?”   “嗯。”   重新相识,重新在一起,终于听到的告白。   “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去找龙冰,我不会让他乱来的。”唐凌认真地说。   真的可以吗?   循环了这么多场的悲剧,真的可以画下句号吗?   虽然心存恐惧,更多的还是想要相信他。   因为,如果这个人都不行的话,就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拜托了。”   唐凌的介入似乎加速了事态的进程,在岩谷死后,施先生提前启动了计划,无敌的怪物袭击了奇风镇,奋战中,人们一个个地死去。   “所以,就是这样,只要杀掉最初把怪物唤醒的人,这一切就结束了。”小五说。   龙慕无法开口,没到她说话的时候。   “把怪物唤醒的人,是谁?”唐凌皱眉。   “不用了,我知道。”龙慕哀伤地说,心里却只剩下麻木。   到头来,这一关还是没躲开。   “哈?什么意思?是谁?”   “既然这样的话,我和龙慕一起去好了,唐凌去对付那个怪物吧。”小五活动着机械手臂,冷冷地说:“刚好有一桩想解决的事情。”   “施婉吗?”   “不用。”龙慕打断了唐凌的问话,她梦游般地站起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果然,期待着唐凌来解决这件事,真是太蠢了。   本来就是兄妹之间要解决的问题吧,一遍遍杀死龙冰也好,想办法改变却无能为力也好,和唐凌没关系。   虽然最初,是怀着要保护唐凌的想法才会出手,但是到了这一步,已经厌烦却一遍遍出杀手的这一步,无论怎么看都和唐凌没关系了。   “龙慕,”唐凌抓住她的手腕,认真地说:“一切都结束后,我们结婚吧。”   “……?”龙慕一惊。   “然后,一直在一起吧。”唐凌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两的话,去哪里都可以吧?”   终于等到了这番话,龙慕的心中只剩下五味陈杂。   虽然心中怀着完全不同的反应,身体却随着控制做出了另一种表达。   她脱开了唐凌的手,微笑起来:“好呀。”   ++++++++++++++++++++++++++++++   “不能放弃吗?哥哥。”最后一次很认真地发问,这也是在杀掉龙冰之前,第一次和他产生对话,不知为什么,龙慕心里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安定。   龙冰以手握拳抵在嘴唇前用力地咳嗽着,咳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生命力被吸收的太过厉害,他迅速地苍老下来,但不以为意,只是眯起眼睛,一副很自在的模样:“有句俗语怎么说?要做就做到最后……”   没用的,你永远不可能成功。龙慕想这样说。 “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吗?”她只是流着泪,问。 “你都这么大了……”龙冰话说一半,突然愣住,然后,他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你都这么大了,还用我教你吗?”   龙慕看不见远处唐凌和那个怪物的战斗,但是很清楚的是,唐凌并不是它的对手,哪怕拥有强大的超能力也一样。   如果是这一次杀掉哥哥,会不会再也不会有循环了?   因为这一次和任何一次都不同,所以龙慕一整年都在做噩梦。   杀掉龙冰,就等于让他真正的死去,再也不可能有重来的机会。   但——即使如此——   “和我在一起。”   第一次听见唐凌说这句话,所以……   这一次杀死龙冰是出于龙慕自己的心。   不单是受到了控制,而是打心底里认同了杀死哥哥的做法。   非这样不可。   因为,想让这些都结束,不管阴谋也好循环也好,就在这一年里结束吧。   拜托了! 第74章 吸血鬼 有一则故事是这样的:   很有以前,有一个魔鬼。他和天神作对,触怒了天神。于是,天神拿来一个瓶子,把他塞到里面,然后用锡纸封住口,丢进了海里。   在海里的第一个世纪,魔鬼对自己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让他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可是,一个世纪过去了,没有人来救他。   在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魔鬼对自己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替他挖出地下所有的宝藏。”可还是没有人来救他。   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魔鬼对自己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满足他的三个愿望。”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救他。   魔鬼在海里待了整整四百年,他感到很生气,于是发誓:“谁要是现在来救我,我就要杀死他。”   就在这一年,一个渔夫把他救了上来,于是魔鬼很无情地杀掉了他。   +++++++++++++++++++++++++++   那一年,龙慕并没有如愿以偿,杀掉龙冰、摧毁怪物后,奇风镇已经被毁了一半,施先生下落不明。   幸运的是唐凌没事,她在废墟中找到了他,两人都怀着苦涩的心情拥抱。   睁开眼睛,熟悉的循环又开始了。   ……就这样?   看着熟悉的环境,龙慕感到了荒谬。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也许都有吧。   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而这一年,唐凌身边又有了新的对象。   呵,好吧,随便吧。   再也不想执着于唐凌的爱情,也不想再执着于龙冰的生死,龙慕只想快点结束这无止境的一切。   这种漫长而循环的折磨让她以为自己进了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能解脱。   而就在这时,新的一年开始了。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男孩。   ++++++++++++++++++++++++++++++   变成了男孩,有了异能,而命运线似乎也被修改了。   龙冰没有变成报社份子,也没有用偏路提高自己的能力,父亲和母亲都好好地活着。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谐,唯一突兀的反而是龙牧自己。   趁着那些事都没有发生,龙牧把自己锁进了屋子里,成天与书为伴,想要找出停住循环的方法。   他也根本用不着出门,读心能力让他知道的比那些每天都出门的人知道的更多。   现在,龙牧没打算把这些冗长的回忆告诉唐颖,没必要,他也没兴趣。   他来只是为了告诉唐颖另外一件事,这件事里牵扯到一个很重要的人,而这个人与齐阵的死亡有直接联系。   而唐颖刚听完他的话就冲了出去,留下龙牧一个人在客厅里。   “如果阻止一个悲剧的方法是让另一个悲剧发生,这不是我的愿望。现在的我很能理解哥哥的感受,愿望是一回事,采取行动是另一回事,没有力量的时候,谁都可以说梦想遥不可及,不能实现也没什么之类的废话,但是在拥有力量的基础上,又有谁会没有野心?”怀着这样的念头,龙牧捧起杯子。   所以,抱歉了。现在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不会再听从你了。   +++++++++++++++++++++++++++++   另一个人的生活也在今天有了些许变化。   许年平,不管从性格还是异能上来说,他都挺独特的,而他的一天也十分有规律:   五点,梦见和唐颖约会,两个人在海边漫步   五点十分,梦见唐颖变成了季茹锦   五点十分零一秒,吓醒了   五点十一分,再度睡着   六点,梦见和唐颖约会,两个人在火山边散步   六点十分,梦见BOSS持刀上门   六点十分零一秒,吓醒了   六点十一分,再度睡着   七点,梦见和唐凌约会   ……   算了,还是别睡了吧……   七点半,决定起床。   八点,洗漱完毕,晨练。   九点,晨练结束   九点半,坐在桌边,拿出收集来的珍贵资料,具体如下:   《三十招,教你如何和女孩子搭讪!》   《追女生的方法及技巧一百解》   《追女生的终极攻略》   《没有不成功的恋爱,只有不努力的男生》   《语言的艺术》   《心理测试:今天的你适不适合谈恋爱》   《心理测试:今天的你适不适合告白》   《运势占卜》   ……   诸如此类书籍,专心研究,仔细做笔记,认真听取老师指导,务必达成毕业目标。   十二点,吃午饭   下午一点,午睡   下午两点,继续研究   下午五点,打开电视,收看节目:《非×勿扰》。认真做笔记,总结别人的失败教训   晚上六点,转台,收看节目:《告白大作战》。仔细欣赏成功案例,观看时务必端正态度,毕恭毕敬,不得发出类似笑声,幸灾乐祸的笑声,难以置信的嘲笑声等无礼行径   晚上七点,关电视,收听广播:《全方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分析你单身至今的原因》   晚上七点半,转台,收听广播:《你喜欢的女孩心里在想什么》   晚上八点,洗澡,一边回忆今天所学内容,巩固记忆   晚上八点半,祈祷   晚上八点三十五,求签   晚上八点四十,睡觉前回忆过去的知识,温故知新   晚上九点,沉沉睡着   半夜十二点,被闹钟惊醒,收听午夜档广播:《女生心事》   凌晨一点,重新睡着   今天,许年平也如许许多多的日子一般,为了自己的心愿,埋头奋斗着。   ++++++++++++++++++++++++++++++++++++   回到酒吧这里。   沈诗怡和齐阵的叙旧还没有结束,酒吧的门被踹开,几个年轻人没有预兆地一拥而入。   他们各个打扮得十分杀马特,鸡冠头,耳环,唇钉,皮夹克,皮裤,手中还玩着□□,发出不安分的怪叫声。走在最前面的似乎就是他们的头领,个子也最高,身材瘦得像竹竿一样。   他傲慢地站在酒吧里环视一周,大喊一声:“把钱都交出来,否则,今天你们别想走!”   虽说这一声中气十足,但别说酒吧里的客人们无动于衷,就连酒保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没有投过去哪怕一个眼神。   首领一看觉得很失颜面,立刻咆哮:“别以为我是在和你们开玩笑!快把钱交出来!”他使了个眼色,有几个小弟骂骂咧咧地分散开,向岩谷和龙冰、齐阵和沈诗怡那里靠过去。   哪里都会发生这种事。   龙冰十分无力地站起来,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出手去欺负这些人,但是这里似乎只有他资历最浅年纪最轻,他不动手谁动手?   反正是一帮不长眼的混混,随便吓吓应该就知道逃跑了,实在不会看情形的,只要拖到酒吧后面好好聊一聊,索要些烟钱,也就该知道懂事了。   眼看小混混越走越近,龙冰掏出打火机,打开后,火苗猛地炸开变成了火团,瞬间燎了对方垂在眼睑上方的一撮头发。   小混混的胆子不太大,立刻拍打着烧起来的头发狂蹦狂跳,嘴里发出更大的怪叫,岩谷坏笑着看热闹,弹钢琴的音乐家十分应景地配上一曲《杀死比尔》的插曲。   只有酒保冷若冰霜且无动于衷:“打坏东西照价赔偿。”   话音未落,乱蹦乱跳的小混混已经靠近了龙冰,原本捂着头发挡住脸的手臂突然张开,露出一张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和细长如两条缝的血红双眼,两根又尖又长的牙齿对着龙冰的手狠狠咬下来。   与此同时,首领干脆利落地扯开上衣,不知从什么鬼地方掏出一把□□,站在酒吧中心对着吧台的沈诗怡疯狂扫射。齐阵及时出手揽住沈诗怡,将她送到酒保身后。   “吸血鬼!”龙冰心中一紧,行动照旧,不慌不忙地甩开手,将打火机卡进了吸血鬼的嘴里,一个闷声后,对方的脑袋直接爆炸,红红白白的东西飞溅出来。   岩谷抬起手,狂风大作,将这具残尸和一堆恶心的东西以及子弹全部改了个方向,向窗户外面飞出去。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放鞭炮般不绝于耳。   伴随着钢琴家欢快的配乐声——实际上龙冰很想把那架钢琴烧了,他真是觉得烦死了——几个人形怪物轻松被解决。   酒保依然面不改色地擦着酒杯,所有的账目都将在稍后被记在账单上,沈诗怡从他背后走出来,高雅未变,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而已。她看着齐阵,怅然地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为余情尚存,只是别有所图,而已。   +++++++++++++++++++++++++++++++++++   唐颖好不容易奔到龙牧所说的酒吧,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龙冰坐在吧台前,酒保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钢琴家依然随心所欲地弹着钢琴曲,完全看不出这里有舞刀弄枪的痕迹。   唐颖无用地绕了一圈,谁也没找到,只好无法挑剔地冲到吧台边上,扶着桌子气喘吁吁地问:“我舅舅呢?”   “何必这么着急?”龙冰虚着眼神说。   齐阵要去送沈诗怡,岩谷跟着他们,龙冰被残忍地排除,当然被排除之前,齐阵给他一个命令:   “你想办法别让颖颖参与进来。”   “谁?我?我想办法?”龙冰处于心虚状态,觉得齐阵的命令怎么听都不对劲:“我怎么说?”   “这是你的事。”齐阵说完,感觉说的不太对,想了想又重新警告:“就算你死了,也不能让她出事。”   龙冰的嘴角抽了一下。   “别管,你先告诉我。”唐凌跑得披头散发脸颊通红,气势汹汹地模样像头小老虎。   “他们先走了。”龙冰还是那么有气无力不紧不慢的惬意样子,脸上没有一丁点愧疚之情,甚至好像还出现了间接性失忆,把招惹过唐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你有什么急事想诉苦的?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   来迟了。   唐颖泄了气,扯过高脚椅坐在上面,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问:“他们去哪儿了?”   “这不好说,含糊点的说法是他们去了一个以你的年龄暂时还不应该知道的……”   “反正你不知道,对吧?”唐颖老实不客气。   “……”龙冰似乎没什么调侃她的心情,摸了摸下巴,他从酒保那里要了一杯柠檬水推给唐颖:“我请你。你坐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新坑…… 今天满脑子都是新坑怎么写,想的龇牙咧嘴十分兴奋,随之发现想了也白想:妈呀这个坑还没填完呢! “老财主发现美娇娘,摩拳擦掌之际突然想起家中还有糟糠之妻”。 说话间就萎了。 第75章 危机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求婚!我太激动了!太兴奋了!”电视屏幕上,一个过于兴奋的女孩刚刚接受了男朋友的求婚,直接扯起纸巾痛哭起来。   许年平盯着电视,咯吱咯吱地吃着薯片。   森冷的风突然从窗户和门缝里吹进来,整个房间温度骤降,像是陷入了一个冰窖。   “恭喜!……嘶嘶……恭……嘶嘶……”   彩色电视机的画面变得灰白,人像开始扭曲,方才女孩艳丽的面孔此刻扭曲到狰狞,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徐,发出嘶哑粗重的声音:“……谢……嘶嘶……谢……咯咯……”   阴冷的感觉从许年平的脚底穿上了大脑,头皮都在发凉,但许年平不为所动,依然盯着已经布满雪花点的电视屏幕,咯吱咯吱地吃着薯片。   电视无声后,房间沉入了一片死寂,好像全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许年平的内心毫无波动,他一抬手,把袋子里剩下的薯片渣倒进嘴里。   就在他抬头的同时,一声巨响响起:“哐当——”   电视屏幕被一只从背后墙里穿出来的利爪狠狠刺穿,黑色的利爪爪心朝上,五指分开,还滴着粘液。   许年平愣愣地看着它。   “呯——!”电视被利爪彻底分为两半。   敲门声,响起了。   敲门声不紧不慢,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根本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拜见而已。   三声敲击后,防盗门倒下了,重重地摔在地上。   许年平全身一震,终于回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惨呼:“我还没看见结局!”   后面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成功在一起?是不是结婚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困难?万一以后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这必须是一个值得参考的案例啊!   许年平心急如焚,恨不得当即仰天长啸,以满身心的悲痛获得让电视恢复原状的异能。   “打扰了。”站在门口的入侵者由于迟迟得到不到应得的关注,迫不及待地自行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让人一看就要惊呼:“zhuangbility!”的男士。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西服左上方的口袋上别着一支粉红色的玫瑰,脑袋上戴着一顶同样白色的礼帽,脚上穿着白色的皮鞋。   他有一张苍白瘦削但不失俊美的脸,细长的双眼,嘴角边稳稳地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合适的装扮,强大的气场。他站在这里,似乎才是个傲视天下、掌控一切的主角,而许年平不过是隔了三条街开外的路人,连打酱油都没资格。   当然,许年平从不在意这些小事,他现在最痛苦的就是,没有看到距离他十万八千米远、根本不认识他而且也不不关他屁事的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成功结婚,其他的东西不过浮云苍狗,不值一提。   男士如此华丽的出场却没有得到“观众”的捧场,他双眉微皱,随之舒展,优雅迈步,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房间中,他的声线也很符合他的外表,温润中不失霸气:“你就是许年平吗?”   “我是。你是谁?”许年平纳闷地问,不明白他独自居住的房间里怎么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在下司徒云鹤。”西装男非常绅士地抬了抬帽子算作行礼,在他说话的同时,也许是故意,他的嘴里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齿。   这种样貌这番动作,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可能都会引发此人心中一阵惊叹,并暗恨颜值狗统统去死。可惜他找上的偏偏是许年平,等于是媚眼做给瞎子看。   “哦。”许年平点了点头,原地坐下来,抱着双臂说:“变吧。”   他清秀的面容上满满全是一本正经。   “变什么?”司徒云鹤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种反应,一时间也不知该拿出什么表情。   “魔术啊。”许年平正儿八经地说:“你不是魔术师吗?”他指着司徒云鹤的礼帽,潇洒抛出一个“我们都懂,不必多言”的表情。   “不是。”司徒云鹤下意识地否认。   “那……”许年平沉吟片刻,眼睛一亮:“莫非你是怪盗KID?请一定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在隐藏身份的同时还能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的?!”   司徒云鹤嘴角一抽。   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呢?   +++++++++++++++++++++++++++++++++   转向龙冰被占用的屋子,这场打了一半的战局还要继续下去。承受不住小五的精神压力,程远终于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他的脑袋抵着冰冷的地面,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角咬到出血,眼看就是没知觉了。   小五并不想杀死他,何况程远能在极度恐惧下支撑这么久,甚至还能强撑反攻,这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他缓缓地向程远走过去,蹲下想要探测他的情况。   小五刚刚蹲下,程远闪电般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抓到你了……”   程远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眼白的部分已经布满了血丝,他虚弱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戛然而止。   小五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臂出现了变化: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鼓包密密麻麻地在他的皮肤上凸出来。   就像鸡皮疙瘩,疼痛牵扯着疼痛,而且,很快就蔓延了一大片。   “毒?!”   小五瞳孔紧缩,第一反应是不妙,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发现变化的同时,他已经一脚踢开程远,果断地用左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右手臂划了下去,刀光一闪,那块皮肉就完全与他的手臂分离开,并被他远远地甩出去。   那一大块皮肉落在地面上,那些皮肤上鼓包已经发出了细芽,这些不明种类的植物芽飞快地冒出,向上生长,向下扎根,很快那块皮肉作为养分,被吞噬在这一小块生长出的植物中。   程远被踢开,顺着地面滑行了一段,这次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为了断绝后患,小五对自己的这一刀割得凌厉,失去了大片皮肉的小臂上几乎看见了露出的骨头,鲜血不停地流出来,一直流到地上,他觉得眼前发昏,心跳又急又快。   不难想象,如果他没有及时作出决断,现在一定会被那些植物占据。   “没想到啊,阴沟翻船……”他对自己嗤笑着。   “队长!”   接到短信后,司克德赶过来。看见眼前狼藉的场景,他有些愣住了,下一秒,他跑到小五身边,按着肩膀让他坐在地上:“别动。”   白色的光在他的手中凝聚起来,在小五的手臂上方滑过,血肉慢慢地生长出来覆盖住白骨,但是伤口快速生长也是个痛苦的过程,严重麻痒的感觉让小五的额头满是汗珠。   “队长你这是……”   “好多了,我刚刚想过要不要把小臂砍下来。”虽然说着可怕的话,小五却依旧笑眼眯成缝:“真是可怕啊,老实人的怒火。”   “不行了。”这个伤口非常严重,司克德的治愈异能只能让它生长出一半,并且止住血,看起来不那么凄惨,他收了能力皱起眉:“暂时只能治到这里,完全治好要花几天时间。”   “不碍事。”小五用锋利的匕首割掉剩下的一半衣袖,小臂上失去的皮肉虽然回来了一半,但依旧很可怕,血肉都大刺刺地暴露着,只是在治愈能力的防护下才没有被感染:“我不靠身体使用异能。”   “他怎么办?”司克德转眼看着地上的高大男子,好像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出奇的人,是怎么成功让五角星受伤的。     小五没说话,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向程远走去。     “他没事,只是昏迷而已。”司克德快速地检查后,说。   然后,他们又走向那小片的植物,小五用弯起的笑眼盯着它们。   “队长?”司克德一开始以为,小五是因为遇见了久违的失败而感到懊恼,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对方并非这么心胸狭窄的人。   而且感觉不到懊恼的部分。虽然从小五常年笑眯眯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对方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司克德还是可以通过察言观色的方法明白。   那里是一片空白。   难道……   不会吧……   突然,司克德严肃地说:“虽然之前没有问过,不过现在有件事想问队长。”   “什么?”小五有些漫不经心。   “对于这个人,找麻烦的理由是什么?”司克德问。   不祥的沉默。   “有一天,我突然觉得不能放着他不管……”   “也就是没有理由?”   小五沉默。   有一天,他突然想试试攻击程远。   程远的异能是什么,一直是个很神秘的话题。   在与怪物的战斗中,程远似乎从未用过异能,或者说,他的异能低调地即使使用,也不会引起瞩目。   或者他想把自己的异能作为一个深藏不露的杀手锏?   他想做什么?或者对其他异能者做什么?   渴望异能,对,他们每个人都曾经渴望异能。可是小五的渴望远没有其他人那么深,因为他还是“她”的时候,就拥有力量,是施先生和龙冰合作用过激的手段将她提升得到的力量,这份力量并没有给她一个好结局。   是的,没有理由,与其说没有理由,不如说攻击程远的任何理由都站不住脚。   扫平?威胁?试探?暴怒?变强?死亡?   不,小五不认为自己会为了子虚乌有就大张旗鼓的人。   不是关心程远或是担忧其他,只是他对自己的信心。   打破沉默的,是司克德冷静的声音:“队长,你确定你的思维现在正常吗?”   两人对视,司克德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龙。牧。       第76章 回忆 “再见。”沈诗怡贴近齐阵,顿了顿,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远处开来一辆红色的轿车,司机跳下来,为她打开车门,在上车之时她回过头,露出迷人的微笑:“我会一直等你,这次,不要再忘了。齐阵。”   齐阵看着轿车远处的身影,神情莫测。   “咳。”   伴随着刻意打断思绪的干咳,岩谷从不远处走过来,和他并肩:“明明和我们同龄,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齐阵没有理他:“找辆车,跟着她。”   岩谷撇了撇嘴,好像和谁赌气一样,走向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气流在他的指尖旋着,突然,他沉声说:“我一直怕她再回来。”   他扣起手指用力一击,车窗玻璃应声而碎:“虽然不知道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她现任男友的事,也不需要你去管吧?”   齐阵没有说话。   岩谷把手伸进破碎的车窗,粗暴地扯开车门:“简直就像是封印的恶魔重新跑出来!”   齐阵皱眉,语气依旧冷静:“我的意思是让你找一辆出租车。”   “当我偷的,行了吧?”岩谷没好气地说。   +++++++++++++++++++++   “再见。”沈诗怡贴近齐阵,顿了顿,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她的嘴唇火热,但像是吻上了一块冰。   “开车。”坐在副驾驶座上,沈诗怡平静地说,她知道在车外,齐阵在看着她。   后悔了吗?你后悔了吗?   沈诗怡想要冷笑,又觉得悲哀。   “他会帮你吗?”为她开车的金发年轻人问。   沈诗怡眯了眯眼睛,笃定地说:“他会。”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在夜幕中,亮着各种招牌的街道五光十色,这一切晃过去之后,也就消失了:“他欠我的。”   整整六十年了。   “□□之前,我去找他。”尽管过去了六十年,再提起这件事时,沈诗怡的嗓音依然出现了些许的激动和不甘心的微颤:“我求他带我离开奇风镇,那是个雨夜,我永远都记得,我把他约到墓园,站在父亲的尸体前,我求他帮我……”   闭上眼睛,那次的谈话又浮现了,就像它每一次都浮现在同样的噩梦里一样:   “我不能帮你。”   “帮我,求求你,帮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再呆在这个地方!”   “之后呢?离开这里,你要怎么样?”   “我要自由地生活。”   “我不能帮你。”   “齐阵!你是我的未婚夫,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商量?求你!”   “抱歉,你找错人了。”   在雨中,还是少年的齐阵带着他一贯冷淡到漠然的神情,转身离开,狼狈的少女几步冲上去,伸出湿而冰冷的手抓住他的风衣,用力地好像在抓大风大浪中唯一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求你,我只有你了……”   齐阵的背脊僵直了片刻,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脱掉风衣。   他走了,只留下一件衣服……   “还真是狠心。”黄发的年轻人啧啧地说:“那种情况下也能拒绝。”   沈诗怡睁开眼睛,虚空的眼神瞄向轿车的后视镜,一辆黑色的轿车跟在他们的车后,她的嘴角泛起凉凉的苦笑:“他不是狠心……”   她靠在椅背上,歪着的脑袋抵在车窗上,继续看着后视镜,良久,她无力地笑了:“他根本没有心。”   沈诗怡很清楚,齐阵会帮忙,大概只是出于愧疚而已。   拒绝了一个少女的爱,眼睁睁地看她陷进一个充满黑泥的世界,并且飞快地堕落下去。   心里觉得不好受了?良心上觉得过不去了?   沈诗怡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人,接触过了太多的事情,她很清楚齐阵心里的想法,但这更让她觉得可笑。   后悔去吧。她的心中浮出快意,我已经不在乎了,所以,你尽管后悔去吧!   ++++++++++++++++++++++++++++++   回到酒馆里,酒馆的钢琴家指法翻飞,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灵感,居然弹着一首《卡门》。   唐颖正和龙冰在这诡异的背景音乐里大眼瞪小眼。   “……事情就是这样。”唐颖捡三挑四地说了点当前的状况:   龙牧来找她,龙牧说齐阵有危险,龙牧让她来这家酒馆。   潜台词是:前因后果都是龙牧,你要是有怀疑,找你弟弟去。   唐颖之所以这么说,第一还是对龙冰这个曾经的报社分子心有疑虑,要知道如果按照狗血的说法,唐凌和龙冰算得上是几十世的宿敌,之间看见的看不见的纠葛,说不定比唐凌攻略过的所有女孩都要多。   第二就是,唐颖觉得龙牧应该没有对龙冰说过什么。   也就是说龙冰一无所知——你也有今天啊!   “我觉得你笑得很奸诈。”龙冰说:“好像在密谋什么。”   “你想多了。”唐颖表情端正,十分正气。   “你现在怎么打算?”龙冰懒洋洋地问。   怎么打算……老实说,唐颖心中很矛盾,这份矛盾来自未知和无力。   她只能承认,自己的确需要帮助。   龙冰把手放进口袋里,唐颖以为他要拿烟盒,没想到他掏出一款银白色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一推,滑到唐颖眼前:“不如你想想,奇风镇上谁最喜欢多管闲事?然后给他发条消息喊他帮忙,这事就算结了?”   唐颖看着这款明显是市面上最高端的手机,感觉有些缓不过来,拿起手机一看:界面正是聊天室。   唐颖有些懵:“你也混小五的聊天室?……”   龙冰毫无羞耻之心,坦然承认:“窥屏而已。”   ——你们姓龙的是不是“同一个姓氏,同一个毛病”啊!唐颖想掀桌。   不过,“窥屏”怎么听都比“窥脑”好一些。   唐颖怀疑地看了一眼龙冰,没看出什么端倪,她拿起手机随便取了个名字,进了五角星的聊天室。   这些就是最开始,她披着马甲进入小五的聊天室之前发生的事情。   “别担心,小混蛋虽然烦了点,但是利用起来挺方便。”龙冰的安慰话怎么听都不入耳:“你就回家吃点零食,看看电视,别的不用管了。”   唐颖还没回答,酒馆再一次震动起来,连地面都在抖动,唐颖急忙扶住桌面才没有从高脚凳上被晃下去。   伴随着震动,酒馆的窗户全部碎裂,木质的门“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吧台上酒柜上的酒瓶和杯子纷纷炸裂,在乒乒乓乓的声音中,酒馆一脸冷漠,随便抱起离自己最近并且完好无损的一瓶酒;钢琴家不为所动,在天花板震下来的灰尘中,双手变换弹起了《My songs know what you did in the dark》。   在危险的震动中,龙冰深吸一口气,手握打火机重重砸在桌面上:“妈的吵死了!”   伴随着他的怒吼,一道火圈瞬间以他的手为中心向四面弹开,酒馆的四面墙就像被这火圈撑开了,向四周膨胀——BOOM!   唐颖感觉自己是飞出去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不是,她是被龙冰抗在肩上顺出去的。   龙冰用火炸了酒馆,同时把唐颖带出了危险的爆炸地带。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好好的酒馆变成一片废墟,唐颖被放下来,刚想问问酒保和钢琴师的情况,眼睛一转发现两个人已经出来了。   还好没事。   唐颖刚松了口气,只见酒保举起那瓶被保护下来的波本酒,像是举起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哈哈哈哈,妈的老子明天终于不用上班了!”然后和钢琴家击掌相庆,两人乐不可支,手拉着手跳踢踏舞,活像中了五百万大奖。   “我就知道,奇风镇的人天生对朝九晚五准时上班有厌恶。”龙冰欣慰地说。   唐颖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欣慰什么。   转过身,酒保的脸色立马漠然,比翻书还快,冲着龙冰和唐颖伸出手,说话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你们两个,得赔钱。”   “我没钱。”龙冰的回答也很理直气壮,让人顿感无言以对。   “我也没……”唐颖修炼不到家,现在感到一些愧疚。   “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我不出手,这里迟早也会被炸。”龙冰说。   酒保点了点头,居然承认了:“你说的对。”转眼看见唐颖,他解释:“我的能力是看到后面三分钟发生的事情,就在酒馆震动之前,我看见这里三分钟内会震动,然后吸血鬼会冒出来大杀特杀。但是他用了异能之后,这里就被他炸了,埋伏着的吸血鬼也吓跑了。”   “所以是我们救了你们。”龙冰接得很快。   “不对,”酒保反驳:“吸血鬼不给我们钱,但是你们会。因为现在是你们炸了酒馆,不是吸血鬼。所以,你们必须给钱。”   “我把她押在这里行吗?”龙冰一手按在唐颖的肩膀上:“等我有钱了再把她赎回来?”   还没轮到唐颖抗议,酒保已经一脸鄙视地说:“请问那是几百年之后?”   好!如果不是和对方不熟,唐颖真想为他的先见之明鼓掌。   这时酒保看着龙冰说:“你夸我也没用。”   唐颖:“……?”   酒保又对龙冰说:“你威胁我也没用。”   唐颖:“……??”   酒保冷笑两声,对龙冰说:“你怎么不说她爸是李刚呢?”   唐颖:“……???”   你们两什么时候有心灵感应了?   看出了唐颖的疑惑,龙冰耸了耸肩对她说:“不是说他能预知三分钟之内的事吗?所以我懒得说话,动动念头得了。”   你真行。唐颖不想跟他们扯:“吸血鬼要炸你们的酒馆,你们不生气?”   “生气。”酒保点了点头:“这帮家伙总是骚扰我们的酒馆,不过没办法,我们干不过他们。”   “他可以帮你。”唐颖推开龙冰的手满脸笑容:“我们正好要查吸血鬼,正巧可以帮你们报仇。”   来啊,互相出卖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啊。   龙冰刚要推拒,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看了看手机,眼神有一瞬间的锐利。   “不管还真的不行了。”他喃喃地说。   唐颖,龙冰,酒保和钢琴师围坐在离酒馆废墟不远的地方,放着燃烧着的围墙不管,三个成年人共同分享了被酒保抢救下来的那瓶波本,一边商量或者反驳赔偿相关事宜。   得到承诺、又被灌个大醉的酒保和钢琴师飘飘然向远方而去,看样子对结果很满意;龙冰带着笑意,看上去对结果更满意:估计他又在商量好的条件里成功挖了什么连环坑。   “我们真要查吸血鬼?”唐颖不明白:“你之前不是还阻止我吗?”   龙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然后很嘚瑟地说:“以我的能力,难道还不能在干翻吸血鬼的同时保你没事?”   这一时间,唐颖真想变回唐凌,再用超能力打得他嗷嗷直叫。   “走吧。”龙冰转移话题:“吸血鬼都是颜控,就凭我们两个现在这打扮,估计还没靠近他们大本营就被轰出去了。”    第77章 文艺青年 吸血鬼,在奇风镇上这个怪物频频出现的地方,根本一点都不稀奇。不管是人形吸血鬼,还是没有人形的吸血鬼怪物,清一色都是怪物而已,奇风镇上的人对这些分类一向不在乎:非我族类,怼死它就行。   奇风报刊,是一群奇风人在打怪物之余闲得无聊搞出来的东西,虽说是报刊,但全部都是手写,写的就是他们在战斗中发现的事情。而且写手往往不是同一个人,谁无聊谁就写,有时候无聊的人多了,大家就一起写。   关于吸血鬼,那一期奇风报刊的作者是这样写的:   非人形吸血鬼不足为据,它们如野兽一般,只听人形吸血鬼的命令,只有很低的智力,相当于人形吸血鬼的使魔;人形吸血鬼,寿命无限,长相靓丽并深以为容貌的俊美程度为尊贵程度,红酒是他们的最爱,礼服是他们的最爱。哎,说这些文绉绉的话太烦人了,就是说,这是一群类似不看脸不装逼宁可去死的文艺青年一样的危险生物。   ++++++++++++++++++++++++++++   这一点,从作为人形吸血鬼的代表,司徒云鹤身上就可见一斑。   在这个令人不安的气氛中,这强大而可怕的吸血鬼并没有打算直接秒杀手无寸铁的许年平,却是以极其优雅的动作走到窗边,以温润多情的嗓音发表着他的演讲:“你知道肖邦吗?”   在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一抹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深邃的双眼和柔和下来的面部线条让他的面孔十分俊逸、神秘:“他的天才,同任何被他承袭的大师一样广阔、全面和精深;从性格上来说,比巴赫更精致,比贝多芬更有力,比韦伯更有戏剧性。他集三者于一身,然而他还是他,在挖掘感情的趣味时比他们更微妙,在表现宏伟壮丽时更朴实无华,在倾诉悲痛时更能催人泪下。”   他以四十五度的角度抬着头,像是已经融入了听不见的音乐中,眼角含着一滴泪,微微叹气中,温润的声音足以让多情的少女心碎:“肖邦啊。”   许年平突然拍手而起,在书堆里翻了翻,找到了一本名为《教你如何吸引女生注意》的书,欢乐地说:“我就说肖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在音乐话题中有嘛。”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肖邦钢琴曲:在追女孩的时候播放,并不比贝多芬钢琴曲的效果好到哪里去。”   说完,他砸了咂嘴,好像已经把肖邦吃了下去,然后安慰司徒云鹤:“你有建议已经很不容易了,学海无涯,我在读这本书之前连肖邦是谁都不知道。”   司徒云鹤一噎,不打算理会他,反而看着地上的薯片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薯片,生活中不止有垃圾食品,为什么不为了自己的健康,好好地享受美食呢?”   “啊?哦,这个啊。”许年平又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理解了他的话:“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司徒云鹤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像是邻家大哥哥般关心:“我很愿意为你做一顿最后的晚餐。”   “我什么都吃,你不用担心你手艺不好。”许年平坦坦荡荡地说:“反正我注定不喜欢,不是唐颖做的,我肯定不喜欢。”   司徒云鹤顿了一下,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呵呵,钟情美丽的姑娘,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他打开冰箱,笑容又是一滞: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只蟑螂大张旗鼓地爬了过去。   但是吸血鬼毕竟是遗世独立了很多年的生物,他还是强压住心头一阵怒火:这是人类的低级情绪,不应该和他这种高等生物扯上关系。   他若无其事地关上冰箱,继续文雅地发表他的讲话:“女孩,是世界美的化身,一尘不染,最配白色。许年平,你知道,为什么雪是白色吗?”   许年平抱着手臂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等等!”   他又扑进了书堆里,然后扯出一本《言情宝典》,刷刷刷地翻了几百页后,开心地说:“对啦,就是这里,听我念给你听:如果一个女孩问,‘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吗?’注意了,哥们,她的下一句可能是‘因为它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颜色’、‘因为它不屑于这肮脏的大地归为同类’、‘因为它高洁如斯’、‘因为它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人世间,迟早会随风化为一阵水,一阵烟’诸如此类。”   他合上书,同情地看着司徒云鹤:“这种女孩被列为最难理解的高难度级别女朋友,该不会被你遇到了吧?要不要我把这本书借给你参考?”   司徒云鹤觉得许年平这么不配合简直岂有此理!天理难容!   他抿起嘴唇,瞬间膨胀的杀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又下降了,他缓慢而不失优雅、一字一顿又充满威胁地说:“你,在耍我吗?”   许年平觉得莫名其妙:“我耍你干什么?你又不是猴子。”   “为什么人类这种生物总要不识时务,敬酒不吃吃罚酒?”司徒云鹤依然忧而不伤地叹息,没见他的手有什么动作,只见一道银光,许年平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把飞刀狠狠地钉进他的肩膀。   疼得许年平龇牙咧嘴——他的超能力根本就不是用来战斗的,此时除了逃跑别无办法,但他牢记着对唐颖说过的“不再随便换身体”的誓言,不到快死的那一刻都不肯轻举妄动。   司徒云鹤闲庭信步般走过来,伸出拇指抵住钉在许年平肩上的小刀的把手上,一点一点地将露出的刀身按进去,许年平鬼哭狼嚎,心里委屈极了:   这就是个神经病啊,神神叨叨地来他家里说了一堆废话,结果还是个神经病啊!   把刀子捅进去后,司徒云鹤握住刀把似乎还想把刀子转一圈,但他停下来。   因为有个人在门口发出古怪的、机械般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司徒云鹤的动作有片刻的僵硬。他直起身子,慢慢地转过来:“是你……”   “嘻嘻嘻嘻,嘻嘻嘻,还是这么淘气呢,小鹤鹤。”   门外的男孩有着一张过于阴柔的面容,可以说是清秀,也可以说是雌雄莫辩,染成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褪色,露出一抹抹的褐色,虽然眼睛很大,眼底却有很重的黑眼圈,加上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而瘦弱的身材,只有医生才会穿的白色大褂,这些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一点战斗力也无的技术宅男,或者一个深藏不露的变|态|杀|人|狂。   他对吸血鬼说着不知是卖萌还是恶心的话,声音却像在读台本一般毫无感情,没有任何起伏。   ++++++++++++++++++++++++++++++++++   作为一个优雅的人形吸血鬼,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太阳?十字架?银子?   不不不,他们最厌恶的是肮脏,粗鄙,还有丑陋。   施挽常年占据坟场地盘,每天控制一堆“复活的尸体”做实验,是奇风镇上众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可是岂止奇风镇,他的恶名已经传到周遭有智能的怪物的耳朵里,尤其是人形吸血鬼,看见一只行走的丧尸的感觉就如同人类在咬了一口苹果之后发现了半条虫子一样。   所以当司徒云鹤看见穿着一袭白大褂的施挽,第一反应不是感动:恐怖片里恶魔的好朋友,变态科学家来了,而是在内心尖叫:这刁民的能力是制造丧尸,太恶心了!   “嘻嘻嘻,过来。”看来施挽完全清楚自己在吸血鬼面前的优势。   许年平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躲在施挽背后捉摸怎么把肩膀上的刀子□□。   司徒云鹤不愧是吸血鬼中优雅的典范,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理状态,顺手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袖,他露出微笑:“这华丽的景色,偏偏有些不美丽的人出来打扰。施挽,莫非在下的招待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嘻嘻嘻,”施挽的脸上毫无表情:“小鹤鹤,我呀,一直好奇,既然我的异能是复活死人,那么,嘻嘻嘻嘻——吸血鬼算死人吗?”   他骤然瞪大原本就不小的眼睛,以一种骇人的疯狂说:“没有心跳的吸血鬼,算死人吗?嘻嘻嘻,让我试试吧!”   整幢破旧的居民房晃动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许年平茫然地张望着。   “……”司徒云鹤脸色发白,咽了口唾沫。   在他的身上,施挽的异能没有任何用处,但是施挽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把更多异能的力量释放出来,这样的后果就是:   方圆几十米的深埋在地下不知道多少年的尸骨,全部,爬出来了!   “嘻嘻嘻,看来这个小区里近一百年发生的凶杀案挺不少。”   “啊?因为这里以前是刑场。”许年平全心全意考虑伤口问题,很随便地接话:“后来推翻了改建家属楼,慢慢变成旧楼就没什么人租了。不然我也不会租下来,这里可便宜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既然你要硬来,也怪不得在下了。”司徒云鹤的眼睛露出凶光,嘴角也逐渐裂开,露出两颗醒目的犬齿。   空中一道残影,转眼他已经冲到眼前。   对于这一切,施挽早有准备,就在司徒云鹤发生变化时,他双手一挥,一个身上还带着新鲜泥土的丧尸破窗而入,直径撞向司徒云鹤。   司徒云鹤闪身躲开,丧尸撞在墙上,力道十分大,因此撞了个头颅碎裂,脑浆糊了一墙都是。   施挽一击不成,拿出后手:   只见他抓住许年平的肩膀,把他作为盾牌向司徒云鹤的嘴里送了过去。    第78章 全员变装   想办法调查人形吸血鬼,就要混入他们的圈子中,而混入他们的圈子中,就要学会他们的做派,至少,你看上去不能和他们之间太突兀。   说到战斗和怪物,唐颖也许还能头头是道地装一回儿,但对于穿衣打扮,唐颖真是一头雾水,转头看看龙冰那一身牛仔裤衬衫大外套,估计他的脑子也没比自己清醒多少。   这个时候,有力的外援才是最重要的选择。   “你们两个废物啊。”有力的外援·叶限对着唐颖和龙冰以夸张的神态表达自己的痛心疾首:“连衣服都穿不好。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是直男,不会挑衣服是这种群体的特性。”龙冰虚着眼神说。   “我也是。”唐颖立刻应和:“我也是。”   好有道理,叶限无言以对,只好讽刺道:“希望你们两脑子里的这种病没有癌化趋势。”   再怎么嫌弃,叶限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显示出自己精干的做派,他把衣袖一撸,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龙冰:“你身上的钱可以支撑哪种级别的花费?”   “我该惊讶于你说的是花费而不是风格吗?”龙冰反问。   “废话,风格是靠价格撑起来的,大马路上五块一件的衬衫和高档店里五千块一件的定制衬衫——你觉得这两个听起来没区别吗?”叶限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神情叹气。   唐颖在一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微笑表示这种话题她撑不进去,就不要勉强了。   口说无凭。叶限打了一辆出租车,把唐颖和龙冰一起塞进去,坐在副驾驶座上,他继续问:“你要什么风格?”   “能混进吸血鬼群体里的!”龙冰斩钉截铁地回答。   司机本来想和他们唠一番,闻言立刻闭嘴,只是斜着眼睛看着叶限,目光充满了人民群众特有的八卦气息。   “惊情四百年那种还是暮光之城那种?”叶限继续问。   “我怎么知道。”龙冰根本不感兴趣地回答:“我要是知道还会来找你?专家。”   虽然不知道他话尾的“专家”二字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说出来的,但是叶限显然很高兴,很吃这一套:“知道我是专家就好,接下来你们都要听我的,不要妄图有个人想法。”   两个“直男”都表示洗耳恭听。   叶限像设计师一样翘着指头一个个地训:“龙冰,你的穿着,都不是我存心想说,LOW啊,LOW爆了啊!一看就是哪个城乡结合部里出来的,简直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的高定西装呢?你的领带呢?都被你换成香烟抽掉了是不是?”   “哈?”龙冰被骂得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西装扯上过关系。   看见叶限到了兴头上,甚至不分哪时哪刻。唐颖默默地捂住了脸,求放过。   但,好不容易翻身当司令的叶限怎么可能放过她:“还有唐颖你,唉,唉,当年我们一起的时候,我就说你没我不行是不是?没我你连衣服放哪都找不到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你这一身!天,你简直就是个低配版的奇迹暖暖你知道吗?你以为奇迹暖暖上的高分搭配很漂亮是吗?高分那只是因为游戏设计师脑子进水啊!”   出租车开了几条街把他们放在了一个高档礼服租赁店旁,叶限下车就拖着唐颖直奔店内,只来得及嘱咐龙冰:“进门不准抽烟!”   龙冰付了车钱后,四下看了看,悠哉哉地晃进了一家书店里。   叶限风驰电掣地把礼服翻了一遍,马上就找齐了一套,唐颖还在疑心他到底有没有仔细看,就已经被他连人带衣服丢进了试衣间内。   叶限转身关上试衣间的门,唐颖觉得画风不太对:“你干什么?”   “帮你换衣服。”叶限板着脸,好像十分不情愿,并且跟唐颖有几世的仇怨:“你自己会穿吗?”   “确实不会穿。”唐颖承认,但还是要弱弱地抗议一番:“可是你其实是男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嗤。”对于唐颖的顾虑,叶限嗤之以鼻:“你有的我以前都有过。你现在的胸还没我当女生的时候大,你有什么好抗议的?”   一套礼服让唐颖觉得烦不胜烦,好在效果还是有的,至少她换好之后,叶限瞬间服了,整个人呆若木鸡,接着他尖叫:“唐颖,怎么办,我现在好想娶你!我要弯了!百合万岁!你嫁给我吧!”   “……”唐颖忙着习惯礼服,闻言只好回答:“我没钱。”   “没关系,我不要钱了,有外表就行!”叶限激动万分:“为了穿礼服的你,我愿意给你打钱!”   唐颖:“……”   不过对着镜子,唐颖对自己(的外表)也很满意:真不愧是我妹妹,真漂亮,哈哈哈哈。   马上,叶限燃起来的满腔爱意就被穿上高跟鞋的唐颖浇灭了。   “你是白痴吗?”叶限无力地看着第N次撞在墙上的狼狈“少女”:“高跟鞋!驾驭高跟鞋是每一个女孩的本能,是写在血液里的!只有掌控了高跟鞋,你才能掌控男人,掌控了男人,你才能掌控世界。”   “就是没办……”唐颖一句话没说完,脚下再次一歪,她自暴自弃地抓乱了头发:“你确定这是鞋,而不是某种鞋子形状的刑()具?”   叶限叹口气:“总之,我先扶你出去。”   唐颖觉得自己现在已然是个三等残疾,被叶限扶出换衣间后,他们看见了一个惊天的场景:龙冰坐在椅子上,正在读一本书。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哈?”叶限讽刺地说。   龙冰抬起头,看了看唐颖,低下头翻了一页:“人模狗样的哈。”   瞬间,唐颖有种脱下高跟鞋,把鞋跟扎进他眼睛里的冲动,想完这带感的场景之后,她欣慰地握住叶限的手:“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掌控高跟鞋就能掌控世界了。”——高跟鞋(的鞋跟)果然就是人间凶器嘛。   “???”直觉唐颖理解的肯定不对,叶限也不想多纠缠,他心累。   叶限挑出了男士礼服扔给龙冰,后者倒是二话没说就进屋去换。叶限坐在椅子上到了杯红茶喝着,随手翻开龙冰刚买的书,随即一口茶喷了上去。   “怎么了?”唐颖扶着椅子,像刚出生的小鹿学习怎么穿高跟鞋走路,当然更多的情况是双腿发软。   “龙冰疯了。”叶限把书递给唐颖。   书名还没看清,光是看清纸上的文字就觉得很心塞:   ‘当青春变成旧照片,当旧照片变成回忆,当我们终于站在分叉的路口,孤独,失望,彷徨,残忍,上帝打开了那扇窗,叫做成长的大门……’   唐颖还没看完,不由自主腿一软,服气并跪下了。   当龙冰换好衣服走出来,叶限的一腔嫌弃再次转变,他一把抓住唐颖的手,脸颊粉红,低声说:“怎么办,我现在好想和他搅基!我这算弯了还是算直了?不管了!当攻当受我都不在乎了!是这个外表就行!”   “……你的节操呢……”唐颖也好心累。   不过,唐颖不得不承认,龙冰正装出场的那一刻,她也……嫉妒了。   “这货居然比我帅!居然!比我帅!”唐颖一边回想着唐凌的模样,一边用目光对着穿着礼服的龙冰刷刷刷地放刀。   换了套正儿八经的衣服后,龙冰的形象简直天壤之别,别到唐颖想掐住他的脖子,问他到底是不是本人,是不是把刚刚进去的那个男人给残害了。   远处的导购小姐快步走来,明显要对着这三位高颜值客户恭维一番。叶限对着两个人各种犯花痴。唐颖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龙冰不愧是奇风镇魔王,只用一个动作就残忍地浇熄了周围生物对他们的爱慕目光,只见他整了整衣服,语气十分温润轻柔,根本没有他平时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模样,浑身上下连气质都换了,变得优雅而……那啥:“你知道莎士比亚吗?”   唐颖和叶限:“……”   “莎士比亚说,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美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它会吞噬珍世稀宝、天生丽质,没有什么能逃过它横扫的镰刀。我想,他说的很对……”现在,龙冰不是龙冰了,他是——鬼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   导购小姐脚下一个刹车,然后硬生生地从他们身边转了回去,就算刚才有过想入非非,现在也不想和这些神经病扯上关系,穿礼服再怎么超级风华绝代,再怎么超级酷帅狂跩,脑子不好也不行啊!   一阵凉风扫过三人之间的地盘,此刻,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叶限第二次从满腔爱慕切换为满脸嫌弃,唐颖不得不硬着头皮提出问题:“你在干什么?”   龙冰眨了眨眼睛,放了个电:“在下只是在提前适应和吸血鬼的对话方式。”   “……拜托你先把你那混乱的人格切换回来。”唐颖说。   龙冰“啧”了一声,拎起椅子上的书递给唐颖:“这本书,不是,这套书……”   “这不是那什么青春疼痛类的书么?”唐颖对这种不懂,叶限倒是为了混入城市里的生活,对文学作品很有研究:“好像因为华丽的文字,争论挺大的?”   “这种书可是我们与人形吸血鬼打交道的教科书。”龙冰露出“你们不懂了吧”的表情,摇了摇头,方才光辉四射的眸子现在又是死气沉沉。   原来,人形吸血鬼是十分棘手的怪物,和奇风镇其他怪物不同,他们很容易就能混入人群中。而且极难分辨,这时候,懂得他们的风格显得尤为重要。   但!人形吸血鬼有个最大的漏洞:凡是人形吸血鬼,都吃“高雅的贵族气息”这一套!   为什么这种书评价这么低,售卖率还这么高?就因为有奇风镇上要消灭人形吸血鬼的异能者们,在背后苦苦支撑它们的销量!   而那些青春疼痛文字工作者,他们是冒着被吸血鬼咬死的危险,向异能者以及普通人用暗语暗示,遇见人形吸血鬼时、想混入人形吸血鬼内部打探消息时,该有的应对方式!   这些书的背后其实都有这么高大上的动机。异能者们都很明白,只是普通人不懂而已。   “所以,你读过吗?”   “没有。”唐颖有些惭愧,之前的几十轮,唐凌的战斗重点从来不在吸血鬼身上,所以她也并没学习过这些。   “我不在乎。”叶限耸了耸肩,他根本不会参加什么消灭怪物的战斗,更不可能关注这种事。   “离我们去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开始习惯吧。”龙冰把书塞给唐颖。   唐颖手里拿着青春疼痛文学之伪装吸血鬼的课本,脚上穿着无法驾驭的人间凶器高跟鞋。   她觉得自己没法过好了。    被埋葬的过去 第79章 乱世浮生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往某个方向流去之后就不会逆转。   所以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只能从记忆里去看。   +++++++++++++++++   “这算什么……”奇风镇镇长捏着鼻梁,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头痛。   这是八十年前的奇风镇了,这个时候连齐阵都没出生。   这时的镇长在唐颖出生的那一年就已经作古,而那时的奇风镇和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时光就像是在这里停滞了一般。   “对不起。”少女怯生生地看着他,她的穿着很少女风,看起来像个高中学生,清秀斯文,非常乖巧:“如果你不同意我和小雷的婚事,我,我会把孩子……”她咬了咬粉色的嘴唇。   未婚先孕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已经是一个打击,如果再在对方家长的逼迫下打胎,那可真是……   “等等。”前镇长连连摆手苦笑:“我对你们的婚事没有一点意见,我又不是他爹,我就是说你,你不会后悔吧?……”   “我不会后悔的!”女孩坚定地说:“我愿意和他一起吃苦,生过孩子我也愿意出门赚钱,他的家庭我也会补贴,我会对他和他的家人特别特别好。”   “我不是说这些啊。”镇长唉声叹气,好像有女孩愿意嫁过来是件棘手到比拉动城镇经济还要麻烦的事情:“我们这个镇子,情况比较复杂,生活比较麻烦……”   “我不在乎,我很爱他!”女孩激动地说:“求求你了。”   “好好好。”见她这么执着,镇长也不是职业做拆人姻缘的事,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拣出一张奇风镇居民登记证,另一只手拾起桌子上的钢笔:“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顿住了,不知道原因地,当她看见这张纸的时候,一种“一旦登记了就会失去什么”的心悸抓住了她,甚至让她晕眩的地步,也许这就是所谓女性的“第六感”吧,但是理想中和恋人在一起的新生活终于压垮了她的理智和自保心理。   摸了摸腹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沈……我叫沈婷婷。”   ++++++++++++++++++++++++   “贱人,贱人,贱人……”   鲜血从刀子上滚落下来,刀子上没有沾染血的部分依然雪亮,黑影喘着粗气站起来,昂着头对着月亮,重重地吐了口冷气。白色的气体在空气中迅速散开。与这种生的气息相反的是,躺在地上的碎成几块的冰冷尸体。   “抓到我。”这位不知名者眼神空洞,喃喃地说:“求求你们,一定要,拜托了,一定要抓到我……”   那一年的街道,如今日一般,并没有多少改变。   ++++++++++++++++++++++   六月的这一天,高考结束,连空气里都充满了轻松惬意的气息,萨满阳光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少年少女数量开始变多,顺着街道一直绕进某个房间,那里依旧一派紧张严肃的氛围。   一间空旷的房间,一张桌子,一排考官,一个明晃晃的日光灯,考官对面还有一张椅子。   一扇关着的木头门。   “下一个!”   伴随着喊声,门打开了,一个女孩腼腆地走了进来,平凡的相貌,不丑,但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可能更小一点,身上残留着的青涩基本上是摊开了告诉这些有经验的考官:她之前生活在怎样封闭的象牙塔里,不仅没有步入过社会,甚至可能没和太多的人有过接触。   从她的穿着也能看出她刻意模仿流行服装杂志上的介绍打扮过,但是每个人适合的打扮是不同的,像她这样一味把流行的元素堆砌在身上,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少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像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对着考官鞠了个躬,因为用力太大,马尾辫甩了起来。   一个女考官忍俊不禁:“坐。”   少女动作僵硬地坐下了,只是象征性地坐在了椅子边上,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拳头放在双腿上。   “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少女张了张嘴,因为过于紧张,发出的声音完全变形,甚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几乎跳起来的动作带动了椅子,发出“咔擦”的声音。   “不要紧张。”女考官脾气不错,温和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为了缓解紧张,少女重重地吸了几口空气,却不小心被呛得连连咳嗽,她尴尬地红了脸,夹杂着咳嗽声,狼狈地回答:“我,我叫,沈诗怡。”   “你多大了?还在上学吗?”   “十九岁,没……没有,高中毕业了。”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又是一阵发抖。   “你有什么特长吗?”   “唱歌,跳舞,钢琴,围棋,书法,画画都可以。我都有得过奖。我有很多获奖证明。”女孩说着就翻开她的小包,拿出厚厚的一叠红皮证书。   随着证书一个一个地翻动,考官们对视几眼,都有些诧异。   歌舞琴棋书画,能精通三门的女孩就已经很不得了,六门精通,确实有点罕见。   不过这也不能算是重点。   最后,沈诗怡听见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成为演员?”   “因为,我想让母亲为我骄傲。”沈诗怡咬了咬嘴唇,低声说:“父亲是个差劲的人,他对不起我妈妈。”   ++++++++++++++++++++++++   这一天,明梦柯的日子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离高考还有两个月,老师和学校愈发疯狂,补课留校和考试成了家常便饭,天天像陀螺一样围着学校打转,明梦柯最严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月没洗过头发。   苦日子遥遥无期,明梦柯在看见黑板上“离考试还有XX天”时,感觉到的甚至不是紧张,而是过这么多天后就轻松了的释然。   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做了早饭,背着书包,匆匆和姐姐告别之后,奔向街口的校车。   晚自习时,正在老师聚精会神地讲课时,她放在桌子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同桌正听得入神,感受到震动后看了她一眼,明梦柯也被打断了思路,根本不想接这个电话。   何况老师正在上课,想接也没机会。   手机响了很久,停了下来。然后又响起来,根本没完没了。   很快地,明梦柯就知道这通电话想要告诉她的事情:   她的姐姐,明梦离,遇害了。   明梦离的葬礼,明梦柯并没有太大的参与感,虽然大人们背着她私下议论,但她也能从报纸上的社会新闻里看见关于明梦离的消息。   她不知原因地被凶手杀死后,又被分尸,一并抛在了一个被废弃的店面里,野狗在捡垃圾的时候叼出了手指头,当探员赶到的时候,尸体和现场已经全部被破坏,只有明梦离的脸完全没有损坏的痕迹,所以他们很快就查清了被害者的身份。   尸体被法医检查后,得以下葬时已经无法修复原状,只好以迅速火葬的形式处理,当明梦柯被赶来的远亲叫去参加葬礼时,只看见了一个骨灰盒。   她无法相信这个骨灰盒是自己的姐姐。   也没人知道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明梦柯最终没有参加高考。   联想到报纸上宣传的那些“母亲去世,家人瞒着考生一言不发,考生考上著名大学才告知真相”或者“父亲病重,考生含着热泪咬牙考上重点大学”等等正面形象,明梦柯原本也可以是“高考之前姐姐遇害,妹妹全力考上警校为姐姐伸冤”之类的正面形象,但她实在做不到。   两个月来她每天都呆在屋子里,不想出门,没办法出门,老师上门和她谈心,被她全部拒绝,好友打电话想要鼓励她,她直接拔掉了手机卡。   她早就没有了父母,全靠姐姐陪伴,现在,连姐姐也没了。   想要努力改善生活的理由已经失去,她不觉得自己还有考虑未来的必要。   ++++++++++++++++++++++++   十九岁的齐阵对着镜子包扎伤口,他觉得很烦。   昨天,他的发小和他打了一架,扬言要绝交,因为觉得没有还手的理由,齐阵只好站着随便他打。好了,毕竟是好友,打与被打不过是小事。这也就算了,一大早,他的老师也把他拎起来,又把他打了一顿   当时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索性躺了下来,一双眼睛因为灼热的阳光眯成了两条缝。   “喂,小子,被打翻了就躺地上,谁教你的?”老师走过来,冷气围绕着他的手指,呲呲地结成了冰霜,他的语气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调侃。   “我的异能等于没有,付磊老师。”齐阵睡意昏沉,一天挨了两顿打,打人的还都是异能者,他真是心如死灰,恨不得就此长眠。   “跟谁打不累?关笛?”付磊轻描淡写地一句话。   齐阵炸了起来:“那是……”   “不是很厉害吗?两个人一直打到拆翻了邻居家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蔷薇花。”付磊嗤嗤地笑,常年的酒精过剩让他的面孔毫无神采,臃肿的身体甚至让人想不到他的战斗力会如此高:“为了我女儿,好兄弟一夜翻脸成仇敌,还都是我的学生。我该自豪吗?”   那不是打架,是单方面殴打。   齐阵闭上嘴,因为感觉解释没用。   打人的是关笛,跑掉的是关笛,结果背锅的是他。   麻烦。   付磊眯起醉眼,长臂一揽抓过齐阵的肩膀,齐阵只觉得肩膀一沉,付磊半个身体已经压在他的肩上,从对方嘴里喷出的酒气十分明显:“齐阵,你知道她妈妈为什么嫁给我?——因为她有所图谋。”   他站起来,拍了拍齐阵的肩膀,转身就走,留下齐阵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寻思着这位老师一大早来打人的原因,结论是:可能就是喝多了,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诗怡:“怎么突然来段六十年前的往事?感觉回顾了也没人爱看,都在等多角恋。” 关笛:“这不是多角恋吗?我,你,那啥怎么还不死的家伙,看,标准三角恋。” 怎么还不死的齐阵:“……” 岩谷:“没关系,我来帮你们吸引读者注意力,我人气高。” 沈诗怡:“你的意思是加上你就四角恋了?” 齐阵:“……呵呵” 第80章 蓝麻华沛 “吸血鬼酒会”。   这五个字的组合拿出来就让人联想到中世纪古老的城堡,灯火通明的大厅,多得记不过来的装饰,演奏着古典音乐的乐队,拖着长裙下摆手执扇子的高傲女性,和拿着红酒四处搭讪的文雅男士。   而现在,唐颖觉得自己连混进去都很困难。   谁知道这帮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怪物举办宴会,居然还要邀请信啊!   而且门口排着队等检验的怪物数量还真不少。   “呃,我们每天晚上都在猎杀各种怪物,难道一点用处都没有吗?他们到底是怎么冒出来得这么快?”唐颖低声问,很快就意识到她询问的对象很不妥——如果龙冰知道答案,也不会在前几十轮打起“镇子和怪物同归于尽”的念头。于是她改口问:“你还记得那个带走舅舅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吗?”   “很漂亮。”龙冰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压了压礼帽的帽檐:“我跟你说,那不是重点,一会儿我在外面惹点麻烦,你趁机混进去,机灵点。”   “哎?你不打算去?”唐颖有些奇怪:既然龙冰不打算去,还换什么礼服?   “今天的检查特别严格,估计是有什么吸血鬼中的大人物在里面。”龙冰低声说:“不过这也正好应验了齐老爷子离开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先进去,我很快会去找你。”   “等等。”唐颖刚想问他,为什么知道这里检查变严格了?莫非他之前来过?但是话还没说出口,龙冰已经闪身混入怪物中,匆匆向远处跑去。   唐颖只好傻呆呆地和一队的怪物站在原地。   这些人形吸血鬼请客倒也不挑剔,明明各个是颜控,请来的客人却是千奇百怪,唐颖在辨认怪物方面欠缺点经验,不过如果前面这个嘴巴裂开、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家伙也算是人形吸血鬼的话,那颜控的标准未免也低到了地平线以下。   “这位小姐,您的邀请卡呢?”穿着制服的门卫彬彬有礼地对着唐颖伸出一只手,唐颖眨了眨眼睛,虽然为了避免穿上高跟鞋,叶限退而求其次让她穿上的是男士礼服,但是门卫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外表,唐颖怀疑现在说一说西伯利亚语,伪装自己是外国人,究竟会不会有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随即是一片火光,门卫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了,众多的客人中也是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异能者么?”   “糟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还没……”   “居然敢在蓝麻先生降临之时闹事,果然是一群没有美感的野蛮人。”   而门卫们则忙着平复混乱,以及分出人手查看情况,唐颖趁着这人声鼎沸混乱不堪的时候,悄悄混进了大厅里。   大厅里果然是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唐颖瞬间感觉这里和奇风镇不是一个画风,在异能者们累死累活地降妖除魔的时候,看看,看看这些妖魔们在干什么?   跳舞,调|情,品酒,欣赏音乐。   如果不是奇风镇居民与生俱来的责任感,恐怕镇子里的人早跑光了,待遇差别也不能这么巨大吧?   唐颖绕到一个巨大的雕花支柱背后,琢磨着能不能找个吸血鬼搭搭话,但是入耳处全是让她晕头转向的对话,什么“哦,卡莉,你的美就像我藏在心中深深深深深的忧伤”,“哦,爱德华,五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会说话,你摇曳在灯火下的容颜,如同我心中最浓烈的一抹艳红”……   唐颖简直要为这些不好好说话的吸血鬼深深地拜下了。   她站在一边,不仅听到叹为观止,甚至从这些奇葩的对话中听出了乐趣,就差没手上握一把瓜子边磕边听,兴致高昂还要举手鼓掌大喊:“安可,再来一次!”   ——可是她明明是来探听消息的,能不能别这么不专业?!   “你好,需要帮助吗?”有人突然说。   唐颖被吓一跳:她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站着一个人形吸血鬼。   这是一个极度美貌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的礼服,身形修长,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墨绿色的,温存,深邃,眼神里含着的不是装模作样的忧郁,而是确实是悲天悯人的慈悲,唐颖甚至感觉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不仅认识,而且海誓山盟生死与共,共同拼搏最后坐看生死。   “你是谁?”她喃喃地说。   “你在找什么?”对方反问,语气中满是寂寞,好像他对唐颖的处境感同身受。   唐颖陷入了迷惘中,这个人需要她的答案,就好像曾经有那么多人需要她的帮助一样,她老老实实地坦白:“我在找我舅舅,齐阵,他是个异能者,最后被吸血鬼杀死了,我想救他。”   “真可怜,”男人的声音很缓很慢,充满了同情,“可,你是谁呢?”   “我是谁……”唐颖自问。   她是谁呢?   唐凌?还是唐颖?她要做什么?她为了什么?这一切到底算是什么?曾经无限轮回是假的,还是此刻的她在做梦?一个已经没有异能,也不被需要,甚至无力改变现状的战士,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她是生?或是死?周公梦蝶还是已经脱离现世?   “我是……”唐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头痛排山倒海地压下来,让她难以忍耐,好像大脑被劈开。   好像真正的唐颖站在他面前:“哥,你会和我一起承担吧?”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向着不知道是谁的幻影道歉,却知道语言是这么虚无的东西。   “可怜的,可怜的人……”   一股轰鸣从大脑内部响彻过去,唐颖渐渐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到底是谁?”唐颖惊慌地抬起头,并且,真的感到了从心底、哪怕连唐凌的意志也依然无法压制的恐惧。这男人并不是操纵恐惧,也不是读心控脑,不不,龙牧和小五的异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因为他可能什么都没做。   “我叫蓝麻华沛,初次见面,请收下我的礼物。”   对方的声音属于男神音,温润有礼且没有丝毫的攻击力,他把手里的红酒杯递到唐颖面前,那些红得透明发亮的液体沸腾着,形成两条细细的线飘上酒杯上空,很快一张女性的脸的轮廓被这两条红线拼凑出来,红色的线条定格了,消散了,唐颖看见了一个外表无可挑剔的女性。   唐颖感到血液涌入了大脑,手心,好像随着这相貌的渐渐完整,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你记得她,就算你不记得她,你的血液也记得她,不是吗?”蓝麻华沛亲切地说。   唐颖挺直身体,她的双手抖得不行:“她是谁?”   “她叫沈诗怡。”蓝麻华沛无惊无波。   “不,不,她是……”唐颖垂下眼帘,身体颤抖。对,她的血液记得,血缘关系是最无法割舍,感应是奇妙的东西,总是在最不想看见它的时候冒出来。   而唐颖对此难以置信:“妈妈……”   +++++++++++++++++++++++++++++++++++++++   六十年前的往事依旧在回顾着。   明梦柯站在一家夜店门口,她湿漉漉的手心中攥着一张名片。   她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姐姐死后,她连一个可靠的亲人都没有了。就陷入了一个睡不醒的世界,她每天都在家中走来走去,没有饥饿的感觉,也没有想出门的欲望,所有的窗户都关上,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来,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她就这样不停地走着,累了就躺下来睡觉,失去了时间概念之后,她渐渐地开始醒不过来。   就在她以为会这样死去的时候,她在姐姐生前没看完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张名片。   名片的背面似乎是一家店的名称,明梦柯上网搜索着,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家夜店。   难道姐姐曾经去过那里?还是说,姐姐已经是那里的常客?   明梦柯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思考这家店对于姐姐的意义。   姐姐会喜欢去夜店吗?   明梦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从未对姐姐有过这么不敬的猜测,她知道姐姐工作很辛苦,往往侧夜不归,她也知道姐姐压力很大,有时候她夜里醒过来,会发现刚刚睡下的姐姐不知在何时又出了门。   可她从未想过更多的问题,只是想要更努力地学习,让姐姐早点可以休息而已。   曾经无比尊敬的家人,类似于家长一样的姐姐,和“夜店”两个字有了联系之后,总是多了一股说不明的意味,就好像发现偶像也会在背地里乱搞男女关系一样的幻灭和失望。   被杀死会不会也与这家店,或者这家店里的某个人有关?   犹豫了一天后,夜幕降临,明梦柯终于带着钱包和勇气一起出门。   现在站在夜店门口,她却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进去。   这个时候,她发现另一个同样在门口踟蹰不前的女孩。   不知不觉,对方也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想进去吗?”   “你也是?”   两个人经过这样的眼神交流,不知不觉走近了:   “你是第一次来吗?我也是。”   “我不清楚该怎么办,要不,就进去吧?”   尽管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她们是面对同一个难题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地互相鼓励起来。明梦柯有一刹那也很好奇,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女孩为什么要去夜店,随后就嘲笑自己是在太做作了,就算问出来又怎么样呢?就算是对方,可能也不会相信她来的原因是调查姐姐的死因。   两个人一起做一件不算好的事,只要其中一个下定决心行动,另一个就会被带动同样行动,而当另一个人开始行动的时候,第一个人会更加有信心。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谁是第二个,她们到底还是成功走进了这家夜店里。    第81章 一触即发   沈诗怡从木门里出来,仿佛把所有的压力都关在了背后一般,抱着包,靠着墙壁叹了口气。   她又失败了。   挫败感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家,怎么面对母亲。   是自己的相貌太普通了?还是哪方面的条件不过关?明明想得好好的答案,到了考官面前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连奇风镇充满怪物的可怕夜晚都能扛过去,却在人们的目光下无法集中精神。   还有下一次机会吗?她失神地想。   想要和奇风镇彻底脱离关系的愿望是那么强烈,可叹她空有愿望,却没有一点办法。   一次次地失败消磨着她的信心,像无数这个年龄段的普通人,当无法克服面对的困难时,她开始怀疑自己。   抱着包站在城市的街道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好像都有他们的职责和归属,他们好像生来就不用担心什么,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总能把他们引导到正确的位置上,而这只手忘掉了沈诗怡。   “真没用。”沈诗怡喃喃地说,一只手撩起额前碍眼的刘海,她慢慢地走着,不引人注目,又有些格格不入。一直走到一个路口,她才有点缓过气来,站在花坛边,一只晒太阳的猫对着她懒洋洋地“喵呜”一声,沈诗怡呆呆地看着它。   如果能有异能就好了,如果有异能,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根本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为什么上天会这么不公平?既然都是奇风镇的居民,那就要所有的人都有异能啊!可恨的是那些人借着异能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功利却不去做,没有异能的人却为了这些被异能者摒弃的功利累死累活。   就算没有异能,如果有一个异能者愿意贡献出异能帮她就好了,可是齐阵的异能派不上用场,付磊更是不可能的,付磊虽然是她的父亲,但是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倒不如说,就是因为他,母亲才会过得那么凄凉。   想起付磊,沈诗怡从心底里就是一阵憎恶,她打开提包,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   这是一个老板给她的,目的却是希望她在自己的店里工作。沈诗怡一开始也扔掉了不少类似这样的名片,但随着境遇越来越差,她鬼使神差地留下了一张。   既然你们都不来找我,她气哼哼地想,那我就去找他们。   可到了夜店门口,她却不知道怎么进去,犹豫不决时,她对上了一个与她陷入同样窘境的,那个陌生女孩的视线。   +++++++++++++++++++++++   夜店没有明梦柯想象中那么可怕。   她心中的夜店更像是古代的青楼,但事实是里面的人根本没什么心思关注她,狂舞的人群,响到可以让人脑震荡的音乐,乱七八糟的呐喊,戴着耳机摇摆的DJ……   明梦柯一脸懵逼,她本以为这里可以找到一个能问话的人,结果发现别说是问话的人,连清醒的人都很难去找。   “怎么办?”她本能地、求助地看向旁边陌生的女孩,希望可以得到一点帮助,她完全忘了对方也是第一次来,当然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各种声音中,根本传不出去。   陌生的女孩吞了口唾沫,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明梦柯去那边,但从她脸上同样茫然的神态来看,她可能只是胡乱指了一个地方,明梦柯顾不上挑剔,感觉那边确实比较靠近边缘地带,她向那边挤过去,不知不觉,两个女孩已经手拉着手一起行动了。   两个人僵硬地互相拖着,跌跌撞撞地想要找个位置,明梦柯绞尽脑汁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直到陌生的女孩停下来,她也踉跄一下,跟着停了下来。   她们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黑如墨的头发,绿如翡翠的眼睛,白得如同石膏像的皮肤,却一点都不难看。   第一次见到这种相貌的人,该说就算是电视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梦柯微微张大了嘴巴,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于什么地方,身边站在谁,上一秒在担心什么。   尽管周围的音乐响到仿佛要掀翻屋顶,但在这个举着酒杯的男人面前,音乐声似乎也变轻了,她们都听见了他的话语:“你好,需要我帮忙吗?”   明梦柯瞠目结舌,她旁边的女孩好像对这种人比较有防御能力,大声回答:“我有一张名片。”说着,她把名片从包里掏出来,乖乖地交给了眼前的陌生人。   男人接过名片,他的手也像一个精致的雕刻品,他认真地看了看名片,明朗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看来,你是我的客人,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在陌生女孩回答之前,明梦柯的心中已经在尖叫:“愿意!我愿意和你去任何地方!不管哪里都行,下地狱都行!”   然而对方毕竟不是来找她的,她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陌生女孩放开她的手,向对方走过去。   没想到这个男人并没有忘记她:“抱歉,我要带你的朋友离开一会儿,在那之前,可以请你在这里等一等吗?我很快就会把她还给你。”说着,他将手中的红酒送过来,明梦柯点着头,呆呆地接在手中,感觉这酒杯像一块冰。   “好孩子。”男人轻笑着,揽过陌生女孩的肩膀,在明梦柯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而明梦柯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时候她的心里完全不害怕了,没有恐惧,也没有慌张,全然是麻木地沉浸在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的声音中。   “姐姐说过不能喝酒。”她的思绪非常飘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所以不能喝……”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手中的酒杯仿佛越来越冷,周围的音乐时而大时而小,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咫尺,渐渐地,音乐声里夹杂了一些很古怪的变了形的声音,“咕噜咕噜”,这怪声越来越大,慢慢驱赶了音乐声,而每个正在舞动的人都在产生变化,像是融化了的焦糖,走形、扭曲、颠三倒四。   明梦柯对这一切毫无感觉,依旧傻傻地坐着,沉浸在一片空虚中。   舞池边缘,一个人退了出来,向她走过来,每走一步,这个人的身体就产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首先是手,手指甲与肉剥离,落下来,很快零零碎碎落下来的还有手上所有的皮肉,下面露出的并不是白骨,而是黑色的尖利的爪,他的脸也在变形,皮肉纷纷掉落,从长大的嘴巴里探出了第二个脑袋,“呯”地一声挤炸了原本顶在他脖子上的玩意,这个脑袋沾满粘液,皮肤灰白,眼眶里吊着血红色的眼珠,白色的浆液顺着长大的嘴巴稀稀疏疏的牙齿中滴落下来。   这玩意在明梦柯身边坐下,而明梦柯恍恍惚惚,完全不觉得恐惧,只是静而又静地想:啊,这里有个怪物,好像在末日灾难丧尸片里见过。   这东西喷了口臭气,意识到明梦柯已经完全没了抵抗力,它似乎很满意地凑近了,并且长大了嘴巴,从嘴里伸出两根粗壮的尖牙……   +++++++++++++++++++++++++++++++   少年齐阵在街道上停下来,花坛旁晒太阳的猫懒洋洋地冲着他“喵呜”了一声,他四下环顾着,皱起两道浓眉,挠了挠后脑勺。   迷路了。   齐阵不擅长追踪,身上也没有任何追踪手段,他想了想,干脆坐在花坛上,随手抱起那只懒得动一动的胖猫摸起毛来。猫咪一脸鄙视地瞄了他一眼:“喵呜。”   “你要是只狗就好了。”齐阵摸着猫耳朵,回答他的是肥猫一连串的“咕噜”声。   齐阵索性坐在花坛上闭目养神,好在手里的猫咪听话,跟着一起打呼噜倒也惬意。天色渐渐变暗,周围的风也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难得的安逸没几分钟就被打破,一枚石子飞过来,砸在齐阵的脚边。   齐阵睁开眼睛,转过头,看见扔石头的男孩。这是个让人很顺眼的少年,哪怕他的眼睛被一根布条结结实实地地蒙住,也不让人觉得滑稽,刺猬头,个子很高却并不粗壮,衣衫陈旧但是很干净,嘴角上翘,好像脾气好又温顺,和一脸凶相、不化妆就能演黑帮大反派的齐阵完全相反,这是个不算出众但很讨喜的好模样。   “你不生气了?”齐阵问。   虽然齐阵相貌和脾气都是一等一比例地凶残,可奇风镇毕竟就这么大,再奇葩的人都会有一个朋友——哪怕施婉都能遇见唐凌呢——更可况关笛家就在齐阵家隔壁,两个人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简直熟悉到相看两厌。   “跟你生气有意思?”关笛天生嘴角上翘,加上眼睛被蒙住,让人感觉他无时无刻都在微笑,“你看,这么多怪物供我们出气呢。”   天色变暗,并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因为这里已经变成了某个人形吸血鬼的领域。   怪物们密密麻麻地从花坛中爬出来,漆黑的爪,扯大的口器,尖利的牙齿。   齐阵怀中的猫大叫一声,炸开了一身橘黄色的毛。   “好乖乖,你怕什么?轮不到你出事。”关笛对周遭的凶险若无其事,他侧着耳朵听了听猫叫声,调侃了句,又开始说教齐阵:“早就说了让你学学追踪和侦察技术,你看看,不仅连沈诗怡在哪都不知道,连被怪物围困都也不晓得。”   “老子不搞那一套。”齐阵笑得越发狰狞:“敢惹我,一律打到再死一次!”   他肩膀一抖就震断了怪物们抓过来的几条黑爪,一手轻轻抱着猫,另一只手却握拳用力砸入花坛,花坛中立刻砸出一个巨坑,大半干硬的泥土被掀翻,隐藏在地底的怪物呜咽着,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又被拳头狠狠抽飞。   “啧。”关笛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说什么,突然皱起眉,他感到不远处有另一场杀机,比这边更险。       第82章 深陷危境 两个女孩处于一室,想要平静祥和点,无非就是零食和电视,哪怕他们现在都是男生,也想不出什么更安全的娱乐了。   叶限的房子里正好两者都不缺。   “我已经照你说的话做了。”叶限这么说,眼神却是满满地不甘心,他恨恨地咬了一口巧克力:“做这种事,你到底在想什么?龙牧。”   当然,他得不到回答,不过叶限也学会不再为此生气,龙牧不想说的事再怎么问也没用。他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越来越狗血的连续剧:“话说,你都把眼睛蒙住了,还能看东西吗?你该不会这次变成天生的瞎子了?”   “奇风镇里有句俗语,”这句话,龙牧倒是回答了:“一叶障目,才能见泰山。”他侧了侧身,缩在沙发里,低声说:“心如泰山,我不急。”   叶限哼了一声,知道今天晚上除了龙牧,其他人可能都要急疯了。   不过无所谓,不关他的事。   ++++++++++++++++++++++   “蓝麻华沛……是谁?”唐颖的心中满满都是搅在一起的疑问,前几十轮,有这么个……怪物吗?终极战斗中最大的威胁不就是龙冰和施先生联手召唤出来的大魔王吗?   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有这种高等级的怪物存在,为什么作为唐凌,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还是说,她一直都误会了,舅舅的死其实和这件事有关,根本不是因为普通的吸血鬼袭击?   以及“妈妈”……   老实说,唐颖对这个词没有任何感觉。   唐凌是被齐阵养大的,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想过去了解,奇风镇每夜都有战斗,死亡随时可能发生,如果不幸遇见怪物潮,伤害只会更盛。当死亡变成司空见惯的事情,也就无所谓什么有或者什么没有了,没有对比也没有羡慕,更不会有什么因此被欺负之类的事,在奇风镇上有父母的孩子未必就比孤儿幸福,反正最终大家都一样。   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词语,连她自己也很奇怪,甚至因此产生了警惕:   是血缘关联?还是容貌有些相似?或者是其他?也许这些都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直面的这个强大的人形吸血鬼,唐颖却没有以前的异能,该怎么办?更麻烦的是,此刻她不仅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还隐隐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往下坠。   “是中毒了吗?还是他的威力依然在起作用?……”唐颖强制自己镇定。   “呵呵,不要害怕,我没有得罪异能者的爱好。”蓝麻华沛轻晃酒杯,红色液体一滴不漏地回到了杯子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唐颖:“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生命。”   唐颖不置可否。   蓝麻华沛凝视着她明显不以为然的眼神:“你不赞同?你以为吸血鬼是什么?永生不死?年轻貌美?残忍的猎杀者?为了享乐而行走于人间的生物?因为孤独要找人类恋爱的可怜虫?”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问题:“不,不是,吸血鬼是选择了另一种生存方式的生命,而生命只是宇宙中的偶尔,不存在道德与否,因为更广阔的世界根本不会在意,会在意的只是生命本身。”   蓝麻华沛扬起酒杯,唐颖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抬起头,那些红酒分成一滴一滴在天花板下方漂浮,渐渐地,化作一片闪亮亮的星空。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蓝麻华沛轻声说。   唐颖连忙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但那里,已经没有吸血鬼,也没有任何痕迹了。   然后她觉得裤子里一热,感觉是……   不会吧……   全场安静,唐颖心中已然是咆哮状。   提问:在吸血鬼的主场里来月X是什么感觉?   谢邀。想死,而且马上就可以心想事成的感觉。   “程远说过一个月,现在有一个月了吗?”唐颖在大脑里飞快地算着,然后脱口而出:“妈的,果然有一个月了!”   而她根本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月才出来一次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啊?啊?啊!!!   这时候,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怪物们,已经面露本能的对于食物的贪婪神色,水泄不通地逼近过来。   “逗我呐?”   唐颖后退一步,心中已经排满了弹幕。   +++++++++++++++++++++++++++++   “怎么回事?总感觉沈诗怡在绕圈子!”为了发泄怒火,岩谷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那个老妖婆!”   他们跟着沈诗怡的车,驶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域,雾气渐浓,只能看到前方轿车的车尾灯光,齐阵抱着手臂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身体看着那些浓雾,低声说:“没关系,我不急。”   想起他的往事,岩谷也沉默下来,毕竟是六十年前的账,要算清楚的确得慢慢来。   ++++++++++++++++++++++++++++   粗壮的尖牙靠近了明梦柯的脖子,眼看着就要上演血溅三尺的一幕。   “姐姐,对不起,我好像要死了……”尽管心中隐隐约约能意识到此时的不妙,明梦柯却毫无恐惧,也不知道躲开,只是呆呆地看着。   突然怪物的动作停下来,应该说,整个店里的怪物们都静住了,它们都听见了一个似乎无处不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着独白:   “正义之路被暴虐之恶人包围,以慈悲与善意为名引导弱者。通过黑暗之路的人有福了,因为他照应同伴寻回迷途羔羊……”   从店门外走进来两个少年,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很有神彩,手里捧着一只橘黄色的大猫;另一个少年嘴角上翘,眼睛被布条蒙住。   而,就是这个眼睛被蒙住的少年,不紧不慢地继续着他的话:“那些胆敢荼毒残害我同伴之人,我将向他们大施报复。”   他猛地提高声音:“到时,他们就知道,我是耶和华!”   声音刚落下,所有的怪物身上同时出现龟裂,随后化作黑烟一并消失。   ……它们消失了?   “中二病。”他的同伴歪过头吐槽,手中的猫应景地咕噜了一声,似乎挺赞同。   “向昆汀致敬。”只用几句话就扫平全场的蒙眼少年若无其事地回敬同伴:“你要考虑我啊,阿阵,谁让我的能力是不靠谱的言灵?果然还是你的能力好,什么都不用考虑,按倒直接开干就行了,是吧?”   两个人站在明梦柯面前旁若无人地对话。   “我早就想问了,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如果是言灵,需要蒙住眼睛吗?”   “哈哈哈,不是说了吗?是‘不靠谱的言灵’。”   “你就忽悠吧。”   “咦?这里怎么有个普通人?”   “看样子有个很厉害的吸血鬼来过,先让她恢复神智?”   “我感觉沈诗怡已经来过这里,我能感受到她的‘气’。”   “你的能力不仅言灵还能预知?”   “唉,我也没法解释,阿阵,你就信我吧。”   抱着猫的少年从酒柜下方的冰箱里抓住冰桶,把里面的冰块从明梦柯的头顶上全部浇下来。   “你这厮,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他的同伴调侃他。   明梦柯被劈头盖脸浇了冰水,不由自主地身体一抖,清醒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幕幕重新出现在脑子里,被停滞已久的正常反应重新出现,她跌下椅子,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尖叫:“你们、你们别过来!”   两个少年对她的激烈抵抗都十分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心思斗嘴。   “都怪你,粗手粗脚的,吓到她了。”   “啧,麻烦。”   明梦柯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就好像恐怖电影里的女主角,不仅世界观全盘碎裂,精神上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嚎啕大哭中,她本想一晕了之,但又不太敢,抽抽泣泣中收了音,发现蒙眼少年举着张照片蹲在她面前:“喂,别害怕,我叫关笛,我问你,你认识这个姑娘不?”   明梦柯定睛一看,照片上的女孩,可不就是和她一起进夜店的姑娘么?   ++++++++++++++++++++++   哪怕过了六十年,沈诗怡也会记得第一次遇见蓝麻华沛时的情景,她回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当初是怎样拒绝他的,直到这些场景渐渐地在她的脑海里模糊不清,难以回顾,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哪怕知道了结局,时间倒流,她依然逃不过那个光鲜亮丽的诱人邀请。   “你是谁……”沈诗怡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这个搂着她的男人仿佛有一股别样的魄力,让她无法开口,她静静地跟着对方,走出大门后眼前一花,她发现他们来到了一片花海中。   “假的。”沈诗怡喃喃地说。   向日葵花海是假的,蓝色的天空是假的,冰冷的太阳没有任何温度,但是场景美极,如同梵高笔下绝伦的油画,细长的小径绵绵延伸到既美丽又不可预知的黑暗深处。   幻术?她顿时清醒过来,挣脱开男人的手:“你是谁?让我离开。”   对方看着她,像是把她整个人的过去与现在全部看得清清楚楚,他悠然地说:“不,你不会走的。”   沈诗怡悚然。有一年夏天她坐在花园里,看见蜘蛛吐丝捆住蝴蝶,那时的感受放大数十倍,与现在无异:“你……”   “蓝麻华沛,我的名字。你想的没错,我是个吸血鬼。”蓝麻华沛十分从容,对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   “吸血鬼?”沈诗怡紧张起来,脑中满是各种残忍的画面。   蓝麻华沛伸出手,她本能地一缩,但对方只是用那只好看的手挡住了她的双眼,声音悠悠长长:“一叶障目,才见泰山。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只有挡住眼睛,才能看见……心?”   眼前一片黑暗,沈诗怡却在黑暗之中看见了自己:   平凡的出生,平凡地活着,最后……平凡的老死。   没有才能,没有美貌,要打拼多年才能看到事业的边缘,辛辛苦苦走入理想的目的地,却来不及享受成功的果实就要面对年老色衰、生命将绝的惨状。   每一帧画面都没有什么恐怖和夸大的痕迹,每一帧都日常到沈诗怡的额头上满是冷汗的地步。   这就是她目前所能看见的最写实的未来。   蓝麻华沛放下手掌,沈诗怡已经泪流满面:“我的生活……”   “对,你的生活。”蓝麻华沛点点头:“人类的生活。”   “为什么是我?”沈诗怡僵硬地说。   蓝麻华沛看起来很惊愕:“为什么不能是你?”他忽而平静:“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如果你放手,我自然尊重你的选择,然后,会去找下一个人。”   沈诗怡盯着他。   这是个吸血鬼,是奇风镇每一个居民都要消灭的对象,他正在引诱她,希望她放弃人类的身份,成为他们的一员。   他想把沈诗怡转化为吸血鬼。   沈诗怡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打扰了,再见。”蓝麻华沛微笑着,态度决绝。没有赞赏,没有另眼相看,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更多的威逼利诱。   沈诗怡不过是数以亿计的人类中的一个,没有特例,既然被拒绝了,那就找下一个。   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在沈诗怡眼前消失了。          第83章 进化版许年平   明梦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吓了一跳,游鱼一样挣扎几下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昨晚的事也隐隐约约想起来了。   当时听完她的回答,关笛顿时就急了,转身要出去,被他的同伴一把扯住:“你去哪?”   “我去找诗怡。”关笛挣不开他的力气,气得想跳脚。   “你出去了能上哪儿找她?”他同伴的存在意义仿佛就是为了和他对着干,关笛越关心沈诗怡,他越是一脸冷淡,活生生把关笛气得反手就是一拳:“混蛋,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关心她!”   明梦柯吓一跳,以为两个人会打起来,可是面相凶恶的少年硬是抗下这一拳,也不还手。他手上的猫“喵呜”一声借机脱走,竟顺势跳进明梦柯怀中来了个埋胸,明梦柯本能就想把猫甩开,结果肥猫伸出十只利爪勾住她的上衣,死活不肯下来。   这边关笛揪着同伴不依不饶,那边明梦柯被猫缠得要死要活,不知怎么回事就睡倒了。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   她理了理头发,推开窗户,外面一片车水马龙,显示着明梦柯尚在人间。她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会儿,咬牙打开,外面也没有多么可怕的场景:   昨晚唯一一个对她做了自我介绍的蒙眼少年,正穿着睡衣踢着拖鞋走来走去,手里搅拌一碗水果碎块,迷糊得有些可爱;他的同伴睡眼惺忪地坐在沙发上削苹果,长长的果皮垂下来触到桌面,那只肥猫在他头顶上团成一团,像个大帽子。   这生活化十足的场景让明梦柯有些发愣,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做了噩梦。   “你醒了?过来吃早餐。”关笛轻快地招呼她。   明梦柯看了看他手中的水果杂烩,又看了看他同伴手中的苹果,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你们,莫非不会做饭?”   两个人顿时石化。   看来她说对了。   “那个,不然我来做饭吧?”明梦柯有些紧张。   “那真是太好了。”关笛蒙着眼睛,只能用语气表达此刻的激动,而另一个少年省事得多,双眼放光直接就盯住了她:“厨房里有米,也有豆子。”   明梦柯“噗嗤”笑起来:“那我就教你们煮粥吧,可简单了。”   明梦柯在厨房忙碌,并且借此机会思考自己该对他们说什么,两个少年比起昨晚看起来冷静了许多,也普通了许多,很快明梦柯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气氛回归祥和的原因。   当她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昨晚和她一起进入夜店的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呀,你是……”两个女生对视都发出了惊呼。   关笛昨晚吵吵闹闹地要找沈诗怡,找到了真人之后反而矜持起来,他把已经搅成果泥的水果碗换了个手,口笨舌拙地解释:“诗怡,你千万别误会!她是我昨天晚上带回来的……和阿阵没关系。”   明梦柯听到这句话简直要吐血,原本以为此兄的情商略高一些,结果发现根本和他的同伴半斤八两,什么叫做“我带回来的?”,这种解释真是要人老命,白白糟蹋了他的外表。她暗暗地瞪了关笛一眼,对方向她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她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她遇见了事,和怪物有关。”倒是同伴开口说了句实话,他一个弧线抛把苹果核丢进了垃圾桶,锐利的目光投到明梦柯脸上,让她无端想起了昨晚的险事:“我叫齐阵,她是沈诗怡,这个家伙的名字你该知道了,关笛。”   沈诗怡在浴巾下面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你可以说一说你的情况,没有邀请卡,没人会想进入那个领地。”齐阵继续说。   邀请卡,是指那张名片?   明梦柯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沈诗怡,对方一言不发,只是鸵鸟似地把头藏在浴巾中,如同背着家长犯了错的孩子,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梦柯谨慎地决定不多话,也不多事,她只是说了自己的情况,还有姐姐的死亡。   对陌生人说这些似乎比对熟人说要容易很多,明梦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两个少年面前,她仿佛无可隐藏,全部交代完后,她觉得积压在心中的抑郁一点点清空了,吐出了,全部丢给了另一些人,而足以承担她心中压力的人就是这两个神奇的少年。   “原来那是你姐姐。”齐阵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你们知道她?”明梦柯有些激动。   “因为她……”关笛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继续说:“我们才知道的,本来阿阵……不,我是为了查清这件事才来城里的。”   明梦柯注意到他的话里有停顿,想想就明白,可能齐阵才是为了她姐姐的案子来城里,而关笛是为了找沈诗怡才来,但是在关笛嘴里,这两个原因反了过来。   她看了看沈诗怡,又看了看关笛和齐阵,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脑补出一场三角大戏。但是现在她全然没有心情:“你们查到了什么?”   “没有这么快的。”关笛温和中带着歉意地回答:“我们只能知道和吸血鬼有关。”   明梦柯沉默下来,随后,她抬起头,坚定地请求:“请让我加入你们,我想查清楚这件事。”   +++++++++++++++++++++++++++++++++   唐颖有些慌,一众吸血鬼虎视眈眈地盯过来,每一只的眼睛里都冒着如同看见美食的亮光。他们张牙舞爪、一冲而上。   一道寒光!   几十颗头颅落在地上,四处乱滚。   倒不是唐颖终于天赋全开,无根自通了什么超能力,而是有人突兀地切入了这场本该到来的杀戮中。   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一支粉红色的玫瑰,一顶同样白色的礼帽,一双白色的皮鞋。   一张苍白瘦削但不失俊美的脸,细长的双眼,嘴角边稳稳地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合适的装扮,强大的气场。   怪物中有人认出了这只吸血鬼。   司徒……云鹤?   城堡外一声巨响,无数丧尸一拥而入,带来了血液、臭味、混乱和噩梦。   “司徒云鹤”转身抓住唐颖的手,好一阵吱哇乱叫:“唐颖我们快点跑啊!”   “……哎?”唐颖刚觉得这种帅不过三秒的出场方式非常眼熟,然后就是脚下一轻,已经被“司徒云鹤”抗在肩膀上,这种血液会倒流的方式抗走方式立刻让状况不佳的唐颖一阵头晕眼花,对方毫无停顿,撒腿就跑。   眼看几只机灵点的吸血鬼就要抓住他们,一道火焰化作锋刃阻碍了吸血鬼们的脚步,龙冰出现在窗口,在“司徒云鹤”扛着唐颖与他擦肩而过出去后,他活动手指,火焰迅速形成锁链牢牢封住了全场出入口,将吸血鬼们和丧尸们封印在一个地方。   全场立刻鬼哭狼嚎,陷入一片失态和慌张中。   “司徒云鹤”的宅男体力终于到了极限,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险些把唐颖扔出去,好在他稳住了身体,这时候唐颖才反应过来,心中模糊有个猜测让她十分窘然:“呃?许年平?你怎么这么个鬼样子?”   许年平一把抓住她的手,痛哭流涕地告状:“我被施挽杀死了!”   “哎?”   “施挽他太可怕了,他把我喂给了吸血鬼!我原来的身体被咬烂了,只好又换了一个,呜呜呜呜,我对不起你!”许年平一脸抓狂状:“施挽还骗我说那具身体很强是个吸血鬼,可是完全不对,我根本不能用!我只好另外找了一具身体打扮成他的模样来过关……”   “施挽呢?”唐颖听得一头雾水,本能地四处寻找,有活动的尸体的地方肯定有施挽,她需要当事人亲自来解释。   “他去追他的研究对象了。”龙冰回来了,懒洋洋地说:“我在引开门卫的时候遇见了这两个人,干脆临时改变了计划。”   “研究对象?”唐颖听得更糊涂:“可是我还没问清楚齐阵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许年平扯着唐颖的袖子一副“讨夸奖求称赞么么哒”的模样:“小五去解决了。我进入那具身体很强的吸血鬼时看见了,其实吸血鬼根本不是我们想的样子,所以沈诗怡想要你。”   “什么?”唐颖更茫然了,兜兜转转的,怎么又和她有关了?   不过有一句话还是让她听懂了:“你说施挽和小五都去了?”   许年平瞪大眼睛,一脸“相信我”的纯真模样连连点头。   唐颖不自觉松了口气,觉得一直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龙冰曲起手指狠狠在许年平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暴栗,过分激动的升级版许年平.V2委屈地安定下来,开始给唐颖讲这些来龙去脉:“这就要从沈那什么选择变成吸血鬼的时候说起了。”   一听到说来话长,龙冰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并且毫不讲究地和许年平一样坐在了泥地上,唐颖看了看他们两个,加上腿酸得要命,干脆也跟着坐下来,幸好裤子是男士并且颜色很深……只能说,幸好。   “糟了,还有个东西我忘了。施挽让我把这个给你!”许年平一惊一乍地跳起来,把手放进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包生理期必用品,唐颖嗡地一声感觉脑子都大了。   “哦,这个啊。”龙冰吐了口烟,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包以及一袋红糖:“这是龙牧的份。”   拜托!你们两个!一定要!全部!同时!拿出来吗?!   先不说许年平,龙冰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真不是故意,我忘了。”看着唐颖控诉般的眼神,龙冰耸肩:“抱歉啊,之前没交过女朋友。”   不得不说为了洗脱嫌疑你还真是拼啊!!!   话说为什么施挽和龙牧会比我自己记得还清楚啊!!!   唐颖在心中的怒吼已经冲破天际,但还是憋闷地将两个包紧紧地抓在手中,咬牙切齿:“谢!谢!”——这是正常现象,脸红什么!   ++++++++++++++++++++++++++++++++++   三个人以吸血鬼们在城堡里和丧尸大战为背景,在树木的掩护中听许年平讲故事:“六十年前,沈那什么是奇风镇的人,跟齐阵大大的关系也不一般,后来她遇见了吸血鬼蓝麻那个谁……”   “喂喂,什么叫那个谁?”龙冰反问。   “施挽只说了一次,我记不清了啊。”许年平委屈地对手指。   “你是金鱼吗?”   “好了,让他这样说吧,反正我知道。”唐颖制止两个人继续无休止地斗嘴,对龙冰说:“那个吸血鬼叫蓝麻华沛,这名字起得的确够呛——不知道在家翻了多少字典。”   许年平抬手高呼:“颖颖对我最好了!”   “是的是的是的,请你快点说吧。”唐颖无奈。   随着许年平的讲述,六十年前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现出来。       第84章 战略转移 好吧,那就来讲个故事吧。   很多年以前,有个女孩的亲人被杀死了。   女孩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她的存在也是为了这个亲人,但最后她却孑然一身。   这场凶杀案实在残忍,警员却迟迟不能给家属做出交代,因为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最后他们对女孩采取了不理不睬的回避态度,破不了的悬案,不管解释多少遍始终是破不了,有什么办法呢?   眼看着这桩血案就要从人们的眼前淡化,除了女孩,没有人会在意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没人会在意受害者的血干涸在某个地方,连痕迹都遍寻不着,旁观者们嚎啕完了这一场,还要赶去下一场凑热闹,他们没有多少时间耽误。   女孩由悲痛转为了愤怒。   我不允许你们放弃,既然你们无动于衷,我要用最极端的方法让你们永远记得这件事。   她要用同样的方法杀死另一个人,一个与她的亲人各方面条件都很相似的人,她要把这场发生在她的亲人身上、原本简单的谋杀案变成连环杀人案,给所有人施加压力。   就在她寻找目标的时候,她遇见了一场灾难,又遇见了两个奇怪的少年,他们自称自己来自奇风镇,女孩发现他们身上有不同的、强大又奇妙的力量。   叫做超能力的东西。   女孩的心思动了。她第一次意识到世界的广阔无边,根本不是书本上简单几句话,或者日常中走过的地方就可以全部概括。   只要有异能,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呢?   不用努力,不用付出什么,不用四处寻找线索,不用再夜夜被噩梦惊醒。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一切。   真羡慕啊,如果我能拥有他们的能力就好了,不,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只要能控制两个人中的一个,让他帮我做事,那就太好了。一定能够很容易地查出凶手,甚至可以很容易地清洗世界,让整个世界变成更好的生存地。   消灭世界上所有的邪恶,人力无法做到,但超能力一定可以。   在女孩或有或无的思考中,一种陌生的东西渐渐从她的心中滋长出来,像一股恶流,污染了整个心湖。   这种东西。   叫做野心。   +++++++++++++++++++++++   如果一对夫妻的婚姻关系已经冷若冰霜到了极点,那么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结婚?   沈诗怡从小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的母亲沈婷婷是个严厉且有洁癖的人,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至少比真实年龄老了十岁,从小她在沈诗怡面前就是“指令”的代名词:早上几点起床穿什么衣服,白天学习什么玩多久,不许吃零食,一日两餐,早餐永远是牛奶面包和鸡蛋,午饭永远是两道素菜一道荤菜,为了保持身材禁止晚餐,怎么洗澡怎么洗头发,被单两天一洗,衣服一天一换……   而沈诗怡的父亲付磊简直就是她母亲的反面:他爱好喝酒,醉了就随便躺在地上沾一身泥回来,战斗带出的血衣经常不洗就穿出去,他甚至根本不回家吃饭。   沈诗怡小的时候,付磊时不时就试图用糖把她骗出去到各种地方玩,每一次被发现,沈婷婷总会打发雷霆,打孩子专打脸,沈诗怡在家被打怕了,不敢再出去,不管付磊怎么说得到的都是抗拒,他这才悻悻地算了。   但是作为一个引线,沈婷婷很快就发现了“体罚”的好处。   不用苦口婆心,不用费心劳力,只要用“打”就可以解决一切,更大地提高孩子做事的效率。   于是沈诗怡面对的“指令”改变了:早上几点起床穿什么衣服,没有完成就要扇耳光十下;白天学习什么玩多久,没有完成同样要被扇耳光;早餐永远是牛奶面包和鸡蛋,午饭永远是两道素菜一道荤菜,提出抗议就要挨打……   把一个本可以随意塑造的东西用模子扣成一个形状,就要不停地捶打才能完全固定。   现在,沈婷婷正在厨房里忙碌,沈诗怡站在厨房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失败,想起即将到来的惩罚,脸上便火辣辣地疼。   刚说完,付磊就回来了,他走到厨房边,看也不看沈婷婷一眼,直接问:“我听说你找我?”   沈婷婷冷着脸说:“我听说齐阵和龙战关系不错。”   沈诗怡心中一动。   龙战也是异能者,他的能力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指定生物的决定,不仅在怪物战斗中很有用,在与人相处中更加有用。   比如说一个应聘者来了,老板定睛一看,呦,你小子居然是我的灭门仇人,还敢主动送上门?正在磨刀霍霍,眼看血战一触即发,这时龙战站在旁边动动手,老板立刻笑逐颜开:“不过是个灭门之仇嘛,没什么没什么,我全家死光了是我活该。我的公司全心全意欢迎你,除了当老板,位置你随便挑。”   沈婷婷对龙战的能力窥觑已久,可惜的是龙战这个人实在不好接触,对谁都是一张深仇大恨的报社脸,不知道怀着这种足够横行霸道的异能,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听谁说的?”付磊皱起眉,睁着眼睛说瞎话:“齐阵和龙战根本不熟。”   “是吗?”沈婷婷深感怀疑:“可我上次怎么看见两个人搭着肩膀去家庭餐厅。”   “你天天都在琢磨什么?”付磊摇了摇头:“就算熟又怎么样?那是小孩子们的事。”   “那是你学生。他当然要为你出力!”沈婷婷猛地转身,怒火燃烧在她的眼睛里:“既然你说他是我未来的女婿,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我把女儿送过去!你不然就让他去求龙战,给我女儿一个好归属,不然就让他早点跟我女儿断绝关系,别想着随便攀亲!”   “你疯了吧?”付磊也是有脾气的,这些话正着他的怒点:“我说了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   “对,所以你不关心!这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家人,你根本不关心她!结婚这么多年,你什么都没有给过我!”沈婷婷说到气头,将手中的菜刀狠狠甩向付磊的肩膀。付磊动用了能力,菜刀在半空中结成了冰块,砸在地板上,一时间屋子里无人再说话,只剩下沈婷婷恨恨地喘息。   付磊沉默片刻,说:“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好自为之。”   他走了,留下沈婷婷站在原地,低着头,神色莫名。   沈诗怡对父亲的不满升到顶峰,她走过去扶住沈婷婷的手臂。   平凡的出生,平凡地活着,平凡的老死。   没有才能,没有美貌,要打拼多年才能看到事业的边缘,还要面对年老色衰、生命将绝。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促使她开口:“其实,我们也不用这么求他们。”   不知道还有没有效用,那个蓝麻华沛的建议。   ++++++++++++++++++++++++++++++++   就在沈诗怡陪伴母亲的时候,关笛带着明梦柯四处介绍奇风镇的环境。   “再往那边去就是奇风镇的坟场,那里没什么好看的。”关笛说着,在草坪上坐下:“奇风镇最好的风景就在这里了,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很远。”   “这里很漂亮啊。”明梦柯也跟着他坐下,抱着双膝,看着城里看不见的风光。   “哈哈哈,漂亮吗?”关笛笑得意味深长:“我只会觉得可惜。”   “嗯?”明梦柯想看他,又不太敢看,她渐渐觉得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很怪异,所以她只想什么都不做,看着对方就行,可又觉得光是看着对方,实在不够。这种又酸又甜的感觉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关笛给她的感觉很像姐姐,倒不是说关笛娘娘腔,他只是斯文温和,并且是一种任何人都能感到如沐春风的暖意。   明梦柯刚失去了家人,又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攻击事件,本能地愿意去贴近一个让她很有好感的男孩子。   尽管如此,但是这样实在太少女心,太羞耻了好吗!   “有怪物啊,每天晚上都有。”关笛遗憾地说。   “不能把它们全部消灭吗?”明梦柯刚说完,又觉得自己问了蠢话,如果可以的话,一定有人早就这么做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谁知关笛给的却是另一种答案:“也许可以吧,但不是我。”   被他怅然的态度感染了,明梦柯也安静下来。   “那个……”两个人同时开口,又被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你先说?”   “女士优先,还是你说吧。”   “那个,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没关系,你说吧。”   明梦柯深吸一口气,终于问:“你为什么要蒙着眼睛?”   “唉?”关笛似乎没想到会碰到这个问题。   “抱、抱歉,如果我说错了……”明梦柯问了又觉得后悔,连连摆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看见。   “你好奇吗?”   “也不是,只是觉得……应该会很好看……”明梦柯埋下头,她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什么?”关笛没听清楚。   “就是想看!”明梦柯极有气势地对他喊,然后脸又热了起来:“所,所以……”   白痴啊啊啊啊!!!少女自暴自弃地埋下头,万一说错话了怎么办,可是真的很想看,好纠结啊啊啊!!   “……解开也没关系。”关笛突然说。   明梦柯猛地转头,却发现他的脸也红得不成样子:“那个,如果你想看的话。”   “那我不客气了!”   “唉唉?不要扑过来啊?!”   发出悲鸣的少年被压制住了,明梦柯几下就解开了布条,两个人同时愣住。   气氛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明梦柯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流氓:“很、很好看。”   “啊,谢谢。”被明梦柯豪放的举动惊得有些说不出话,关笛眨了眨被阳光刺到想要流泪的眼睛:“你也很好看。”   都觉得对方很好看。两个年轻人齐齐看傻了,并且无言,并且十分尴尬。   “那个……”   “哎?”   “你和沈诗怡是不是……”   “不不不,什么都没有。”关笛炸毛:“你误会了。”   你这么说反而欲盖弥彰好吗?明梦柯一脸鄙视。   关笛坐正了解释:“其实是因为阿阵,我只是担心他。”   “呃?”明梦柯满脸空白,头顶竖起呆毛:她无法接受对方有好感的对象是个男人。   这个原因和歧视没有关系。   “唉,你理解错了。”关笛哭笑不得,重新向后一倒,看着久违的天空说:“我跟谁都没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情况很复杂,但不是那么回事。”   明梦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关笛和沈诗怡没“那方面”的关系,她忽然开心起来。       第85章 罪孽重现 “我想摆脱蓝麻华沛。”这是沈诗怡对齐阵的请求内容。   “你也很想为老师报仇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合作好了。”沈诗怡说得云淡风轻,而且活像得了失忆症,把父亲其实是自己杀掉的事实一并忘了个干净。   “为什么?”齐阵反问,倒不是好奇,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沈诗怡成为吸血鬼,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美貌、事业、永生、知名度、奢华的生活,她不需要拼上性命冒险和蓝麻华沛撕破脸。   蓝麻华沛深不可测,聚众万千,是吸血鬼们眼中的传奇,传闻中蓝麻华沛跺跺脚都能让奇风镇倾斜半边,但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却和“动辄搞个大新闻”以及“没事找事”以及“当个反派”以及“征服世界”都毫无关系,是以很少有异能者知道这么个吸血鬼的存在。   沈诗怡求仁得仁,已经从他身上拿到了最大的好处,完全没必要反水一通。   “因为我后悔了。”沈诗怡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   过了六十年,她终于后悔了。   ++++++++++++++++++++++++++++++   沈诗怡被蓝麻华沛转化那夜,是奇风镇难得的不算特别混乱的夜晚,怪物们在吸血鬼们的驱使下,把异能者们远远赶到了另一边,没人会来打扰他们。   沈诗怡抓着衣袖,全身紧绷地放空大脑,她什么都不要想。   她知道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战场了。   沈诗怡对齐阵真的有很大的寄望,奇风镇本来就不算大,付磊和齐阵的父亲是老友,老友战死之后,付磊看齐阵孤零零的一个小毛头,琢磨着干脆亲上加亲算了,于是来了个青梅竹马定亲。   沈诗怡小时候对齐阵还是挺憧憬的,她被沈婷婷管得严,沈婷婷看镇上所有的小孩都不顺眼,但是很给齐阵面子,每次在街上遇见齐阵,沈婷婷虽然板着脸,但多少还是会点点头打个招呼嘘寒问暖什么的。   沈诗怡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只是觉得能让母亲高看一眼的孩子,将来肯定很厉害。   谁幼稚的时候没做过王子骑士公主的梦,何况齐阵又真的是个异能者,沈诗怡有时候撑不住了,就想想齐阵迟早会把她从这个水深火热中带出去,想着想着就觉得心情好转。   可以说期望越大恨得越狠。   齐阵这个人,只言片语说不明白他的处事方法,只能举例。   他还是个包子脸小正太的时候,被小伙伴包子关笛狠狠坑了一次。   那时奇风镇上有个阿姨对小孩子特别凶,尤其是对熊孩子,打击起来能造成全方面心理阴影的那种凶。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织毛衣,有一天关笛就告诉她,齐阵也喜欢玩针织。   说实话,齐阵那时候连毛线球都没见过。   没想明白他是哪里得罪关笛了,不知道是偷吃了对方的零食还是训练的时候多打了对方两拳。   总之那天,关笛就把齐阵拖去和凶巴巴的阿姨学习怎样织毛衣。   既来之则安之,齐阵也不抗议,跟着阿姨在院子里学,记针法,学打线,整理毛线,关笛只带他去了两三次就烦了,他就自己去。每天准时报到直到阿姨去世,这么多年,齐阵和关笛家里的衣柜被毛衣围巾手套护袖塞满了。   作为小伙伴,关笛很方:“你怎么还再去啊?我以为你就去了两三天。”   齐阵倒是很淡定:“嗯,反正也没别的事干。”   他没有生活,也没有义务,也没有什么寻找个人爱好的主动性,更没有所谓的热情。既然有人塞给他一个不需要激情投入也可以很持久的事情,他就一直做一直做一直做……   齐阵就是个不冷不热的人,所以活得也挺不冷不热的。   跟他发火没意义,因为他根本不会真生气;朋友战死他也不会真的崩溃,最多失落两天很快恢复正常;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他虽然会有照顾,但也不是特别理会。   也许付磊就是看中他这个特点,才会想让他陪着沈诗怡。   可沈诗怡完全不想要这种不温不火的陪伴。   对于这么个人,沈诗怡越来越绝望,一怒之下,算了,爱谁谁吧,老娘要去当吸血鬼,不伺候你了!   ++++++++++++++++++++++++++++++++++++   沈诗怡打定主意要去找蓝麻华沛,她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相处,没滋没味地和沈婷婷说了一些路上的事,沈婷婷激动了一场,又恢复了严厉的模样,本来听得不认真,何况沈诗怡心中装着事,说得颠三倒四,沈婷婷不耐烦,直接挥手让她出去了。   这一挥手到正合了沈诗怡的心意,她出了屋子,发现现在差不多黄昏了,她没和吸血鬼交锋过,但没见过猪肉也听过猪跑,想来这个时候找吸血鬼,可能会更大一些。   她不相信蓝麻华沛这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人选,在他找到之前,她要去说,自己已经想通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没想齐阵,也没想关笛,更没想她的父母,从奇风镇走到坟场长长的一段路,她的脑子里全是她自己。   ++++++++++++++++++++++++++++++++++++++   关笛带着明梦柯逛遍了奇风镇,就打算回去找齐阵,路上遇见了余怒未消的付磊。   “付磊老师,怎么了?”关笛难得解开蒙眼布,索性不绑回去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亮亮的,正配他的好样子。   “没什么。”付磊不愿意多说,含糊了一句,匆匆而过。   关笛也不生气,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对明梦柯说:“我们去看看。”   “好。”明梦柯点点头,这里他是主人,她是客人,当然他说了算。   沈婷婷开门时依旧满脸怒气,当看见明梦柯的时候,她却一怔,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沈阿姨,怎么了?”关笛关切地问。   “没事。”沈婷婷摇了摇头,知道眼前这孩子第六感特别强,不好对付:“你们过来的不巧,诗怡刚刚出去了。”   关笛有些失望,想想沈诗怡可能去找齐阵了,于是打起精神说:“那就没办法了。”   沈婷婷却说:“既然来了,干脆进来坐坐好了。说不定诗怡一会就带着齐阵来了。”   关笛正怀着这种猜测,觉得挺有道理:“不会打扰吗?”   “当然不会。”沈婷婷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双眼睛只放在明梦柯身上瞧着。   ++++++++++++++++++++++++++++++++++++++   虽然心怀希望,但沈诗怡没想到她真的能成功喊出蓝麻华沛。   已经被拒绝了一次,蓝麻华沛看样子也没生气,眯起的眼中依然充满了礼貌的笑意,他是个很模糊的形象,看得见,但是摸不透,因此沈诗怡就算知道他是吸血鬼,也不免为他对自己的选择感到自欺欺人的欣喜。   月光下,蓝麻华沛的礼服飒飒作响,他的幻术层层叠叠,将四面八方变成了一个独立的鬼域。他低下头,抚摸着沈诗怡光洁的脖子,慢慢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住手!”声音未落,蓝麻华沛微微一闪,松开了沈诗怡的肩膀,一道冰刃从他眼前划过,几根发丝落在他的手背上。   冰?是付磊!   沈诗怡心中一虚,但一想到母亲和自己的心愿,还是抓住了蓝麻华沛的手:“不要理他,我自己愿意,和他没关系。”   “沈诗怡!你敢!”付磊震怒中已经直呼女儿的名字。   “我怎么不敢?”沈诗怡对外人是只纸老虎,唯独对自己的父亲格外口齿伶俐:“既然你没有本事,我就让自己变强!”   “你……”付磊怒极,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女儿怎么样,索性把怒火全部发在了旁边的吸血鬼身上,他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以最快的速度转瞬之间出现在蓝麻华沛身后,右手指尖已经出现了四支寒冰形成的利刃,对准吸血鬼的后颈狠狠切下,   没见蓝麻华沛有任何动作,付磊像是撞上了一面坚硬而无形的屏障,他直接被弹飞了,落在地面时,已经感到了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着,竟喷出一口血来。   “你不改变主意吗?”蓝麻华沛居然对付磊露出很同情的目光。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就算沈诗怡心意未定,此番付磊冒出来,反而让她一定要和父亲顶着来:“我同意被你转化!”   “不要!”实力差距太大,付磊深感无力回天,却无法放弃自己的女儿:“沈诗怡,你会后悔的!你妈妈最讨厌的就是吸血鬼!她只会杀掉你!”   “什么?”沈诗怡原本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听,但这番话还是让她稍微转移了注意力。   无视蓝麻华沛的目光,付磊用力咳嗽着,说出一个沈诗怡难以相信的、关于沈婷婷的故事。   +++++++++++++++++++++++++++++++++   真的是她……   沈婷婷捏着茶包,她的手抖得厉害,那个小姑娘就坐在她的客厅里,难道她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如果没有,这个本该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十九岁的时候,沈婷婷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这场凶杀案实在残忍,警员却迟迟不能给家属做出交代,因为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眼看着这桩血案就要从人们的眼前淡化,沈婷婷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另一个人,一个与她的亲人各方面条件都很相似的人,她把这场发生在她的亲人身上、原本简单的谋杀案变成了连环杀人案。   一时间人心惶惶。   从那之后,沈婷婷就像是上瘾一般。   一个不够,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明梦柯最像当年的她,同样十九岁,同样死去的是姐姐,同样心碎,同样遇见了拥有超能力的少年。   但是,她不该来到奇风镇。   冷静点。沈婷婷命令自己,她捏住桌角的手指泛着白。   关笛的敏锐感不容小视。   所以,冷静点,要不会暴露地、不为人知地、悄无声息地、抹杀这段过往。       第86章 旧友反目 “我回来了,嘻嘻嘻嘻。你又受伤了?”   小五抬起头:“小伤而已。”   施婉背对着她,将手中的礼物盒放在桌子上,虽然她始终面无表情,但眼中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丝笑意。她甚至背对着小五。   “你和唐凌约会了?”小五坐在地板上,曲起腿,把头枕在手臂上。   “是呀,嘻嘻嘻嘻。”   小五垂下眼帘,下一秒,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嘻嘻嘻嘻……”   施婉的笑声呆滞,木讷,完全没有“笑声”该有的含义,不过是为了表达“笑”而发出的一个声音而已,当她感受到抵在腰上锋利的尖端时,更是如此。   “就为了这个人,你想杀了我吗?”她小声地说。   “为什么?”小五的手中握着□□,它的尖端抵在施婉的后腰上,她咬住牙。   只要刺进去,一切就结束了,只要够狠。而她一直都是这样活下来的,对自己狠,或者对别人狠。   而施婉,这个存在本身就是在挑战她的耐性。   “没有为什么。没有人会喜欢你,哪怕是和我这种怪物比,你也会输。”施婉说,她猛地转过身,眯起眼睛:“我以为你懂:当接受改造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做人了。”   你只能是个怪物,陪着我一起。   两双黑色的眼睛默默地对视着,互相传递着恶意和敌视。   ++++++++++++++++++++++++++   “嘻嘻嘻,小星星,我们两个好久没有单独相处了,以前我们可以每天都共处一室呢。”施挽毫无感情的念白让这句话听上去一点都不像调侃了。   “是啊。”在他面前,小五的表情,那上扬的嘴角和眯起的双眼更像个假面具的一部分了:“就好像你是刻意在这里堵我一样。”   当许年平说出“小五和施挽一起去处理齐阵的事情”时,唐颖松了口气,在她的印象中,小五的强大和施挽的难以捉摸只要联系起来,根本没有解决不掉的敌人,但是她唯独忘掉的一点,就是这两人的关系根本没有达到可以合作的地步。   不如说,眼前的两人更像是即将不死不休地恶战一场。   “龙牧在哪?”小五转了转头,和他预想的不同,这里没有发现那个体型如小男孩一般的少年身影。   施挽一直木讷的脸第一次有了松动:“别说的好像你不知道我会在这里。你选择了我,不是吗?”   小五垂下头。   “嘻嘻嘻,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因为无端地回忆到了过去的事情,小五皱了皱眉,他对施挽的厌恶已经到了生理上,光是听见对方说话都受不了的地步。   但是施挽这句话没有说错,他真的是由于一无所知才来到这里的吗?   “嘻嘻嘻嘻,这么多年了,小星星,最了解你的还是我。”低沉的、木讷地笑声引发了更多的反感。小五猛地抬起头,这句话如同导火索彻彻底底地引爆了这场战争。   在巨大的心理威压降临在施挽身上的同时,无数尸体在他能力的操纵下,从地底下站了起 来。   “嘻嘻嘻。”   黑暗中,怪物的面容在眼前变得无比清晰?这居然就是自己害怕的东西么?真是难以置信。还是说,小五的能力也并不准确呢?   “我的能力刚好克制小星星呢,嘻嘻嘻。”   既然面对自己最深的恐惧,施挽依然没有动容,甚至连这神经质地说话语气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个人真的有神经吗?小五总会这么想。   他和施挽,从还是女孩的时候,就像一个对立面,不,说对立面不太准确,应该说,可能是因为太相近了,太相近反而会在相处的过程中互相看不顺眼。   小五一直没有和施挽掐起来的原因。第一个,是不见面就没有理由,这一次的轮回,小五早早离开了施先生,当然就没有杀死施挽的理由。   第二个,他们两个之间的能力本来就没有高低之分,纵使今天小五凭着一时的怒意对施挽发出攻击,但可能依然是没有结果。   死人,是没有办法感受恐惧的。纵使小五可以用异能使施挽感受到恐惧,可施挽并不是靠自己的身体战斗,而是靠操纵死人。   小五后退一步,受伤的手臂开始隐隐作痛。   龙牧的计划真是太简单了。   让小五和程远开始了第一战,虽然说听上去有点可笑,毕竟程远是他们中战斗力最低的,但是程远做得出人意料地“好”,他消磨了小五的体力,甚至让小五被迫自残,险些断了手臂。   接着就是施挽的登场。   “龙牧为了争取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小五微笑着,一点也没有让心中的惊惧流露出来:“为了对付我,他还真是不遗余力。”   不知不觉,这个性转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远远地躲开所有人目光的读心者已经谋划了这么多了,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是抱着对所有人的恶意重生的呢?   “嘻嘻嘻嘻。”施挽没有中小五的计,却也没有不配合他:“说为了对付你什么的,也太自大了,你不过是想要套我的话而已。嘻嘻嘻嘻,告诉你也无所谓,我和龙牧也不是多么忠心耿耿的关系。这一次龙牧想对付的人……”   他歪了歪头:“是齐阵。”   小五愣住了,这是个他没有想过的答案。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蠢蠢欲动的死人武器们扑了过来。   ++++++++++++++++++++++++++++   今天晚上陷入相杀局面的旧识不仅是施挽和小五,还有另外一对好友正处于这个局面,当然,这一对不管是交情还是相处模式都比前者要好太多了,好到让人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有对立的一天。   “岩谷,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齐阵认真地问,如石头般冰冷的他,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感慨。   “我忘了,好像有一辈子了吧?真是,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被年轻人说成是和你一个辈分,明明我比你小二十七岁,我们是隔着辈分的好吗?”岩谷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如果忽略他手中的风刃,他们依然是叙旧的好友。   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重了,气氛也越发变得不祥,好像随时都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而齐阵只是死死地盯着岩谷的眼睛,感慨变成了怒意十足的低吼:“谁做的?”   “什么意思?”岩谷眯起双眼,在夜风中摆动的大衣衣摆擦过垂下的双手,他的双手上沾满的鲜血,正和从齐阵的后背上溢出的鲜血形成了双向回应。   如果攻击者不是从背后,不,如果攻击者不是岩谷,齐阵不可能会受伤,汽车已经飞出到了另一边,被风刃切成了两段,千钧一发地逃脱出来,岩谷却在齐阵脱离的那一刻做了一次补刀。   “谁在控制你?”齐阵咬着牙问。   “控……制……?”岩谷露出不解地目光:“为什么不认为就是我想杀掉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别开玩笑了。”   “我和沈诗怡联手,你不相信吗?”   “别开玩笑了!”   “我一直很好奇,齐阵,你和我到底哪一个更强。”冰凉的风在岩谷的指尖聚拢,夹杂着杀意,他慢悠悠地说:“难道你不知道,风是最肆意妄为的吗?”   时隔数月,龙牧布下的隐线第一次发生了作用。   唐颖和程远已经忘记了那件事。   也不怪他们,那个时候,程远封住了自己的母亲,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团混乱,他们匆匆地离开了奇风镇,根本没有想过去调查被忘记的那些小事:比如,岩谷曾经失去控制,攻击过晴天餐厅的事实。   “不是。”齐阵直视着他:“岩谷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真的有什么可以确定的话,就是他有这么一个朋友,只剩这么一个朋友,从来都是如此。   齐阵的态度让岩谷有些不耐烦,一招风刃干脆利落地横截齐阵,目的是将他一断成两截。   岩谷从来不会用这样狠辣的招式,哪怕是对付怪物,他的方法也不过是用风吹跑罢了。   为什么岩谷也会变成这样?   完全不了解原因的齐阵,却因为挚友巨大的改变而发怒,是自己被骗了这么久,还是在时光 的流逝中,每个人都会发生变化?   而可笑的是,他明明是最不害怕、也最不在乎周围的改变啊。   躲过风刃的齐阵,下一秒直面瞬间出现在眼前的岩谷,对方已经把风该有的速度发挥到了极 致,靠着风力肆意行动的岩谷就像是一片羽毛,而攻击的时候,又像是冰冷挥下的凌厉刀锋。   轰轰,被风刃切断的树木不时地倒下,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在走向毁灭。   齐阵一直躲着他,没有还手,可身上细小的伤口不时地爆出鲜血,不多,但是刺疼刺疼。   “沈诗怡对你做了什么?”齐阵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多了几分苍凉,更没有发现,他一向坚定的拳头,在微微地抖动。   “也没什么,”岩谷扯了扯嘴角:“杀了你而已。”   齐阵的瞳仁紧缩起来。   也许,沈诗怡根本没做什么。   也许,这就是岩谷自愿产生的变化:与旧友为敌,为了走向更强的境界。   “阿阵,没关系,你来帮我……”   “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诗怡做这样的事,你也不能,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视线中,岩谷和关笛的身影突然重合,齐阵带着烧红的双眼,挥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拳。 作者有话要说: 一鼓作气把它填完吧,我的本心是一个坑都别留,能填就填,可有时候……唉,想写新坑(闭嘴) 第87章 魔鬼与风 齐阵和岩谷不是同龄人,齐阵也不是岩谷的老师,他们的相识,全赖于关笛和关梦珂做连接。   岩谷很怀念和他们联手除怪物的那段日子,世间的烦恼和离别仿佛都不存在,只有战斗是真的,只有洒在脸上的热血是真的,只有坐在冷风中烤火的温暖是真的,只有受伤时又痛又笑的纠结是真的,只有女孩笨手笨脚的包扎是真的,只有关笛吹得特别难听的笛声是真的。   他的怀念没有那么深刻,但午夜梦回时想起他们已经死了,自己还活着,总觉得心疼。   ++++++++++++++++++++++++++++   十九岁那年,岩谷决定离开奇风镇。   他在奇风镇盘踞了十九年,眼看着就要往异能战士这条命运上狂奔而去绝不回头,作为一个标准的青春躁动症患者,他不能眼睁睁地放弃对自己的治疗。   他决定去城里寻找生活的意义。   岩谷要走的那天,整个奇风镇都惊动了,大家敲锣打鼓欢送这个搞事王离开奇风镇,前任镇长发表了“希望你永远别回来”等感人肺腑的讲话,场面热烈不亚于小鱼儿离开恶人谷。   想想看,一个没事就拿风碎别人家玻璃,有事就撩小姑娘的王八蛋终于要走了,就好像一根卡在肉里的刺终于□□了,神清气爽。   踏上城市的第一步,岩谷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出来时收到的巧克力和离别情书全部扔掉,第二件事是给自己找个可心的住处。   彼时,他头发凌乱,穿着休闲裤、T恤衫和棕色连帽外套,围着围巾,像条流浪狗一样瘫坐在地铁站前的台阶上,看着一个个光鲜亮丽的人来来回回,脑子里一片空白,偶尔动动手指控风撩一撩路过美女的超短裙,可惜撩起来也什么都看不到--万恶的安全裤绝对是新时代最失败的发明,没有之一。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形吸血鬼。   括弧,男。   也不是岩谷故意想注意一个男人,实在是这家伙太招摇了,不光是脸,还有气质,整个人就像是一颗钻石扔进了一堆鱼眼珠子里,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更何况此男子还被一个闪亮的大美女挽着,根本就是课本上的加粗黑字下面还划了两道重点线。   岩谷站起身,斯条慢理地把手在外套上擦了擦,跟了上去。   他以他十九年的微少经验判定,这货是个吸血鬼,没跑的。   一个吸血鬼和一个美女毫无警惕性,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一辆豪车旁,吸血鬼彬彬有礼地拉开车门,美女微微一笑坐进去--总之,这对狗|男|女开着豪车跑了,还顺便甩了岩谷一脸尾气。   岩谷哼了一声,操纵着风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跟了一路,车子总算停下来,女士单独下了车,吸血鬼不见了。   岩谷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跟丢了,郁闷之下他偷走了美女的钱包作为精神损失补偿。   偷完钱包后,岩谷先去吃了顿饭,出来后他剔着牙花了五十块钱上了城中心最高楼的顶层,闭着眼睛感受由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气味,再度锁定了那个人形吸血鬼,然后操纵风向。   同站在天台上看风景的路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少年随着狂风凭空消失,路人心惊胆战,决定回家多拜拜神佛、给许久未见的先人烧点纸钱。   那时候的吸血鬼还比较亲民,至少这位炮灰吸血鬼没有摆出文青架子住什么豪华别墅、总统套房,而是老老实实地在某个小区的第六层租了间房子住进去,估计是因为城里的房价让这吸血鬼就算有心去浪,无奈也浪不起来。   惊天动地的新锐异能者大战吸血鬼并没有发生。岩谷只是阴险地租了个房子,住到了他旁边的空屋里。   与一个吸血鬼做邻居,以后肯定很无聊。正当岩谷躺在床上,看着夜幕降临,捉摸着要不要去和右手边的邻居搞好关系时,右边房间里传来了朗诵《圣经》的声音,声音之响亮足够传遍一 条走廊。   “……”岩谷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左边住着一个吸血鬼,他的右边住着一个基督徒!   而且在他搬来之前,这两个人就相安无事,只是在中间隔了个空房间,好像可以邻居到天荒地老。   吸血鬼邻居昼伏夜出,夜夜笙歌,时不时带回一两个美女淫·声·浪·语;基督徒邻居昼夜不出,天天闷在屋子里,只准时在每天夜幕降临和清晨天光微明的时候,字正腔圆地朗诵《圣经》。   岩谷被夹在中间,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出了奇风又入阴阳魔界,天知道他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尝试普通人生活而已。   但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安静地过去了,如果没人往里面投石子,它注定没有一点波澜。   岩谷绝不是那种坐着等待机遇的人,他的好奇心一旦上来,就不受自己控制。某一天,隔壁再响起熟悉的朗读声,他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足不出户的邻居。   选择在对方朗读的时候敲门,是岩谷的恶趣味。可他没想到门内的邻居是铁了心不打算开门,不管他用什么样的姿势以什么样的旋律敲,对方就是不开门。岩谷敲着敲着甚至敲出了节奏感。   直到一首铿锵有力的《威廉·退尔序曲》敲完,门后的声音终于停止,主人甩开大门,长腿蹬出,一脚踹中岩谷的脸,并将其踹出走廊窗户,岩谷飞出半空,凭借超能风力回来,对着主人狂吼:“你想杀了我吗?”   “什么?”没想到无德主人还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顶着刺猬头,嘴角天生上翘,叼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穿着运动装,态度比他还拽:“老子就看你是超能力者才会这么怼你好吗!”   岩谷怔了怔,没想到两个人还是老乡,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年霸气地喷了口烟:“关笛!”   还是不认识。岩谷略带崩溃地想。   两人正相顾无言,直到从关笛背后冒出一个漂亮女孩。   这可有意思了。岩谷想。   ++++++++++++++++++   “你相信劣质的基因是会遗传的吗?罪犯的后代一定也会有犯罪倾向,暴力狂的孩子一定会成为暴力狂。骗子的孩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小偷的孩子迟早也会进监狱。”   “这种怪论一旦提出就会被谴责,他们会说歧视啊讨厌啦并不科学和公平之类。”   “但是与我而言,这个结论真的非常适合我。”   “我妈妈是个杀了太多女孩的杀人犯,付磊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所以因为这两个人结合出生的我,劣质的基因遗留下来了。”   “你觉得你的基因出现什么问题了吗?唐颖。”       龙牧依然坐在叶限家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他将这些往事一点点地从岩谷的脑子里挖掘出来,仔细地挑出关键的部分,隔空一幕幕借着岩谷的口,将它们重新丢回给齐阵,刺痛他,让他们痛到死。   至于一直说个没完的沈诗怡,就让她继续得意下去吧,至少她能帮助龙牧拖住唐颖的脚步。   龙牧没有愧疚。   齐阵是要死的,必须要死。   既然哥哥龙冰在那么多次的轮回都要从杀死齐阵开始,那么这次也不会例外,虽然他没法像龙冰做得那么干脆利落,但既然岩谷也要死,不如让他们同归于尽好了。   反正,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一个,慢慢地来。   与其干坐着等着一个轮回的再次毁灭,不如亲手将他们全数毁去,一个都不留下。   被辜负太久的魔鬼终于被放出了瓶子。   给予施救者以财富?以权力?以寿命?该怎么感谢施救者呢?魔鬼在纠结中一定得到了什么启示。   终于,他选择了杀死渔夫。   ++++++++++++++++++++++++++++++++++++   “人形血族,美丽、优雅、气质、诱惑和强大,异能者一直认为,他们也是生物进化的一部分,就好像自己一样,所以对他们的态度通常都秉持着互不干扰的态度。”   “其实不是这样。”   “人形血族不过是那些吸血怪物找到了合适的人类皮囊而已。”   “当一个人答应变成吸血鬼,蓝麻华沛就会让能相容的吸血怪物钻入这个人的体内,他们会相融,这样,这个人就有不老的容颜和吸血的习惯。”   “但他不能永生,因为他的躯体依然是人类,迟早会死亡。”   “皮囊死亡前的日子,就是吸血鬼脱离他们寻找下一个寄生的阶段。”   +++++++++++++++++++++++++++++++++++   没有什么人是特别的。   施婉从还没有开始轮回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变成“他”之后更是如此。   就是因为这样,小五才显得格外得不可原谅。   龙冰曾经猜测过这两个人之间的实力可能有本质的区别,也就是两个人根本不用分,高下就出现了。   也不怪龙冰会这样推测,施婉一直强调自己只是个研究员,用脑子而非拳头,而小五常年混迹在地下格斗场,不管是经验还是体力都强太多。   小五知道,战场上有很多情况是异能根本解决不了的。   比如天灾,比如海难,比如现在这样,成山成海的尸骨从地下站起来。   脚踝和脚跟在不停地躲避和与地面的强烈接踏中,微微发抖得痛着,仿佛随时都会扭到一样。   更不用说,没有被改装过的身体,已经渐渐不适应这种过大过猛的灵活动作。   有了异能之后,果然物理上的优势就开始下降了。   小五怀疑施挽可能是把整个奇风镇地下的尸骨都翻了出来,不管新旧,不管能不能用,就像是一支破破烂烂奇形怪状的军队,可能不强,但从压阵的效果上来看,就已经很惊人了。   空气中充斥着泥土和尸骨的腐臭味,在施挽的指挥下,尸体们一个个发挥出了生前的异能,灵活自如地向小五发出了攻击,看来就算是恐惧压阵,施挽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或者说,他恐惧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匮乏的“感觉”两个字可以形容。       第88章 好与坏 “这样还能下去吗?”   身体的大部分都被换成了机械零件,可依然活着,明明连活下去的目的都没有。   “如果我这样做,你还能活下去吗?”   那段时间,施婉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偷偷溜进实验室,把小五还没有痊愈的创口撕开,或者给她注射各种能引起并发症的药剂。   “喂,我这么折磨你,你还能活下去吗?”施婉趴在试验台旁,双手撑着下巴,像个正在撒娇的小姑娘一样。   “等我站起来,你就死定了。”小五回答。   “嘻嘻嘻嘻嘻。”   施婉伸出双手,按在小五的创口上,血肉和机械连接的地方,搓了搓带着手指上的血,她用力将创口向两边扯开。   “呃啊!”   鲜血重新流出来,红得发黑,血肉裂缝之间连接着线头。   完全着迷了。   施婉被这种生命力完全迷住了。   明明是个没有生活目标的怪物,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而且还这么,这么挣扎地想要活下去。   创口化脓也好,高烧到四十一度也好,疼到失去意识也好……   撕开伤疤,扯断缝线,在伤口里揉进玻璃渣……   能坚持到什么地步?能撑到什么程度?   这简直太有趣了啊。   可小五站起来后,并没有找她算账,可能是那段恢复中的日子是小五潜意识里迫不及待想要丢掉的一个噩梦,可能是到底还是知道了她是救命恩人的女儿,总之,小五康复后,反而和施婉和平相处了一段日子。   ++++++++++++++++++++++++++++++++   “嘻嘻嘻嘻,其实我一直想,你该不会有被虐癖或者斯德哥尔摩吧?”   “一直原谅我。反而让我更加生气。”   想试试这家伙的底线在哪。   所以抢走了唐凌。喂喂,你不是喜欢他吗?给点反应好吗。   “被刀子抵住后背什么的真的很恐怖哇,嘻嘻嘻,毕竟是小星星,不是开玩笑的哦,地下拳击场会杀人的头牌,吓到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结果只是被威胁了一下,伤脑筋,嘻嘻,你该不会还想和我道歉吧?”   一边承受着恐惧异能,一边发出自己的异能操纵尸体,看上去手忙脚乱,但施挽的语调始终如念白般平淡不已,所有挑衅的台词都变得干巴巴的。   所以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人还有药可救?   就连小五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动物……”   一直沉默于忙着躲避的少年终于发出了低沉的回应。   “什么?”   “……你养动物。”   那时能够站起来之后,小五就开始躲着施婉,不过不是因为怕她,而是为了囤积力量,避免二次伤害。   恢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施婉寻仇。   有了力量当然要打回去。哪怕真的是个怪物,遇到痛的时候也会感到害怕。   气势汹汹地在树林里找了一波,却发现施婉在喂一只浣熊。   丑得离谱的浣熊,贴着施婉的脚踝缩在草地上,一点点地吃着她手里的东西。   这家伙……对动物比对人好。   小五站在一棵树后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哈……”   原来如此。   对于自己作为女孩时养过的东西,施挽的印象已经不深刻了。   那应该是一只小浣熊,或者类似小浣熊的哺乳动物。   瘦不拉几,脏兮兮的,尖嘴猴腮地躲在树洞里,原本黑色的眼睛像是瞎了一般蒙着一层白色的霾,光秃秃的尾巴,爪子上有伤口,身体因为脱毛严重所以很丑。   把自己缩成一团,在树洞里发出唧唧嘟嘟的细小声音。   看上去实在太蠢了。每次施婉喂它的时候,总会这么想。   “就因为这个?”   荒谬。   “是。”   一定难以置信吧。   放过一个一直折磨伤患的变态,就是因为看见她在树林里喂浣熊的情景。   但那时候小五真的觉得没意思。   就算真的揍过去,对方可能也只会用那念白般的声音说一些没感情、没反省的废话。   了解对方不是坏的彻底就够了,谁还能真的改变谁呢?   “想揍你,是因为你没有怜悯心。”   “因为你不像个人。”   “但是哪怕对人不好,可以对动物好的话,也就够了。”   再坏的人都能得到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再坏的人也能做出一个“重新选择”的决定。   这个就是小五的信念,不是夸夸其谈而已。   ++++++++++++++++++++++++++++++++++++++   “没有为什么。没有人会喜欢你,哪怕是和我这种怪物比,你也会输。”施婉说,她猛地转 过身,眯起眼睛:“我以为你懂:当接受改造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做人了。”   你只能是个怪物,陪着我一起。   两双黑色的眼睛默默地对视着,互相传递着恶意和敌视。   被誉为“强大”的你,会对我做什么?   我抢走了你喜欢的对象哦。   会杀掉我吗?会怎样杀掉我?用□□?用枪?用爸爸改造过的拳头,将我毁成碎片呢?   会怎么做?你?   “算了。”小五收起刀,叹了口气:“既然开始谈恋爱了,就好好地做个人,别成天阴阳怪气的。口头禅多少也改一改吧。”   就这样?   就算施婉再震惊,表面上也没有一丝波动,倒是小五没法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   而现在的施挽,重新回顾了那时候的心情。   明明将“罪恶”摆在眼前,也能视而不见的人,该说他是强大还是愚蠢,还是自以为是还是该死呢?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啊。”瞬间,所有的表情在施挽脸上浮现了一遍。   这种情景非常怪异,况且小五原来还以为他的脸已经不可能再有表情了。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迸出,以一种铺天盖地压下来的气势将小五包围在其中,被攻击的目标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身体半曲,握紧拳头,划破空气的风声和拳头击打的闷声响成一片,尸体接二连三被打飞又重新站起来。扯下咬在肩膀上的尸体,又以一个过肩摔将它摔飞,小五重重地喘了口气。   受伤的手臂重新开始流血。   “知道那只浣熊最后被我怎么样了吗?”与小五的拼死搏命不同,施挽似乎完全不受异能攻击的影响,依然平静地说:“其实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有点受伤,但会跑会跳,还会对我发脾气,咬我的手,我每天都给它喂吃的,所以它慢慢对我好了。”   他眨了眨眼睛:“嘻嘻嘻嘻,可是我每天给它喂的食物里都混入了药剂,所以它的身上开始脱毛,一开始是发痒,最后是渐渐溃烂……最后烂的很难看了,还是把我当救命恩人一样,死的时候还要舔舔我的手,超恶心。”   小五站直身体,也许因为脚下是黏糊糊的黑土,才会导致他的身体有些摇晃,但更可能是,依赖异能导致的体能下降,让他在一系列不停息的高速度动作后双脚发软。   他看着施挽,微笑的脸上同样没有变化:“无所谓。”   “?!”   “在它死之前的一段日子,你都在喂它吧,就算是食物里放了毒,可它不知道不是吗?”   “就算你不放□□,以生命本身而言,它也活不了多久。”   “死之前,它对你有感激,说明它自己对这个过程也很满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管是好心办坏事还是坏心办好事,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为了考验人类真心才不断交换身体的许年平,或者是每个轮回都想搞个大新闻的龙冰,亦或是从背后捅刀无数次的施婉,只要有一点点可以归于“好”的地方存在,都可以得到新的机会。   面对同样的结果,施挽是真的木然了。   “很高兴你明白了。”小五微笑:“我可以一直一直一直地觉得你没做错,或者其他任何一 个人。”   “这就是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对阵根本没意义的原因。”   “你杀不掉我,我也不会杀你。”   因为决定相信人性本善,所以就要一直贯彻下去。   “我杀不掉你吗?”施挽自言自语。   他的右手放在白大褂上,将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精瘦的上身渐渐露出:“嘻嘻嘻,我原以为所谓‘最强异能者’只是那些人的自以为是,没想到你对自己的评价也这么高呢。”   “真让我失望。”他重复道。   +++++++++++++++++++++++++++++++   “沈诗怡,你会后悔的!你妈妈最讨厌的就是吸血鬼!她只会杀掉你!”   原来如此。   从付磊的口中听见了属于母亲的真相,与付磊的初衷相反,沈诗怡的感受并不是懊悔或者是厌恶母亲,而是:原来如此。   难怪自己会是个如此失败的人。   原来这些都是基因的玩笑。   那么接下来对父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用感到愧疚。   因为受他们遗传的自己,也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你觉得你的基因出了什么问题吗?唐颖。”   唐颖完全无法回答,倒不是说默认了什么,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个情况已经让她没有说话的余暇了,就算张开嘴巴,说出来的肯定也是因为紧张而说出的胡言乱语,这样的话,倒不如不说。   她和另外两个人走散了。   这件事说来很奇怪,在大路上也能走散,但是当唐颖从恍惚中回过神,她的身体已经陷入了一片向日葵海洋里,如同梵高的图画一样的向日葵花海。   她仿佛走入了一张图画中。   面前除了沈诗怡已经再无他人。 第89章 山与风 这是一场山与风的战斗。   岩谷的身影淹没入飞沙走石之中,他的双手划出风刃斩出,所经之处地面碎裂,飞出的狂风犹如十级风暴,可以将一堆人吹上天空。   可齐阵站在暴风和地震中丝毫没有变化,仿佛双脚已经和地面生了根。   他不避不闪,风刃如刀气划过来,他就一拳将之打飞到偏离轨迹。接着,他踏着崩坏的地面一步步逼近岩谷。   脚下依旧稳如泰山。   最初的失态之后,他已经迅速地恢复了冷静,调整了态度。   关笛曾经说过,齐阵不会改变。   由于齐阵的朋友只有关笛一个,所以关笛的评价很具有可信度。   齐阵的为人就像他的能力一样,不动如山。   岩谷和他关系好的时候,他不会感到开心;岩谷与他刀刃相向,他也不会感到难过。   他没有背叛的概念,他的态度随着别人对他的态度而发生变化,如果没有人接近他,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既然岩谷和他对峙,那么,不管岩谷是被人控制也好,出自自愿也罢,对于齐阵来说,结果只有一个:打倒岩谷或者被岩谷打倒。   也正因为如此,他能够把符合自己特点的异能发展到顶峰,哪怕已经年近耄耋,高能的战斗 力让他看上去仍在中年的巅峰期。   远攻无效,岩谷双腿一蹬,化作一团黑影冲到齐阵眼前,风刃朝着齐阵劈头斩下。   就在同时,齐阵看也不看,一动就贴着岩谷的身体绕到了他身后,紧握的铁拳冲着对方的脊背狠狠砸去。   岩谷周身由风形成的保护罩受力更加厚实,与齐阵的拳头硬怼硬碰撞。   轰!   远处的龙牧差点因为这股冲击控制不住投射在岩谷脑海里的意识,他猛地抓紧了衣服,沉闷地吐出了一口气:“怪物!”   原以为齐阵在面临昔日旧友的反目为敌,最起码会在心中产生一丝动摇。   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想多了吗!   +++++++++++++++++++++++++++++++++++++   沈诗怡变成吸血鬼后,全镇最受打击的人可能只有关笛。   “阿阵,诗怡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关笛的本性就是希望周围的人都可以平安地生活,可以堕落、可以糟糕、可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必须“平安的”。   齐阵无所谓地揉着捡来的猫,对他来说,沈诗怡的身份已经从“镇上的一份子”过渡成了“奇风镇的敌人”:“下次见到她打败她就是了。”   关笛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着他:“你就没想过……把她救回来之类的?”   “怎么救?”齐阵说:“你该知道,变成吸血鬼的生物不可能‘退化’。”   看着已经用“生物”两个字形容昔日妹子的齐阵,关笛无可奈何到揪住头发:“所以我说,阿阵你真的是……”   自那日之后,齐阵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生活着,哪怕关笛和明梦柯一起离开了奇风镇。   一年后,齐阵接到了关笛传来的“红色炸弹”。   关笛会和明梦柯结婚,虽然齐阵隐隐有这种感觉,但从来没有太放在心上,接到请帖后,他也只是把牙刷塞进了口袋里,就来到了关笛发来的地址处。   “你好歹换件衣服。”这是关笛见到齐阵后,说的第一句话,为了表达自己的无力,他甚至捏着鼻梁。   没错,哪怕是最好朋友的婚礼,齐阵依然穿着日常服,甚至连裤脚还有些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战斗过根本没有换下来的。   好在关笛早就有准备,对齐阵的德行他心知肚明。   尽管如此,关笛低估了齐阵的成长期,西装穿在齐阵的身上怎么看都紧,宽大的肩膀处似乎随时会爆开,临时订做明显赶不及,所以关笛一整个婚礼都进行得心惊肉跳,生怕齐阵一个大动作让这套高级西装玩完。   事实证明关笛的钞票没白出,西装质量很能经得起考验。   “别担心,如果齐阵在婚礼上暴衫的话,那些荷尔蒙过剩的姑娘们就不会再注意到你了。”明梦柯笑着说:“这样我又少了许多情敌。”   “哪里来的情敌,我都是快做父亲的人了。”关笛无奈地说。   这时候,齐阵才注意到明梦柯微微隆起的小腹。   原来这两个人是奉子成婚。   “你该不会以为是我胖了吧?”明梦柯似真似假地开着玩笑。   “我从来没注意过。”齐阵实话实说。   这回轮到关笛笑了。   几十年后,回忆起那场婚礼的情景,齐阵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注意到很多东西,比如明梦柯时时都在笑,眼底却有些阴霾,比如没有挽留、在婚礼结束后立刻婉送他的关笛,比如所有的客人——数量不算多——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   “今天中午的饭是你做的吗?”   “是啊,怎么了?”   “难怪这么好吃,肯定不是和你爸学的。”   “你嫌弃他做的饭?嫌弃还天天来?”   “没办法,谁让这里的人比吃饭更有吸引力,不管喂我什么,我都要来。”   “喂你敌敌畏呢?”   “拼了,权当洗胃。”   “……你可趁早别来了,我爸说我们这个月的伙食费因为你都涨了。”   “你爸是为了自我保护才这么说的,我也很委屈啊。”   “自我保护?”   “是啊,我想买菜做饭,你爸不让,肯定是怕吃我做的饭吃上瘾。”   “你会做饭?”   “那是,相当于国宴。”   “吹牛吧?”   “吹牛是小狗,一般人我不说,怕他们知道了,天天让我当厨师。”   “你不怕我让你天天当厨师?”   “你的话,我愿意啊,当一辈子都行。”   “岩谷先生,你这叫做尬聊你懂吗?”   “哪里让你尴尬了?我立刻改正。”   “不想和你说话。”   “求求你了,搭理我吧。”   “那明天中午你做饭。”   “我做,承包买菜刷碗。”   自从见到关梦笛之后,岩谷就顶着关笛的冷眼和压力,化身成了黏在关笛家地板上的口香糖,用小刀铲都铲不走。   关梦笛练格斗,岩谷厚着脸皮当陪练,每天被打得鼻青脸肿还笑嘻嘻的。关梦笛性格比较内向,沉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岩谷喜欢逗她,尽管岩谷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我爸让你不要天天来了。”   “我必须天天来啊!”   “为什么?”   “我不信你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比你大五岁吗?”   “那太好了,女大三,抱金砖,这回不仅金砖有了,我还会家财万贯。”   “……”   “……我是不是太油嘴滑舌了?”   “唉,你知道就好。”   “可是看见你,我就控制不住,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了。你教教我怎么控制自己呗?”   “把嘴缝上。”   “好,来,你帮我缝。”   岩谷立刻闭上眼睛,把脸伸过去,没反应,他睁开眼睛,发现关梦笛早就一溜烟走出了客厅。   “唉。”岩谷长这么大,终于实打实地觉得,真难。   ……   关梦笛要结婚了——新郎当然不是岩谷——在见面的时候,岩谷瞪着那个情敌,差点把眼珠子抖出来。   关梦笛轻咳一声,介绍:“这是我爸爸的小同事,岩谷。”   不仅只是同事,而且还小。   处在十九岁的年纪,岩谷不至于当面闹事,但背后不服气:“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   “他不是奇风镇的人。”关笛说。   岩谷立刻无言。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拒绝理由了。   他坐在关笛身边,把所有的武器一字排开,选了一把小刀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傻呆呆地问:“你不觉得,让她嫁给奇风镇上的人更安全吗?”   “不觉得。”关笛说:“而且,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岩谷嘟囔:“大家都是这样。”   关笛没有理他,只是轻声说:“我原以为身为奇风镇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逃避战斗,现在 我知道,我是真的不敢了。”   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自己的眼泪不断往眼眶上涌,岩谷用袖子擦了一把,没干,他恶狠狠地又擦了一把,可不听话的眼泪还是往下掉着。岩谷索性埋下头哽咽着。   他不可能再这么爱上另外一个人了。   ++++++++++++++++++++++++++++++++++++++   岩谷从来没想过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关梦笛,关梦笛结婚离开之后,他索性和关笛组搭档,心中无外乎抱着“既然父亲在这里,女儿迟早会回来”之类的侥幸念头,甚至一度忘记了在奇风镇 上,有时连亲情都薄如一张纸。   关笛是个不错的搭档,强大,善战,可靠,脾气好,幽默也健谈,只是他对吸血鬼有异样的执念,每天读圣经也好,或者收集成堆的资料也好,或者和岩谷的聊天,中心总离不开“吸血鬼”三个字。   很长一段时间,岩谷不明白关笛对吸血鬼执着的原因,而且关笛研究最多的不是如何把吸血鬼消灭,而是把他们转化成.人类。这个命题几乎等于不可能,要知道生物只会进化,绝不会出现倒退,尽管吸血鬼杀伤性高又令人恶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算是进化中的一个代表。   就像他们这些莫名其妙诞生的异能者一样。   直到关笛死去的那一刻,所有的真相都变得不重要了。   “你要把这些资料带回奇风镇,交给阿阵——交给齐阵……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关笛低声说:“我对不起他,他说的对,我太蠢了。”     看着他,岩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90章 多重异能 龙牧,听得到我说话吗?龙牧?   “唉……”龙冰深深地叹了口气。   糟糕的一夜。   和唐颖走散之后,龙冰没有很惊慌,而是判断了一个方向后继续走下去,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别有原因,那一定是他进化了路痴属性。   不知道走了多久,完全没有看到走出的表现。   他用脚踢了踢坐在木桩上、闭着眼睛的许年平:“你在干什么?”   “我在用心电感应。”许年平紧闭着双眼,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和唐颖之间一定有心电感应,我现在正在感应她的安危。”   龙冰后悔和他搭话。   他们和唐颖走散了,更糟糕的是,现在他们的处境是一团迷。   龙牧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居然主动和他断开了心灵联系,这种状况外的情况让龙冰很不爽。   干脆来个大招吧。   龙冰打开手中的打火机,一团火焰骤然升到半空中爆炸成一团火花,火花向四面飞散,燃起了不少树木的枝叶。   “你在干什么?”许年平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   “这种求助方式比你那个不靠谱的心灵感应有用的多。”龙冰懒洋洋地回答。   当然,不仅这个原因,让他焦躁的还有一股浓烈地恶意,粘稠地像是实体化了一般。   从来不会感受气氛的许年平可不会在意这一点,他掰着手指,以他自己的方式认真考虑这种 情况下该怎么办,却沮丧地发现,他能够想起的都是“男女之间陷入危境,男方该做什么”之类的攻略本,而如果作为女主角,龙冰无疑连及格线都拿不到。   恋爱攻略本上也从来没说过两个男的被困在一起该怎么办啊!   许年平纠结了。   幸运的是,他没有纠结太久,把他们困住的始作俑者很快出现。   +++++++++++++++++++++   尽管龙冰知道走散后的情景肯定不一般,但当蓝麻华沛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笑出声。   这真是,野外刷出了副本级BOSS的感觉。   “你可以离开,我不需要你的命。”蓝麻华沛宽大地说,而他想要放掉的人是龙冰。   龙冰点起烟,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棵正在燃烧的树。粗壮的躯干,庞大的体积,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枝叶。   一看就是一棵老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从一棵小树开始,在前辈的阻碍下很努力地汲取阳光,争夺雨露,和同伴竞争养分,终于长到了这么大,却将要因为某人的一个挥手化为黑炭。   蓝麻华沛微笑不改,好像知道龙冰要表达的意思:“不错。”   “那就不要小看我。”龙冰说。   蓝麻华沛为难地笑了笑:“我很公平,就算没有你,恐怕我也很难招架他的超能力。”   “哦。”龙冰不置可否。   尽管许年平脑子不好,但他的能力真的不一般。也许天才都是不正常的吧。   无法理解。毕竟龙冰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天才。   他只是有一颗无论如何都要粉碎前方障碍、向上、向上的野心。   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躲在仓库里练习演讲的情景,穿着想象中的西装,对着镜子整理用毛巾做成的领带,在无人的空房间里学习怎样才能向电视里的人一样说话,做手势,感情起伏,组织语言……明明在外人看来愚蠢到羞耻,可对于自己来说,那依旧是一份愉快。   不适合自己,不适合现实,不适合出现在奇风镇的梦想,但真的很愉快。   龙冰深吸一口烟,踢了许年平一脚:“起来了。”   “干什么?”许年平不悦地看着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现场千钧一发的危机。   “帮你换个身体。”龙冰捏折了烟头冷笑:“换具更帅点的。”   劣势很明显,他最大的获胜希望就是目前还没看清状况的许年平。   如果许年平可以夺走蓝麻华沛的身体,他们都能活下去,如果许年平失败了,无非就是奇风镇的土地上再多出一具尸体。   可,输人不能输阵。   尤其是面对怪物。   龙冰突然觉得这种“死战”的决心很熟悉,就好像他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也这么努力地拼命过,但是他完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时候会这么热血。   但愿我当时也成功了。   他低声哼了一声。   +++++++++++++++++++++++++++++   白大褂从施挽的上半身滑下来,他的上半身全是不规则的鲜红色纹身,仔细看去,这些不像是纹身,更像是身体裂开了无数条缝隙,而血线就在这些缝隙中流淌。   “那是什么?”   让人想吐的感觉。   ……   “这什么?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你终于和你爸一样,把脑子读坏了吗?”龙冰咬着烟,无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的后背。   原本光洁的后背上布满了血红色的纹身。   虽然龙冰满不在乎地靠着墙壁,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后背已经在冒汗。   “嘻嘻嘻,别这么说,我爸爸很尊敬你,我只是遵从他的意愿。”   “你等会,你爸的意愿竟然是让我当他女婿?我感觉自己吃亏了。”   “嘻嘻嘻嘻,你害怕了?”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胡言乱语,施婉木讷的脸上竟浮现了一个微 笑:“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到底是找了什么样的疯子当盟友?   龙冰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体现了这句话。   ……   “嘻嘻嘻,我呢,就是为了研究超能力才来到奇风镇的,和这里的女人结婚也是,有小孩也是。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向前走着,我要研究的课题有许多许多。”   施先生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转到龙冰头晕眼花、恨不得给他一拳的地步。   “所以你研究出什么了?”龙冰移开目光。   “当然是不能告诉你的东西,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的专利费非常非常高。嘻嘻嘻嘻。”施先生放肆地发出令人厌恶的笑声,三秒之内从房间的另一端窜到龙冰眼前:“不过,我可以小小声地告诉你一个秘密。”   虽然这么说,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压低,依然十分炸耳。   龙冰忍无可忍一拳把他揍趴:“你自己留着吧!”   “嘻嘻嘻嘻。”趴在地上的施先生发出毛骨悚然地尖笑。   龙冰从烟盒里抽出香烟,突然听见施先生说:“把岩谷的血刻在你的皮肤里。”   龙冰看过去时,施先生已经盘腿坐在地面上,一双清亮亮的眼睛充满了兴奋和疯狂:“你杀了岩谷对吧?尸体扔在那里太可惜了,把他的血放出来,用我研究出的特殊方法刻在身上,没有超能力的人就会拥有超能力,已经有超能力的人,可以同时有两个超能力,嘻嘻嘻嘻。”   “闻所未闻。”龙冰不屑地嗤笑,但心中很清楚,施先生虽然疯狂,却不会大放厥词,甚至他在实验结果上比更多理智的科学家还要严谨。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已经有了成功的例子。   龙冰完全不想知道是谁,可以他对施先生的了解,大致可以猜到。   家里有两个女孩,一个被改造成半机械,一个完全没有能力。   答案太简单了。   龙冰不知道的是,在未来的最后一个轮回,龙牧发现了这件事,并且将它利用起来。   ++++++++++++++++++++++++++   “嘻嘻嘻嘻,虽然我不会向别人真心诚意地道谢,嘻嘻嘻,这次得认真起来了。”   一开始,施挽并不能把施先生的笔记联系起来,那份信息实在太庞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当科学家的料,所谓的子承父业大概只是世俗的偏见。   龙牧帮助了他。   从某个人的脑子里提出他被遗忘已久的信息。对于可以全面控制大脑的龙牧来说,这个行为 轻而易举。   琐碎的记忆被提出来,经过统一、归纳和简化,所有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展现。   施挽再一次惊叹于父亲的才能,邪恶的才能,如果不是龙牧,这一切就会白白浪费在时空流逝中,想到这一点,施挽的道谢多了几分真心。   “那么,这样就算达成协议了。”龙牧说,黑色布料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脸上泄露不出任何情绪。   “当然。”   施挽掏出手机,以“尸言尸语”的ID在五角星的聊天室里发了一行文字。   尸言尸语:嘻嘻嘻嘻,我很满意。   就以此为犯罪预告吧。   终结所有开始和结束的,犯罪预告。   “我和小五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嘻嘻嘻,你和那个吸血鬼老祖交换了什么条件?”   施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他只是太好奇。   “他要许年平。”龙牧说。   施挽了然地点头。   可以理解。毕竟许年平可以随意更换身体的能力和吸血鬼非常相似。   都是替换寄主,都是获得永生。   在该有的寿命终结之时,许年平会死吗?还是他可以更换到一具更年轻的身体里,继续地活着?   如果不是施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也想把许年平抓起来研究一番。   对于蓝麻华沛要对许年平怎么样,龙牧一点兴趣也没有,许年平对他而言就是个符号,应该说,从这一轮轮回开始,所有人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符号。   不想再保护谁,不想再担心谁,只想破坏、搅乱、祭出更多的血。   突然施挽自顾自地笑起来:“不知道唐凌看见我们这样会有什么感觉。”   那个,一次又一次轮回,疲于把她们每一个人从漩涡里扯出来的人。   龙牧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你在乎?”   “不,我不在乎。”施挽抬起双手,细白的掌心中充满了力量,那是从来没有的,不管轮回多少次,都没法得到的东西。 他眯了眯眼睛:“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第91章 新仇旧恨 程远感觉自己变成了植物。   他的意识仿佛无处不在,附着在奇风镇的每一棵树中,他能通过这些树看到正在发生的一切,可他也很清楚地记得,和小五的决战让他失去了意识。   毕竟他是输掉的一方,也许最后奋力一搏让对方对他刮目相看,但结果还是现实而绝望。   那么说,我是死了吗?   他暗暗地想。   他第一次知道“死亡”是这种感觉:他成为了奇风镇上的每一株植物,风吹过树梢,他也能感到身体被风吹动的感觉。树成为他的眼睛又成为他的耳朵。   齐阵和岩谷僵持不下,每一击都在彼此身上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小五和施挽一触即发,今晚一定会拼出你死我活;龙冰以一己之力妄图对抗吸血鬼元祖蓝麻华沛,显然他赢不了;唐颖……唐颖正面对沈诗怡。   他们每个人都有至关生死的危境,而程远,一如既往地,只能看着,就好像曾经躲在厨房里,看着母亲作为人类却吞咽怪物的血肉,无法做声,无法行动,又无能为力。   都住手吧!   你们没有发现自己被玩弄着吗?   他想这么吼,但是不行。   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发声,因为植物就是这样,因为他就是植物。   他的能力是植物系,他的精神是植物系,他的脾气是食草类,他本身就是一株植物。   无法思考,无法发声,无法阻止任何不幸的植物。   他只能听着。   哪怕不甘心,也只能用听和看。   植物无法出声,植物无法行动。   这时候,突然有人问植物:“你希望让谁活下来?”   +++++++++++++++++++++++++++++   “我不相信你。”唐颖说,这句话已经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沈诗怡手中的小瓶子,鲜红,不知道是因为里面满满的液体颜色,还是瓶子本身就是红色。   沈诗怡默默地看着她。   曾经她也一样,对着蓝麻华沛说,我不相信你。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质疑都没有必要,更别说是反抗。   “拥有力量才能解决一切。”沈诗怡说:“你前面做的事徒劳无功,这一次何不换个方法?”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所有的轮回,一旦大家都看清了真实,一旦揭开了掩盖着的布,通往的真相就是残酷而现实的。   你不喜欢任何人,唐凌。   你跟着无形中的手安排出的方向走,你心里充满了对命运的反感,你根本不在乎事情有没有解决,你只想看结局,因为结局就意味着你可以休息。   其他的你根本不在乎。   沈诗怡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唐颖垂下头,最糟糕的是,她无法反驳。   经历过那么多的轮回,那么多的战斗,那么多的挣扎以及那么多的失去和得到,她最后还是要面对这个中心的问题:唐凌从来没有帮助过任何人。   唐凌从来不是解药,不过是剂麻醉药,是剂缓和针,是多余的存在。   现在,失去了唐凌这个人,大家反而可以自由地计算总账了。   “我保证,喝下它之后,你获得的力量会超出你的想象。”沈诗怡说。   那你呢?唐颖看着沈诗怡姣好的容颜,你会得到什么?   但她不需要问,许年平早就把这件事说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沈诗怡被骗了。虽然吸血鬼的确可以永生,但她只是被吸血鬼寄生的人形皮囊而已。”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但沈诗怡始终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蓝麻华沛。直到发现了她并不能永生,只是被寄生而已。   她不会变老,但她的确会死亡。   所有的优越感都荡然无存。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已经七十五岁了。   虽然没有变老,但真的已经七十五岁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死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终结。   终于,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想要利用唐颖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所以她提出这笔交易,让两个人可以各取所需。   “你要快点做决定。”沈诗怡说,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的东西是唐颖所不喜欢的:“你知道如果你没有力量,他们就会用他们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而他们的方法是你不喜欢的。”   因为不喜欢她们的方法。   因为不喜欢看到程瑶的自卑才会干涉进去。   因为不喜欢看到季茹锦的自弃才会干涉进去。   因为不喜欢看到小五的自虐才会干涉进去。   因为不喜欢看到施挽的自闭才会干涉进去。   为了挽回悲剧,唐凌才会一轮一轮地跑,尽管心中完全茫然,连自己都不清楚变成这样的原因。   最后唐凌停下来,在倒数第二轮,回过头看见了身边最孤独的女孩。   龙慕。   本来这才是他最该去帮助的人。   “怎么想呢?救世主。”沈诗怡的声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认真,她只是在问,就犹如唐颖在 自问自己。   怎么想的?   ++++++++++++++++++++++++++++++++   对于唐凌来说,和施婉在一起的方法简单地过分。   前面的选择完全和追求小五的时候重合,去地下拳场,救下小五,被带回施先生的屋子里养伤,遇见施婉,无意中遇见两人的争吵,然后在发生分歧的时候选择更偏向于哪一方。   区别就是,施婉比小五更主动,只要唐凌对她发出了热量,她必然给予回应,甚至热烈到与她的外表不符合,更让唐凌忐忑不安地觉得对方不过是在开玩笑。   对于唐凌来说,施挽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喜欢发出怪声的,三无少女。   对于施挽来说,唐颖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个傻瓜!   “我喜欢你。”唐凌说。   施婉笑着点点头:“我也喜欢你。”   但他们的心中都清楚事实不是如此。   在他们的心中,唐凌哀叹自己没完没了的换人攻略,施婉则是惦记着还没有被掀开的结局。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双无形的手在天上操纵着的行动。   唐凌,你甚至没有发现我最大的秘密。我的背上刻着的血,我有超能力,甚至,我可以轻轻 松松地杀掉你。   你想解决问题,却又在逃避最大的问题。   无视程瑶的心结,忽略小五的心情,看不到龙慕的挣扎,查不出我的秘密,你只是个聋子,瞎子,被操纵的玩偶。   你只能映衬现在的我们有多可悲。   或许,你根本不应该出现,不应该帮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本来可以调和地很完美,直到你让势力变得不均匀。   所以,一旦我获得自由,必然也不会在乎你。   带着这样的快意,施婉笑着点点头,顺从地回应:“我也喜欢你。”   就快了吧。   +++++++++++++++++++++++++++++++++++   “嘻嘻嘻,我在想啊,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能通过谈场恋爱去解决,那真是太简单了。”   “你有两个超能力?”小五置若罔闻,入了迷一样,不知道是在发问还是在重复。   很刺心。   原本以为自己占据的优势迅速地消失,可能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重新轮回后,小五一直以为所有事都尽在掌控,而施挽果真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我唯一一次送你礼物,那个盒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打开过?”   偏偏就像是要吊他的胃口,施挽自说自话,没有一句是小五想要听到的。   他说的礼物盒子,小五有印象。   那是某个生日,施挽送出的东西,每个轮回都会触发,认识唐凌的那一年也不例外。   粉红色的盒子,上面扎着白色的蝴蝶结,怎么看都和施婉的风格非常地不配。   “打开看看吧。”唐凌鼓励她。   “不用。”小五冷淡地回答。   “我帮你打开?”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摇了摇头,岔开话题,小五也不知道自己抗拒打开盒子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许是理性占据了上风。   抗拒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没有任何理由。她安慰自己。   所以那个盒子一直没有被打开,这个事件重复发生了一轮又一轮。   “我没有打开。”小五终于放弃了主动权,选择回答施挽的问题:“我觉得你送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真可惜。”施挽嘻嘻地发出笑声,面容却毫无波动:“如果你打开了,第三轮的结局就不同了吧。”   “那里面放着的可是一份罪证呢,关于我父亲怎么杀掉你的家人,再把他们的能力据为己有的证明。”   “?!”   “你太会逃避问题了,小星星。”   滑稽的称呼。   “你成功避开了所有可能会对你不利元素,和我发生冲突,和父亲发生斗争;你也成功避开了可能会改变你的结局,和唐凌在一起,或者站在龙冰那边。你都没有,你全身而退了。明明看上去每天都在地下斗场里战斗着,其实你从始至终就没有参与真正的战斗吧,嘻嘻嘻,就从这一点来说,我真的很佩服你。”   “……”   滑稽的说法。   “你已经忘了吧,关于你的家人的事情。”   “嘻嘻嘻,原谅和宽容都是骗人的,你只是本能倾向于自保而已。”   “不过这一局还是算你赢了。”施挽夸张地摇着头:“你赢了啊,本来我是想看你打开盒子看见真相后彻底崩溃的表情,没想到你真能沉得住气,坏蛋布下的局需要英雄去解密啊,如果坏蛋等不及自己解开的话,那场局不是白白布置了吗?不就是输掉了吗?”   “你赢了。”施挽抬起手指,对准小五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呯,现在比分二比零。幸好不是只有三局,否则我完败。”   “……你到底在胡扯什么?”小五问他,声音前所未有地冷峻。   于是,施挽也用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唱歌般的语调再一次回答他。   ……   你是瞎子。是聋子。是被看不见的手操纵的玩偶。   你从未发现过真相。       第92章 选择障碍 他是在手下留情。   齐阵看了看自己的手,隐隐约约有些不耐烦。   他不擅长手下留情。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值得他在战斗面前停一停。   从来没有人让他在战斗面前停一停。   ++++++++++++++++++++++   “你迟早会老,阿阵,当你老了,你就会发现战斗也不是那么重要。”   “真的能活到老去的那天再说吧,对于奇风镇的人来说,老死本身就是幸运。”   “谁知道呢,你这么心无旁骛,说不定真的会一心一意地老死。”   你会老,七十九岁,你身体上的各个器官会背叛你,你的皮肉会松弛,骨骼会脆化,老眼会昏花,甚至膀胱都会病变,你会变丑,身材走样,行动迟缓,昏昏欲睡,发出让人退避三舍地垂老之气,你的身体开始遗忘战斗的感觉,接着你的记忆也会遗忘曾经的辉煌。   “我还真想看看你老了之后的模样。”关笛亲热地把手臂搭在齐阵的肩膀上:“只剩一副皮囊。”   “到时候,你也一样。”齐阵平淡地回答。   “你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地离开,这才是老去最恐惧的事。”   七十九岁,你曾经的同伴会一个个地离开你,你的家人会死去,你将给他们送终,念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悼词,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   关笛把另一只手上的报告举给他看。   “我女儿的病。”他安静地说,解下黑布的双眼清澈得仿佛有倒影。   齐阵推开他的手,干脆地说:“我看不懂,只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吧。”   “我们去找沈诗怡。你,和我一起。”关笛说着,锁紧圈着齐阵肩膀的手臂:“现在她也是你女儿了。”   我们去找沈诗怡。   只有怪物才可以救她的命。   这违反了奇风镇的规定,也等于放弃了作为战士的尊严,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你跟我一起去,你要跟我一起去啊。   “这倒不错。万一我真的不幸活到七十九岁,我可以把口袋里的紧急联系人写成她,也可以把我的医疗费账单寄给她。”   没有问为什么非要找沈诗怡,也没有质疑难道奇风镇上的异能者不能治好这种病,只是出于对关笛的信任,齐阵同意并且说出了不像他会说的话。   关笛并不是个没有幽默感的人,应该说齐阵太不会开玩笑了,或者他只是全力在提防齐阵提出什么问题,但当意识到这是个齐阵式笑话时,关笛已经错过了大笑着拍着齐阵的肩膀的时机。   接到唐凌的时候,齐阵想,这波真是亏大了。   七十九岁,你会老,你身边的人都会离开,关笛,明梦柯,关梦笛,他们都走了,就给他留下这么个小小的东西,别说紧急联系人,连养老都不能指望。   所以他还是要继续战斗下去,用自己的拳头,并且没法停息。   “真蠢。”   所有人都轮入了一场大型游戏中。   真蠢。   所有希望一笔勾销,齐阵停下来,终于停下来,一停就是那么多个轮回。   于是他死了一次又一次。   ++++++++++++++++++++++++++   一,二,三。划空。   齐阵的瞳仁猛地缩紧,在岩谷的风刃冲刺而来时,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背后拉了一把。   他消失了。   +++++++++++++++++++++++++   “你希望让谁活下来?”   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在这个混乱的局面里。   “你是谁?”程远环顾四周,却看不到发出声音的人在哪里。   他尽力想要从声音里分析点什么,却觉得从这把声音里什么都听不出来,它很空灵,略微低沉,似乎是个男孩,又像是个粗嗓门的姑娘,也许可以确定他的年龄不大,但只要经过训练,人类的声音也能变化多端,老人照样能发出清澈的少年音。   “你选择一个,我可以将TA带离战场,但只能选择一个。”这声音继续着。   “我认识你吗?”程远在心中追问,他终于停止了寻找,觉得这个声音可能从他的大脑传递出来的,毕竟他现在也不能说话,只能靠想,而这个声音的主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龙牧?……你是龙牧吗?”   静下心来,程远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龙牧也是花费了大把心思才把局面变成现在这样,不可能再横插一杆让它节外生枝。   “我怎么相信你会帮助我?”   得不到回答,不过想来这个声音也没必要骗他,毕竟没有什么意义。   程远重新审视所有的战场:   岩谷和齐阵不分胜负,但从动作上看,显然是齐阵比较游刃有余,尽管年龄和体力都没占优 势,但齐阵从来没有停止过战斗,他比岩谷更专心,获得的基础自然也更踏实。   而另一边,龙冰要完了,他的打火机被蓝麻华沛揉成一团碎片。真的是用揉的,好像这钢化制品在蓝麻华沛的手中不过是一团卫生纸。   龙冰跪倒在地上,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洒在地面上,似乎还夹杂着内脏的细小碎块,看得程远毛骨悚然,他确定了龙牧已经走向了六亲不认的极端。   但凡龙牧还有一点心,都不可能对这样的龙冰置之不理,哪怕是个路过的陌生人,见到这样的惨状都没法置之不理。   与龙冰相对的就是许年平,许年平依然一副永远置身事外的模样,他用空茫茫的眼神看着龙冰,好像在疑惑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这个状况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他只好看着,摆出一副拿不准的态度。   施挽的两个超能力已经全部发动,现场除了从地面下爬出来的尸骨潮——小五的能力对他们无效——就是蓬发的影子,像逗弄猎物一样,牢牢地将小五压制住,划破他的皮肤,甚至刺穿,撕裂,重击。   而程远心中最惦记的主角。唐颖。   她正面对沈诗怡,面对同样需要抉择的事情:   是否接下沈诗怡手中的药水,把自己变成怪物,用高强的武力打败所有人,终止这些自害场景。   只能选择一个。   他可以选择龙冰。最干脆的理由就是龙冰离死不远了,蓝麻华沛已经踩在他的脑袋上,像踩一个气球,再一跺脚就能将这个脑袋粉碎掉,只要龙冰还有一点反抗能力,他都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对待他,可现在的他只是无力地躺在地上,任鲜血在地面上横流。   他可以选择小五。小五永远保守派,他对局面有帮助,只要远离了施挽,让他的理性重新上线,他可以用放大控制压制所有人(除了施挽)的行动,包括岩谷会清醒,齐阵会停下,沈诗怡会畏惧,蓝麻华沛无法行动,选择小五至少可以保证剩下的人在不遇见施挽的情况下迅速撤离。   当然,当然,最好的就是选择唐颖。   选择让唐颖离开战场。   做个坏人,只要能保护住最重要的人就好,不管龙冰也好小五也好,都不管,不管他们,让 他们在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里尘归尘土归土,龙冰作为奇风镇的超能力者,战死只是时间问题,这是必然的结局;小五和施挽之间的恩怨矛盾不是一两天,早就该这样以生死的形式了结。   如果让程瑶回答“唐凌对过去的她有没有帮助”这样的问题,她大概会迟疑片刻,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吧。   也许曾经有过触动,也因为一次次地轮回而变得不清晰了。   明明是紧要的关头,大好的机会也摆在眼前,“犹豫不决”这个特点在程远的天性中又占了上风,他迟迟无法做出选择。   唐颖,龙冰,小五。   三选一。   不,仔细想想的话,三选一只是保守的选择,还有施挽,沈诗怡,蓝麻华沛这些选项。   如果只能带走一个,不如强行让强大的敌人从战场上消失,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六选一。从三选一直接变成了六选一。   更多的选项让程远更加地犹豫。   该怎么办?   +++++++++++++++++++++++++++++++++++++++++   龙冰觉得自己不仅是身体在吐血,心里也在大口吐血。   许年平——完全没有任何帮助!   不如说,许年平不但没有帮助,反而无聊地在一旁玩起了手指,好像他眼前发生的不是什么生死战局,只是龙冰和蓝麻华沛互相抓头发挠脸的玩闹罢了。   可惜龙冰现在已经无暇分心去踹他,虽然知道他和吸血鬼元老之间肯定会有实力差距,但如此巨大的差距还是出乎龙冰意料之外。   这下子连光荣地奋战到死都不可能,他只是被单方面地虐-杀而已。   龙冰吐掉嘴里再一次涌上来的血沫,手臂支撑起身体,他全身都像是被大型的卡车来回撵了一遍,没有办法再站起来,只能凭着本能慢慢地向前爬动。   可是要爬到哪里去?下一步又该做什么?   这个任何时候都显得尚有余力的家伙,在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看透了。   糟糕透了。   与其这样被蓝麻华沛玩弄着死去,还不如……   龙冰抬起手,当然,他只是在想象中抬起了手,他以为自己的手抬起来,但其实他的手只是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听使唤。   一只鞋子踩在那只手上。蓝麻华沛。他用那双玻璃般的眼睛盯着龙冰,就像人类看着一只虫子。   龙冰不屈服地挪动一下,只是在蓝麻华沛的鞋子上画下了一点点血痕。   结束了。   蓝麻华沛抬起手,给这不算是对手的家伙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下沉。蓝麻华沛只觉得眼前骤然恍惚,当视线清明时,只留下许年平和他互相对视。   “……他消失了。”   在蓝麻华沛盯着空荡荡的地面无言时,许年平歪了歪脑袋做出结论。    第93章 摊牌 “十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在呼救,他让我救他……”   意识就像要散掉一般。   “我看不到他,我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我大喊:‘你是谁’?……”   少女被怪物撕开喉咙,发出怒吼的战士撕开怪物又被另一种东西杀死,那么多血、那么多血渗入奇风镇的土地,没完没了,人的生命延续真是没完没了。   “然后我发现,只有蒙上眼睛才能重新回到那里,于是我蒙上了眼睛……”   他们想要杀死我。   但我绝对不会妥协。   +++++++++++++++++++++++++++++   “我捡到了一个男孩,叫岩谷,他有点本事,我觉得我们能当个搭档。”   “我还在继续寻找那个答案。”   “我觉得我偏离了真相……”   “再见了,阿阵。”   齐阵松开手指,这些信纸随着风全部飞走,岩谷惨叫了一声,连忙控制住风将它们全部带回来。   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齐阵已经离开了。   “很久没有给您写信了,我是关梦笛。”   “我要走了,抱歉。”   “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我有个女儿,叫唐颖。”   “能帮我照顾她吗?”   “再见,‘爸爸’。真奇怪,这样称呼您,让我感觉很合适。”   于是,她也走了。   没有任何解释,不管不顾地投入了死亡的怀抱。   被留下的人抓紧了纸,再度松开手。   该离开的时候,他们从来不会问别人的意见,只会给一个通知。   “不管……多少次……都一样……”   要从战场上带走齐阵可能比想象中困难,因为程远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发生波动。   身体仿佛随时会散掉一般,程远不知道那陌生的声音在利用什么原理,可无疑,它寄生于程远的精神幻境,证据就是,当齐阵在反抗的时候,程远感觉自己就像要被撕裂一般。   苍老的意识正痛苦地怒吼,拼命地挣扎,程远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如同被火焰焚烧着,就像在拔河一样,他竭尽全力想把齐阵带出来,可对方用自己的力量反抗着。   就好像同时和几个人在战斗。   大段的记忆片段涌入程远的脑子里,关于关笛的,关于明梦柯的,关于关梦笛的,关于岩谷的,还有关于唐颖的,这股意识将这么多的记忆化为坚定的意志,不屈不饶地想要摆脱他的牵引。   “拜托!我是来帮您的!”   无法控制的撕裂和痛苦让程远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   +++++++++++++++++++++++++++++   “那么,你要选谁?”这个声音追问。   六选一。   陷入两难的人,最重要的人,面临死亡的人,可怕的敌人,残酷的敌人,疯狂的敌人。   六选一。   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一个,他们中没有一个是程远应该说出的答案,因为……   “我选齐阵。”程远低低地说。   齐阵,是齐阵。他的紧张松开了一点,因为说出口的瞬间,他知道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以问问理由吗?”这声音似乎很惊讶。   应该说,齐阵是这些人中最不需要帮忙或被阻止的,完全想不通程远选择他的理由。   “唐颖是来救他的,这就是唐颖最初的目的,所以我做这个选择。”   要拯救肯定有牺牲,就像以前所有的轮回一样,这是没办法的事。   “今天晚上不管牺牲多少人,不管大家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一开始的目的达到了,我想……”   每一个轮回,唐凌都要舍弃掉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积累起来,终于在获得自主意识的时候形成了巨大的怨念。   但把这一切代价都算在唐凌身上,太不公平了,因为每个人都被牺牲过,也都被拯救过。   +++++++++++++++++++++++++++++++   唐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现场,凌乱的房间,断断续续的鲜血,他的脚步像是僵硬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喂……”终于,颤巍巍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却变调难听地无法入耳。   没死吧。   不会死吧。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出事?   唐凌慢慢地走进房间,客厅变成了一个噩梦,齐阵躺在那里,唐凌蹲下来,粗暴地扯着他的头发:“喂,醒醒啊!”   室内充满了这些扭曲变调的声音。   会变强。   齐阵每次死亡都代表唐凌会变强,事情可以继续推进,变强后终于有了拯救他人的力量。   可是这种以死亡本身开始的变强,从一开始就让结局充满了阴影。   还要再来一次吗?还是大家一起走向无可挽回的结局?   +++++++++++++++++++++++++++++++++   “……”   幻境被划破的声音像是刀子割过一张纸。   看着跌进来的齐阵,程远松开意识,他感到十分疲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但是他知道唐颖是怎么想的。   作为唐凌时,他最无法介怀的事就是每次轮回都要看着齐阵死亡,每次轮回,他有可能拯救任何人,除了齐阵。   这种痛苦的心情并不会比龙慕弱。   就连结果都是相同的。龙慕需要靠龙冰的死亡获得一样好结局,唐颖也是如此。   既然这样的话……   程远看向外界,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似乎已经预见到这次的结局了。   ++++++++++++++++++++++++++++++++   植物忠实地反馈一切。   “我不选了。”唐颖说。   沈诗怡不解:“你什么意思?”   “随便她们吧。”唐颖看着她:“不管今天晚上的结局会变成怎么样,我不改了,现在请你让开,我要去找齐阵。”   程远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不管怎样,这次他似乎选对了。   “拒绝?”沈诗怡表情古怪地看着她:“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唐颖点了点头。   唐颖想了很多,比如沈诗怡杀掉她会发生什么,比如会不会天降救兵又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有太多需要考虑的事情,可那些轮回又在她的脑子里作怪,告诉她不管想再多也逃不过“命运”这个字。   这只是个游戏,攻略游戏,恋爱攻略游戏,恋爱攻略养成游戏。   旁观者不会在乎你们的喜怒哀乐,甚至连你们自己都不太在乎。   紧握的双手会松开握住另外一个人,互相鼓励的话语没有条件就不会被触发,甜腻腻的情话会说给另外一个人,看似治愈的结局三秒内灰飞烟灭,快到连回味的机会都没有。   想了也没用。选了也没用。   “不管什么样的后果,我准备好了。”唐颖说:“以前就是因为我选了太多,做了太多,这次难得有了自己的意识,我打算什么都不选,什么都不做。”   “你根本不知道惹怒我的代价!”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沈诗怡怒了。   ++++++++++++++++++++++++++++++   龙冰睁开眼睛,看见一双黑红相间的运动鞋。   当然是有人站在他旁边,当他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主要原因是他的眼睛充血到发黑,感觉自己快废了。   他闭了闭眼睛,勉强清晰了视野。   这是个男孩,穿着黑色牛仔裤,敞开的蓝白相间的运动外套里是一件白色衬衫,面容清秀,头发非常随意且乱,发旋上还翘着一根呆毛。   不,他们之间也不算有多陌生,不过龙冰没有轮回时期的记忆,如果是其他人中的任何一个,现在已经有所反应了吧。   现在,龙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后背一点都不舒服,但他不能动,他不知道自己断了多少骨头,但从稍稍一动就能带起全身所有地方的刺痛来看,可能整个骨架都碎成了渣。   那个男孩在他身边蹲下,接着索性就坐在了地面上,弯起两条腿,并用手扯了扯皱起的裤管,语气轻松地打招呼:“呦,万恶之源。”   龙冰感觉自己的头疼的要死,大脑的每一根血管都化为刀子,用力地割着他的神经,他的嘴里还有血沫,仰天躺着的姿势让他口中的血沫一直往他的喉咙里灌,他要被自己呛死了,又不能咳嗽,因为一点微小的牵扯都能让他仿佛死一般地痛。   “不得不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感觉很爽。”虽然说着刻薄的话,男孩却还是口嫌体正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他把头转到一边,于是那些血沫口水涌到了地上,龙冰松了口气,拼着痛死的风险,颤巍巍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男孩皱了皱眉,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振作点。”   龙冰缩起身体,再度喷掉了一口血,如果可以,他只想跳起来指着男孩的鼻子狂骂一顿,你 说振作就振作?有这么容易?   男孩咋舌:“真不想把异能浪费在你身上。”   很好,龙冰想,这下自己又欠他一个中指。   ++++++++++++++++++++++++++++++++   好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龙冰本以为把自己这一滩拼起来会花很多时间,但对方只是动动手,把他身体所有部位都捏 了一遍,让他痛得鬼哭狼嚎之后,全身颤抖地发现自己痊愈了。   男孩先递给他一块手帕,再递给他一根香烟。   龙冰先是迫不及待地把烟叼在嘴里,再用手帕胡乱擦脸,他的嗓子因为之前的惨呼沙哑得惊人,甚至一度发不出声音:“你是谁?”   “唐凌。”男孩平静地说。   “哦。”龙冰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打火机被蓝麻华沛捏碎了,只好空叼着烟,即使这样他也毫不放弃低级趣味,捡了两块石头互相敲,妄图生出火来。   还是唐凌看不过去,伸出手不知做了什么,烟燃起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还有很多信息要交换。    第94章 选择归零 那块蓝宝石在女孩手中炸开了。   无数的光点引发了周围剧烈的爆炸,与此同时,唐凌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妹妹,白光遮盖了他的双眼,视野一片空白,大脑却非常清醒。   “抱歉,不仅是对你……”   “说好了一起承担,我对所有的女孩都说过这句话……”   “但是没有一句我真正兑现过……”   “对不起……”   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界外”。   ++++++++++++++++++++++++++++++++++++++   “我等了太久,好不容易等到冲突激化的时候。”   “我没听说过唐颖还有个哥哥。”   “你没听过的事情多的是。”   唐凌打了个哈欠。   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锁在了这个“空间”里,与外界格格不入。   起初他也是浑浑噩噩,没有意识,没有时间的流动感,只是茫然地向前移动双脚,连目的地都没有。   最后他坐下来,蒙住自己的眼睛。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冥冥之中他想这么试一试。   一开始,一切都是黑的,虽然这里原本就很黑,但失去了视线之后,更是黑得让人心里发虚。   接着,眼前出现了淡淡的影子,长条地,很像是电影里出现的人死后的幽魂。   “你好,你好,你好……”   他们说。   奇风镇上每一个死去的灵魂都陪在唐凌身边。   “听起来像是鬼故事?”龙冰评价,点燃的烟头回到他的手上,他看上去淡定不少。   “就像我最拿手的GALGAME。”唐凌笑了笑:“这么长的时间,我和这里所有的灵魂一个一个地对话,最开始他们不愿搭理我,怎么说呢,我只好寻找正确的方法,虽然不能读档……啊,说多了,总之,我在这里就做这些事。”   “所以,是唐颖把你关在这里?”龙冰有些不太相信,他回忆着唐颖的模样,那是个好孩子,实在不像。   “这倒不是。”唐凌皱起眉向他解释:“只是一种策略,你看,隐藏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藏进树林里。周围所有人都改变了,就会让人以为没有一个是特例,但其中正好有个特例。唐颖的存在可以让‘奇风镇’以为我依旧存在着,这样它才不会崩塌……”   ——   当唐颖还是‘唐凌’的时候,他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寿命仿佛在十七岁时停止,然后 以一年为限,在十七岁至十八岁之间不停重复。   在这个不断重复的一年里,他总是遇见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追求,稀里糊涂地追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各种痛哭流涕或欣慰满足的情绪睁开眼--这一年又重新开始了。   在攻略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亲妹妹”之后,唐凌一如既往被送进了时空的恶意里,但是再度睁开眼睛,“他”已经变成了“她”,莫名改了性别,姓名和外貌都变成了“妹妹所拥有的”。   而他攻略过的女孩则变成了男生。   ——   表面上看是这么回事。   可实际上,大爆炸后,唐凌被送进了这里,而唐颖则补上了他角色的空缺。   被攻略过的女孩都性转了,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唐凌也性转了。   但是这都是假象,在这游戏的原班人马中,只有唐凌没有性转过,他只是被“替代”了。   奇风镇上不能失去“他”这个角色,但同时他又必须出发去寻找真相。   结果就是,唐颖骗过了所有人,将他送到了这里。   可以的,妹妹。   理顺来龙去脉后,唐凌大笑起来。   谁让他是主角呢?   “不过,我消失了,另一个人替代了我的位置,虽然那是我妹妹,但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有什么不对。”唐凌有些叹气:“多少有些丧气吧,虽然站在我的角度上也不能指责什么。”   这只是个游戏,攻略游戏,恋爱攻略游戏,恋爱攻略交换角色游戏。   旁观者不能看出人物性格差异,甚至连你们自己都看不出来。   病态少女,傲娇少女,神秘少女,三无少女,爆娇少女……只要一个个地贴上标签,再给第三方某个人物贴上一个“拯救者”的标签,一个简单的游戏故事就支撑起来,不会面临崩塌的危险。   这就是游戏世界。   “我妹妹,想从这个游戏世界获得自由,她不想再轮回。”唐凌自言自语,他知道龙冰听不懂。   把龙冰称作“万恶之源”实在是太抬举他了,龙冰在其中也不过是颗棋子,就算是关笛、齐阵、沈诗怡、蓝麻华沛,又都和棋子都什么区别?   龙冰眯起眼睛看着他:“真奇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值得我信任,但我就是没法对你产生怀疑——你是不是在香烟里掺什么迷魂的东西了?”   唐凌再度笑起来,这次他笑得可自在多了。   “因为我是‘中心’啊。”   真是欠揍的发言。龙冰默默地想。   ++++++++++++++++++++++++++++++   “构成这个游戏的‘主线’一共是三个故事。”唐凌说。   第一条主线是反叛的龙冰,他和疯狂科学家施先生联手,用各种极端的手段达到扳倒“奇风镇铁则(女孩没有超能力)”的目的,施先生做人1体实验,杀死小五的父母兄弟,甚至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刻下血咒;龙冰杀死了岩谷,放出了奇风镇下沉睡已久的怪物,这条线里唐凌要对付的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疯子。   这是最基本的主线,程远、季锦茹、小五、施挽、叶限、龙慕,不管唐凌要攻略哪一个,把“龙冰”当做魔王的这条线都要一通到底。   第二条主线相当于常说的“隐藏路线”,只有唐凌遇到妹妹的时候才会开启。   这次的对手是以蓝麻华沛为中心的吸血鬼群,这牵扯到唐凌的上一辈恩怨。   关笛,齐阵,沈诗怡。   沈诗怡和吸血鬼签下契约后,发现自己被骗,吸血鬼给予她的不是不死,只是不老的容颜和不受控制的身体,于是沈诗怡使诈在关笛的女儿身上埋下“种子”,把关梦笛的身体培养成自己的“备用胎”,关笛发现这一点,不愿意和沈诗怡撕破脸的他将关梦笛送走,接着关梦笛的孩子出生,又被齐阵带回了奇风镇。   重新发现机会的沈诗怡杀掉了齐阵,但因为龙冰和施先生的乱来无法继续行动,在这期间,单枪匹马的岩谷闯进了吸血鬼的阵营,虽然战死,但也为齐阵和关梦笛报了仇……   就是说,如果唐凌没有遇到妹妹,沈诗怡在这一年中的行动只会停在“杀掉齐阵”那里。   两条主线同时激活后,再也没有可以发展的故事了,轮回即将停止,一旦轮回停止,奇风镇以及镇上的所有人可能都会荡然无存。   没有游戏路线,游戏世界自然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奇风镇不想被消灭,我们也不想消失,所以又增加了一条线。”唐凌说。   第三条主线,“有一天早上,GALGAME的主角唐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孩,而曾经被他攻略过的对象,则变成了男生……”   用这种方法重新改出“奇风镇”的故事,争取更多的时间,只是为了可以找出不再轮回、自由控制自己的办法。   留给唐凌全面解析“奇风镇”的时间。   “被困在这里的日子里,我一直在和这些灵魂对话,最终我理解了‘奇风镇’的构成。”唐凌说。   当奇风镇的居民死亡,他们的鲜血滋养了这片土地,大地就会化生出怪物,有些是一两只,有些是一大堆,怪物会繁殖,会吃人,会制造更多的死亡,然后成为奇风镇居民的敌人,成为超能力者的存在意义,最后再次被奇风镇的居民杀死……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圈。   他们的敌人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未来也是他们自己。   “奇风镇”本身就是一个正在进行的轮回。   “世界背景已经被解析,主线剧情已经被解析,时间是否再流逝,这已经不重要了。”唐凌耸了耸肩:“可尽管这样,一直轮回也会累,我们需要可以自然地生,自然地死,所以我们还要做最后一搏。”   “为了生存?”龙冰问。   “为了死亡。”唐凌纠正他。   +++++++++++++++++++++++++++++++++++++   “你根本不知道惹怒我的代价!”   沈诗怡怒了,她的脸迅速地扭曲拉长变形,看起来一点都不漂亮了,她的身体也在拉长,违反物理地逼近唐颖,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已经变长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她的肩膀里,刺穿了衣料和皮肤,一直到掐出血来。   两颗长长的牙齿从沈诗怡的嘴唇里伸出来。   千百年来,尽管吸血鬼尽力让自己变得“文明”,不再用牙齿直接喝血--有时候真的能通过牙齿感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用血包、血袋把血液装成饮料,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新鲜的更加美味,就好像新鲜的三文鱼和冷冻过的三文鱼不是一个味一样。   “你没有珍惜我给你的最后一个选择。”这看上去还残留着“沈诗怡”外壳的怪物嘶哑着嗓子说:“你的眼睛和关笛很像,我一直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光荣地对我献上你的外壳,既然你不愿意给,我只好抢了。”   她这套听上去很委屈的说辞差点让唐颖笑出来,哪怕她知道死期将至。   死期将至。   可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今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绝不会再做出选择。   哪怕奇风镇就此崩塌,也要所有人一起活,或者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屮艸芔茻,真是微妙啊,刚写完这章,打开晋江后台准备更新,多出来的那个“视角”分类就看得我一脸懵逼,感觉这章纯粹就是为了讽刺它写出来的。 真·辣眼睛! 什么玩意儿!现在写网文都要订得这么死板这么套路了吗?我就想用双视角写行不行?我就想用多视角写行不行?我就想用第二人称写行不行?我就想边写攻边写受行不行?我就想女主男主都有戏份行不行?我想多写几个主角行不行?苏你妹的单人主角啊!什么世界是以单人为中心运转的?玛丽苏的世界吗! 说大了点,我一篇文就想写又有言情又有基友又有百合行不行?角色多了,性向和脾气也多种多样行不行? 我就想写配角表面上恭维主角其实对主角恶心得要死,而且读者还觉得他恶心得很有道理。我就想写被贴上“忠犬”的人其实内心一直想反叛,被贴上“温和”的人其实很希望可以耍脾气,被贴上“霸道”的人其实也想被人反压制,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人设非要在文案上定死贴上标签也就算了,现在连怎么运用视角都要管了?非要加这么多标签?一篇小说非要把自己的格局定得那么死板吗?小说的本质不就是随心所欲地表达吗?什么毛病! 一直觉得老实写文就好,其他的不关我的事,但这次是写作平台带头辣眼睛,不说点什么真的忍不了。 谁想出来的主意?ZZ吗!晋江真是有毒,而且越来越毒。 现在怎么选?这文算是男主视角还是女主视角?选哪个都不爽,曹! 搜索了一下居然清一色好评,甚至有人说“跳脚的肯定都是骗钱的”,彻底气笑了。 第95章 最后的英雄 “挺漂亮的么。”龙冰说。   悬在那里的蓝色宝石近乎透明,发出异常的光芒。   “你看多了就看烦了。”唐凌抱怨似地说。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唐凌看着他:“你的血。”   龙冰斜视着他,有那么瞬间他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等唐凌说完。   “我推算过,用你的血很大可能能够销毁外面的这层屏障,只要击碎这块‘起源’,轮回就会结束,我们全部人的时间都可以继续走下去。”唐凌认真地说。   “‘推算’?”龙冰玩味地重复这两个词。   “我也没什么实践的机会。”唐凌耸了耸肩:“我用过自己的血,但是完全没用,真有意思,还第一次有我这个‘核心’办不成的事。”   “之后我会怎么样?”龙冰问。   “不知道,你可能会瘫痪,会脑死亡,会彻底死亡,区别就在于你是只剩一口气,半口气,或者彻底没气。”唐凌说着,拍了拍龙冰的肩膀:“想开点,你当了六次魔王,还是第一次当英雄呢。”   龙冰看样子很想啐他一脸:“你的意思就是,我要拼老命让大家有个死亡机会?”   轮回,如果终止的话,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老死,也只能老死,毕竟每个人,不管取得再大的成就,也不过就是死亡这一条路。   这算是HE结局吗?   唐凌也不知道。   相比起来,轮回可能痛苦,可能无聊,但取得了自主意识的他们还是可以继续“演下去”,继续“活下去”,毕竟每一年的套路都是一样的,轮回等于永生。   永生又有什么不好?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永生,固然让人发疯,但现在是一群人的永生,唐凌没问过任何人的意见,就要终止这场命运,这样算公平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唐凌说:“我只知道我不喜欢。”   “就因为你不喜欢?”龙冰问。   “对。”   虽然在所有轮回中,唐凌都是幸运者,他不像龙冰,每次都会被亲妹妹杀死,不像小五,每次都会被迫离开奇风镇,不像施婉,每次都要在永远无法达成父亲遗愿的不甘心中煎熬,更不像龙慕,每次都要做最差的决定。   他不用承担失去母亲的痛苦,也不用陷入经济困窘的麻烦,更不会有夜夜失眠的问题。   他是唯一的幸运者,有不朽的名誉,也有永恒的爱情。   他只是厌烦了。   “而且我觉得,如果不能有自由的意识,永生也不过是囚·禁罢了。”   “你不和其他人商量商量?”龙冰说:“虽然施先生是个疯子神经病,但我偶尔也会和他讲讲我的想法。你这算不算是闭门造车?”   “不需要。”唐凌摇头:“我不需要去听其他人的意见。因为我知道,在结束之前,她们只会赞同我,听到不同意见的前提就是我必须独自做决定。”   每个人的想法不可能统一,你想做的事在别人眼中说不定是天方夜谭,而别人想做的事在你眼中可能也是愚不可及。   鼓吹立场,煽动斗争,划分帮派。   不同的人构成一个相同的世界,有什么不好?   “告诉你,龙冰,人的意愿不可能达成统一。”唐凌说:“就好像当轮回打破之后,每个人想的都不再是喜欢我,而是跑向她们自己的目标,这没什么不好。比起来,自以为做几件事说几句话就能让别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走,以你的想法为中心,这才叫有问题。”   “人想通过统一团结来进步,要么是使用机器控制所有人的大脑——等等,我觉得这个想法 很耳熟——要么是毁灭整个文明然后创造新的生命,把自己的意志植入进去——等等,我觉得这个想法更耳熟……”唐凌自言自语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因为他发现龙冰在专注地听。   “怎么了?继续啊。”龙冰催促。   “我突然想起你可是个潜在报社分子,跟你说这么多真的好吗?”唐凌狐疑地看着他。   “从想法上来看你比我更像大魔王吧!”   “总之,真正的生活里根本没有主角,哪里都不会有主角。”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唐 凌把目光移到蓝宝石上:“我想看每个人都去做她们自己的事,向着她们自己的目标,哪怕我不赞同,哪怕我觉得光是看着就气得要死,但是包括你,龙冰,你尽可以继续毁灭世界,我只想让你们自由。”   “我快被感动了。”龙冰假惺惺地抹着眼睛:“听起来好像你想和我组队去毁灭世界?”   唐凌诧异地看他一眼:“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些人我不赞同,有些人让我气得要死,还有一些人——比如你——可以的话,我是真想弄死你。”   龙冰悻悻地吸了口烟,突然回过神:“等等,你的意思是说……那几个女孩里也有你不赞同的?也有让你根本不想……嗯?”   唐凌露出一个只可意会的微笑。   “你不是什么治愈系,你只是个混蛋。”龙冰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   唐凌笑了笑。   有更糟糕的事情他没有告诉龙冰。   如果这件事解决,如果龙冰还活着的话,记忆会重新回到大脑里:和父亲的翻脸,看着母亲被怪物杀死,不甘和憎恨会再次击垮他,那时候,他会暴走,会愤怒,会将仇恨捡回来。   他可能依旧选择和奇风镇反目成仇,成为最大的魔王。   先面临死亡危机,后又要当报社分子,龙冰还真是够辛苦。   到最后,他会被感化,也可能会被杀死,结局已经不是唐凌能决定的了。   正在唐凌思索时,龙冰尴尬地说:“能不能借我一把刀?还有,你这里有麻醉药吗?”   “我可以使用另外一种能力伤害你,不会很疼。”   “好吧好吧,还有一件事,就当是我的八卦心理……”   “你想问我,到底喜欢哪一个女孩,是吗?”   “看来你是不想回答我了?”   “答对了。”   “……艹!好疼!”   ++++++++++++++++++++++++++++++++++   沈诗怡的利齿咬进了唐颖的脖子,随着唐颖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嘴里,她发出了一阵阵惨烈地嚎叫。   她碰到血液的舌头开始烟化,随着血液流进她的喉咙、食管、胃袋……所经之处如同被岩浆焚烧,这时她才意识到,唐颖的血液对她来说是毒,致命地剧毒。   关笛!这才是关笛的目的!   他一直都比齐阵阴险。脑子闪过这个念头,沈诗怡已经无法顾及其他,她挣扎着,想要从唐颖的身上脱离,但唐凌伸出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血喷出来,沾到了沈诗怡的皮肤上,让她发出了更撕心裂肺地惨叫。   她即将烟化成灰烬。   唐颖用她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蒙住眼睛,才能看看见真相。   眼前先是一片漆黑,接着唐凌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她眼前。   “成功了吗?”   唐凌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但是这次肯定又要重来了。”   “对。”   “……在那之前,我倒想八卦一下……”   “别想那么多行吗?”唐凌皱起眉,他明显讨厌这个问题,更讨厌有人一遍一遍地问。   唐颖大笑起来:“渣男。”   “……拜托。”   模模糊糊地,只有这两个字留下来。   ++++++++++++++++++++++++++++++++++++   当唐凌再次睁开眼睛,如那些重复的开端一样,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盖着被子,看着天花板,过去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依然头疼得无法克制,应该说,从第三个轮回开始,他的头疼就没法控制了。   被唐颖送进“外界”之后,他才知道真相。   当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我什么都没做错,被关在这里也太夸张了。   但时间长了,他多少还是想明白了。   不管是获得再多的感情也好,得到再多的爱慕也好,她们并不是来自自由意识,只是被麻木地控制。   “她们在爱你之前首先得是独立思考、独立生活、独立精神能力的人……”   唐凌深呼一口气,最后在枕头上蹭了蹭,和温暖的被窝做个分别。   得走出卧室,他得去面对不知冷酷与否的现实。   那么,还是迟一点再出去吧。   唐凌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他又要睡着了。   可是敲门声却响起来,清脆的女声同时响起:“哥哥,哥哥!”   “啊……”唐凌转过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哥!”   ++++++++++++++++++++++++++++++++++++++ “妈妈的故乡,奇风镇。”   “小镇依山傍水,山挺多,树林也很多,不过没什么高山,小镇上的定居居民合起来不到七百人,从外界进来的人几乎只有嫁进来的新娘,入赘的新郎或逃难到此的落魄人,有时也会出现漫游的商人,总会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除此之外,镇上除了办事员,普通居民很少会出小镇,虽然他们有无线网也有电视可以看,但是并不迷恋。外面世界的变化似乎与他们无关,如果有年轻又对外面世界有向往的少年想出去的话,也不会有人来拦着他们,但是这些年轻人很快就会回来,要么带着一个妻子或丈夫,要么就是独自回来,不管怎么样,他们总会回来。   被带进来的人也很少愿意离开。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铁链锁死一般,小镇上的每一个男孩,从出生就注定是战士,小镇上的每一个女孩,都没有超能力……”    “一定有什么原理在其中吧?”戴着眼镜的唐颖,轻轻咬着笔尖:“那么,这就当做我的社|会作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在电脑上能看,手机APP上不能看,不知道什么毛病(叹气)我这边也不知道怎么改,只好随它去了,抱歉。 第96章 新的路程 “所以,你有三个超能力?”   小五嘟囔着“真是不可思议”之类的话,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脸上的表情多少认真了点,她检查着施婉身上的“血之印记”,好像是想用眼睛将它们描下来。   “嘻嘻嘻嘻,被你这么盯着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需要我给你一脚醒醒脑子吗?”   从睁眼开始,小五就觉得有些不太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当施婉冲进来交代自己有三个超能力的时候,她大概了解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还有更奇怪的一件事,嘻嘻嘻,爸爸不见了。”   “哎?施先生吗?”小五怔了怔:“会不会出门了?”   “没有,嘻嘻嘻,我能感受到,实验室里没有少东西,连研究笔记都没有少……”   这就很奇怪了。   也许施先生会因为某种实验不告而别——反正他对她们也没什么感情——但如果实验仪器和多年辛苦研究总结出的笔记本都没有的话,的确很奇怪。   “所以,我决定离开奇风镇,去找爸爸,还要继续他的研究。嘻嘻嘻。”不是什么宣言,也没有刻意在语气中增加什么坚定,施婉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好像在说“下雨天要打伞”“天凉了要加衣服”这些真理一样理所当然。   “那么,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小五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这句话。   “不是,嘻嘻嘻,我邀请你一起走。”   “哈?我为什么要和你组队?”   “嘻嘻嘻,大概是因为苏霂和他的后宫太烦了,还是你孤家寡人的更好。”   真是相当以自我为中心的任性发言。   可是,离开奇风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地下格斗场多少也打够了,杀怪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虽说是施婉,但作为同伴的话应该也不会太无聊——最多中途不爽把她丢下好了。   “好吧,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吗?”   +++++++++++++++++++++++++++++++++++++++   “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一直没有任何生活目标的“他”突然多出了一个目标,一个想要全心全意去追求的人。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爱上了对方,而是某个女孩临死前的遗愿。   “请帮我追到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我希望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和最后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哪怕我死了,我的爱也会以双倍的形式存在着,就好像我依旧活着一样。”   当“他”醒来,“他”哭了。   因为对着镜子,“他”发现,自己的脸变得陌生。   更伤心的是,他忘了自己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他还在奇风镇,只要还在奇风镇,就好。   对吧?   +++++++++++++++++++++++++++++++++++++   “这样就行了。”   岩谷操纵着风,把最后一堆石渣从屋子里移走。   “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程瑶小声说。   “没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岩谷说:“不过你一个人继续经营这家店没问题吗?感觉毁得很严重。”   这间家庭餐厅有一半都毁了,可能是怪物的“杰作”,但程瑶怎么都想不起来原因,就好像记忆出现了“断片”,只记得母亲似乎出事死亡了,其他就……   她默默地看着庭院里的植物团:   那是什么呢?   “破坏的墙面我差不多今天就可以修复。”岩谷提议:“我去找点材料吧。”   “哎?啊,好的,我也一起去吧。”   程瑶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说,并且在心中责怪自己,怎么能在别人担心自己的时候走神呢?   可是,总觉得……   她偷偷看了一眼岩谷。   妈妈一直喜欢的人。   程瑶从来没想过如果岩谷不存在的话,如果母亲对他没有那么过分的迷恋的话,事情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因为这样的话等于迁怒了,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这样的怨恨,也太奇怪了。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一开始发现店被毁了,程瑶确实惊慌失措,无助了好一阵子,没想到路过的岩谷二话不说就帮了这个忙。   已经够了,能得到他人的帮助,本来就是意外之喜,没必要再要求什么。   至于痛苦和不安,都应该埋在心中,自己承担。   以后,慢慢地尝试,虽然不一定会好起来,但,不能给他人添麻烦啊。   “……请问,我有没有耽误您的时间?”   “没有,放心吧,我是大闲人一个。齐阵那边的话,我还是别去给他们添乱了。”   “嗯。”   在迎面而来的风中,岩谷随意地发出感慨:“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这个季节倒是个谈恋爱的好日子。”   “啊……哎?”   “老人家的建议。”   “我,我知道了。”   这种事可不是光靠自己说说就可以啊。   ++++++++++++++++++++++++++++++++++++++   车站里,正在进行一场小小的分别。   “这就要走了?”齐阵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中难得流露一些关切:“离开奇风镇说不定是件好事,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打算?”   “毕竟我是被斯陶芬贝格家族养大的,所以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学识献给他们作为回报。我打算先去留学,然后就是游学,会走很多地方吧,因为某个成功的项目,他们决定继续资助我。”唐颖回答,当然,她不会对齐阵说出“成功项目”具体是什么。   就让这一段变成一个已经消逝的梦吧。   她糟糕的衣着已经全部更正过来,现在这一身衣服又好看又轻便。   齐阵挠了挠发白的头发,一时间竟然有些接不上话,他对唐颖即将涉入的这一块比较陌生,如果单调地说“好好学习”又太过生硬,这时几个行李箱被甩在他身边。   将这些行李箱扛过来的少年,弯着腰把双手按在双膝上,用力地喘几口,才直起身子指责:“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行李?为什么这些行李要我一个人拎?”   “你舍得让爷爷拎东西吗?”唐颖没好气地瞪着他。   “他不是力量异能者吗?这些行李箱一根小手指都能解决吧!”唐凌抗议道:“还有,为什么叫他爷爷?开什么玩笑?!……”他的声音在目光与齐阵相对时,僵硬地减弱了:“我是说,要叫舅舅啊,笨蛋。”   唐颖叹了口气,按了按额头。   “你们单独聊两句吧。”唐凌的出现说不定是救了齐阵,他丢下这句话就移步走开,背对着他们。   “还是那个顽固的老头子。”唐凌不满地说。   唐颖正要说话,唐凌盯着她,然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别别扭扭地说:“总之,你是最棒 的,加油吧。”   “你也没比舅舅好多少。”唐颖噗嗤一声笑了。   唐凌放开她,上下打量一次:“一个人上路要多加小心……不过我也不用说什么,你比我强多了。”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不想让唐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就是这个动作,让他看见了另一边准备出发的两个女孩,一个木着脸却说个没完,一个面带笑容却沉默不语。   这两个人结伴没问题吗?   唐凌深深地怀疑,但这已经不是他要操心的问题。   唐颖突然说:“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我……”   “看上去关系很好嘛,你们两。”   背后突然出现说话声,唐凌一个炸毛回过头,龙冰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看得让他火大:“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嗯?”龙冰有些夸张地挑眉,看向唐颖:“没人告诉你吗?”   “等等。”唐凌看了看唐颖,又看了看龙冰:“你们两个……等等,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你在胡扯什么。”唐颖还没说话,龙冰的脸色先难看起来:“我是要出门去那什么家族找资料的好吗?寻找奇风镇异能产生原理的真相!”   “别担心,我的眼光没这么差。”唐颖认真地强调。   “那你想做什么?”唐凌松了口气,但对龙冰还是一副“你有病”的嫌弃表情。   “喂,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吗?我可是付出了那么多血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不走了,留下来继续报复社1会。”龙冰干笑起来,将指间的烟捏成了两段。   “你这么出来,龙慕没意见吗?”在两个人怒目而视中,夹在中间的唐颖及时转移了话题。   “我给她留了一笔钱,让她开书店。”龙冰虚着眼神感慨:“可是我还是被赶出来了,连行 李都没来得及拿一件。”   “活该。”唐凌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评价。   “是啊,的确不如你为了妹妹遣散后|宫的壮举,妹控。”   龙冰和唐凌恶狠狠地对视着。   “别忘了戒烟。”唐颖仿佛没看见他们之间快打起来的危险:“这是最后一支。”   龙冰顿时生无可恋回应:“是是是。”   发车前,唐颖突然跳下车,一头扎进齐阵怀里紧紧抱着:“再见了,舅舅,谢谢你,特别特别谢谢你。”   “呃……不客气?”齐阵僵硬地说。   “哈。”唐凌出了个声音又急忙憋住,他几乎要不合时宜地爆笑出来。   看着车渐渐远去,齐阵突然说:“对不起……”   声音很轻,唐凌还是听见了,他惊讶地转过头,感觉自己比方才的齐阵更加僵硬:“呃……没关系?”   “呵。”齐阵将嘴唇抿成一条缝,但还是漏了个音。   ……笑个鬼啊。唐凌愤愤地想,输了。   +++++++++++++++++++++++++++++++++++++   在唐凌他们没有看见的地方,在发车之前,谁都不知道,“他”也偷偷地上了车。   “我希望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和最后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哪怕我死了,我的爱也会以双倍的形式存在着,就好像我依旧活着一样。”   牢记着这句话,却又要遗忘这句话。   我找到你了。“他”想。   要给自己找一个新的名字,可能还要找一具新的身体,但不管这两者怎么变换,只有你是不变的,我会一直追着你。   ++++++++++++++++++++++++++++++++++++++++   在更远处,叶娴盘算着该怎么找到更好的工作。   苏霂和他棘手的后|宫吵吵闹闹地开始新的一天。   皇甫镇龙背着吉他四处开辟练习弹唱的地方。   龙慕走进了家庭餐馆,她刚从车站回来……   串联所有人的那根线被解开,唐凌不再是“中心点”。时间开始向前流动,奇风镇上还会发生更多的故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故事。至于唐凌的爱情故事,这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97章 后记 写完了,松了口气。 不知道各位怎么看呢? 谢谢每个人的支持和鼓励和留言和霸王票,山吹、双叶菲、lotc、20320065、拾光、路人甲……以及所有在看和看过的朋友,谢谢。 我是喜欢在完本后逼逼叨叨的人,说我缺乏存在感也好,话唠也罢,写不出好文屁话还特别多也可以。 开文的时候正好是七月的暑假,我写下了第一章,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因为觉得这种写法好有趣,自己也想试一试,所以就写了,导致那个暑假我没做兼职(笑) 虽然后面变成了假的多视角(远目) 一直觉得根本没有所谓“冷门题材”的说法,一个优秀的作者不管用什么写法都能吸引许许多多的读者,关注不多的根本原因就是能力不够。 我不知道有没有让大家失望,也不知道怎么写才算好文,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看到最后,我只是在写而已。最幸运的就是有人在看,哪怕是被按住用力揪毛也感觉很开心(虽然这样的事还没发生过(笑 这个七月没有上个七月那么清闲,我将面临毕业、租房、工作、前途、社会这些以前想都懒得想的事,感觉十分迷茫。 庆幸的是写文本身并不辛苦,只是“没法写好”这种感觉很沉重。 不过,每个写手多少都会有这种感觉吧,没有人会抱着“我要写一篇白到恶心所有读者的文”的心态。 以前有个我很喜欢的写手说过一句话:“别人是靠写文赚钱,我是要赚了钱才有时间写文。” 既然有能力和才华的人,在写文的时候都有这样的觉悟,像我这样的废材,对于自己选择的路,当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写文不是只有痛苦这一个用处。 不可能没有虚荣心。我觉得作为网络写手最洒脱的就是那种写一篇文换一个笔名、从来不提自己 过去写了什么的人,好像居无定所的说书人。真正的凭本事或者真正的无欲无求。可是我不敢,我怕名字一换,无人问津(笑)。 啊,这些胡说八道就别提了,说说以后吧。 新文已经决定了,原本想试试星际旅行或者蒸汽朋克(全是作死题材)……最后还是决定写另外一篇在设定本上放了很久的文,关于一个品味糟糕的少女和一个正直的老兵寻找战友拯救自己的故事。 “拯救世界”“改变世界”这种题材尽管热血,我也爱看,但要创造的话却想不出来一二三四,感觉能帮帮自己就不错了。 新文没有多视角了,就是女主,天选之人(才怪 新文关键词:单元剧,伪科幻,废土,伪公路,灵魂伴侣。 看关键字就知道这注定又是一本扑街废作,不过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写完它。 总而言之,感谢容忍和围观这篇文的每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链接: 混沌星球疯云 永远放不好链接(远目)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